濃郁的咖啡香飄散在空氣中,鋼琴與小提琴合奏出的完美旋律傳送到店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服務(wù)生笑意盈盈地捧著托盤送上下午茶專用的茶點。
「好幸福喔!」孟曉舟笑咪咪地看著點心!肝易钕矚g來這里喝下午茶了,這家店的蛋糕口感一級棒,而且色香味俱全呢!你看,三層式點心盤里盛滿了榛果泡芙、英式松餅、草莓塔、焦糖熟布丁和鮭魚三明治,還有我最心愛的白松露巧克力搭配香噴噴的熱奶茶,喔~~真是太完美了!」
「說的沒錯。」穿著高腰的深紫色絲絨小洋裝,搭配維多利亞風(fēng)格外套,氣質(zhì)嫵媚的蘭皓雪嫣然一笑!高@里的肉桂蘋果卷是全臺北市最好吃的,肉桂的芳香真是令人迷戀!」
「我們快點享用吧!」曉舟開心地啜了口熱奶茶,再拿起鮭魚三明治品嘗,好奇地看著坐在對面的余朝露。「朝露,你怎么不吃啊?你雖然不喜歡吃甜食,不過卻很喜歡這里的三明治和義式小披薩不是嗎?快趁熱吃啊!」
「喔,好。」余朝露被動地拿起三明治,意興闌珊地咬了一口,雙眼還是直直瞪著放在桌上的手機。怎么還沒打電話來呢?
下一秒,她的手機突然發(fā)出音樂聲,朝露趕緊向好友致歉!笇Σ黄穑蚁冉右粋很重要的電話!
她拿起手機,走到一旁的角落交談,雖然音量壓得很低,不過,留在原位的孟曉舟和蘭皓雪,還是可以聽到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談話聲。
「王先生,那位小姐答應(yīng)承租了嗎?什么?她覺得租金太貴了?不會吧,我所開出的價格已經(jīng)是那一區(qū)最低的了……她希望我再減五千?天!」
朝露的肩膀明顯垮下來,沮喪地道:「我再考慮看看……好,那就麻煩你了……嗯,我知道……」
結(jié)束談話后,朝露回到座位上,還來不及開口,孟曉舟就關(guān)心地道:「朝露,你在煩惱什么。磕隳情g位于汐止的公寓一直租不出去嗎?」
蘭皓雪也很擔(dān)心!竸偛攀欠课葜俳榇騺淼碾娫拞幔科婀,你委托這間仲介公司幫你出租,算一算時間也有三個月了,他們還沒幫你把公寓租出去嗎?」
朝露喝著熱奶茶,有氣無力地回答:「這三個月來,是有許多人來詢問過,可是,他們都拚命地殺價,拿汐止會淹水來砍租金。拜托喔~~現(xiàn)在都什么時代了?自從圓山子分洪工程完工后,汐止的淹水情況已經(jīng)大幅改善了。而且,我住的地段是汐止地勢最高的地方,公寓本身就有把底層加高,更何況我家位于十二樓耶!要淹水也淹不到好不好?」
皓雪不忍心地道:「朝露,你明明好喜歡那間房子,當(dāng)初要搬進去時,還興奮地跑遍家具店,親手布置那個美麗的小窩。這一年來,你也十分習(xí)慣那一區(qū),習(xí)慣它的生活機能,現(xiàn)在,突然要把公寓租出去,自己搬回老家,你一定很舍不得吧?」
朝露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卻強顏歡笑!高好啦,也沒什么舍不得,反正,我爸媽留下的老家也是在汐止。何況我爸媽早就跟著大哥移民到紐西蘭了,我可以一個人住在舊家,挺自由的。把新公寓租出去收取租金,這樣……對我目前的狀況來說是最好的……」唉,談到錢雖然很俗氣,但這也是很現(xiàn)實的事,畢竟她目前的經(jīng)濟狀況真的很糟。
曉舟好氣憤。「說來說去都要怪你那個沒良心的老板!居然卷款潛逃,惡性倒閉,還積欠你的薪水!唉,我真的覺得這件事好沒天理喔!朝露,你非常認真工作,還持續(xù)進修,自掏腰包去學(xué)習(xí)更精湛的琴藝,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才藝老師呢!沒想到,竟然遇到爛老板,收了錢就跑,留下一大堆爛攤子!」
朝露原本任職于一家規(guī)模龐大的兒童才藝中心,在里面擔(dān)任鋼琴老師,因為她非常溫柔親切,教學(xué)態(tài)度也很認真負責(zé),因此很受家長和小朋友歡迎。每逢招生時刻,都有好多家長慕名而來,希望能把自己的寶貝交給朝露,跟著她學(xué)鋼琴。
朝露非常喜歡這份工作,因為她天生就喜歡音樂,也喜歡跟孩子們相處,覺得每個小孩都是可愛的天使。她常常利用時間去拜師進修,不斷地加強自己的實力,希望能擁有更好的發(fā)展。
可惜在三個月前,也就是剛剛完成新學(xué)期的招生工作后,老板居然收了大筆的學(xué)費后就卷款潛逃,至今下落不明,丟下一堆被積欠薪水的員工,還有倒楣的學(xué)員。
這三個月對朝露而言,真像是一場惡夢。許多可怕的事接二連三地發(fā)生,先是老板卷款潛逃,接著是身為被害者的她,居然得要面對一大堆學(xué)生家長的詢問和謾罵。求償無門的家長把滔天怒氣全部發(fā)泄在才藝中心的老師身上,因為他們以為老師們知道老板的下落,可以逼他出來負責(zé)。
朝露和一群同事都被家長們罵到狗血淋頭,也被騷擾到快發(fā)瘋,好不容易,那些家長終于肯相信才藝班的老師也是受害者,他們也被積欠了兩個月的薪水。
但,惡運并沒有停止。
早已移民到紐西蘭的母親突然心臟病發(fā)作了!
朝露匆匆忙忙地買了機票直奔紐西蘭探視母親,得知母親要動大型心臟手術(shù),費用驚人,大哥希望朝露能一起分擔(dān)龐大的醫(yī)療費用。
身為人子,朝露覺得自己本來就有義務(wù)照顧雙親,所以,她不敢告訴大哥她已經(jīng)失業(yè)的事實,承諾會按月匯錢到紐西蘭,一起分擔(dān)醫(yī)療費用以及接下來的龐大看護費用。
從紐西蘭回到臺北后,朝露忙著找工作,每天還抽空打電話給紐西蘭的家人,關(guān)心母親的病情。不能在母親病榻旁侍候她老人家,朝露覺得非常愧疚,是以,她認為自己有義務(wù)分擔(dān)那筆龐大的醫(yī)療費用。
可是,眼前最大的問題來了 她沒錢,身邊的積蓄只剩幾萬塊!
其實她不是個揮霍成性的人,她并不崇尚名牌,物質(zhì)欲望很低,這幾年工作的薪水,全部在一年前拿去買了層一房一廳的公寓,付了頭期款后,還有一些貸款要付。
另外,酷愛小孩的她還在家扶中心認養(yǎng)兩個孩童,再加上生活費、水電費、保險費的支出,以及自掏腰包去進修的費用,每個月的薪水東扣西扣后,根本所剩無幾。
失業(yè)后,雖然她非常辛勤地找工作,每天都早出晚歸,只可惜,因為經(jīng)濟不景氣的關(guān)系,求職并沒有她想像中的順利。很多才藝中心的負責(zé)人看完朝露完整的履歷后,都很誠實地告訴她 她很好,資歷非常優(yōu)秀,只不過,他們才藝中心的規(guī)模并不大,對于老師的薪水預(yù)算也不多,恐怕不適合她。
為了按月匯錢到紐西蘭,朝露放低身段,不斷地尋找任何機會,終于在最近讓她找到一份還不錯的工作。那是一間規(guī)模中等的才藝中心,負責(zé)人是個慈祥的中年婦人,開朗積極的教學(xué)理念和朝露很接近,她告訴朝露,倘若不介意薪資比以前少,那么就去上班吧!
她當(dāng)然不會計較薪水的多寡,對她而言,有收入總比沒收入強。所以,她立刻答應(yīng)到才藝中心上班。不過,這一份工作的薪水的確比較低,為了減輕自己的經(jīng)濟壓力,朝露左思右想,終于讓她想出一個方法 把自己目前居住的公寓租出去,而她則搬回老家居住。
老家是低矮的眷村建筑,有一部分已經(jīng)改建,左鄰右舍也都快搬光了。自從父母跟著大哥移民到紐西蘭后,老家?guī)缀蹙蜎]人居住了。不過雙親每年都會回臺北暫住一、兩個月,看看老朋友、品嘗臺灣小吃,然后再回紐西蘭。
老家的地段并不繁榮,生活機能也比不上朝露目前居住的公寓,而且建筑物本身也有許多缺點,不過,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也別無選擇了。她希望能盡快將公寓租出去,收取租金,如此一來就可以大大減輕自己的經(jīng)濟壓力,不用每個月都擔(dān)心同一件事 下個月要匯到紐西蘭的錢夠不夠?
蘭皓雪不忍見好友為難,再度提議。「朝露,你不要這么倔強嘛,我們是超級好姊妹耶!你跟曉舟都像是我的家人,既然你目前缺錢,暫時借我的錢去用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又不是白白借給你,要算利息的!」她故意加上最后一句,希望朝露能安心接受她的好意。
曉舟也跟著發(fā)難!妇褪前。,你真的太ㄍㄧㄥ了。我跟皓雪有困難的時候都會向你求救,為何你這次就是不肯接受我跟皓雪的幫助呢?你喔,根本沒有把我們當(dāng)死黨看嘛,一點都不麻吉~~」
蘭皓雪和孟曉舟都是幸福的女人,先后覓得真命天子,嫁了個又帥又多金的好老公,婚姻生活十分甜蜜。
「不是這樣的。」朝露微笑地搖頭!肝抑滥銈儍蓚都很關(guān)心我,我也不是硬撐。沒錯,我現(xiàn)在的確很需要錢,但我覺得倘若我沒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跟你們伸手借錢的話,那,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所以,我希望能再試試看,盡力把公寓租出去,倘若能順利出租,我肩上的壓力就會減輕多了。求人不如求己,我真的不喜歡事事依賴他人。」
曉舟還是很不滿!改阏媸堑,從以前就是這樣,我跟皓雪只要一有事,你就會比我們還氣憤,急著想替我們出頭,可是這回你有困難了卻不肯讓我們幫你。」
皓雪沉默不語,水波盈盈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瞅著朝露。這么多年的死黨了,她太清楚朝露的個性。她是個很倔強、對自我要求甚高的人,倘若她不愿意做的事,別人再怎么耗費唇舌也是枉然。
皓雪知道朝露的自尊心很強,絕不可能跟她借錢。那,眼前唯一的方法就是……
但,可能嗎?可以那樣做嗎?
皓雪烏溜溜的眼珠快速轉(zhuǎn)動,迅速回想起上回在紐約看到的身影。
那時她腦海里就有一個怪異的念頭,有股既怪異卻十分強烈的沖動。
當(dāng)初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不過,目前看來,似乎值得一試。
皓雪喝了口奶茶,刻意放松語調(diào)。「好啦,朝露,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你只要記得一件事 不可以硬撐喔!倘若真的需要我跟曉舟的幫助,只管開口。你若不跟我們開口的話,我們會恨你,還會跟你切八段,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絕交喔!」
「我知道!钩兜恍。
皓雪慢條斯理地吃著草莓塔,語氣更輕松地道:「說到你的公寓,既然你決心要出租,那我就順便幫你問問看我的朋友。前幾天,我在MSN上遇到一個在國外工作的朋友,他說他這陣子可能會調(diào)回臺北工作,雖然公司會幫他安排住處,但他很不喜歡住飯店,所以打算自己找房子住。我本來以為房屋仲介公司可以順利地幫你把公寓出租,因此就沒跟他提這件事。可現(xiàn)在,既然仲介那邊還沒有下文,不如我跟我的朋友問問看,看他什么時候要回臺北?有沒有意愿租你的房子?我那個朋友任職于一流的公司,薪水很高,我想他一定不會計較租金方面的問題。」
「真的嗎?」朝露一聽,感覺好像在汪洋大海中遇到一根浮木般!改翘昧耍∪绻逊孔咏唤o你認識的人,我也比較放心。你知道的,其實我好喜歡那間公寓,雖然只有一房一廳,坪數(shù)不大,可是我很用心地在布置那個房子。唉,倘若不是遇到經(jīng)濟問題,我真的很舍不得把它租出去!
朝露眼神落寞。她好喜歡自己的小屋,里頭每一面墻壁都是她親手上漆的,用的是她最喜歡的顏色,那完全是按照她年輕時的夢想所布置出來的夢想之屋。
那一年的夢想,有她最燦爛、最美好的青春回憶,有她最純真的笑容,也有……停!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中居然掠過一抹高大的身影,朝露立即狠狠地命令自己收斂心神,不準再想下去。
皓雪邊吃著泡芙,邊優(yōu)雅地微笑。「好啊,我待會兒回家后就直接撥電話問那個朋友,也許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
「但愿如此。」朝露滿懷希望地說。
一心一意想把公寓租出去的她,壓根兒忘記問好友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皓雪的朋友,是男人還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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