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她的劉海，細(xì)看她的臉，是了，是這張臉，在他空白的回憶中心晃來晃去，總算，他總算跑到她面前，看清她的臉。
「沒有�！顾龘u頭。
「為什么沒有？」
「你說我唱歌很難聽�！�
「那么在乎我的批評？」庚禹揚(yáng)眉，那么聰明的女生，竟將他一句無心話語放進(jìn)心底？可見她重視他，一如他對她的重視。
「當(dāng)然�！顾诤跛f的每句話。
「那么下雨天時，你做什么？」
「我改變習(xí)慣，聽風(fēng)不聽雨�！�
「聽風(fēng)？」聽雨，有他才有定義。
「我有一串風(fēng)鈴，十幾個陶片串在一起，每個陶片都是一只小鳥。風(fēng)來，小鳥們相互撞擊，清脆的聲音敲響了我的思念�！�
「你想我？」
「想，很想很想�！共豢险姓J(rèn)的話，在他親昵的動作下，她愿意承認(rèn)。
「你喜歡我？不管現(xiàn)在或以前？」
笑笑，她選擇不回應(yīng)。
「唱歌給我聽好嗎？」轉(zhuǎn)開話題，他的問題太敏感。
「好，先等我一下�！�
「嗯�！�
庚禹撐起雨傘走出帳篷外，書青從透明的塑膠窗戶望出去，凝視他漸漸離開的背影。
將頭埋在膝間，她沒想過再見面會是這番情景，甜甜的笑蕩在唇角，重逢呵，需要多少奇跡。
十五分鐘后，她聽見他的歌聲。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鱷……讓我來……
書青笑出聲，她知道他記起另一次的帳篷聽雨，那次，他用瓷盤裝滿茉莉花，那是杜奶奶親手種下的花朵，杜奶奶養(yǎng)得很好，季季開出白色小花，淡淡香甜時時散播。
五分鐘后，他們并肩躺在帳篷中央，茉莉花香盈滿小小的空間，手電筒的光影相互追逐，二剛一后，畫圈圈、繞方形，那清清脆脆的，不單是雨聲，還有男女喜悅的笑語。
＊
庚禹在半夜，從書槐的房問偷渡到書青房間睡覺。
他了解這種行為很不正常，書槐的床是King size，而她的是正常的床，會讓他的腿在床外懸空，不經(jīng)意翻身就摔落地。
但，他喜歡在她身邊入睡，仿佛她是個人形捕夢網(wǎng)，能將他的好夢、惡夢一并捕抓。
所以他來了，小心翼翼，怕擾醒她。
他坐在床沿，欣賞書青的睡姿，她摟著棉被，一條腿跨在棉被上方，短褲往上掀，長長的白腿盡在眼前，庚禹笑笑，她連睡覺都不安分。
他側(cè)躺在她身邊，把她的身體擺正，拉過棉被將兩人蓋住，下一秒，她的腿又伸過來，不過這回她橫跨的不是棉被，而是他的腰問。
「若我不是正人君子，你的貞操將岌岌可危�！拐f著，他將手伸進(jìn)她頸后，她順勢整個人趴到他胸口。
他感到有些壓迫，但他甘愿，摟緊她，細(xì)聞她發(fā)問的茉莉花香，親親她的額，五分鐘后，他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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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禹先醒來，在滿室陽光中欣賞她微微顫動的睫毛。
她很漂亮，眉宇間流露著英氣；她很聰明，總能在傾聽之間引導(dǎo)你找到問題，難道是她念心理系的關(guān)系？庚禹很難想像她穿起白袍，成為口Doctor夏的模樣。
食指劃過她的唇，她的唇很柔軟，這是他的經(jīng)驗(yàn)談。上回在菩提樹下吻了她，空空洞洞的心補(bǔ)起一個小小角落，若是多吻幾個回合，是不是心會漲滿，再尋不著空洞？
庚禹又想吻她了，沒多考慮，低下頭，他封住她的粉紅雙唇。
甜的，她半夜肯定起床偷喝蜜；軟的，和她全身肌膚一樣柔軟；濕濕潤潤的，她一定擦了不少頂級護(hù)唇膏，保養(yǎng)她的雙唇。
他吻上癮，閉起眼睛，他在她的唇間輾轉(zhuǎn)流連。
吻了多久，他沒帶表，不是太清楚，但睜開眼睛后，發(fā)現(xiàn)書青醒了，正睜大眼睛盯住他。
他退開，但他的手沒打算讓她離開，于是她還在他的勢力范圍。
「為什么你在這里？」她很努力，努力控制失速的呼吸頻率。
「我作惡夢�！�
很白爛的借口，他知道，她又不是他母親，他作惡夢與她何干。
「作什么惡夢？」伸出手，她為他拂順滿頭亂發(fā)。
「我夢見我在前面跑，一大堆記者和歌迷在后面追，我跑得很快，四處找你，跑到幾乎不能呼吸。」
「你是不是擔(dān)心這幾天沒和經(jīng)紀(jì)人連絡(luò)，會出什么事情？」她為他焦慮。
「不會出什么事，演唱會之后我有十五天假期。」
他隨口唬爛，事實(shí)上他的工作多到不行，他一鬧失蹤，經(jīng)紀(jì)人肯定焦頭爛額，但顧不得了，他想和小青在一起，誰都不能阻止他的決心。
用力，他將她的頭壓在胸問。
「要不要我去買幾份報紙，看看有沒有什么關(guān)於你的新聞？」她在他陶前講話，不曉得他怎會突然那么激動。
「不要。」他不讓任何事打斷他和書青的相處，更不想聽經(jīng)紀(jì)人的尖叫，要求他立刻趕上工作進(jìn)度。
「不然，你打個電話給經(jīng)紀(jì)人，這樣貿(mào)然出走不是好事�！�
「我不想。」
「這個不想、那個不做，把事情壓在心底，實(shí)在笨得可以。」書青把頭抬起，對他說教。
「你怎么樣？」他突地轉(zhuǎn)移話題。
「我很好�。 顾膯栐捄芷婀�。
「你和夏爸爸相處的怎樣？」他抓出她最不愿意和人討論的部分。
「你又想起什么？」她反問。
「想到你每次和夏爸爸吵架，就跑過來找我。你不哭，倔強(qiáng)地瞠大眼睛，什么都說沒關(guān)系，其實(shí)對你而言都有關(guān)系�！顾肫鸬呐f事越積越多，多到從畫面變成故事，有了因、有了果。
那時，她說：「沒關(guān)系，我和書槐早就大到不需要爸爸�！�
但他知道，她在意，在意另一個女人瓜分父親的感情。
她說：「沒關(guān)系，我媽媽有菩薩洗滌心靈，早把婚姻關(guān)系看淡，有沒有丈夫都不要緊�！�
但他曉得，夏媽媽把關(guān)系看得再淡，還是期待圓滿家庭。
她說：「把那個偉大的公司、把他的財產(chǎn)全送給狐貍精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和書槐有足夠的能力養(yǎng)活自己�！�
但他明白，公司、財產(chǎn)是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對他們的重視是否超過外面的女人。
庚禹知道她重視父親，卻句句沒關(guān)系，他了解她好驕傲，驕傲到不去要求父親施舍親情。他懂她，一直都懂。
「你在說什么？」
翻過身，她不想談，卻讓庚禹抓住，他環(huán)過她的腰，轉(zhuǎn)回他胸前，他的長手長腳當(dāng)繩子，把書青圈在他的范圍里。
「杜庚禹，你做什么？」
「我很高興�！�
他的邏輯肯定有問題，她問他做什么，他居然回答很高興？！更扯的是，她居然順著他的回答回應(yīng)！？
「你高興什么？」書青問。
「我高興當(dāng)大家都認(rèn)為我是Dam的時候，你叫我杜庚禹，我高興你看見的是我的本質(zhì)，而不是我外在的亮麗光環(huán)�！�
「對我來講，你本來就是杜庚禹，有什么好懷疑？倒是你，不要叫我小青可不可以？」
「你又不演白蛇傳，我干嘛喊你小青？」他回了一句很久很久以前她對他說的話語。
「你記起來了！」
「嗯，我記起很多事，你是我的鑰匙，替我打開塵封回憶�！�
「這是贊美？」
「不，這是交情，沒有這種特殊交情，誰都幫不了忙。說吧，你和夏爸爸處得怎么樣？你答應(yīng)過我，不和夏爸爸對峙、不讓自己受傷，說！你有沒有做到？」
「你想知道什么？」她沒好氣的說。
「全部�！�
「什么全部？」
「你父親外遇那件事怎樣了？他們還在一起？」
「何謂外遇？在外面不小心遇到的兩個男女，既沒婚姻約束、也沒有小孩子牽絆，有的只是經(jīng)濟(jì)供需，你認(rèn)為這樣的兩人能維持多久的愛情？」
「他們散了？」
「對，我父親面對外遇的外遇時，居然驚慌失措，當(dāng)他目睹第三者的英挺帥氣、年輕活力后，徹底打垮他的自信心，尤其他發(fā)現(xiàn)，女人拿他的金卡給小白臉買名牌的時候，表情更是精采絕倫。后來，他居然回家尋求我母親的支持，好笑吧？」
后來，書青才曉得，那次狐貍精找上門，目的是逼父親幫她買一棟房子，好送給那位喝粥男子（粥，軟飯是也。），父親不愿意，避開幾次后，躲回家里，她忍耐不住才上門找人。
「夏媽媽還好嗎？」
「我母親問他，是不是可以體會她的感受了？」
「之后呢？」
「爸爸不動聲色，收回給那個女人的所有東西，珠寶、金卡、房子等等，那個女人氣瘋了，上門挑釁，被我用掃把趕出去。我把她對我母親說過的話，送還給她�！�
「你說了什么？」
「我說，有本事就栓好自己的男人，不要到別人家里鬧，誰知道是不是你人老珠黃，我老爸看上更新鮮的小女生，我建議她去第四者家里，把該她的珠寶黃金搶回來�！�
「她有沒有暴跳如雷？」夏家上下，只有書青有本事讓人難堪。
「有，她在我家門口守株待兔。我和小弟打電話給爸爸，讓他別回家，那段時間是我們?nèi)胰俗铨R心合力的一次�！�
「不仁，一家子對付一個弱女子�！顾梅粗S法，諷刺可憐的「弱女子」。
「她要是早點(diǎn)體認(rèn)我們是一家人，就不會為了自己拆散一個家庭�！�
「后來？」
「她鬧到我爸公司，她找到雜志社為她出頭，然后我們對著媒體睜眼說瞎話，完全否認(rèn)她曾經(jīng)存在過。她輸了，而我爸看見家庭對他有多重要。不久，我爸轉(zhuǎn)移事業(yè)重心，我們舉家北遷，而母親得償所愿�！�
「等待多年，夏媽媽總算贏了�！�
「你覺得我母親贏了？不，真正的贏家是我父親，他的背叛沒受到撻伐，反而在兩個女人中占盡優(yōu)勢，男人女人的戰(zhàn)爭打了數(shù)千年，女生從未真正贏過，對不對？」
「我不這么想，我認(rèn)為男人女人合作了數(shù)千年，也許有紛爭、也許有不愉快，但終究攜手走完人生。當(dāng)然，女人的包容力比男人強(qiáng)，往往男人犯了錯，女人選擇用體諒、包容相待，而男人心胸狹窄，比較不懂得對女人寬容�！�
「你承認(rèn)自己是心胸狹窄的動物？」斜眉，書青對上他的眼。
他笑笑不答。
「改天，我們一起去拜訪夏爸爸。」庚禹說。
「我爸爸不認(rèn)得你了。」
「夏媽媽一定會記得我�！顾f得篤定。
「為什么？」
「要是我家隔壁住了個笨小孩，學(xué)業(yè)功課都要仰賴我女兒，他唯一會的東西是股票，三不五時拿著報紙到我面前，要我?guī)兔措娨暎⒁饨袢展善庇卸嗌贊q幅，我一定會把他牢牢記住�！�
「你連這個都想起來？」她訝異。
「對，我玩股票不敢讓家人知道，只好拜托夏媽媽幫忙。我還記得，她常說我是個很特殊的孩子�！�
「她�？淠愕纳饽X筋，還預(yù)言將來杜爸爸把事業(yè)交到你手里，你會將它發(fā)揚(yáng)光大�！寡鄣组W著喜悅光芒，她高興著他丟失的回憶慢慢被拾起。
「你有個弟弟叫作夏書槐，也是個靈精的小鬼頭，他很驕傲地對我撂下話，約定好，二十年后商場上一較高下�！�
「對，我弟有嚴(yán)重的戀母情結(jié)，不容許我母親欣賞別人。」
你一句、我一句，兩人細(xì)說往日光陰，說得興起、說得快意，她忘記他的夜半偷渡，他忘記小小的床躺起來不舒服。
他擁她在懷里，說到激動處，她猛抬頭撞上他的下巴，他的疼痛模樣教她笑彎腰。
這天，他們在床上聊到近午，仍然覺得不夠，他們有滿肚子的話想說，期待時空為他們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