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一隅,鮮紅色桌底,長腿交叉,穿黑色高跟鞋的腳尖直晃,顯示主人焦慮的心情。
彌生快速用力切割牛排,像似跟它有仇。
就在丁菲菲去洗手間的空檔,金紹棠說了他要跟彌生商量的事。
彌生耐著性子,越聽越火。仿佛是呼應(yīng)她的心情,外面下起大雨,雨聲嘩啦啦,模糊了音樂,模糊了客人交談聲,可偏偏他說的話清晰,清晰到像把刀將她的心切碎。不,是她自己把自己的心掐碎,是她癡儍妄作了大半天的美夢,現(xiàn)在她覺得好悲哀,聽他說話,她想哭、想咆哮,體內(nèi)像有炸彈要爆了。
「你覺得她怎么樣?」
彌生注視他,看他眼睛炯亮,聽他口氣興奮——Shit!他又戀愛了。
「不怎么樣!顾f,啜酒。
金紹棠朝她眨眨眼!杆芷涟?」
「是,然後呢?」她大概猜出接下來他要說什么了,腳尖晃得厲害。
「她喜歡我。」他笑道!杆芴貏e,從沒見女人做事那么大方,成天笑嘻嘻的,真可愛。這次我們合作愉快,很多想法相同,你知道她說什么嗎?她說要追我,哈哈哈,真大膽!
「喔!刮也妫∥也!彌生叉起一塊牛肉吞進(jìn)嘴里,六分熟,帶一點(diǎn)血味。彌生用力咀嚼,聽他繼續(xù)說——
「她說她要跟我交往,我想答應(yīng)。」
又來了!他金大少爺又掉進(jìn)愛河了,媽的!溉会崮兀俊箯浬恿说恫,抬頭望他!改愦饝(yīng)了?」
「彌生。」他笑得很無賴。「怎么辦?我有點(diǎn)心動,她很有才華,個性又隨和,而且跟我都是做造型的!箾]理由拒絕吧?
「那又怎樣?」彌生瞪他,大聲道!改氵@人戀愛一向只有三分鐘熱度,工作一忙,就把女友晾在一邊。她受不了,最後又會跟你分手,你何必糟蹋人家?」天啊,真嘔!別人還有被糟蹋的分,她彌生就這么遜?!
「你說得對,我也這么想。」他啜一口紅酒。
「那就是啦!」孺子可教也。彌生笑了,指著他桌前的牛排!赋园,冷了。」拿起刀叉繼續(xù)用餐。
「我拒絕她了,但是她說大家交往看看,不合就拉倒,不試怎么知道?她這想法倒跟我挺有默契的,夠?yàn)t灑,我欣賞!
彌生瞪著他問:「所以你想試試看?你想跟她交往?」
他點(diǎn)頭!改悴挥X得她很適合我嗎?」
「呵~~」彌生再一次扔了刀叉。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大雨浙瀝,沖刷長街,窗玻璃沾了霧氣,朦朧了。她看見自己模糊的臉,她的眼睛感受到濕意。胸口好悶,她覺得有點(diǎn)呼吸困難,喉嚨酸澀。
「怎么?彌生,你不舒服?」
她回過臉來望著那迷戀五年的輪廓。第一次,她恨起這張臉,多么無情。
她嘆氣。「我忽然覺得好累,真的好累……」今天她懷著怎樣愉快的心情來接他?結(jié)果呢?她瞪著餐盤上被切得亂七八糟的牛排,她覺得心痛。他把她的心搗碎了,可恨的是他卻什么都不知道。
她神情恍惚令他擔(dān)心。「怎么了?」忽然安靜?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什么事?」
彌生抬頭,直視他!笇δ銇碚f,愛情是什么?」
「嗄?」他笑了!冈趺春鋈粏栠@個?你怪怪的喔,莫非我出差這幾天你認(rèn)識了什么小伙子?談戀愛啦?」他開玩笑,卻見彌生一臉嚴(yán)肅,他斂去笑容!改阏J(rèn)真的?」
「嗯,告訴我。」
他拽眉思索!笇ξ襾碚f,愛情是一種生活上的調(diào)劑。擁有很快樂,沒有也不怎樣,頂多有點(diǎn)空虛。要是女伴善解人意,幽默風(fēng)趣,那真是享受。」
「怪不得你一直換女朋友!
「不是嗎?不然對你而言,什么是愛情?」他困惑了。
「愛情,不只擁有快樂,還包括那個人帶給你的痛苦,真愛上一個人就會開始在乎,她的喜怒哀樂都讓你心情跟著起伏。像你這樣可有可無的,是因?yàn)楦静辉诤酰悴辉诤,?dāng)然也不痛苦。這樣的愛情很膚淺,你只是在游戲,你是想著娛樂你自己,卻沒有付出你的心,難怪那些女人離開你。」
他凜容,討厭她那么嚴(yán)肅的跟他講道理。
「哇,廁所好多人喔~~」丁菲菲回來了。「可惡,牛排都冷了。」
「我回去了,你們慢用!箯浬チ似ぐ妥撸鸾B棠追過去。
「喂!」拉住她手臂!改阈那椴缓脝?彌生。」他擔(dān)心了。
她甩開他的手,推開玻璃門!该魈煲姟箍觳阶叱鋈ァ
「彌生。」他在門口拉住她!父闶裁矗磕阍趺戳?你在生氣嗎?就因?yàn)槲掖鸬貌缓茫俊?br />
彌生愣住了,他那困惑的表情,像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他感受不到嗎?他不知道她為何沮喪嗎?這幾年對他的付出他都收不到嗎?她為何生氣?是啊,這次和上次又有什么不同?他一向都在戀愛,她不是早習(xí)慣了?為什么這次特別難受?因?yàn)檫@次她真以為成功了,以為他……彌生低頭,黯然道:「大概太早起床,我累了!
「不舒服嗎?彌生?」他關(guān)心她。
他永遠(yuǎn)不懂。她笑了,抬頭笑望他!高M(jìn)去吧,她在等呢。她很不錯,你說得對,你跟她很稱,和她交往吧!顾D(zhuǎn)身走了。
「等等——」他又拉住她!冈谙掠,我們一起走,我去跟她說一聲……」
「不用!顾龜r了計程車!戈!寡杆僮M(jìn)車?yán),「砰」地關(guān)上門,計程車駛離。
彌生掩臉,縮住肩膀哭泣。司機(jī)從後視鏡偷覷她。彌生覺得很丟臉,她想忍住淚,可是偏偏越掉越多。她哭得顫抖,感覺異常無助。
金紹棠看計程車隱沒雨中。心底有種怪異的感覺,他覺得那計程車仿佛要載彌生到很遠(yuǎn)的地方,他有點(diǎn)緊張,但……緊張什么?他胸口有點(diǎn)悶,悶什么?忽然間他沒了約會的心情;仡^他跟菲菲說要先回去了。
丁菲菲詫異。「嗄?要走了。颗E艣]吃完呢!我現(xiàn)在精神很好,我們?nèi)UB玩啊,還是……」她眨眼,曖昧地笑。「上你家?」
他抱歉地笑!肝壹覐牟徽写笥训模乙呀(jīng)幫你訂好飯店!
「哦?」她大方道:「那我們買香檳回飯店。」她微笑,風(fēng)情無限。
他沒興致。「改天吧,我還有事!箯浬趺戳耍克脫(dān)心。
* * *
浴室蒸氣噴涌,彌生淚兒撲簌。她坐在浴缸里,左手?jǐn)傊沼洷,回憶五年來暗戀他的心情。眼淚滴濕字跡,墨兒氳開,她伸手擦,手一滑,日記「嘩」地掉進(jìn)水里。
厚厚的日記,逐字填滿的字句,藍(lán)色墨漬被水漾開來,彌生沒有撿,只是哭著看日記本在水里浮沈。
她放棄了,這場苦戀,她認(rèn)輸。姊說得對,人心不是挖呀挖的就會挖到身上,他不愛就是不愛。已經(jīng)夠了,她還不醒嗎?已經(jīng)夠了啊,她不想再受傷了。彌生滑進(jìn)水里,溶掉眼淚,讓那一直為他熱烈跳動的心平靜。再也不了……
* * *
因?yàn)閾?dān)心,金紹棠一早就到公司。同事陸續(xù)趕到,平時最早來的喬彌生今天遲到了。她一進(jìn)來,坐在廳前翻雜志的金紹棠即刻偷覷她,她看來心情很好,一手端著咖啡,另一手抱一束鮮花,咦?誰送她花?她笑盈盈招呼同事。
「謹(jǐn)臧,早啊~~」又朝姍芭揮手!冈绨!」又跟暉芯點(diǎn)頭!冈缪剑 罐D(zhuǎn)頭,看見金紹棠,笑容斂去。
他笑嘻嘻!冈绨,彌生!
彌生走向座位,大夥兒感到氣氛詭異,看著老板追彌生到座位。
「彌生,你——」
將行程表交給他!高@是今天的行程!顾龑⒒ㄊ痖_。
「誰送你花?」
「我自己買的!菇裉炱穑獙ψ约汉。她拿了花瓶去裝水,回來時見他還在,她挑眉問:「有事?」坐下來品嘗咖啡。
肯定是在跟他生氣,往常彌生都會順便帶咖啡跟早餐給他的。「彌生,你——」金紹棠住口,他發(fā)現(xiàn)員工們好奇的眼光,於是清清喉嚨,故作威嚴(yán)地道:「你進(jìn)來我辦公室!箒G下話,掉頭走了。
彌生慢吞吞地將花瓶擺好,又伸了好幾個懶腰,這才起身走進(jìn)他的辦公室,她一進(jìn)去就聽他沈聲命令——
「門關(guān)上!
彌生一關(guān)上門他就問:「你怎么了?生我的氣?」
彌生搖頭!笡]有哇!」
「還說沒有?」他過來抓住她肩膀,瞪著她!该髅饔小!
彌生也瞪著他!赣袉幔俊
「當(dāng)然有,你平常都會幫我買咖啡的!
哼哼,彌生瞇瞇笑。「想喝咖啡。靠梢越兄(jǐn)臧買。≈(jǐn)臧是你的助理,你可以吩咐他!
「他哪知道我愛什么口味!
「哦——」彌生走向落地窗,背著他注視外邊風(fēng)景。天氣真好,金色陽光將街道映得鑠鑠發(fā)亮。金紹棠跟過去。
「說吧,什么事惹你不高興了?」
可惜了,這五年虛耗的光陰。她沈聲道:「我覺得買咖啡啦、早餐啦、午餐啦這種事不該由秘書做吧,往後你吩咐別人做!
「你不也做了那么多年,怎么忽然計較?」他不明白。
彌生從口袋掏出名片,放到桌上!高@是洗衣店地址,你前天給我的那套西裝明天會好,記得去拿,要是懶得去就叫謹(jǐn)臧去拿。」
他嘆氣!高說不是生我的氣,平時送洗衣服都是你幫我處理的,怎么會要我自己去拿?」
彌生又望向外頭,仰望湛藍(lán)天空!覆皇前。矣X得做一個秘書呢,把本分盡好就行,其他不關(guān)我的事,以後我們分清楚點(diǎn)!顾灰此难劬,討厭自己一再被迷惑。
「好好好!菇鸾B棠坐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氣什么了。」
彌生轉(zhuǎn)頭看他。「我氣什么?」
「你氣丁菲菲,氣我沒跟你商量,就決定和她合作?」
這個笨蛋,彌生臉一沈,呵了一聲。
「不是嗎?」
「這還給你。」她從口袋里拿出鑰匙放到桌上。「以後你出國,屋子托別人管!
「你干么?」金紹棠火了。「喂,喬彌生,我很少跟人低聲下氣喔,你到底不爽什么,你讓我心情很差,你知道嗎?我昨天甚至睡不著覺!」
你不過是睡不著,而我,我哭了一晚。彌生苦笑!高有事嗎?沒事我出去了。」
「我再問一次,你生我的氣嗎?」
「沒有。」只是想劃清界限。
「好、好。」他面色鐵青,用力拉扯領(lǐng)帶!改愠鋈!
* * *
晚上,在俱樂部里,吳文杰張大嘴巴,看老友罵不停,而桌上的菸灰缸,已經(jīng)躺滿菸尸,空的酒杯堆滿桌。
「你說她什么意思?嗄?」金紹棠領(lǐng)口敞開,袖子卷起,氣憤地猛吸菸。「她在想什么?媽的,我搞不懂。幫我買咖啡、買早餐,這本來就她做的事嘛,我有求她嗎?她自己要買的啊,買著買著我習(xí)慣了嘛。我現(xiàn)在習(xí)慣了她又說什么要分清楚,什么那不是她的工作!
他用力按熄香菸,灌一口白蘭地,又說:「喏,送洗衣服這事,她只是順便經(jīng)過順便幫我拿而已,順便嘛!她現(xiàn)在忽然跟我計較了,當(dāng)初也是她介紹這間洗衣店的啊,說什么這間很會燙衣服什么的,我就試試看嘛,結(jié)果很不錯,那在她家附近,當(dāng)然就讓她拿嘍,這很自然的嘛,順便嘛!」
「喔!箙俏慕芩监虐“〉模南搿坂,他已經(jīng)罵兩個小時了!
「再說我給她鑰匙好了,因?yàn)槲倚湃嗡,我跟她最熟啊,她辦事細(xì)心,人品又好,我出國當(dāng)然就拜托她幫忙照顧家里的花花草草啊,幫我注意一屋子里的狀況啊,這很平常的嘛,是不是?很平常的嘛!」金紹棠煩躁地又點(diǎn)燃一根香菸,用力抓揉頭發(fā),拉扯著領(lǐng)帶。
哇噻!吳文杰儍了,這個金紹棠第一次這么狼狽呢,這模樣簡直像失戀了,他知道他多可笑嗎?
「呃……紹棠你現(xiàn)在說的是……你那個女秘書?」不是女朋友?
「廢話!」他又灌一口酒!覆蝗荒阋詾槲艺f誰?」
「呵呵,」吳文杰乾笑,以為他在罵女朋友!肝覐臎]見過你這樣!
「怎樣?」他還不知自己反常,果真當(dāng)局者迷。
「你現(xiàn)在啊,就像在抱怨自己的女人!
「嗟!」金紹棠揮揮手,仿佛他多可笑!肝也挪槐г刮业呐耍夷敲葱獍?對女朋友不爽,切就好了啊,抱怨干么?現(xiàn)在不同,現(xiàn)在是我的秘書喬彌生,你說說,她到底怎么了?那么多年從沒見她發(fā)神經(jīng)。 顾麌@氣,又抓頭發(fā)了。唉唉唉,連嘆三聲倒進(jìn)沙發(fā)!笩┧廊肆恕顾龔牟话l(fā)脾氣的,會忽然這樣肯定有原因,他想不透。她像變了個人,他很不安。
「紹棠!箙俏慕馨醋∷绨颍抗馔钢鴳z憫。「你不要再想了,女人這種動物最情緒化,搞不好明天她就好了!
「是嗎?」是這樣嗎?彌生只是一時的情緒化?
* * *
結(jié)果不是!彌生不是情緒化,她還是對他好冷淡。
一星期後,他受不了,把她叫進(jìn)辦公室,菸灰缸里,方捻熄的香菸還火光稀微,煙絲裊裊。
彌生瞪著那管煙,聽他說話。
「所以,下個月幫你調(diào)薪,多五千元,這樣滿意了?」說完他拉開抽屜拿出鑰匙。「所以一切照舊!
彌生瞪他!傅鹊龋阋詾槲蚁胝{(diào)薪?所以才——」
「不然呢?我想不出你氣什么,還是……」他也湊臉來盯住她!改憷蠈(shí)跟我說,有人跟你挖角嗎?哪一間公司?可惡,他開的條件我加倍——」
天啊~~氣死我也!彌生靠近,瞪住他!附鸾B棠,你真是笨蛋!
他臉一沈,也靠過來,兩人鼻尖幾乎要碰到了,眼對字眼,呼吸噴在彼此臉上。他狠狠道:「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從不把你當(dāng)下屬,那不代表你就可以這么囂張!」可惡,罵他笨蛋。
混帳!彌生咬牙!附鸫罄习澹∶貢业娜萑桃彩怯邢薅,我對你好不是應(yīng)該的,那早超過一個秘書該做的!」
「所以就算我調(diào)薪,你還是堅持要跟我分那么清楚?」
「這樣比較好!共辉偃嗡枞∮枨螅律!
他抓了鑰匙扔進(jìn)抽屜,砰,關(guān)上。劇烈的聲響令她震住了,他起身,抓了公事包吼——
「隨你高興,看你要鬧到什么時候!」他出去,劇烈的甩門聲,驚動她。
望著那未熄的香菸,她靜靜看一會兒,捻起香菸,拍掉濾嘴沾染的灰,挾在指尖,吸了一口,緩緩?fù)鲁觯販厮麣埩舻臍馕。熟悉的香菸,熏得眼睛潮濕?br />
竟然以為她想調(diào)薪?他真那么木頭,還是故意裝傻?她暗示得還不夠?方才她差點(diǎn)咆哮出來——「你這笨蛋,我只要你愛我!」唉,幸好忍住了。得不到他的愛夠慘了,若還要他親口說出「我不愛你」,嘿!那她還有臉留在這里嗎?
鈴~~手機(jī)響了。
「喂?」
「彌生,晚上過來吃飯!故氰p雅,命令的口氣。
「不要,我——」
「什么不要,你有事?又要跟金紹棠應(yīng)酬嗎?他要你干么?」
「不是啦,我——」
「那就過來,少廢話,我有事跟你說。」喀!她掛上電話。
「喂?」真是!彌生將手機(jī)收進(jìn)口袋。
她站起來,幫他收拾桌上雜亂的資料,一一歸妥,又檢視筆筒,筆尖鈍了,她坐下,拿出刀片,一枝一枝削起來……砰!門又推開,彌生嚇了一跳,刀片削到指腹,好痛!
金紹棠沖過來,抓了她的手,掐住傷口上邊的皮膚止住血!副康,你在干么?!」他咆哮,他看她將皮削下一大塊。他坐下,用面紙壓住傷口,他揪眉心疼道:「太不小心了,很痛吧?」他望住彌生,彌生撇開臉。
「還好!共灰獙ξ疫@么溫柔,求你。
「什么還好,皮都削下來了!箯浬氤槭郑彩亲嚼。「別亂動,先止血,然後再……彌生?!」他驚愕,彌生哭了,眼淚不斷地掉下來。望著她流淚的側(cè)臉,他慌了。「真的很痛?」
彌生揩去眼淚!改悴皇且s去電視臺?快去吧,別讓他們等!顾是牢牢握著她的手。
「彌生。」她不看他,他嚴(yán)厲道:「彌生!」她這才轉(zhuǎn)過臉,他嘆息道:「你到底怎么了?你讓我摸不著頭緒,家里出事了,還是遇上什么困難?」
我愛上你了,這是最大的困難。彌生張嘴,愛梗在喉里,說不出口。
他鼓勵她坦白,他催促她開口,他按住她手,他說:「彌生,我們是好朋友,還有什么不能跟我說?」
好朋友……梗在喉里的話硬生生吞下!改愀莻丁菲菲怎樣了?」
「怎么忽然問這個?」他笑了,將覆在傷口的衛(wèi)生紙拿下,她皺眉,傷口熱又疼。
他起身警告。「別動!」隨即出去拿藥箱。
彌生舉高食指,檢視指腹上的傷口。嫩紅的傷口裸露,血止住了,淚卻凝聚在眼底。怎么辦?一聽見他溫柔的聲音,她軟弱了,怎么也無法狠心不理。怎么辦?明知再蹉跎下去毫無意義,她應(yīng)該離開,但望見他,她又拿不定主意了。好痛苦,她不要這樣。
這樣下去,永遠(yuǎn)也掙脫不掉他。誰能告訴她,對著一個深愛的人,該怎么才能無動於衷?日日對著心愛人兒卻無法擁有,這煎熬她還想領(lǐng)受嗎?
金紹棠走進(jìn)來!负昧耍?guī)湍闵纤!顾拢蜷_藥箱,慎重其事地挽起袖子,瞪著瓶瓶罐罐。「嗯……」從未幫人上藥,不知從何下手,他笨拙地拿起各式藥瓶打量。「這是消毒的?喔,先上消毒的,然後……這個是……」
彌生笑了。「我自己來。」
「不,你別亂動!
彌生指著咖啡色瓶子!高@是碘酒,先上碘酒!顾笇(dǎo)他。
「喔,好!拐戳说饩,抓著她手腕,好仔細(xì)地幫她消毒。
「再上軟膏。」彌生指著白色軟膏!妇瓦@個!
「喔,好。」擠一截軟膏在指尖,邊幫她抹上邊問:「疼嗎?疼不疼?行吧?很痛吧?要不要輕一點(diǎn)?還行吧?你忍忍喔!沽_羅嗦嗦的,害彌生哧的笑出來。
他停住動作,敲她額頭。「笑?你還笑?拜托下次小心點(diǎn),哪有人這樣削筆的 ?」
「還不是你害的?」彌生也啪地打他額頭!付际悄悖鋈魂J進(jìn)來,害我嚇一跳才削到手!
「唉呀,你這女人!」他跟她杠起來!缸约罕烤退懔,還怪別人!
「本來就是!顾櫭肌
「好了好了,我不跟女人計較。現(xiàn)在怎么辦?要貼OK繃?不行不行——」他抓著她的手檢查!0K繃太小了,我看要纏繃帶!
「拜托,一點(diǎn)小傷,纏什么繃帶?」彌生哭笑不得。
「一定要纏,傷口感染細(xì)菌就完蛋了,你還想住院。縄
「呸!少咒我。這點(diǎn)小傷會住院?」
「你肚子疼都可以疼到盲腸炎,你說你手痛會不會痛到去住院?」
哼,哼哼,她笑睨他。「你希望我住院嘍?」
他嘀嘀咕咕!钙鸫a你住院時乖多了,不像現(xiàn)在……」他剪下一截繃帶,裁開尾端。
她聽了緘默,想起住院時,身體雖然受苦,心靈卻是歡快的,他天天來陪。那時她還作著美夢,夢想他終會愛上她,現(xiàn)在變得這么難堪,她感慨。
「手過來!顾钪,彌生將手伸過去,他小心地纏傷口。「明天我?guī)湍銚Q藥,傷口不能碰水,要小心點(diǎn),別發(fā)炎了!
「喔!箯浬牭眯牟辉谘。
「好了!顾念^。「我去電視臺了。」把先前忘了的文件收進(jìn)公事包走了。
「喔!箯浬c(diǎn)頭,望住傷口,她嗄了一聲,回頭咆哮!附鸾B棠!哪有人在繃帶上扎花的?」
「造型嘛!」他哈哈大笑著離開辦公室。
厚~~真是的!不過幾分鐘,他在她指頭處用繃帶打了個結(jié),那個結(jié)竟是花朵形狀,似白色雛菊。瞪著那朵花,彌生又氣又笑,卻不得不佩服他的手巧。她將手指湊近唇邊,吻了吻花兒。
唉呀,眼眶又熱了!不是打定主意不再受他影響?
* * *
媽媽跟阿姨在吵架,茵茵坐在桌前,瞪著她們。
「你說什么?幫祖?zhèn)ネ顿Y?!你干么!」彌生吼姊姊,喬鑠雅將食材倒入火鍋。
「有什么關(guān)系?他反正錢放著也是放著,你吼什么吼?」
「你明知他……他……」彌生氣得灌下一大杯水。
「他喜歡你,所以啊,他才那么大方!硅p雅撥弄火鍋料。
「我不想欠他人情,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
鑠雅笑嘻嘻!辅撸娴暮芟矚g你吧,他不錯,他……」
「我不想聽,你別在那瞎攪和,我的事你別管……」
姊妹倆吵得不可開交,茵茵瞪著阿姨受傷的手指,她瞪了很久、很久,咽一下口水,然後——
「花——」她掐住彌生手指。
「啊——」彌生慘叫。
「放手、快放手,阿姨痛痛,快松手!」鑠雅揪住女兒雙手用力搖,彌生更用力地哀嚎。
「花——」茵茵緊抓著不放!富ɑɑɑɑā
「痛死啦——」彌生尖叫。
「哇~~我的花……」茵茵嚎啕大哭。
彌生趴在桌上啜泣著,左手食指伸直,鑠雅幫她重新包扎,經(jīng)過這番折騰,傷口又流血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顾龓兔妹蒙纤!感『⒙,都怪你,沒事在傷口扎那么漂亮的花,她當(dāng)然好奇,她不是故意的嘛……」
「可惡……」彌生抽抽噎噎。「討厭鬼,臭茵茵!
茵茵瞪著阿姨,也哭著罵!改阈咝吣,愛哭鬼!
「笨蛋,很痛ㄟ!」彌生訓(xùn)斥,茵茵哇的又哭了。
門鈴響了,彌生抽面紙揩臉,擤鼻涕。鑠雅抱著女兒去開門。
「你來了?」笑盈盈地請客人進(jìn)來。
一見來人,彌生驚愕。「陳祖?zhèn)??br />
「彌生。」陳祖?zhèn)チ嘀Y物,笑著走進(jìn)屋內(nèi)。
「你?」
「我請他來的,快,快進(jìn)來!」
彌生火了,瞪著姊姊咬牙道:「姊,我們好像少拿一樣菜喔,你跟我進(jìn)來看看。」彌生起身要她進(jìn)廚房。
鑠雅裝儍!概?沒有吧!我都拿過來了。俊
彌生笑著說:「你、最、好、跟、我、去!」說完大步走向廚房。
鑠雅將女兒交給陳祖?zhèn)ィ仓^皮過去。呵呵呵,要死了喔!
彌生咆哮!改愀擅?你到底在干么?」
「干么?吃飯啊干么?」
「我是問你干么找他?」
「他不是你朋友嗎?姊姊找他來吃飯,姊姊關(guān)心你也關(guān)心你的朋友。
厚~~頭暈!改阋詾槲也恢滥阆敫擅矗俊
鑠雅拿起削好的小黃瓜啃。「真高興你了解姊姊的苦心。」
彌生握拳仰頭啊了一聲,真想掐死她。「什么苦心?你根本在看好戲!我要是知道你找他來,我就不來!
「反正金紹棠對你沒興趣,試著接受別人會怎樣?他人很好啊!我是為你好!
「他很好有什么用?我對他沒興趣——」
「對下起……」一個聲音打斷他們,兩人回頭,看見陳祖?zhèn)擂蔚氐狼!高馈鹨鹨曰疱仯夷脗碗……」他走進(jìn)來,表情困窘,顯然方才的爭執(zhí)他都聽見了。
彌生難堪地上前取碗!竿朐谶@里!
「湯匙在這邊!硅p雅遞給陳祖?zhèn)ァ?br />
陳祖?zhèn)ツ昧藮|西走出去,然後一陣沈寂。彌生背靠著流理枱,低頭不語。鑠雅站在另一邊,雙手環(huán)胸,表情凝重。
好一會兒後,鑠雅拿了碗筷出去!赋鰜沓燥!
彌生疲憊地深吸口氣,走向窗前。陳祖?zhèn)ナ莻好人,她無意傷他,嗐~~她真想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