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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質(zhì)男人 第三章

  “電梯等人!”那綾不顧雙手沾滿保養(yǎng)黑泥漿,從七樓的保養(yǎng)護(hù)育中心沖進(jìn)了關(guān)了又開的電梯,打算搭到位在二樓的“云霞美人”美發(fā)部。她前腳才剛踏進(jìn)去,馬上就知道自己不識相地破壞了人家的好時光。  



  因為手本來牽得緊緊的一對男女瞬間往旁撤開,或者說正確一點,是女人別扭,先行甩掉男的手。男的則一手按著電梯操縱鍵,以一種好玩的眼神凝視著對方,足足三秒后,才轉(zhuǎn)進(jìn)來問她這個多余的乘客!澳蔷c,幾樓?”  



  “下二樓!蹦蔷c馬上說。  



  他按了一個鍵,門一關(guān),電梯便往下滑,到五樓時,門又開了。  



  男人轉(zhuǎn)頭對女人輕聲交代一句!耙粋小時后,我在轉(zhuǎn)角的咖啡屋等你答案。”長腿一踏,便出了電梯。電梯門再次合上,那綾半舉著滿是泥的手往女孩那頭欺近,口氣凈是嘲弄。“丁香,你干什么跟使老師過不去?關(guān)系都公開那么久了,還這么放不開?”  



  “上班地點,不宜太親密!倍∠愫喖s地答。  



  “電梯里誰看得到?”那綾快敗給朋友了。  



  “管理伯伯看得到!倍∠阄⒙N起手指往監(jiān)視器比了一下。  



  “他剛說一小時后等你答案,該不是跟你求婚吧?”  



  丁香沒說話,一逕地盯著門,那副固執(zhí)的樣子,跟硬嘴蚌殼有得較勁。  



  “不說話就表示默認(rèn)了。你會答應(yīng)他吧?”那綾用肘頂了朋友一下。  



  “不知道,我還沒考慮好!倍∠阏f完,踏出雙門敞開的電梯,拐個彎后,便要往二樓店面走去。  



  那綾尾隨其后,壓低音量,追問:“交往那么久,還考慮什么?我以為你跟他經(jīng)過前面那一段苦相思后,應(yīng)該是情比石堅了!  



  丁香猛地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那綾,哀怨地說:“那綾,你天生樂觀,不懂我為什么害怕的心情!  



  那綾見到好友一臉驚惶失措的模樣,本能地伸出雙手,但意識到自己的手臟,又頓時縮了回來,“怕什么?有他在你身邊為你屠龍,你根本沒什么好怕的。”  



  “問題是,如果他本身就是那只龍的話呢?”  



  那綾愣了一下,說:“不懂耶,你先別進(jìn)去,和我到樓梯口把話說清楚一點再走!  



  兩人避開人來人往的走道。  



  那綾嚴(yán)肅地望著素凈姣好的丁香,口氣凝重地問:“是你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的了嗎?還是他背著你出軌?但我話先說在前頭,不管前者或后者,除非你證據(jù)確鑿,否則很難說服我跟你同一鼻孔出氣。”  



  “都不是!倍∠阌悬c惱,欲言又止,片刻后才問:“好吧,你認(rèn)為我跟他之間有多親?”  



  那綾皺著眉想了一下,“你回國后跟他住了都快一年了,應(yīng)該是很親很親吧!睘榱藦娬{(diào)很親這個字眼,她十只手指還你儂我儂地纏在一起,瞄到丁香冷漠的表情后,兩手硬是活生生地板開,變了一個調(diào)!安粫桑∧愕谋砬槭歉嬖V我,他和你交往這么久,不僅沒帶你上床,甚至邊碰都沒碰過你?”  



  丁香臉一紅,難為情地說:“也不盡然!  



  那綾兩眼半瞇,一副看不出來的模樣,“你們這對師徒還挺會裝模作樣的,從頭到尾,關(guān)系變幻莫測,每每都要叫人大吃一驚,你不知道有多少三八同事都賭你們不出半年就會奉子成婚,看來有人要輸大錢了!  



  “你沒賭吧?”丁香一本正經(jīng)地問。  



  那綾兩眼大瞪不答腔,遲疑了三秒,才說:“我……我今早還正考慮要不要下注!备_一點是加注。  



  “那綾!”丁香威脅地警告她,“你敢背叛我,我跟你之間就無話可說了!  



  聲嘶力竭的“一刀兩斷”是孩子威脅人的氣話,從容不迫的“無話可說”可就跟割席絕交一樣嚴(yán)重了。丁香這個人不會夸大其辭,一旦這么說了,就會付諸于行動,那綾知道朋友的個性,開口保證,“好,我保證不再賭,你趕快告訴我你到底在別扭什么吧?”  



  丁香很慎重地斟酌字眼,“我跟他是同床共枕過,事實上,這種情況還是處于進(jìn)行式!  



  “簡而言之你和佟老師之間的關(guān)系已發(fā)展到‘上床做愛’的階段就是了!  



  “不是,只有前面兩個字,至于后面兩個字還不夠完整!  



  那綾的嘴頓成一個O字型,宮遷秘笈都沒丁香和她師父這一體段佳話有意思。她轉(zhuǎn)了一下腦筋,將聲音壓得更低了!昂唵位卮鹞业膯栴},照你剛才說的話來猜,我想你應(yīng)該還是‘完璧之身’吧?”  



  “生理上是!倍∠泐j喪地看著那綾,欲加說明,“但那是因為……”  



  那綾馬上接下朋友的話!耙驗樗稀袢帐陆袢债叀俊  



  丁香還真服了那綾運用格言的聯(lián)想力,白眼一翻,說:“沒錯!  



  那綾馬上像個神探似地,大膽推測,“但是你的恩師呢,已單方面地‘讓’你嘗到了‘今日事今日畢’的甜頭?”  



  見丁香不吭氣了,看來與事實相去不遠(yuǎn)。那綾像貪嘴的小狐貍,隨即補上一句,“他多久讓你嘗一次甜頭?”  



  丁香將頭一歪,白白的一張臉霎時刷黑,表情難看至極,“我和他之間并不是笑話!  



  “問問而已嘛!”那綾吐了一下舌頭,真心道歉,“對不起,玩笑開過頭了。我認(rèn)為這不表示佟老師不愛你,相反的,他一定是非常在乎你才會不顧自己是否滿足!边@種“我愛你,所以不敢太要你”的臨床理論往丁香和佟青云身上推演是符合邏輯,但若套在那綾和那個惡質(zhì)男人身上只能證出“一泡無解的尿”。  



  是的,這種說法也許很俗、很粗鄙,但那綾沒辦法改變事實,那就是三個禮拜了,她打了不下五十通的電話,依舊沒能跟那個惡質(zhì)男人說到半句話,反而對他答錄機上的那段懶腔軟調(diào)的英文留言倒背如流了——  



  So  still  can't  reach  me?(仍碰不到我是嗎?)That's  because  I  am  out(那是因為我不在)Try  again  if  you  like!(盡管試吧)You  might  get  lucky  next  time.(幸運的話,最終會找到我。)  



  那綾發(fā)呆時,丁香已把自己的心事說了出來,等那綾回過神后,她只聽到丁香的后半句,“我覺得很不安,有他陪伴在身側(cè),卻覺得他還是若即若離的,甚至走路時,總害怕在下一個轉(zhuǎn)角目睹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那個女人會比我聰明、世故、體貼又懂得抓住他的心……”  



  那綾以前也許覺得這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但現(xiàn)在她似乎能夠體會丁香的恐懼感,這種轉(zhuǎn)變?nèi)菽莻冷漠無情的惡質(zhì)男人之賜。  



  “你啊!傻瓜,這種事永遠(yuǎn)不會發(fā)生的!蹦蔷c見朋友掉下煩惱的清淚,疼惜地笑她傻!澳銢]事亂吃飛醋也得看對象。佟青云不是那種人,天知地知我知,你也知。我覺得你待會兒見到他時,直截了當(dāng)?shù)匕涯愕母杏X透露給他知道,我想他一定會依你的,若不依,你就威脅不下嫁,早日逼他就范!  



  丁香想過后,覺得那綾沒錯,該是自己主動的時候了。“好,我等下找他說去!  



  那綾及時攔下了丁香,說:“等一下,我想你先陪我去于姊那邊一下好了,要不然為了你的因素,她可虧大了!  



  “什么意思?嗯!你是說,連于姊都賭我會在半年內(nèi)奉子成婚?”  



  “你得原諒她,一個身懷六甲的未婚媽媽總得做點打算,為沒爹的小寶寶多掙點奶粉錢的!  



  丁香是真的生氣了,“我真不敢相信你們是這樣當(dāng)朋友的!”冷冷地把話說完后,掉頭直接往樓下走了。  



         ★        ★        ★  



  那綾經(jīng)過柜臺前,叩叩地敲了兩下臺面,“小林,有好消息沒?“  



  “沒!靶×稚扉L脖子探頭說:“我今天已經(jīng)撥了五通,都被接線小姐問得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叫到了人,我就付電話錢。“  



  “問題是,都是答錄機在接聽啊,她叫不到人。“  



  那綾一派鎮(zhèn)定,“這就是中華電信的問題了,我照規(guī)矩打叫人電話,叫不到人,又不是客戶的錯!  



  “那現(xiàn)在怎么辦,你還要我繼續(xù)撥嗎?“  



  “不用了,我有空再直接撥好了,謝謝你了!  



  “不用說謝啦!見你找人找得那么急,我都替你擔(dān)心了。等一下我再幫你多打幾通。但現(xiàn)在,你完了,剛才佟老師打電話進(jìn)來找于姊,于姊一掛上電話,就沖出來指名要找你。我看是東窗事發(fā),不僅喜酒吃不到,連年終獎金恐怕都要泡湯。”  



  “看開一點,你錢可以再賺,我和丁香的友誼能不能持續(xù)就看這一次!闭f著認(rèn)份地往于敏容的辦公室走去。  



  一踏入門,就看到翹著屁股趴在桌前的于敏容一手拿著小籠包,一手在翻檔案,殷紅的嘴滿足地享用美食,臉上掛著一彎甜美幸福的笑,老實說,就一個懷孕六個月的女人來說,于敏容的面容美得有點離譜,身材圓得有夠味道,精神更是好得不象一般想象中陷入愁云慘霧絕境中的未婚媽媽,如果不是那綾自己的煩惱事已滿到頭蓋頂,要不然好奇心重的她絕對會試著挖出一些新鮮消息來。  



  那綾輕敲了兩下門。  



  于敏容抬眼,對她招了一下手。“進(jìn)來,進(jìn)來,有件事想跟你談?wù)!?nbsp; 



  “什么事?”  



  “記不記得上次我提過要推薦你到東京觀摩兩個月的事?”  



  “記得啊!  



  “你那時候說有事無法抽身,現(xiàn)在解決掉了沒?”  



  “沒,但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太好了,現(xiàn)在又有一個機會了,佟老師和我在紐約有一個叫齊放的朋友想提供一個為期三個月實習(xí)觀摩的機會,不僅包吃包住,還包津貼。有沒有興趣?如果沒有,我把機會讓給別人。”  



  一聽到紐約,那綾整個人活起來了,先前的沮喪一掃而空。“有、有、有,我有興趣,你千萬不要讓給別人。”  



  “好。這里是一引起履歷表,你現(xiàn)在就填好,回頭附一張照片給我,基本上,這件事應(yīng)該已算定案……”于敏容歪著嘴想了一下,總覺不妥,隨即更正,“但照我朋友即使犯了天條都不在乎的叛變性子,可就難說了,所以詳細(xì)的工作細(xì)節(jié)等到有進(jìn)一步消息時,再跟你確定!  



  “沒問題!  



  “現(xiàn)在,我有件事要問你,丁香那丫頭這兩天是怎么回事,見了我都不理不睬的。”  



  那綾咋了舌,支吾其詞地這個那個兩秒,才說:“于姊,她發(fā)現(xiàn)我們兩個都下注了。”  



  于敏容聞言差點把嚼在嘴里的小籠包吐出來,“不會吧!是哪只小豬漏了口風(fēng)的?”  



  “這只小豬。”那綾自己招認(rèn),不怕被于姊整飭,倒是頗同情于姐,因為她除了怕丁香悶不吭聲地抵制她以外,更怕佟青云找她清算,不過好在她大腹便便挺了一肚子的避難符,佟青云再怎么火大,也不可能對她動粗。  



  “如果他們知道我?guī)ь^玩,整件事可要沒完沒了,我該主動跟他們認(rèn)錯嗎?”  



  那綾點點頭,“上帝說,誠實的人有福了!  



  “不!庇诿羧葚Q起一指警告那綾,“別拿你的上帝來我。青云剛才還春風(fēng)滿面地跟我談?wù)?jīng)事,我想他不知道,既然他不知道,就表示丁香沒跟他提,我直接找丁香談開好了!  



  “滿面春風(fēng)?”那綾一臉狐疑,“你說佟老師滿面春風(fēng)找你談事情?”  



  “是啊!”于敏容想了一下,覺得不妥,又改口!爱(dāng)然電話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聽他說話的口氣的確是很快樂,百年難得一聞!  



  那綾聞言,笑逐顏開,頭搗蒜似地拚命點著,嘴角也鼓起一抹放心的詭異線痕,看來,有人說服某人今日事今日畢了。  



  于敏容不解地看著那綾,“干么笑得這么暖昧?”  



  “沒有!蹦蔷c搖搖頭,沒打算告訴于姊她們可以心安了,誰教她是那個始作俑者,讓她內(nèi)疚幾天也不為過。  



  “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于敏容沒出聲,直吻去她最后一粒小籠包上的芝麻,還哼唱著阿雅的那首“好呷!真好呷!”  



         ★        ★        ★  



  紐約。  



  齊放從臺灣回到紐約恰巧一個月。  



  這一個月內(nèi),光是為排練十幾場親人時裝秀就忙得焦頭爛額,三天過自己家門不入是司空見慣的事。  



  身為紐約服裝秀場創(chuàng)意總監(jiān),他上面有個喜歡出歪點子的怪癖老板得應(yīng)付,中有一長串無數(shù)個大牌設(shè)計師得溝通,下有一票愛耍性子并爭寵的超級名模得安撫,其余發(fā)型造型師、化妝師、攝影師、燈光師及大大小小提供服飾配件的公司、流行雜志社和買家得約談,更別提夜夜笙歌,通宵達(dá)旦的瘋狂香檳聚會了。  



  似乎只要多一個人或組織,就會多一份意見,吵來吵去的結(jié)果即使他有五名能干的助理在幫他斡旋打點,他每天平均睡眠的時間還是不會超過三小時,這在臺灣之行前從不是問題。  



  處事周到,冷靜慎重的他一直都很享受在混亂的環(huán)境中調(diào)節(jié)眾人的情緒,控制周遭人的體熱,又能不露半點風(fēng)聲地冷觀服裝界里一切荒誕不經(jīng)的怪現(xiàn)象。在這行里,誠實是不道德的,只有虛偽、諂媚與裝模作樣才會得到獎賞,人跟人之間的角色及關(guān)系有時比自行排列基因的病毒都還瞬息萬變,也因此,判斷人際關(guān)系的準(zhǔn)則只好用雌雄同體的獵人與獵物來區(qū)別。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齊放對他義大利老裔美籍老板而言是個可宰可殺的獵物。  



  齊放的老板狄米奇尼是一個性子急躁卻充滿古怪奇想點子的老妻奴,戀他美麗年輕的妻子卻怕她爬墻,狄氏在任用屬下時,決策常因嬌妻而改變,當(dāng)初齊放打敗百名的競爭者,得以跟另一位小有名氣的法國籍的廣告創(chuàng)意者搶同個飯碗,兩人的專長各有千秋,難分軒輊,狄氏翻過履歷與個人作品后都頗中意,但比較介意那個法國人,因為法國式的羅曼蒂克是舉世聞名的,雇傭他無異引狼入室,給老婆制造機會,想想還是雇傭亞洲人可能比較保險,因為狄氏印象中的亞州人都是矮矮小小卑躬屈膝的奴顏面孔,不想親眼見到人高馬大、魅力四溢的齊放后,戰(zhàn)策全垮。  



  幸運的是,他先注意到法國人在婚姻狀態(tài)那欄填了已婚字眼,齊放卻是單身,他想選死會好了,但回頭想想,死會仍是可以活標(biāo),不見得免疫,因為他就是用財富將愛妻從別的男人手中奪來的。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探問了一下齊放的“性向“。狄氏的困擾同行皆明白,齊放也曾受過高人指點,別去和狄太太有任何瓜葛,他清楚狄氏的難處,正好那時他窮得荒,欠銀行一屁股的助學(xué)和就業(yè)貸款,這個人工作若沒到手,不用說紐約,大概連墨西哥都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面不改色對狄氏說他是玻璃圈的。  



  狄氏問他有固定伙伴嗎?他說有,不但很固定。今生把命交給他都甘愿。狄氏又問他的另一半是否同行,他毫不考慮地就說是,但對方在巴黎的某家發(fā)廊當(dāng)首席設(shè)計師,要引薦給老板認(rèn)識恐怕得等到淡季。于是,心上石頭落地的狄氏就任用他了。  



  齊放上工沒多久后,就發(fā)現(xiàn)老板的嬌妻真的常趁老板背過身去時對他放電,齊放雖是獵物,但是一只懂得逃生技巧的狡兔,他清楚自己若跟欲求不滿的老板娘發(fā)生關(guān)系的話,他在紐約根本無立足之地,所以就扮演拉皮條的角色幫老板娘找情郎,把她的把柄抓在手上后,老板娘就成了他的獵物;而他的老板也在不知不覺中被齊放引著鼻子走。復(fù)雜難懂嗎?可不會,只要進(jìn)來玩一場,包準(zhǔn)意猶未盡。  



  但現(xiàn)在,齊放對這種沒日沒夜沒有固定關(guān)系的生活感到厭煩。長此以往的過這種日子,精力與構(gòu)想己快被他的虛榮與貧瘠榨干了,也許,該是換個工作環(huán)境的時候了。  



  齊放回到睽違已久的狗窩洗澡,毛茸茸的浴巾隨意往結(jié)實精瘦的腰上一圍,濕著一雙大腳來到一堆被清潔工高疊成山的信件前,瞇眼快速掃一遍后,心不在焉地逡巡了一眼自己位在曼哈頓黃金地段的高樓寓所。  



  他知道自己的極限已到,不會再有比這份薪酬更優(yōu)渥的同性質(zhì)工作可挑,除非自己當(dāng)老板,但當(dāng)老板需要資本,錢他是有,但能教鬼推磨的本還沒湊足,而且此刻全都押在兩家快垮的紡織廠上,若現(xiàn)在率性而為換工作,等于得搬到貧民窟去。  



  看來駑馬是真的戀棧的。  



  駑馬戀棧!這四個字讓齊放皺眉,順手將郵件往桌上拋,懶著步伐走到答錄機前。液晶數(shù)位顯示出奇怪的亂碼,表示打進(jìn)來留言的次數(shù)紀(jì)錄已超過帶子的長度,因此前面的留言就會被后而的蓋掉。他還是搔了一下胡碴子認(rèn)真地聽了。  



  留言中,不吭一聲便抹掉的有十來通,其他的留言不是工作伙伴,就是找他出去參加狂歡派對,最叫人心灰意冷的是他的投資代理人告訴他買的股票又跌時,他已沒感覺了。  



  聽完最后一通留言并殺悼所有紀(jì)錄后,他還是不清楚那個拿他當(dāng)作企鵝的女人到底是否來電過!捌簌Z!為什么是企鵝!鳥他!你煩什么?沒有最好!彼舐暤卣f:“省得跟她虛與委蛇!睆谋淅锪喑鲆黄恳组_罐啤酒走到陽臺邊,拉環(huán)一扯,灌下一口液體,往對岸的住家望去。  



  登高遠(yuǎn)望能夠暫時讓齊放忘記工作的疲勞,十分鐘后他往下望人車如蟻鉆動的道路,狂想跌下去是不是就此粉身碎骨、腸破肚流,還是,只是死相比較莊嚴(yán)的腦溢血而已。  



  腦溢血!他這輩子只聽過一個人死于腦溢血!最近他不是常想起那個女人說的話,就是會想起跟她有關(guān)聯(lián)的事。  



  “別再想了。你不是那種定得下來的人,那天實在不該去跟人家牽扯的!边B日來,他這樣告訴自己無數(shù)次。但那個女孩氤氳渴求的眼睛總是會浮上他的腦海,拱膝環(huán)胸的嬌憨模樣常逼得他血脈賁張。他抬手往自己的太陽穴處一比,微動食指,做了一個槍斃的動作。  



  過沒多久,電話鈴響了,他下頷緊繃,兩肋靠在欄桿上,一動也不動地往室內(nèi)瞪去,響進(jìn)五聲后,就被答錄機接下了,對方?jīng)]開口,靜了三秒后自行掛斷。  



  齊放滿不在乎地將視野調(diào)往河對岸,不到兩秒,鈴聲又大作。這回機器倒帶不及,未能接聽,鈴響了幾乎二十來聲,他人仍像一座石雕地忤在原處,絲毫不為噪音所動,好似在比耐力,等到鈴聲響過三十回猛地乍止,確定對方死心后,他才踏進(jìn)客廳,從容不迫地拔了電話線,并順手從沙發(fā)墊上撈出自己的行動電話,按了一個快速鍵。  



  等電話一接通,他馬上用流利的英語跟線另一端的人說:“翠西,現(xiàn)在有空嗎?盡快來我這里。什么都不必穿,套一件大衣就好。對,你沒聽錯,什么都不必穿,因為用不上。”



  確定對方聽懂白話后,他將手機關(guān)掉,打算往臥室走去,走不到正步,原地考慮一下后,又突然折回來,改變初衷地將電話線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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