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得怎么樣？」黎小仙問道：「究竟要不要到我家吃飯？我已經(jīng)邀了你好幾次 了�！�
季薇無奈地說：「我真的很想去，可是……明天我有事。改天好不好？」
「你每天都有事，哪天才有空呢？」黎小仙皺起眉來�！赴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瞞著我？前些日子你老吵著要去我家玩，這會兒卻……喂！有什么事可以說出來嘛！我 們是這么好的朋友�。 �
是的，誰都知道季薇和黎小仙是非常要好的同班同學(xué)，而如此不同的兩個個體之間 竟會產(chǎn)生濃厚的友誼著實讓人感到訝異不已。
季薇美得很脫俗，就像小說中不食人間煙火的纖弱少女，有長而烏黑的頭發(fā)，白晰 的皮膚，漂亮的眼睛和小巧的嘴，眉宇間總帶著些許憂郁，好似鎖住了她的笑，卻又讓 人禁不住想好好憐惜她。
黎小仙就不同了，她也算美，卻完全是另外一種典型。嬌小的身材，大大的眼睛和 健康的淺棕色肌膚，短發(fā)柔順地貼著頸子，給人的感覺是十分清純自然。
不過外表并非兩人最大的相異點，讓人想不透的是季薇這么一個柔美輕靈的女孩怎 會和全校公認(rèn)的冒失鬼結(jié)為死黨，畢竟和這樣的人在一起需要無比的耐性和全天候的好 運。
大二了，系上似乎只有季薇不曾領(lǐng)教過黎小仙的冒失，也許是因為她們的八字真的 太合了，更可能是黎小仙對季薇有著莫名仰慕喜歡的情愫，是以悲劇總是在別人那兒上 演。
「我沒有什么心事�！辜巨毙Φ糜行┟銖�(qiáng)，但以小仙的單純的腦袋自然是看不出來 �！钢皇恰液褪迨寮s好了，所以不能去你家。下回吧！下回我一定去，好不好？」
小仙扁著嘴看她，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
「好吧！反正要去我家有的是機(jī)會，你叔叔待你這么好，當(dāng)然應(yīng)該把他擺在前頭。 」
「對不起啦！」
「算了！我不會怪你，你叔叔對你來說就好比我爸爸對我一樣，都很重要，對不對 ？」
季薇動了動嘴角沒有回答，只是低頭收拾著課本和筆記簿。
小仙遺憾地說：「我爸爸今天從香港回來，本想讓你見他的，免得你老說我有『戀 父情結(jié)』�！�
「你是有『戀父情結(jié)』，而且還很嚴(yán)重�！辜巨苯裉斓谝淮伍_心地笑了。
「見過我爸爸你就不會這么說了，他讓所有的男生都變得不值得一顧了。」小仙驕 傲地?fù)P起她的臉。
季薇好笑地?fù)u著頭。盡管這番話她已聽了不下數(shù)十次，她仍無法想象集所有迷人魅 力于一身的中老年人會是什么模樣，難道會像李察爾？不過她也頗能體諒小仙的心情， 畢竟父親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親人，如果自己父親還活著，季薇相信自己也會如小仙一 般崇拜他。
「好了！你還不收拾東西？不回去嗎？」季薇對顯然還想著父親的小仙說。
「哦！我……」小仙吶吶道：「我還不能回去，剛才劉秀容說吳老師找我。」
「吳老師？」季薇皺眉�！改膫�吳老師？」
「一年級教國文那個�！�
「已經(jīng)沒他的課了，他找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小仙聳聳肩�！敢苍S早上我撞到的人是他……」
「你撞到吳老師了？」
「只是『也許』啦！我沒看清楚�！�
「沒看清楚？怎么會呢？」季薇不解。
「我急著上廁所，真的很急，所以我想先解決了『噓噓』的問題再向他道歉，誰知 出來時那人已經(jīng)走了，只有幾個人直盯著我看，那種眼神就像在說：黎小仙！
你完了！」
「你就算是跑步也該看著前面��！連撞了誰都不知道，你也太夸張了。」
「我得注意地上，上回有塊石頭絆得我跌了好大一跤，膝蓋都擦破了�！剐∠蔀樽� 己辯解。
「你上星期總是看著上頭走路……」
「那是因為上星期有個板擦從天而落打到我的頭。」小仙委屈地說。有時候她真不 知如何是好，直直的一條路竟有那么多意想不到的危險。
「小仙！你可以看著前頭慢慢走，你老這樣匆匆忙忙的，很危險呀！」季薇關(guān)心地 說。
小仙嘟起嘴，「我不喜歡看著前面�！�
「不喜歡？」季薇很訝異�！笧槭裁矗俊�
「我討厭看見別人躲我的樣子，好象我是什么怪物一樣，我有那么可怕嗎？就我曾 經(jīng)帶給他們什么麻煩，他們也應(yīng)該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辜巨崩氖�，她知道小仙迷糊，但不曾傷害過誰。同學(xué)們也并不 是真的討厭小仙，他們躲她多半是為了好玩，不然就是大伙兒瞎起哄，其實有很多人還 認(rèn)為小仙這種迷糊個性挺可愛呢！
「他們注意你是因你漂亮，而我……」小仙嘆氣�！肝也幌胂竽阋粯悠恋靡俗� 意，只求大家盡量忽略我就好了�！�
「別理會人家怎么說，自己小心點倒是真的，我可不希望見你又受傷了�！�
「就知道只有你關(guān)心我�！剐∠尚α�。
季薇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好了！快去找吳老師吧！如果你今早真是撞了他，可得誠心道歉喔！他外表看起 來兇巴巴的，其實心腸很軟的�！�
「知道了，我這就去找他。你先回家吧！用不著等我，記得哪天有空了告訴我，我 讓王媽準(zhǔn)備好吃的大餐等你來。」
季薇笑著點點頭，對剛要走出教室的小仙說：「你小心走，別再闖禍了。」
小仙回頭對她吐吐舌頭。
眼見小仙消失在教室外，笑容也從季薇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猶豫和心慌 。
她究竟該怎么辦？
叔叔一再逼迫，但她怎么能答應(yīng)那么荒謬的事？那簡直是既可笑又……又可怕��！
應(yīng)該有其它的法子吧！她想。她得回去再對叔叔說明，她一定得讓他改變主意。
想起小仙那么誠摯地想邀她去她家，季薇的心揪緊了。天！她無法傷害她，她真的 寧可死也不想傷害小仙，那個有如她親姐妹般的好朋友。
☆☆☆
一進(jìn)門，季川就迎了上來。
「小薇！怎么樣？你開始行動了沒？」他神情緊張。
季薇心虛地低下頭。
「叔叔，我……他出國了，還沒有回來�！�
「哦？還回來嗎？」季川若有所思�！冈摶貋砹税�！這么多天了……」
「叔叔！我……」季薇嚅嚅道：「我們不能想別的法子嗎？我可以休學(xué)去工作。
小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這么對她……」
「你夠了沒有？」季川怒斥：「我說過不許你再提這些。工作？你以為你能做什么 工作？賺多少錢？你以為一點點錢就足夠供應(yīng)你母親在國外療養(yǎng)院的龐大費用嗎？我說 過多少次了，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們可以把媽接回來……」
「接回來？誰照顧她？你？還是我？」季川試著壓抑自己的怒氣，他需要季薇幫他 ，自然不希望兩人扯破臉�！感∞�！不可能的，一個全身癱瘓的病人需要專業(yè)的照料， 我們根本做不到。我和你一樣希望大嫂享有一切最好的，在我有能力的時候我也從不吝 嗇那些錢�，F(xiàn)在叔叔有了困難，眼看我們的生活方式將有重大的改變，你忍心讓你母親 失去現(xiàn)有的醫(yī)療照顧嗎？那會提早結(jié)束她的生命啊！」季川如演戲般激動地說。
就因為如此她才為難，她才痛苦。一邊是摯友，一邊是親人，夾在親情與友情之間 ，季薇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裂了。老天爺真是作弄人，先是讓她得到小仙這樣善良的 知已，然后又要她冷血地去傷害她，天不是善良的嗎？又怎會如此殘忍的安排？
「叔叔！……」季薇其實已無話可說，只是內(nèi)心仍在掙扎，仍有不甘。
「別再說了�！辜敬ㄟ@斬釘截鐵道：「照我說的去做，接近黎時彥，博取他的信任 ，將我想要的情報偷過來，我要得到那宗生意。」
「可是……這樣是錯的，叔叔！那不合法……」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這是我最后的機(jī)會，能不能翻身就全看這一次，你要替叔叔 想一想啊！小薇！」
季薇哀傷地沉默了，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有母親和小仙的臉繞來繞去。
季川見她不再反駁，緊接著說：「事情已到這個地步，不能回頭了，如果有別的方 法，你以為我愿意冒這個險？
你不知道，小薇！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黎時彥的女兒是你的好朋友時，我先想到的是你母親啊 ！
為人子女，你為你可憐的母親盡點心力難道錯了？」
季薇閉上眼睛任淚水滑落。
她輸了。只要叔叔搬出她母親為理由她就只有認(rèn)輸，無法親自照顧母親一直是她耿 耿于懷的事，如果又因為她而迫使母親在缺乏妥善的照料下走完人生的路，那有她這個 女兒還不如沒有。
「好了！小薇！你就幫叔叔這一次。」季川安撫般地說：「不會很困難的，以你的 容貌，你的條件，相信…」
「別說了，叔叔！」季薇聽不下去，只能以顫抖的聲音說：「我答應(yīng)你�！谷缓笏� 奔回自己的房間倚著門無聲地哭泣。
她好傷心，好難過，想不到叔叔竟要以美色，以身體來換取那該死的情報，叫她如 何能不懷疑叔叔從前對她的好究竟是不是出自真心？是不是源于他們之間那一點的血緣 關(guān)系？
她好恨那場車禍奪走了父親，害得母親變成植物人要無意識地過一輩子，現(xiàn)在，她 還得扮演這樣一個惡心、不知羞恥的角色去傷害別人，這一切應(yīng)該怪誰？怨誰？
季薇哭喊著天上的父親，多希望有個強(qiáng)壯的肩膀讓她依靠，那么她就不會這么苦， 這么痛了。
季川在客廳里首次放松了心情。季薇答應(yīng)了，事情該會圓滿解決的。
幸而他早就看出季薇漂亮的外表總有一天可以幫助他，是以才在大哥過世后收留她 們母女，她們也花了他不少錢哪！尤其是大嫂的醫(yī)藥費，每一分錢都花得他心疼極了。 不過他也知道大嫂是讓小薇留下來的一張王牌，而去年年底母親走了，以她的個性是極 有可能堅持自力更生的。所以他騙了她，說是把她母親送到國外療養(yǎng)，那兒醫(yī)學(xué)較進(jìn)步 嘛！讓季薇覺得欠他這個叔叔多一點的話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唉！沒想到回收的日子這么快就到了，一向穩(wěn)定的生意竟會突然出了這么大的狀況 ，叫他怎能不感慨？
大哥在天之靈不會怨他吧？畢竟他對她們母女倆他算盡了心力，要小薇幫他個忙也 是應(yīng)該��！何況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他的做法也不算過分啊！
☆☆☆
黎小仙哼著歌，拿著鑰匙正要打開家里的大門，頭一偏，看見墻角蹲著一個約五、 六歲的小男孩，他拿著玩具挖土車正玩著一堆沙子。
小仙的興致來了，小孩子一向是她最喜歡的朋友，他們沒什么心眼，也不在意她的 冒失和笨拙。
她愉快地靠過去并蹲了下來。
「小弟弟！你在玩什么？要不要姐姐陪你玩？」
那小男孩頭都沒抬一下，只拿著挖土車重復(fù)地鏟起沙子，然后倒掉。
小仙不死心，一向小孩子都喜歡她的，她這么親切的聲音沒道理得不到他的響應(yīng)。
「小弟弟！」她又放柔了聲音，可是對方依然像沒聽見似的。
「嗨！看看姐姐嘛！我就住在這兒，」她指指紅頂白墻的洋房�！刚f不定我們是鄰 居，對不對？」
「……」
「你……你住在這兒吧？是不是？」
「……」
「姐姐陪你玩，好不好？我們來玩蓋房子的游戲。」
「……」
小朋友始終沒反應(yīng)，這讓小仙百思不解，就算他聽不見她說話，難道感覺不到她？
小仙正要伸手摸摸他，小男孩卻忽然拿著玩具車站了起來，依然看也不看她便往隔 壁屋里跑去。
哦？看來她沒猜錯，他真住在她家隔壁，該是新搬來的吧！為什么這么怪里怪氣的 ？一點也不像其它的小孩子。
聳聳肩，黎小仙再度拿出鑰匙，開門進(jìn)屋去。
「王媽！我回來了�！顾瘡N房喊，這個時間王媽一定在廚房給她弄吃的。
果然王媽笑著走出來，雙手還在圍裙上擦著。
「回來了，要不要喝點綠豆湯？我放在冰箱里凍成半冰的樣子，你最愛那樣了�！�
小仙笑道：「爸要你別寵壞我，我看你根本都沒放在心上。」
「我喜歡你們回到家都能舒舒服服的。你洗個臉，我去替你盛碗綠豆湯。」王媽一 臉慈愛，小仙只覺心里一暖。
「不用忙了，待會兒我自己來。對了！」小仙忽然想起�！父舯诎醽砹诵锣従訂�？ 」她問王媽。
王媽點頭。
「好象是，有個婦人過來打招呼，不過沒多說什么就走了，怎么？你看見誰了？」
「一個小男孩，五歲左右。」
「小男孩？」王媽想了想，搖頭�！肝业箾]遇見過。」
「是她的小孩嗎？」小仙指那位來拜訪過的婦人。
「照年紀(jì)來說倒比較像孫子，那婦人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了�！�
「哦？是嗎？」小仙又想起那個小男孩，她連他長什么樣都沒看清楚呢！因為他始 終低著頭。
「怎么了？」王媽奇怪地看著她。
「沒什么。」小仙笑著搖頭�！肝野职钟袥]有打電話回來？」
「有。」王媽笑道：「他說明天回來，不過不準(zhǔn)你在家等他，要你一定去上課�！�
「知道啦！」小仙嘟著嘴抱怨著，其實心里可開心了。唉！如果季薇能來就好了， 爸那么忙，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空陪她這個女兒好好吃一頓飯呢！錯過了這次，要讓季 薇見見她的天才老爸可有得等了。
電話鈴在此時響起，小仙順手拿起桌旁的話筒。
「喂！請問找哪位？」
「小仙嗎？我是季薇�！闺娫捘穷^傳來細(xì)柔的聲音。
「季薇！」小仙大喊，掩不住興奮之情。
一旁的王媽笑著退回廚房忙去了。小仙的電話不多，讓她這么開心的就一定是她那 個好朋友了。
「你知道嗎？」小仙一徑對著話筒說：「就像你說的，吳老師其實是個面惡心善的 人耶！他只告訴我以后小心點，根本沒責(zé)罵我�！�
「那很好��！」
小仙忽然輕蹙眉頭。
「你怎么了？阿薇！聲音怪怪的。」
「哦……沒什么，剛才睡了一下，也許是剛睡醒的關(guān)系�！�
「沒事就好�！剐∠烧f：「對了，打電話給我有什么特別的事嗎？」她這么問沒什 么好奇怪的，因為季薇很少打電話給她，除非有要緊事，否則她們什么話都等到了學(xué)校 再說。
「我……叔叔他明天忽然有事，所以我明天的時間就空出來了，我想……」
「明天你可以到我家吃飯了？」小仙熱切地問。
電話那端忽然一陣寂然。
「阿薇？阿薇？你還在嗎？怎么不說話？」
「��！……什么？」季薇好似剛回過神來。
「我問你明天是不是能來我家了？」小仙重復(fù)。
「嗯�！�
「真的？那太好了，我爸爸明天回來，你知道吧？」
「我知道�！�
「他一定會很喜歡你的，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嘛！」小仙愉快地說，一點也不知 道電話那端季薇此時的心情，她真不想聽見小仙這么說，那只提醒了自己是怎樣一個卑 鄙的人。忽然間她無法再繼續(xù)和小仙說話，于是說：「叔叔在叫我，有什么事我們明天 見面再說吧！拜拜！小仙！」她在小仙還來不及開口前便收了張，接著便坐在床上發(fā)呆 。
還要再哭嗎？她似乎已經(jīng)沒有淚了��！
小仙楞楞地看著話筒，不敢相信季薇會如此匆忙地掛斷電話，這不符合她一向不急 不徐的個性。再說，季薇似乎真的對到她家吃飯一事毫無興趣，聽她的語氣連一點高興 的成分也沒有。
也許她是對陪一個糟老頭吃飯沒什么興致，小仙笑著想。這回季薇一定會嚇一跳， 畢竟她老爸比一個糟老頭好太多太多了。
想起明天，小仙就開心得忍不住想大笑，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老爸，王媽， 和季薇終于要見面了呀！對了！她得先告訴王媽，要她準(zhǔn)備豐盛的晚餐，尤其不能忘了 紅燒獅子頭，那是季薇最愛吃的。唉！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這么喜歡季薇，如果她有這 樣的姐妹該有多好！那么溫柔，那么細(xì)心。也許一起生活久了，她冒失的毛病自然會消 失了。
小仙笑著往廚房跑去，忘了隨手放在沙發(fā)上的話筒仍嘟嘟地響著。
☆☆☆
第二天，小仙簡直挨不過最后一節(jié)課，鈴聲一響，老師一聲「下課」尚未說出口， 她已經(jīng)站起來沖到季薇桌旁，完全無視于老師和班上同學(xué)全以無可奈何的眼神看著她。
「快點啦！來！我替你收拾東西�！�
「你太激動了�！辜巨蔽⑿︴局肌�
「是你太沒勁了呢！一整天都愁眉不展，是不是真的很討厭去我家？」小仙忽然看 見季薇的筆記本上頭一片凌亂，全是些看不懂的字和無意義的線條，一絲詭異的笑容爬 上她的臉�！腹∥乙詾橹挥形遗d奮得聽不下課，沒想到班上的才女也會緊張到忘了抄 筆記。阿薇！我爸爸很隨和的，你用不著太在意，只是吃個便飯嘛！」
「我沒有緊張，只是剛好不想抄筆記，你少亂想了�！辜巨钡貞�(yīng)道，才發(fā)覺自 己拿書的手竟微微發(fā)抖。
終于到了，她怎么不愿意還是得面對現(xiàn)實，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叔叔了，再也沒有后悔的余 地了。
收了東西，季薇站起來深吸口氣。
「我收拾好了，要走了嗎？」
「嗯，我等不及見我老爸了，他答應(yīng)帶兩盒最好吃的巧克力給我，其中一盒是你的 �！剐∠衫庾摺�
「你自己留著吃吧�！�
「我有一盒就夠了�！剐∠尚χ��！膏牛课业臅�？你等我一下，我一定是忘記拿 了�！顾f完又跑進(jìn)教室。
季薇痛苦地呼吸，真希望自己能逃離這兒，逃離這一切。為什么小仙要對她這么好 ？也許她會毀了她幸福安定的生活啊！
她沒時間多想，小仙已經(jīng)笑著朝她而來，那么純真的笑容，她還能經(jīng)常看見嗎？
面對小仙，季薇只得強(qiáng)迫自己堅強(qiáng)些，為了病中的母親，她不能心軟。
兩人下了公車，走了一小段路，就在小仙家門口，小仙又看見了那個小男孩，他依 然拿著玩具挖土車一個人玩著。
小仙停了停，忍不住又走過去。
「小弟弟！記得我嗎？我是隔壁的姐姐啊！你一個人玩�。繘]有人陪你嗎？」
男孩還是頭也不抬地盯著手上的玩具車和那一小堆土。小仙想伸手摸摸他的頭，小 男孩竟似知道她的動作似地連忙起身跑進(jìn)屋去，嚇了小仙一大跳。
嘆口氣，小仙無奈地回到季薇身邊，并拿出鑰匙準(zhǔn)備開門。
「那是誰啊？」季薇不解地問。
「鄰居吧！新搬來的，我想他真的不喜歡我�！剐∠烧f得很落寞。
「不會吧？小孩子都喜歡你�！辜巨卑参克�。
「這個不一樣，你沒看見他理都不理我�！�
「小孩子嘛！也許父母交代他不可以和陌生人說話，現(xiàn)在的社會上壞人太多了，人 家小心點也沒有錯�！�
「拜托！我這樣子像壞人嗎？」小仙指指自己�！刚l見了我都會覺得我比較像可憐 的被害者。」
「我知道，」季薇朝她笑笑�！高M(jìn)去了吧！別在意這點小事。」
「他嚴(yán)重打擊了我的信心，我唯一能感到驕傲的事--就是深得孩子緣。你知道嗎 ？」小仙仍有些悶悶不樂的。
「胡說！你有很多優(yōu)點�！�
小仙感激地看了季薇一眼，便開了門拉她一起進(jìn)屋去。季薇連看一下屋內(nèi)擺設(shè)的機(jī) 會都沒有，小仙興奮而刺耳的尖叫聲幾乎嚇倒了她。
然后，她看見一位身著白襯衫，黑色西褲，瘦高，約三十多歲的男子站起來對她們 露出笑容，直到小仙投入他的懷里，對他親熱地叫著「老爸」，季薇的臉色剎時一片白 。
不會的，這樣的男人不可能是小仙的父親，他太年輕了，太好看，而且他的眼神也 太……太溫柔了，完全不像縱橫商場的人。
季薇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想要逃走的念頭。錯了！她和叔叔都想錯了，這么一 個人，不癡也不老，她絕沒有能力去影響他，更別說是控制了。
「爸！她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季薇，季節(jié)的季，薔薇的薇，你說她是不是像花一樣 漂亮？」
小仙愉悅的聲音勉強(qiáng)入她的耳朵，逼得她回過神來注視眼前這一對看似兄妹的父女 。他們很相似，他的笑容幾乎和小仙一模一樣伴隨著。笑容之后，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歡迎你，季小姐�！�
季薇擠出個微笑，了解自己猜對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聲音一如她預(yù)料的一樣溫暖 渾厚。
☆☆☆
晚餐的菜色極其豐富，在黎時彥的堅持下，王媽也坐了下來一塊兒用餐，當(dāng)晚的氣 氛真可以說是溫馨而融洽。
季薇很慶幸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沉默，當(dāng)然她也記得多夾菜和適時地微笑，回答問話 以掩飾她內(nèi)心的不安。只不過她吃得不多，笑容也有些僵硬，那么多無可奈何的事讓她 覺得好累。
原本一切就完全在她控制之外，現(xiàn)在又橫生變量，讓她想著就頭痛，真想死了算了 。
就這么渾渾噩噩地挨過了頓飯，她始終心不在焉地以至于沒有發(fā)覺那雙不時看向她 的漆黑眸子。
飯后，大家聚在客廳聊天，吃水果，看電視，多半時候都是小仙在問她父親有關(guān)香 港的事。季薇覺得今晚一分鐘有如一小時那么長，因為她聽不進(jìn)任何事，也說不出什么 話，終于在如坐針毯之下起身告辭。
「為什么要這么早走？才七點多啊？」小仙皺著眉問。
「早一點走車子比較好搭，而且我怕叔叔有事找我�！辜巨卑言缦牒玫睦碛烧f出來 。
黎時彥在一旁點點頭。
「既然是怕家人擔(dān)心，我們也就不留你了。」他站起來�！感∠�！你幫王媽把碗盤 收拾一下，我替你送朋友回去�！�
小仙點頭，季薇卻用力搖搖頭。
「不！不用麻煩了，我可以搭公車，很方便的。」
「讓我爸送你吧！」小仙將一盒巧克力放進(jìn)她手中�！高@樣比較快，而且也安全多 了。」
「真的不用……」
用不著這么客氣，季小姐！」黎時彥笑著說，并順手拿起桌上的車鑰匙。
季薇知道再怎么推也推不掉了，不禁一個懊惱。及早告辭就是想逃離這場酷刑，怎 知道又陷進(jìn)了另一個泥沼里，想想這一路上會有多尷尬，她幾乎要呻吟出聲了。
BNW平穩(wěn)地向前駛，季薇靜靜地坐在后座，一路寂然就讓它去吧！她可不打算說些 什么。
看著手中的巧克力，她放棄計劃的念頭更強(qiáng)烈了。叔叔是不清楚狀況才會有這么荒 謬的主意，等他知道黎時彥是怎樣一個人后便會另做打算，他看起來是溫和而客氣，但 季薇相信他儲存無數(shù)的智能與力量在需要時會完全發(fā)揮出來。
「你似乎很安靜�！�
突來的聲音嚇了季薇一跳，膝上的那盒巧克力掉落在車子的踏墊上，她紅著臉拾了 起來，想著自己方才是否發(fā)出驚叫。
「抱歉嚇著你了，我不知道你在想事情�！�
季薇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搖搖頭。
「晚餐不合你的胃口嗎？還是你有什么心事？」黎明彥邊駛邊說：「原諒我這么問 ，整個晚上你都悶悶不樂的�！�
季薇又一次吃驚了，原本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讓人給看的一清二楚。
「小仙可能在這方面遲鈍了點，我可和她不一樣，希望不是我們哪里疏忽了，讓你 不愉快�！�
「哦！不！請別這么說，黎……黎先生！晚餐很好吃，一切都很好，我非常感激小 仙邀請我�！辜巨遍_口解釋，卻又希望自己什么也沒說。天！她在緊張什么？
話都說不好。
「經(jīng)常聽小仙提起你，我相信你們一定要好。小仙很冒失，也有點……孤僻，她能 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如果她有什么地方不對，希望你多幫幫她。」
「小仙很善良，很可愛，我們在一起很開心。」
「謝謝你！」自從她經(jīng)常提起你，我看她快樂多了�！�
「我！我什么也沒做，您不用客氣�！辜巨毙睦镉袕�(qiáng)烈的罪惡感，這對父女都一樣 ，讓人不愿去傷害他們。她一定得和叔叔說清楚，一定要。
轉(zhuǎn)個彎，家就在眼前了，季薇不由地松了口氣。
「請讓我在前面下車，謝謝！」
黎時彥照做，卻在季薇開門下車前回頭看著她。
「但愿惹你心煩的事趕快消失，小仙肯定不希望你愁容滿面，」他笑了笑。
「我也是�！�
季薇慌亂地下了車，說了聲謝謝轉(zhuǎn)身就走，她知道自己太沒禮貌，但她更怕自己像 呆子似地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為什么心跳得那么急？他不過是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對她說話，有什么……大門開了 ，季川揮手要她進(jìn)去，顯然他看見黎時彥送她回來。
季薇的心在喊累，逃過了一個，又得面對另外一個，層層的壓力，何時她才能真正 休息？
☆☆☆
「你在胡說什么？」季川吼著：「雖然我沒見過黎時彥，但我有他完整的資料，他 今年三十九歲了，絕不是你說的三十歲左右。他妻子一生下女兒就因身體虛弱過世了， 他一個人過了二十年，我不相信他不寂寞，不渴求安慰。這樣一個生活空虛的中年人， 你卻說你辦不到，你是怎么了？」他來回踱步。……他根本不可能看上我這種黃毛丫頭 ，成熟的女人才適合她……」
「我才不管什么適合他，他要成熟的女人你不會改變一下自己嗎？我看你根本是敷 衍我，一點也不想幫我，一點也沒有為你母親著想，小薇！你真是殘忍�！�
季薇含著淚搖頭。
「不是這樣的，叔叔！我真的沒有這么想，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做，我 不懂如何去引誘這樣一個……我不會……」她說不下去，淚水紛紛滑落。
「那你要我怎么辦？帶你去酒家、舞廳見習(xí)？」季川見她哭了，告訴自己控制怒氣 。他是很急，但逼急了她恐怕會有反效果�！感∞保∈迨逯滥悴缓眠^，我又何嘗愿意 呢？這樣吧！你先休息，有事我們明天再說。想想你母親吧！為了她，我們得冒一次險 。哪！去！回房去吧！明天再說�！讣敬▽ψ约核憩F(xiàn)出來的慈愛很滿意，畢竟她聽話 地回房去了，而他深信大嫂會是季薇往前沖的動力。隱瞞了大嫂的死訊是對的，否則他 現(xiàn)在可就求救無門，欲哭無淚了。
另一邊，黎時彥回到家里，陪女兒聊一會兒，便假稱累而回房去了。
其實他真是覺得疲倦，一下飛機(jī)至今都不曾休息一會兒，怎么會不累了？
坐在桌后的皮椅中，他深深嘆了一口氣，頭靠著椅背閉上眼睛，黑暗中竟數(shù)度出現(xiàn) 了季薇那張帶著淡淡哀愁的臉，驚得他幾乎站起來。
楞了一會兒，他拉開抽屈，拿出妻子發(fā)黃的相片，苦澀地笑道：「梅！我很可笑吧 ？竟然還想著跟女兒同年紀(jì)的小丫頭，」他嘆氣。「都怪你太早離開我，讓我一個人過 了這么多年。不過幸好你給了我小仙，她已經(jīng)長大了，就像你一樣可愛……」
就這么看著相片，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重演，這發(fā)生過太多次了，多得讓黎時彥早 就明白了，回憶的美是建立在痛苦和遺憾中，怎么也無法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