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巨擘富豪的千金,據(jù)聞還是艷冠塞外的絕色美女,今年只有十七歲,她為什么愿意嫁給一個(gè)既殘又跛的陌生人呢?她不怕被嘲諷、被訕笑、被他拖累一輩子嗎?
他除了不了解她的想法外,更害怕會看見另一雙厭惡的瞳眸!
所有的女人見了他都會驚喘厭惡地別開眼,沒有人愿意面對他這張恐怖的容貌,只除了他可憐的娘親,在她眼里,他永遠(yuǎn)是以前那個(gè)俊美瀟灑的兒子.但他不是,至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
因?yàn),他怕新娘子一見他就會尖叫暈倒,到時(shí)候,他如何和她進(jìn)行“房事”,為爹娘制造“孫子”呢?
或者,他可以先熄滅燭火?在看不見彼此的情況下,或許她比較可以接受他……
遠(yuǎn)處傳來二更的梆響,陪侍在側(cè)的書僮裴安,小心翼翼地覷他一眼.“二更了,少爺。”他小小聲地催促著.裴逸凡輕嘆,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為了爹娘,他勉強(qiáng)娶了一個(gè)媳婦兒,現(xiàn)在,為了爹娘,他只好再一次讓自己陷于卑賤自憐中了!
抬手取下眼罩,他微跛著走出書房,同時(shí)自嘲地一笑.既然注定要受驚嚇,還是讓她一次嚇個(gè)夠本吧!
該死!他怎么還不快點(diǎn)來。克娴目祓I死了啦!
媛媛幾乎忍不住想自行掀開蓋頭去大吃大喝一頓了,可是手才一碰到紅巾,爹爹那煩人的囑咐便又開始在她腦海中作祟了.“媛媛!你可要好生記住哪!嫁做人家的媳婦,就得遵守人家的規(guī)矩,不能再像在家中一般隨隨便便的了,千萬不要被他們休回家來,丟了咱們?nèi)郊冶さ哪,否則,你過世的娘親也會死不瞑目哪!”
一想到這里,玉手就不由得沮喪地垂下.該死的爹爹,該死的那個(gè)什么裴逸凡!為什么就不能替她想一下?整天沒吃沒喝的就快餓扁了,她又該如何去守那甚摩見鬼的規(guī)矩呢?
就像在配合她的怨嘆似的,一串惱人的肚鳴又咕嚕咕嚕響了起來.她終于忍不住了!猛地跳起來,小心翼翼地摸到桌邊,從紅頭巾下,一眼就瞧見一盤餃子,正想拈起一顆來墊墊底兒,就聽到門咿呀一聲的開了.她整個(gè)人頓時(shí)僵住不動,不知是該立刻退回床上做她的羞怯新嫁娘,還是索性坐下來開始大吃算了?
實(shí)在該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shí)候來!
她暗咒著決定就“定格”在這兒,反正等一會兒還不是要來吃吃喝喝的.在另一聲關(guān)門聲響起后,憑著感覺,她知道來人,或者該說是新郎,也就是她的夫婿,來到她身邊,她低著頭,看到一雙靴子就停在她的前方,可卻好一會兒沒動靜.所有的耐性終于宣告完膽大吉,她忍不住嬌聲叫道:“喂!拜托快一點(diǎn)好不好?我快餓死了啦!”
新郎似乎楞了一下,愣愣的重復(fù),“快一點(diǎn)?”
“對啦!快點(diǎn)掀開我的蓋頭啊!我自己不能掀的嘛!”媛媛不耐煩地說.對方“哦!”了一聲,又遲疑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拿起里著紅紙的秤桿挑起她的蓋頭.在“露臉”的那一刻,媛媛很本能的朝前方望去,她總得先認(rèn)清楚自己的夫婿長啥樣子吧!
映入眼廉的是個(gè)相當(dāng)俊美的男人,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實(shí)在是俊俏極了.可惜只有右臉如此;他的左臉呃……不太順眼……嗯!事實(shí)上,是該說很丑陋!
只見一條又長又粗的疤痕剛剛好從他的左頰中間垂直劃下,很準(zhǔn)確的將他的左臉分成兩半,還連帶的把左眼也給毀了.凹陷的左眼眶讓他的左臉更添幾分詭異恐怖的味道.除了這條可怖的疤痕外,還有另一條較短的,但同樣深粗的傷疤與其平行排列著,隔約兩、三公分左右.從他的左臉上,只能瞧見丑陋的疤痕,可在他俊逸的右臉上,卻可以很明顯的察覺到他的緊張戒備與佯裝出來的冷漠,但那也只是一瞬間,因?yàn)榕嵋莘惨姷叫禄槠拮拥哪且祸,便震攝住了,臉上的神情除了驚艷之外,別無其他.天哪!多美的人兒。∷恢币詾樵僖膊粫斜热粞└赖呐肆,可如今才知道自己大錯(cuò)特錯(cuò).在那大紅鳳冠霞帔之下的臉蛋兒,看起來年紀(jì)不過十七、八歲,彎彎的兩道黛眉下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挺直的俏鼻、鮮紅欲滴的櫻唇、細(xì)如凝脂的肌膚,不像一般中原女子似的蒼白,反而透著一抹健康的粉紅色.世上不乏美得迷人的女子,可他眼前的小妻子,不但美得清奇,也艷得像一團(tuán)火,只要看她一眼,便能讓人終身難忘;而只要她回看一眼,就能令人如癡如醉、心憾神搖,甚至于骨蝕魂銷,美目再一轉(zhuǎn),所有的魂兒都能被她勾去.他一時(shí)之間忘了自身的傷殘,只能失神地呆呆的瞧著她.媛媛早就習(xí)慣人家癡看她的模樣,不在意的聳聳肩,同時(shí)迫不及待地自行取下重如千金的鳳冠,輕松地吁了一口氣后,這才拋給他一個(gè)甜甜的笑容.“我叫媛媛,你這么叫我就行了,別什么娘子、夫人的,好惡心喔!”
她說著,還順手把鳳冠往梳妝臺上隨意一扔.“每次聽我大哥這么叫我大嫂,我渾身雞皮疙瘩就都會冒出來“見客”哩!”話落,隨即像想起什么似的“!”了一聲,然后忙轉(zhuǎn)過身去斟酒.裴逸凡終于回過神來了,趕忙重新筑建起適才不小心崩潰的防御網(wǎng),并壓抑住自心底油然而生的自慚形穢,再暗自詫異著媛媛為什么沒有“失聲驚叫”,并面露憎惡之色,或踉蹌退避三尺后,再來一個(gè)戲劇性的昏倒什么的?甚至連身為新娘子的嬌羞都省了,反而泰然自若地給他一個(gè)幾近頑皮的笑容?
她沒瞧見他的臉嗎?或是沒瞧清楚?
正在疑惑間,媛媛突然回過身來,開開心心地遞給他一杯酒.“哪!喜婆說的,這叫交杯酒!闭f著,她先行一飲而盡,旋即皺了皺眉頭.“唔,這酒好淡哪!跟水一樣嘛!還是我們那兒的白乾喝起來過癮,我們都是大碗大碗的喝喔!哪像這個(gè)……”她舉舉手中的小酒杯.“真小氣,連螞蟻都淹不死哩!”
不是吧?她是個(gè)女酒鬼嗎?裴逸凡不自覺的又愣愣地張大了嘴.眼睛骨碌一轉(zhuǎn),媛媛又嘟起小嘴,催促道:“喂!快點(diǎn)喝?”
裴逸凡“!”了一聲,忙喝下酒,媛媛這才滿意地笑了笑,然后又輕輕地?cái)起眉沉吟著.“嗯!好,交杯酒喝過了,再來該是什么呢……哦!對了!”
她嘀咕著轉(zhuǎn)過身去,不一會兒又回過身來,兩手還各拈著一顆水餃,而右手的水餃就在裴逸凡猝不及防之下硬塞進(jìn)他的嘴里,左手的則放進(jìn)自己口中,順便神秘兮兮地?cái)D眉弄眼說:“聽說這是半生不熟的喔!”
而當(dāng)裴逸凡尚忙著嚼食水餃時(shí),媛媛又接二連三地往他嘴里硬塞了紅棗、桂圓和花生蓮子湯一匙,險(xiǎn)些把他噫死,可她自己卻吃得不亦樂乎.“嗯!嗯!好吃,比我們那邊的還好吃哩……唔!唔!改行的規(guī)矩都行過了,現(xiàn)在我可以吃個(gè)痛快了吧?”
眼看她毫不客氣的坐下來就大吃大喝,裴逸凡再次愣住了.到底他是新郎,還是她是新郎?
“耶?你還站著干什么?你不餓嗎?要是餓了就趕快吃,待會兒被我吃光了可別抱怨喔!”
呃……看樣子,好像她才是新郎哩!
他才剛遲疑地坐下,面前的碗里便落下了一塊雪花蓮子糕.“嗯!那個(gè)很好吃,你吃吃看!”
他默默地咬了一口,默默地咀嚼著,并瞧她一下子吞下十幾口;他再咬一口,她又是另外十幾口,等他整塊蓮子糕吃完,她早就如同風(fēng)卷殘?jiān)瓢銓⑺械狞c(diǎn)心吃光光了!
看她滿足地吁出一口氣,他默默地為她斟了一杯酒,只見她又是仰首而盡.“天。∥医K于活回來了!”她嘆道:“你都不知道。淖蛱扉_始,她們就不準(zhǔn)我吃東西了呢!說身么要是吃了東西,今天就會不太方便……”她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見鬼的不方便啦!我要是餓昏了,那才是真的難看呢!”
說著,她雙手撐在桌上支著下頷,兩顆烏溜溜的大眼開始在他臉上好奇地溜來溜去,裴逸凡直覺地沉下臉,側(cè)過頭去.“喂!你……”
她最好不要問他臉上的傷是怎么來的!裴逸凡咬牙暗忖.“你叫裴逸凡是不是?那我以后該叫你什么呢?夫君嗎?還是相公?姊姊們說南邊的人都是這么叫的,可是……”說著,她裝了一個(gè)鬼臉.“好奇怪喔!我能不能加上你的名字啊?”
他訝異地眨了眨眼,好一會兒后才回答.“隨你高興!
媛媛開心地笑了,接著,大大的瞳眸緩緩地往下繞了一圈.她最好不要問他的腳是如何跛的!裴逸凡再次暗忖.“我說逸凡相公,我呢……”媛媛又把目光盯回他臉上,還帶點(diǎn)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娘早就過世了,所以很多事我都不太清楚,那個(gè)呢……”
她嘿嘿一笑.“姊姊她們是有教過我明兒個(gè)一早我該如何去向……呃、公公婆婆請安,可是呢……”她又是哈哈兩聲.“爹老說我粗手粗腳的,我怕做錯(cuò)什么自己不知道,因此呢……”
她突然冒出滿臉諂媚笑容.“如果你方便……嘿嘿,明兒個(gè)能不能陪我去向公婆請安?要是我做錯(cuò)了什么,你就趕緊提醒我一下,好不好?”
裴逸凡瞪眼盯著她的笑容半晌,不知為何,心中一股沒來由的怒氣開始在胸口聚集,且逐漸澎湃洶涌.裴逸凡終于忍不住吼道:“難道你沒看到嗎?”
媛媛的笑容倏地消失,只剩滿臉地愕然,“看到?看到什么?”她困惑地問.裴逸凡咬住下唇,心一狠,抬起手猛地往臉上一指.“這個(gè)!你沒有看到這個(gè)嗎?”
他寧愿她尖叫、昏倒,卻受不了她的“忽視”,更不需要她的憐憫!見鬼了,他才不相信,像她這么美的人,會真的不在意夫婿的丑陋!
“那個(gè)!”媛媛猛地翻個(gè)白眼.“拜托,我又不是瞎子,當(dāng)然早就看到啦!”
裴逸凡重重的點(diǎn)頭.“好,那你老實(shí)說,你不覺得它很恐怖嗎?”
“恐怖?那就叫恐怖?”媛媛嗤之以鼻.“告訴你,你的還直直的一條,可我堂哥臉上那道疤……”說著,她拿食指從自己右耳前畫向下巴.“就像是一條蜈蚣在臉上爬一樣哩!還有啊!大表嫂在一次火災(zāi)中受了傷,整張臉毀了一半,頭發(fā)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可大表哥還不是照樣喜歡她?而你不過是兩條疤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我還瞎了一只眼!迸嵋莘才.“你還有一只眼哪!”媛媛反駁.“可我大表嫂全瞎啦!”
裴逸凡窒了窒,隨即跳起來,故意跛得很厲害地走了兩步.“還有我的腳……”
“我二哥斷了一只胳膊,”媛媛懶懶地為自己斟了一杯酒.“齊肩斬?cái)嗔,他還是因?yàn)橹辛硕踞,所以不得已,只好自己砍斷自己的手臂呢!?nbsp;
裴逸凡不自覺的倒抽一口寒氣,整個(gè)人震懾住了.“那又怎么樣?”媛媛啜著酒.“不過是把右手劍、交到左手去使而已嘛!他還不是生龍活虎地照樣到處亂跑。”
她抬眼凝視著新婚夫君,輕松調(diào)皮的神情已然消失無蹤,取而帶的是謹(jǐn)慎肅穆的神色.“爹早說了,說你受傷之后就變了一個(gè)人,我不懂,男人的外表真有那么重要嗎?我以為只有女人才會如此小心眼呢!瞎了一只眼又如何?你還看得見啊!腳跛了就跛了嘛!又不是斷了不能走了。”
她指指自己的太陽穴,“重要的是腦袋里的東西,還有……”她往下移,指著心口.“你的心,這才是最重要的.爹說你天資異常聰穎,這是我愿意嫁過來的因素之一,你的外表如何,我根本不在意,明白嗎?”
裴逸凡的臉頰微微抽搐著,卻仍嘴硬地說:“等你被人嘲諷譏笑幾次后,你就不會這么想了!
媛媛聳聳肩.“以后的事以后再說羅!現(xiàn)在嘛……還是討論目前的事比較重要吧?”
目前的事?裴逸凡不由得瞇了瞇眼.“什么事?”
他就知道,沒有一個(gè)女人愿意跟如此丑陋的人睡在一起的,一個(gè)弄不好,說不定半夜醒來時(shí)會被活活嚇?biāo)溃?nbsp;
媛媛很不客氣地送他一顆白眼球,嗔道:“明兒個(gè)一早的事啊!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嘛?”
“哦……不用了,”裴逸凡慢吞吞地說:“我娘說不用了,親友長輩們那兒她和爹自然會為我們招呼,也不會讓人來騷擾我們,只教我們在這寒月樓里安靜的度過新婚,免得出去會……”他自嘲地撇了撇嘴.“平添煩擾!
他知道娘親的心思是怕新娘會受不了外界的嘲笑眼光而逃回娘家,所以,像叫他們在這安靜的世界里先培養(yǎng)出感情再說;可他卻不敢有此奢想,只要新娘子不怕他、不討厭他,他就很滿足了!
媛媛雙眼陡然一亮.“真的?太好了!”
看吧!說了那么多好聽的話,結(jié)果她也是不愿和他一塊兒讓人瞧見的.裴逸凡面無表情地坐下,并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媛媛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臉色,兀自笑開了小嘴,“真是太棒了,既然沒有那一套煩人的俗節(jié),那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偷溜出去逛個(gè)痛快了!”她用小手扯了扯裴逸凡的衣袖.“喂!逸凡相公,你可要負(fù)責(zé)帶我出去好好的玩?zhèn)過癮哦!”
“噗!”一聲,剛?cè)牒淼木迫珨?shù)噴嗆而出,媛媛快如閃電地挪移開去,卻仍是被幾滴酒水噴到,她皺眉噘嘴地拉著裙擺直瞪眼.“干嘛!怎么喝那種酒都會嗆到?你的酒量不是那么差的吧?”
裴逸凡嗆咳了半天才止住,隨即啞著聲音不敢置信地問:“你……你要我?guī)愠鋈ネ??nbsp;
“當(dāng)然。 辨骆吕硭(dāng)然地抬起眼猛點(diǎn)頭,“揚(yáng)州是你的地盤嘛!自然是你要帶我去逛的啊!”她說著,又往下瞧了瞧被噴上酒水的裙擺.“大姐也警告過我,這里不像我們那兒,不興女孩子家獨(dú)身到處亂跑的,都得有人陪著才行嘛!”
裴逸凡不解地瞪著她.“你不想跟我在府里面見親友,卻要我陪你出去玩?”
“那不一樣嘛!”
媛媛說著,開始褪下新娘服,露出里面的紛色中衣,更讓無限美好的曲線展現(xiàn)在裴逸凡得眼底.裴逸凡驟睜獨(dú)眸,驀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屋內(nèi)更似乎多了一盆火般熱了許多.絲毫不察的媛媛仍逕自將釵鈿解下,任由滿頭漆黑如墨的青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你不知道,在家里,爹和大姐就交代過好幾回啦!什么大戶人家規(guī)矩要慎守,說話也得小心翼翼地免得得罪人,連走路都要踩蓮花步,天哪……”她受不了地往上翻了一個(gè)白眼.“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裴逸凡猛灌下另一杯酒,努力平息濃濁的呼吸,在看著她坐上床沿,并脫下繡花鞋、白襪,精致細(xì)巧、雪白如玉的腳指頭可愛的重復(fù)卷曲、伸直的動作.“可出了府門就不同啦!沒有長輩盯著、沒有規(guī)矩束縛著,我愛怎么笑、怎么鬧都無所謂;再說,游江南是我最大的心愿,而你是我的夫君,自然是你要負(fù)責(zé)完成我的愿望羅!”
裴逸凡倏地閉上眼,咬了咬牙.“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出門了。”
媛媛曲起雙腳,用雙臂抱著,下頷定在膝蓋上頭,凝睇著他.“那就更應(yīng)該出去走走羅!”
裴逸凡睜眼怒瞪著她,“我不想出門!”她咬牙切齒地說.媛媛歪著腦袋打量他半晌,爾后聳聳肩,決定慢慢來,她總不能新婚第一天就把夫君手腳打結(jié),給他來個(gè)下馬威吧?還是過兩天再把他的頭摘下來當(dāng)球踢就好了!
“那就過幾天再說吧!”說著,她慵懶地打了個(gè)呵欠,“好了,吃飽喝足,該睡羅!”話落,身軀已鉆進(jìn)被窩里躺好,靜靜的閉上眼,自在得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突然間,裴逸凡發(fā)覺自己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新娘子根本不暗常理的思考模式和舉措,令他在意外之余,還有些手足無措.原來準(zhǔn)備好的一籮筐冷漠淡然,完全無用武之地,他辛辛苦苦尋思了大半夜各種可能發(fā)生的狀況,以便預(yù)先設(shè)想好適當(dāng)?shù)姆磻?yīng),可千思萬想,就是沒料想到是目前這種情況.塞北的姑娘都是這等豪爽嗎?江湖兒女就是如此不拘小節(jié)嗎?
廳爹說她還會武功,或許就是仗著有功夫,所以,不擔(dān)心他這個(gè)令人厭惡的丈夫會欺負(fù)她,她說不定連床邊都靠近不了,就會“自動”飛到外面的荷花池去洗澡了!或者……把他另一條腿也弄跛了?
“。α!”
媛媛突然又彈坐起來,叫正陷于各種凄慘幻想中的裴逸凡嚇了好大一跳,以為自己就要被扔出樓去了.“逸凡相公,我想,先警告你一下比較好……”
來了!裴逸凡不自覺的沉下臉,嘴角還逸出一抹冷笑.“我平常都愛抱著枕頭睡覺,大姐還特地做了一個(gè)特大號的抱枕給我!辨骆虏缓靡馑嫉纳ιδX袋.“可是,爹說我都嫁人了,還要抱著那么大一個(gè)枕頭睡覺,實(shí)在太丟人了,所以就沒肯讓我?guī)!?nbsp;
她嬌憨的一笑.“因此,如果你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已被我死抱著不放手,千萬別嚇到,那是……嘿嘿!我的壞習(xí)慣!
裴逸凡再一次愕然的傻了眼,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映才好了!
爹娘替他娶媳婦,本是為了傳宗接代,然而,裴逸凡在見了自己的新婚妻子后,卻不想……不、是不敢碰她了.老天!她是那么的美絕塵寰?那么的清麗無雙,而他卻是個(gè)見不得人的鬼臉殘廢人,他哪有資格去碰她/所以,自慚形穢的裴逸凡,直等到媛媛熟睡之后,才悄悄地摸上床,不想驚醒她,可是……
老天!她的睡癖還真是有夠糟的!
當(dāng)媛媛仿佛八爪章魚般攀附在他身上時(shí),裴逸凡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哀嚎起來.他不是死人,也不是柳下惠,更不是性無能,他的傷殘是在眼、左腳,而不是下半身,他怎么禁得起如此火熱的誘惑呢?
活色生香的嬌軀就這么黏在他身上,縷縷處女幽香令他的神志逐漸變得混沌,他緊抓住最后一絲理智,使盡全力要扳開她的“章魚爪”,可是,他忘了章魚爪只會越纏越緊,根本不可能扳得開.在那一剎那,他才明了她為什么要事先警告他別被嚇著了!
最后,他終于放棄了掙扎,進(jìn)而咬緊牙關(guān)、握緊雙拳,抗拒驅(qū)之不去的誘惑,但直喘了好半晌之后,他真的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該死!這是你自找的!
他喃喃咒罵著,放任欲望凌駕于理智之上,雙手開始急切地在她玲瓏的嬌軀上下探索起來,饑渴而熾熱的唇,貪婪地汲取從她肌膚上飄散出的迷人氣息.奇怪的是,隨著他止不住的熱情侵襲,在睡夢中的媛媛也微微蹙起了眉宇,淡淡的呻吟若有似無地逸出,她的手腳也開始放松……再放松……再放松……
驀地,她驚愕地睜開惺忪睡眼,當(dāng)然,手腳也隨之放開了,但是……
他已停不下來了啦!
知覺剛清醒,裴逸凡便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聲.天!她怎么還是纏在他身上?
上天明監(jiān),他原先真的是有意要保持她的“清白”的,但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纏上來,教他忍不住放任激情盡情蔓延個(gè)夠,讓原始欲望獲得了充分的發(fā)泄.頭一回,她進(jìn)纏住他的結(jié)果是,她以控訴的語氣告訴他,“好痛喔!”可之后睡著,她依然又纏了上來.第二回的結(jié)果則是,她喘息著告訴他,“好棒哩!”之后,她還是又纏過來.第三回的結(jié)果是,她睜不開雙眼地告訴他,“好累!”之后……
她還是纏在他身上!
唉!她上輩子不是章魚,就是蛇!
他咕噥著再次想要扳開她,可穿著衣服都抓不開了,光溜溜的裸身當(dāng)然更是無濟(jì)于事.可是,他不起身不行了,裴安很快便會來伺候他梳洗穿衣,接著,爹娘也會來探望,他可以叫裴安滾蛋,總不能也叫爹娘吃閉門羹吧?
攥眉苦思半晌,他只好使出唯一的手段了.可當(dāng)她終于放松手腳時(shí),他也險(xiǎn)些控制不了自己,還好適時(shí)傳來裴安小心翼翼的敲門聲,伴隨輕喚,兜頭澆了他一桶冷水.“少爺,少爺!”
裴逸凡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找回殘破不堪的自制力.片刻后,他迅速翻離床鋪,并順手將自己的枕頭塞入媛媛的懷里,幾無奈又好笑地看著她迷迷糊糊地緊緊纏住“替代犧牲品”,繼而放下床幔,細(xì)心地掩住春光,確認(rèn)不會外泄后,才胡亂套上長褲及中衣.“少爺,少爺,老爺和夫人在樓下等著呢!”
該死!門一開,裴逸凡就沖著門外的人低叱,“小聲一點(diǎn),少奶奶還在睡!”裴安脖子一縮,忙壓低了嗓門.“少爺,老爺和夫人已經(jīng)來了,”“知道了!”裴逸凡轉(zhuǎn)身走出內(nèi)寢,裴安跟了上來.“少奶奶沒有丫鬟跟來嗎?”
“有一個(gè)陪嫁丫鬟,少爺!迸岚矐(yīng)答著,同時(shí)熟練地開始服侍裴逸凡梳洗更衣.“客廳說在來揚(yáng)州途中,因水土不服病倒了,所以,親家老爺說要另外派個(gè)丫鬟過來,可能要晚些日子才會到!
裴逸凡聞言,不由得皺起眉頭,片刻后,他才吩咐道:“待會兒我去見老爺和夫人時(shí),你趕緊準(zhǔn)備一桶熱水來,放在外時(shí)就好,然后把門關(guān)好,就不要再進(jìn)來了,明白嗎?”
“明白了,少爺。”
“還有,吧桌子清一清,再弄些早膳過來備著。”他又交代.“是,少爺。”
裴逸凡轉(zhuǎn)眼又想了想說:“我想,最好多弄一點(diǎn),少奶奶好像挺會吃的呢!”
當(dāng)裴逸凡一腳踏入鴛鴦廳的前廳時(shí),眉宇間難掩焦急憂慮之色的裴仲湖夫婦,頓時(shí)停住悄聲談?wù),兩雙眼朝裴逸凡的身后瞥了一下,彼此又快速地交換了一個(gè)疑惑的眼神.“爹,娘!睂⒁磺卸伎丛谘鄣椎呐嵋莘,平靜地向父母施禮請安.仔細(xì)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夫婦倆又互覷了一眼,這才由裴夫人試探性地問:“逸兒,昨夜睡的可好?”
“很好!迸嵋莘埠啙嵉鼗氐.“那……”裴夫人頓了頓.“和你的媳婦兒相處得可好?”
裴逸凡的唇角略顯笑意,“很好!彼廊唤o予最簡單的回答.“既然如此……”裴夫人向廳口瞟了一眼.“怎不見你的媳婦兒?”
裴逸凡臉頰略紅,輕咳兩聲.“她還在睡。”
瞧見兒子難得的笑意和赧紅,夫婦倆又交換了一個(gè)了悟的眼光,神情開始放松,欣喜也爬上他們的臉龐.“哦!那就讓她多睡一會兒吧!”裴夫人忙道.裴仲湖說話卻比較實(shí)際而直接.“你岳父說,你的媳婦兒年紀(jì)最小,個(gè)性也最活潑,多給她一點(diǎn)時(shí)間,多容忍她一點(diǎn),我相信,她很快就能適應(yīng)你的缺憾了!
“缺憾?”裴逸凡的深情黯了黯,又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是否是真心的,但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殘缺,甚至還反過來指責(zé)我為何要如此在意。”
裴夫人訝異地眨了眨眼.“真的?她真的不在意?”
裴逸凡緩緩落坐,“我不確定,至少昨晚她的表現(xiàn)是如此,而且……”她猶豫了一下.“她還要求我?guī)綋P(yáng)州各處去玩!
“好!”裴仲湖不絕脫口喝了一聲采.“好個(gè)懂事大方的姑娘!”
“可是……”裴夫人又蹙起了眉頭.“你真的要帶她出去玩嗎?”
裴逸凡不假思索的搖了腦袋.“不,我不想出去!
他可沒那么傻,新婚妻子現(xiàn)在說的是很好聽,可一旦真正面臨各種異樣的眼光和嘲諷言詞后,恐怕后悔都來不及了!
裴夫人立即松了一口氣.“那就好!蹦缸觽z連心,擔(dān)心的都是同一件事.裴仲湖卻不以為然的看著兒子.“難道你真的打算一輩子不出去見人了/”裴逸凡自嘲地笑了笑,“爹,我這也是好心為他人著想!”他自嘲地道:“自己難看不要緊,就怕嚇壞了別人就不太好吧?”
裴仲湖哼了一聲.“藉口!”
裴逸凡聳聳肩.“也不完全是,難道爹忘了三年前有多少姑娘家被我嚇昏了嗎?”
雖說那時(shí)他尚未戴上眼罩,可左臉上的疤和凹陷的左眼眶,的確嚇人得很,那就足以令他下定決心,將自己禁錮在寒月苑內(nèi)不再見外人了.“可是,你現(xiàn)在……”
“我是戴上了眼罩沒錯(cuò)!迸嵋莘裁壅謸尠椎溃骸翱蛇是擋不了這丑陋的疤痕!彼樦鴤虛崃讼氯.“就算嚇不昏人,至少也會引出幾場惡夢吧?那也可算是罪過了!”
裴仲湖暗嘆.“難道你也要你的媳婦兒陪著你躲在這兒一輩子不見人?親家公說過,你的媳婦兒非;顫,而且特別向往江南風(fēng)光,這也時(shí)她愿意嫁過來的因素之一,你這樣綁著她,她會很痛苦的!
裴逸凡微抽搐了一下嘴角.“不,我不會綁著她,她愛怎么玩就怎么玩,這是她嫁給我該有的補(bǔ)償;甚至,她要是喜歡上了別人,我也不會不讓她走的,她本來就不該嫁給我。”
裴仲湖不贊同地?fù)u搖頭.“你實(shí)在不該如此自暴自棄的。”
“這不叫自抱自棄,爹,”裴逸凡反駁.“這叫有自知之明.她值得配一個(gè)比我好上千萬倍的男人,而不是一個(gè)殘缺的丈夫。”
“你們?nèi)羰悄芎煤玫呐囵B(yǎng)感情,日子一久,難保她不會喜歡上你。 迸岱蛉巳滩蛔〔遄.“不可能的!”裴逸凡斷然地說:“我剛剛不都說了嗎?她值得配一個(gè)比我好上千萬倍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會喜歡我這樣一個(gè)殘缺的人呢?她不討厭我,我就已經(jīng)很偷笑了!
“逸兒,親家公告訴我,你的媳婦兒是個(gè)慧黠獨(dú)特的女孩子,個(gè)性倔強(qiáng)好勝、不服輸,可最敬佩有智慧的人,而你天資聰穎過人,若是能從這方面努力,讓她明白你雖身有殘缺,可心卻不殘,那么,你也不是沒有機(jī)會的!迸嶂俸嵝阉.裴逸凡沉思無語.“是!逸兒,聰慧的女子重內(nèi)輕外,”裴夫人附和道:“你那么聰明,不會完全沒有機(jī)會的,為了娘,你就試試看吧!”
又沉默了半晌后,裴逸凡才輕嘆道:“好吧!我會試試看的!
夫婦兩這才欣然的露出安慰的笑容.“那你們就在這兒好好度你們的新婚,我不會讓任何人來騷擾你們的!迸岱蛉苏f.裴仲湖也頷首道:“對,除了裴安,就連我們也不會常來,免得媳婦兒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億起昨兒個(gè)夜里,新娘子喧賓奪主的舉動,裴逸凡不由得失笑.“媛媛才不懂得何為不好意思,她大方得很哪!不過,她倒是真得很怕那些繁復(fù)的禮節(jié),譬如見長輩的規(guī)矩之類的。”
瞧見兒子一想到媳婦兒就笑,夫婦倆不覺也跟著開心起來.多久沒見到兒子的笑容了?他們想.“好,好,那我們盡量少來就是了!
“也毋需如此,”裴逸凡笑道:“只要爹娘不要太在意她的率性舉止就好了!
裴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便偕同丈夫起身.“好了,我們也該走了,雖然沒見著媳婦兒,但以后還有的是機(jī)會,只要你們能開開心心的過日子,我們就安心了!
送走父母后,裴逸凡迫不及待地回到新房內(nèi),瞧見媛媛居然還抱著枕頭呼呼大睡,不禁好笑地?fù)u搖頭.想著她的丫環(huán)未到,她又是初經(jīng)人事,也只能由他這個(gè)做夫婿的來伺候她了.裴逸凡弄來熱水,擰了布巾想要幫她抹拭身軀,她卻死掐著枕頭不放,他只好親她、吻她、撫摸她,教她呻吟著四肢癱軟,才好乘機(jī)擦去她雪嫩大腿上的血跡.驚呼聲傳來,裴逸凡自然地側(cè)首望去,只間媛媛兩顆烏溜溜的大眼睛震驚地瞪著他,剛好對著她丑陋的左臉,一股刺痛頓時(shí)在他胸口無情地泛開,教他羞慚地立即避開臉去,可下一句又讓他愕然的回過頭來.“該死,我怎么又忘了,我成親了嘛!房里是應(yīng)該多個(gè)男人。
她說著,坐了起來,一見到自己的裸身和血跡,雙頰也很自然地泛起兩抹迷人的暈紅,她赧然地接過裴逸凡的布巾.“我自己來就好了!
他凝視著她迅速為自己抹身,間或轉(zhuǎn)頭給他一個(gè)羞澀的笑容,哪笑容是如此甜美,如春風(fēng)般悄悄吹皺一池春水,教他無法自抑地掀動心湖,漾起一陣懶懶的漣漪.他深吸一口氣,壓抑下心頭的波瀾,轉(zhuǎn)身為她弄來另一條布巾.“其實(shí)我一向不需要人伺候的,”媛媛將身子再一次上下擦拭過,“多個(gè)陪嫁丫環(huán)也只是面子問題而已。”她扔開布巾,再裴逸凡眨也不眨的注視下,走到自己的衣箱里翻找衣裙.“照我的意思是,一個(gè)也不用跟來,我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干嘛多個(gè)人在我身邊羅唆一些有的沒有的,而且啊……”
聽她嘮嘮叨叨地說著,并手腳俐落地為自己著衣、梳發(fā),裴逸凡此刻才領(lǐng)悟到他的新婚妻子似乎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外表,但是,這并不表示她也不會在意他人異樣的眼光和嘲諷.終于穿戴齊全后,媛媛遲疑地回過身來對上他的眼.“呃……這個(gè)……”
習(xí)慣性地?fù)崃艘幌卵壅郑笆裁词?說吧!”裴逸凡淡淡地道.“我……”媛媛咧出一抹傻笑.“昨晚沒有把你嚇著吧?”
裴逸凡微微一愣,疑惑地問:“嚇著?我為什么會被你嚇著?”
“沒有嗎?那就好了!”媛媛釋然地吁出一口氣.“記得有一回我到二姐房里聊天,結(jié)果聊啊聊的,聊得太晚了,我就睡她那兒啦!可是第二天一醒來……”
她哈哈笑了兩聲.“二姐就指著天發(fā)毒誓說再也不同我睡了,她說我好可怕,一睡著,過不了多久,就像條蛇一樣地纏住她,怎么拉也拉不開,偏偏我睡熟后就不容易醒,即使她想叫我醒來放開她也沒法子,只好任我纏著她睡到天亮,差點(diǎn)沒掐死她。”
裴逸凡不自覺的露出笑容,“呃……事實(shí)上,我的確是有些驚訝,不過,你提醒過我了,我多少有點(diǎn)心理準(zhǔn)備,也就沒那么意外了!
“不過……”媛媛突然頗為困惑地蹙起眉頭.“你又是如何有辦法先起床的呢?我二姐都說她怎么也掙不開呢!”
他嘴角的笑容益發(fā)深了.“你想知道?”
媛媛好奇地直點(diǎn)頭.“當(dāng)然!”
裴逸凡頷首.而后突然轉(zhuǎn)身背手朝外室走去.“昨兒個(gè)夜里,你不只醒過一次吧?”
媛媛忙跟了上去.“對啊!好幾次呢!每一次都是你……!”
裴逸凡緩緩落坐,對著滿臉通紅的小妻子微笑道:“坐下來吃早膳吧!待會兒我?guī)愕胶略防锕涔!?nbsp;
一瞧見有得吃,媛媛的雙眼頓時(shí)亮了起來,立刻忘了羞怯,大剌剌的坐下.拿起碗筷就毫不客氣地大吃起來了,裴逸凡得吃像反而比她斯文許多.喝下一碗稀飯后,媛媛邊舀起第二碗,邊拿眼偷覷著夫君.“呃,逸凡相公,我們不出去逛揚(yáng)州嗎?”
裴逸凡的臉容倏地一沉,冷冷地道:“我說過我不出門的!”
“好嘛!好嘛!干嘛那么兇嘛!”媛媛咕噥著繼續(xù)喝她的稀飯.“那我們晚兩天再出去玩好了!
裴逸凡啼笑皆非地?fù)u搖頭.“不是晚兩天,而是我不會出門!你要玩,就自個(gè)兒去玩,我不會禁止你出門的!
“那怎么行!”媛媛抗議道.“這里我有不熟,出了門非迷路不可,你不怕我找不到路回來嗎?”
裴逸凡緩緩放下碗筷.“你出門時(shí),必會有家丁、丫環(huán)陪著,怎么可能會回不來?”
媛媛猛翻個(gè)白眼.“哦!拜托,我在娘家時(shí),出門從沒有人跟著,為什么現(xiàn)在就得有人跟著?”
“你說你會迷路的,不是嗎?”裴逸凡反問.“可是我要你陪我!”
裴逸凡還是搖頭.“不可能!”
媛媛的眼珠子溜溜一轉(zhuǎn),賄賂道:“那我請你吃水晶皂子!
他唇角微曬.“府里就有得吃了。”
“我請你去看戲、聽說書!彼刮娜藨(yīng)該喜歡這一套吧?她想.“我喜歡自己看書!
“我抓野兔烤給你吃?”只要吃過一次她烤的野兔,任誰就會上癮.“沒興趣。”
媛媛瞇眼盯著他,手里還忙著夾小菜、喝稀飯,腦袋里卻只想著該怎么拐他出門,險(xiǎn)些將稀飯給吸進(jìn)鼻子里去.明擺著就是無聊的自尊心作祟,其實(shí),再怎么見不得人,還不是自己心安、他人習(xí)慣就好了,可他就是如此固執(zhí)地要把自己藏起來到發(fā)爛、發(fā)臭.如果他真是個(gè)聰明人,就不該如此膚淺才對,或許她該先去探究是否還有其他的原因存在,以致他會堅(jiān)持讓自己成為一直縮頭烏龜.邊暗忖著,邊迅速用完稀飯,她放下碗筷,正想拿袖子抹嘴時(shí),裴逸凡適時(shí)遞來一條手巾,媛媛順手接過來隨意抹了抹,然后跳起來抓著他的手就走.“好,那你現(xiàn)帶我先在這寒月苑里到處逛一下吧!順便告訴我你平常都做些什么消遣!
她實(shí)在很難想像日日夜夜就關(guān)在這么一小座園苑里,他是如何讓自己不發(fā)瘋的?
她走得快,他也跛得厲害些.“也沒什么,平日里,爹通常會來和我討論生意上的事,帳目也是我在管理的,另外……”一聲驚呼驀地打斷他的敘述,他不禁停下腳步,愕然的轉(zhuǎn)眼.“怎么了?”
因?yàn)槲辉谒髠?cè),所以,媛媛那幾近于崇拜的眼神,也正好直盯在他那半面鬼臉上.“你會……算帳?”
她那種眼神實(shí)在教人感到很不自在,甚至有些發(fā)毛,他捂唇輕咳兩聲.“我天生對數(shù)字很敏感,算起帳來,不但比別人快很多,甚至用不到算盤;而且,我常常能從數(shù)字中察覺到一般人不容易發(fā)覺的問題,因而杜絕了不少舞弊吃帳的情形,所以,爹很早就把帳目交給我掌管了!
“天哪!你會管帳耶!”媛媛仿佛作夢般地呢喃著,好像他剛剛告訴她說他會孫悟空七十二變似的.“那又如何?”裴逸凡莫名其妙地問.媛媛輕嘆一聲,繼續(xù)往前走,“我不會。”她老實(shí)承認(rèn).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恥辱,而且是非常丟臉的恥辱,生性倔強(qiáng)好勝的她,竟完全無法否認(rèn)這項(xiàng)天大的污點(diǎn).不會就不會,犯得著用那種好似他是神明般的眼光瞧他嗎?
“很多人都不會。
“可是……”她瞟他一眼.“我什么都行,就是數(shù)字不行!
“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本拖袼辽偈(xiàng)中就缺了九項(xiàng).猶豫了好半晌,她吞吞吐吐地又進(jìn)一步承認(rèn).“我……不只不行,而是很……很糟糕!
裴逸凡不在意地反手牽著她下樓.“我行就好了!
媛媛沉默了,一路上和他來到?jīng)鐾だ,她都沒出聲,直到兩人雙雙坐下后,她才吶吶地道:“你不懂,我……真的很糟糕!
“無所謂,反正又不叫你管帳!
“但……但若是……”媛媛欲言又止地看著他.“若是我用九兩九文錢買……買了三個(gè)小籠包呢?”早晚會讓他知道的,還是先主動招供好了.裴逸凡呆了呆,繼而驚叫道:“九兩……你買的是金子做的小籠包嗎?”
媛媛尷尬地傻笑.“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我只是在小吃攤上吃了一些東西,在買了三個(gè)小籠包,那個(gè)老婆婆也不太會算,所以就叫我自己算.結(jié)果,我算一算就變成這樣了.我也知道應(yīng)該只有幾十文的阿!可是我不管怎么算,都是這么多嘛!這已經(jīng)是最少的了,最多我還算到十二兩八十文呢!”
裴逸凡不可思議地瞪著她好一會兒.“你……你常常做這種事嗎?”
媛媛不好意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裴逸凡無奈地吁了一口氣.“我明白了,你是個(gè)數(shù)字白癡!
“不只我。 辨骆罗q駁.“冉家的人都是這樣的嘛!”要難看大家一起難看,怎么可以讓她自己一個(gè)人丟臉?
裴逸凡不理她,兀自說道:“也就是說,你不適宜自己去買東西。”
“你陪我去。 彼僭囈淮纬藱C(jī)拐人.裴逸凡瞪她一眼.“我會讓裴安陪你去!
媛媛脫口便要為反對而反對.“我才不……咦?裴安是誰?”
“我的書僮!
“書僮?”媛媛聞言,極目四望.“我怎么都沒見到?”
“爹說暫時(shí)不要我管帳,所以,要裴安把一些帳本找去給他。”
“哦!那……”媛媛的腦袋轉(zhuǎn)了一圈.“好吧!既然你暫時(shí)不想出門,那我們逛完之后呢?你不在算帳時(shí)都在干嘛/”不是暫時(shí),而是永遠(yuǎn)!裴逸凡暗忖著聳聳肩.“看書、畫畫,或者讓裴安陪我下棋!
“下棋?”媛媛美美的臉蛋又是一亮.“你喜歡下棋?”
裴逸凡點(diǎn)點(diǎn)頭,媛媛隨即以算計(jì)的眼光上下打量他.“你……下得如何?”
“還可以啦!”他淡淡地道.“還可以?”她有點(diǎn)失望地垂下嘴角.“那就是不很厲害羅?”
裴逸凡張嘴想謙虛兩句,可轉(zhuǎn)眼突然想到裴中湖對他的交代,立即改口道:“還好,至少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人能贏我!
媛媛的小臉再度亮了起來,甚至比剛剛還興奮.“真的?”
裴逸凡唇角微揚(yáng).“你可以試試看!
他隨口撂下戰(zhàn)書,她卻是一把搶過,半聲不吭地拉了他就跑.沒想到她說風(fēng)就是風(fēng),說雨就是雨的,裴逸凡被猛一下扯得險(xiǎn)些摔倒地上“狗吃屎”.“你……干嘛?”
“下棋!”
“不是要先逛逛嗎?”他不解的問.“下完再逛!”
“哦……那……你帶我往后門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