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玨直睇著他,再看向他身旁的人,不能理解皇上為何出現(xiàn)在疏郢城,而且還是在這差點被砸的鋪子里,要是皇上有了丁點損傷……
「馮玨,我聽這位姑娘說這兒的萊菔是打豐水莊來的!固A少淵噙著無害的笑,朝他勾了勾手指!缚墒秦S水莊的萊菔不是得全送進大內(nèi)?」
馮玨瞅著他手中咬了一口的萊菔餅,神色不變地道:「藺爺要是嘗過這位姑娘的手藝,就會明白我為何會賣出一些萊菔給這位姑娘!
皇上嗜吃萊菔,絕對會對她的手藝折服。
「原來如此,相信皇上必定會原諒你!埂固A少淵開了圣口。
馮玨松了口氣,看著隨侍的御前帶刀侍衛(wèi)湯榮和侍讀學(xué)士唐子征,壓低聲音問:「藺爺出門就只帶兩名隨從?」
「兩名就足夠了。」
「可不是,哪怕突然遇到有人進鋪子擄人,就我一個人也夠用。」湯榮吃著萊菔餅,一邊說道,「還是馮二爺不信?」
「我豈會不信?」
湯榮和唐子征皆是攝政王的義子,尤其湯榮的武學(xué)是攝政王和鎮(zhèn)國將軍單厄離手把手教導(dǎo)的,說是大內(nèi)第一高手也不為過。
「坐下吧,吃點餅!箿珮s很自然地遞了塊餅給他。
「多謝!箮讉月前,他和馮玉押糧銀前往昆陽城賑濟,便是由湯榮護送,兩人是有幾分熟識。
「謝什么,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湯榮看回方靜予,端起了空盤子。「姑娘,還有嗎?」
「馬上來!狗届o予接過了盤子,回頭察看鍋內(nèi)的萊菔餅熟了沒。
見她一離開,馮玨隨即壓低音量道:「方才發(fā)生的事,沒驚動皇上吧?」
「有湯榮和子征在,還有那些人,我怕什么?」藺少淵像是沒將那等事看在眼里,只是……「現(xiàn)在的疏郢城是怎么了,大白天的,竟然有人大剌刺的進鋪子要擄人,知府難道都不知情?」
馮玨想了想后,簡略地將文家的事說過一遍!敢粫䞍貉靡蹠^來押人,相信知府大人清楚該怎么辦。」
「王正清啊……」藺少淵沉吟著,「這事我就不插手了,橫豎過兩日我就回京,至于最后如何處置文大夫人,你再差人跟我說一聲!
「皇上的意思是……」
「她的手藝真是好,這一回到疏郢城讓我嘗到魂縈夢牽的滋味,算是一大收獲,而她的好手藝,我希望可以傳承下去,否則往后我要上哪兒找這么好吃的餅?」說著,藺少淵隨手解下腰間的玉佩交給他!高,你知道該怎么做!
「多謝皇上!
「謝我?」藺少淵偏頭打量著他!改闶菓{什么代替文大夫人謝我?」
「我……」
「馮玨,你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真只是故人遺孀?」藺少淵噙著清雅笑意底下的眼眸分外銳利。
馮玨還沒回答,唐子征已經(jīng)嘆了口氣,搶白道:「皇上,這年頭寡婦改嫁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了,皇上別忘了我娘也是寡婦改嫁!巩(dāng)初他那個攝政王爹還是皇上時,就已經(jīng)下令從此不再興建貞節(jié)牌坊,而且鼓勵寡婦改嫁。
「我當(dāng)然知道,我并無貶低寡婦的意思,我只是……」
外頭突地傳來動靜,馮玨回頭看了一眼,說道:「皇上,衙役到了,不如讓我先處理這事。」
藺少淵擺了擺手,馮玨隨即朝外走去,讓衙役將已被捆綁起來的個男人押走,再走到灶邊,對著方靜予道:「等會兒你隨我上府衙一趟,沖著今天這事兒,我會讓你回到文家!
方靜予錯愕地看向他,沒想到他竟然要助她回文家。
能回文家是好事,可問題是他們孤兒寡母再回文家,就怕……
像是看穿她的擔(dān)憂,他又補充道:「你別擔(dān)心,我也會暫時住進文家,直到將文二爺定罪為止。」
方靜予不禁傻眼,不知道他到底要用什么名義住進文家。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柜T玨定定地看著她,說得自信。
他怎么仿佛能看穿她所有心事,她不須開口,他就能意會,既然他都這么說了,她就聽從他的安排。
去到府衙,知府立即開堂,審問之下,竟是文二爺之妻張氏所為。
馮玨冷笑了聲,確定了王正清想使兩面手法,一方面安撫他,一方面派人通知文又閑,讓張氏出面頂罪。
等了兩刻鐘,張氏來到了衙堂。
張氏一進衙堂就跪了下來,又哭又鬧的!复笕,民婦認罪,可民婦沒要做什么,不過是讓人砸她的鋪子,嚇嚇?biāo)T了,誰要她像個狐媚子,有意勾搭自個兒的小叔,民婦吞不下這口氣。」
「二嬸子,你可別血口噴人!」方靜予當(dāng)堂怒斥。
「我可是親眼瞧見的,他勾搭你,你也順著他,這算什么?根本就是亂了倫理,這事要不是大人傳我上堂,我還真不知道要找誰說去!」說完,張氏抓著手絹哭天喊地了起來。
王正清被她的哭聲擾得頭都疼了,他看向馮玨!格T二爺,依我看,既然無人受傷,鋪子也無損害,不如這事就這般私了,要不這妯娌這般鬧開,總是難看!
「誰難看呢?」馮玨噙著笑!杆肟,就讓她哭,我倒要瞧瞧她能哭多久!
以為讓個婦人上堂演著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事就能私了,豈有這般容易?他還沒算她血口噴人,損方靜予清譽的帳呢。
張氏抬起梨花帶雨的俏顏,直指著馮玨。「大人,你瞧瞧,她馬上就勾搭上這個男人了,要這男人給她出口氣,這般欺負我,大人,你要替民婦作主……」哇的一聲,她哭得更是驚天動地。
「馮二爺……」王正清是真的被吵得頭都痛了。
「她說文二爺勾搭嫂子,大人,這罪該要怎么判?」馮玨似笑非笑地道。
「這……」
「是她順著我家老爺,是她的錯,我家老爺哪里有罪?」張氏尖聲喊道,接著又對衙堂外看熱鬧的百姓哭喊道:「那個女人心思不正,勾引我家老爺,要害我家老爺犯下逆?zhèn)愔,都是她……?br />
方靜予粉拳握得死緊,不敢相信她竟然毀她清譽至此。
「大人,還不掌嘴?何時衙堂里允許如此喧鬧不休了?」馮玨眸露陰戾地道。
王正清聞言,也知道張氏真是演得太過,只能怒拍驚木堂,喝道:「張氏,衙堂上豈容你哭鬧,再不收斂,掌嘴伺候!
張氏聞言,收了淚水,悻悻然地閉上了嘴。
「文家將文大夫人給趕出府一事,大人何不趁現(xiàn)在一并給審了?」馮玨涼涼地又道。
王正清頭痛極了,氣惱文又閑真是個不會辦事的蠢蛋,才會累得他進退維谷,既然如此:「馮二爺,這事倒是不必審了,文家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趕文大夫人出府,文大夫人隨時都能回文府。」
張氏難以置信地瞅著王正清,心知他話都說出口了,根本沒有轉(zhuǎn)圜余地,不過這樣也好,一次徹底了斷,彼此都覺得痛快。
然而,張氏沒料到的是,馮玨竟然護送方靜予回文家。
文又閑從屋里迎了出來,滿臉愧疚地道:「嫂子,你終于肯回家了,你要是再不回來,我真不知道要用何顏面面對列祖列宗了!
方靜予淡淡地瞅著他,連應(yīng)聲都懶。
為何總是有人能夠睜眼說瞎話?分明是他趕她離開,怎么現(xiàn)在像是她私自離府一般?「文二爺,如果我沒記錯,我初上文府時,你說文大夫人是去廟里祈福!柜T玨毫不客氣地扎了他一針。
文又閑的臉漲得發(fā)紅,態(tài)度更顯得卑微了!钙鋵嵤俏也磺宄┳拥娜ヌ,只好隨便找了個理由!
「你不知道文大夫人的去處,尊夫人倒是清楚得緊,你該向她打聽的!柜T玨說得譏諷,一點情面都不給。
文又閑陪罪的笑都快僵住了,但仍努力忍著氣!竷(nèi)人我會好生管教的,我要是知道她會做這些事,豈可能不阻止?」
今兒個他唯一錯的,就是錯在他低估了馮玨插手的程度。
就算他是大哥的友人也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吧,畢竟大哥都已經(jīng)死了,他竟然還打算查大哥的死因……
「這樣吧,為了避免尊夫人又誤會文大夫人勾搭你,我呢,就在文府叨擾幾天,好好瞧瞧到底是誰勾搭了誰,又是誰犯了逆?zhèn)愔!?br />
方靜予驀地抬眼,不敢相信他竟是用這樣的理由留在文底,他是認為他們會對她下手嗎?
文又閑張了張口,本想拒絕,可是又想著若是不答應(yīng),反倒顯得自個兒心虛,只好允了,并差來總管領(lǐng)著他前往客房。
方靜予則是帶著兒子回到以前住的院子。
待人一走,張氏從廳外走進,心急的問:「老爺,這樣怎么成?」
文又閑把她給拖回屋里,將門窗都關(guān)嚴實了,劈頭就罵道:「你到底在搞什么,什么逆?zhèn)愔?你到底在堂上說了什么鬼話?」
「我……」她囁嚅著將堂上的事說過一遍。
他怒瞠著眼!改愕降字恢浪纳矸,居然還敢在公堂上胡亂說話?」
王知府特地派人通報,他便知道馮玨和王知府是有交情的,王知府屆時要往哪邊倒還不知道,她竟然還給他找了這么個大麻煩,他到底是娶了個什么樣的蠢妻!
「不然要怎么辦?要我摸摸鼻子認罪?」張氏不服地罵回去。
「你乖乖認了罪,大不了就是花錢消災(zāi),可是被你這么一鬧,情況變得更復(fù)雜、更麻煩,現(xiàn)在倒好,人家堂而皇之地住進來,你要我怎么趕人?」他可是皇商啊,想要斷他文家命脈,難嗎?
當(dāng)初馮玨上門后,他便差人要將方靜予拾擄回來,可偏偏要死不死的,硬是教馮玨給遇上了,而后他們又去了豐水莊,他差人盯著動靜,卻進不了莊子,厘不清馮玨帶她上豐水莊又是為哪樁。
但不管怎樣,能將方靜予帶回,讓她躺在床上說不了話,對他而言就是最安全的做法,可誰知道馮玨像是早猜到他的心思,派人盯著鋪子,害他人沒擄成,反倒引發(fā)這一連串的麻煩。
「要不然,咱們想個法子弄死她,再嫁禍給馮二爺!箯埵贤坏馈
「你傻了嗎?!你的腦袋能不能好好想想,他可是皇商,他要是出事,宮中難道會不聞不問?再者,他馮家現(xiàn)在在圣駕面前可是春風(fēng)得意得很,又有常寧縣主和攝政王當(dāng)靠山,你是想死了才敢動他!」文又閑真想掐死她,老是出一些傷己又無用的餿主意。
「要不然你說要怎么辦嘛,難道真要讓他住下來,好讓他查出大哥的死因,把你給揪出來?」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在為誰心急、為誰慌!
「他就算想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他要是買通了王知府,將計就讓地定你罪呢?」張氏幽幽地道。
文又閑往榻上一坐,愁眉不展,陷入沉思。
「你要知道那個馮二爺可不是什么君子,他真想要弄死你,還難嗎?」張氏撇了撇嘴,朝方靜予所居的東方吐了口口水!敢膊恢滥莻狐媚子是怎么媚惑人的,就連馮二爺這種男人也拜倒在她裙下!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在堂上一真替方靜予那個賤女人說話,我愈是罵方靜予,他的臉色愈冷,不就是為她出頭?」一想到方靜予,她就一肚子火,憑什么兩個都是方家的媳婦,卻只有她受到公爹婆母的疼愛?她好歹是燈商千金,可她方靜予不過出身農(nóng)戶,拿什么跟她比?
文又閑沒理睬她的怒火,細細地將她的話想過一遍,突地用力一拍手!冈瓉砣绱,要是如此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什么說得通?」張氏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馮二爺確實看上方靜予了,而且恐怕是在之前就看上的,否則他何必替她出頭?美其名是為了大哥,可分明就是為了她,我甚至懷疑,當(dāng)初大哥會將莊子的農(nóng)作賣給馮玉,肯定就是他牽線的,如今他知道大哥死了,就是為了方靜予來的!拐f完,他為自己的完美推論感到滿意。
「那又如何?」
文又閑橫她一眼,惱她是個沒腦子的。「那又如何?咱們正好拿方靜予來引誘他,要是他倆事成,咱們就看他如何反應(yīng),如果他顏面有愧,咱們就助他一臂之力,將方靜予送給他,只要寡婦改嫁,文羿就沒道理繼承文家家產(chǎn)!
「但他要是理直氣壯呢?」
「哼,那咱們就上官府告他們私通,告到他身敗名裂!
「這哪算是私通,大哥都死了!
「嘿,你別忘了,當(dāng)初你不就是懷疑方靜予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大哥的種,才會對外說孩子早產(chǎn)!
「但……她也不可能搭上馮二爺吧。」
說起這事張氏就有滿腹的怨懟,當(dāng)初好不容易才將方靜予給攆走,可偏偏她失蹤了四個多月后,竟然叉讓大哥給找了回來,這也就算了,偏偏成親后就傳岀有喜,這實在讓她嘔極了!
瞧瞧她都成親多久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可偏偏方靜予和那病癆子大哥有了喜,再仔細算算時間,這分明是成親前就懷上的,可大哥向來講禮,豈可能行事如此出格?她能不懷疑是方靜予在外頭懷了野種再回來嗎?
「就算不是私通,他與寡婦有染就是出格,接下來就由著咱們便編派他罪名,借此要脅他,他還能不從嗎?咱們還能要他牽線拿到幾筆買賣,有皇商當(dāng)靠山的買賣,咱們還需要煩惱什么?」
只要他運用得好,這可是一箭多雕的好法子。
「老爺,你果真聰明!箯埵喜唤潎@道。
文又閑斜勾起唇,直覺得這買賣是穩(wěn)賺不賠的,他真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