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兒,你可知娘娘昏睡了幾日?”
“呃……”燕吹笛一頓,僵硬地抬首看向蘭總管笑意漸失的恐怖模樣,當(dāng)下滿腦門的冷汗是怎么抹也抹不完。
“已足有三日。”國師大人沒沖出來宰了他已經(jīng)算是奇跡了。
“師兄?”身為同伙的軒玫岳緊張地看著他。
“不該有問題的呀……”燕吹笛苦惱地蹲在地上,兩手捧著腦袋瓜,怎么想也想不透。
蘭總管隱喻地道:“倘若娘娘再不醒來,只怕……”現(xiàn)在還好說,至少娘娘除了睡覺外本身沒什么大礙,若是真讓皇甫遲逮著毛病,他想,以皇甫遲期待的心情來看,這小子就算不死大概也差不多了。
“我這就去想法子!”像是被人踩著了尾巴般,燕吹笛一骨碌跳起來就忙著想跑。
蘭總管眼捷手快地揪住他的衣領(lǐng),一把將他給拖回來,“等會兒,你先同我仔細(xì)說說娘娘奪舍這事的來龍去脈,法子由國師大人來想就成了!
“是……”
聽完蘭總管打探來的報告,明白燕吹笛這個本身半人半魔的半調(diào)子,瞞著他在暗地里都干了啥好事之后,氣得瞼色鐵青的皇甫遲一掌重拍在桌面上,登時粉碎了一張上好的黃花梨木樓雕木桌。
“那個做事不經(jīng)腦子的蠢蛋”
什么不好用,偏用火魔之女來當(dāng)她的身子?
怪不得那日火魔的氣息會重臨人間,而他身為修羅的福澤在與魔力相互沖撞之后,兩者互不相融甚至彼此有意吞噬掉對方,這才會引起劇烈的天象……那小子根本就是胡來!
他也不想想晴空給的是佛舍利,他還去找個魔類的身子來?佛與魔天性本就極度不合也就罷了,再加上修羅的福澤下去攪和,這根本就是三方不合的屬性全都湊在一塊兒對著干了,紀(jì)非身為凡人的魂魄沒被這三方撕碎是走運,他居然還用塞的把她給硬塞進(jìn)那身子里。
也難怪軒轅岳要懷疑奪舍怎會用了那么長的時間,昔通的奪舍也不過是片刻的事而已,偏偏燕吹笛就是用上了三種不合之物硬湊在一起,別說是花上一整夜的工夫奪舍,它竟然還成功了他才覺得不可思議!
此外……
用塞的?那小子竟敢用塞的?
想要奪舍不會叫他這個正牌修羅來做嗎?不是修羅就別胡亂還魂或奪舍,臭小子這方面的術(shù)法也不知是打哪兒偷學(xué)來的,他以為他那個半調(diào)子能總是好運得順風(fēng)順?biāo)畣幔窟@回是紀(jì)非走運,一想到若是不那么揍巧,那么紀(jì)非的魂魄很可能被那小子給弄得魂飛魄散……
強(qiáng)大的寒意緩緩自皇甫遲的周身散開來,蘭總管瑟縮地抖了抖身子,光看他這反應(yīng)也知道燕吹笛這回又捅了多大的樓子。
“國師大人,您消消氣,息怒息怒……燕兒他這不是好心辦壞事嗎?您也知道,他人小腦袋呆,他定然不是故意的,您就別生他的氣了!
“蘭……”皇甫遲極力捺下出去掐死那個不肖徒的沖動,“去準(zhǔn)備丹室與丹爐,本座要煉丹!
“老奴這就去辦!彼c點頭,才轉(zhuǎn)身走沒幾步,又躊躇地走回來,“那個,國師大人,有件事老奴不知該不該說……”
“何事?”皇甫遲一手撫看胸口,努力試著調(diào)穩(wěn)氣息,因一股子的火氣還卡在他的胸臆里上不去下不來。
蘭總管一手指向窗外,“燕兒在外頭跪有好一會兒了。”
皇甫遲微瞇著眼,透過半敞的窗扇看向外頭,那個知道事情鬧大了的徒兒正認(rèn)罪地跪在地上,兩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貼在腿上,一顆腦袋也垂得低低的,就像小時候做錯事時一樣,總是先跪先贏,打算先借此軟軟他這師父的心……
蘭總管兩眼充滿了期待,“國師大人……”
“本座現(xiàn)下沒工夫收拾他,去叫他把皮給本座繃緊!”忙著去煉丹的皇甫遲惱怒地?fù)P手將窗扇合上,轉(zhuǎn)身去抱來猶睡得人事不省的紀(jì)非。
“是……”就知道苦肉計在這當(dāng)頭是不會管用的。
滿心嘆息的蘭總管在離開客房后,先是照皇甫遲的吩咐把事辦妥,這才趕到客房大門處去解救那個還木木跪著的燕吹笛。
“燕兒!
燕吹笛抬起頭,還想不出是哪兒出了岔的他,表情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國師大人已閉門煉丹,你就甭跪在這兒了!碧m總管摸摸他一腦袋雜草般的亂發(fā),“反正他又瞧不見,你就別折騰了,乖,先回房去歇著吧。”
為了奪舍,這孩子耗盡了法力和魔力,直到現(xiàn)在臉色還是這么差,就算要打要罵也得先讓他養(yǎng)足了力氣來。
“我……”本還想用苦肉計的燕吹笛猶豫地看看客房緊閉的大門。
蘭總管拉起他,順手替他拍了拍衣袍,“眼下國師大人所有心思都在娘娘身上,明白嗎?”
意思就是皇甫遲根本就沒工夫理會他……他演給誰看去呀?
燕吹笛沮喪地低下頭,“知道了……”
“師兄……”看看他失望的模樣,軒轅岳有些不忍。
“我沒事!彼麚u搖頭,垂頭喪氣地拖看步子慢慢踱走,活像只垂看尾巴的流浪犬似的。
相較于燕吹笛這個半調(diào)子,身為修羅的皇甫遲,辦事能力則遠(yuǎn)遠(yuǎn)比他可靠多了。
兩日過后,皇甫遲成功地?zé)捴瞥龅に,并出手整合紀(jì)非體內(nèi)一身亂七八糟的亂象,終于將佛、魔、修羅三方屬性成功地融合在一塊兒,而她的魂魄這也終于穩(wěn)定了下來,沒再被那三方給試圖擠出身子去。
“娘娘……”在她服下了皇甫遲所煉的丹藥后,蘭總管興奮地看看總算從睡海里游出來的美人魚。
睡得腦袋暈呼呼的紀(jì)非揉著眼,滿心睡意的她,很不情愿地在床上坐起來。
“發(fā)生了何事?”怎么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樣?
蘭總管小心地瞥了瞥臉色還是很難看的皇甫遲,見他沒反對,這才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告訴她。
豈料紀(jì)非的反應(yīng)卻是一愣,接看不好意思地搔搔發(fā)。
“紀(jì)非?”皇甫遲將她抱過來置在腿上,并抬起她的臉蛋查看。
“其實我就是沒睡飽而已。”是她對不住那只小皮猴。
“啊?”
她在皇甫遲的懷里伸了個大大的懶順,并意猶未盡地打了個呵欠。
“整整七年啊,我同緲那女人斗了整整七年,日也斗夜也斗,時時刻刻都努力找她磕、給她下絆子、到處給她制造麻煩,還逮著空就去奈何橋那邊賭賭看有沒有機(jī)會過橋,或者在躲過那些老跟在后頭的鬼差后,就試著溜去轉(zhuǎn)生臺看能不能投胎……七年了,你們說我能睡飽才有鬼!”
蘭總管愣愣的,“所以娘娘您只是……”
“補眠!
“……”某人也跪得太冤了點。
“咳。”皇甫遲在蘭總管指責(zé)的目光緩緩飄過來時,動作有些不自然地別過瞼去。
于是在皇后娘娘再痛快地大睡上三日,終于睡了個飽后,不但皇甫遲心上的大石終于卸了下來,燕吹笛他那有點冤枉的罪疚,也在蘭總管的開釋之下,一腳被他給踢至床底下去,只是,燕吹笛還是高張不起來。
這日一大清早的,藏冬在吃完晴空特制的早齋后,打算陪晴空去客院那邊看看那幾個詭異的一家子。
晴空邊走邊問:“醒來了?”
“醒了!睅煾赋鲴R果然與眾不同,比那不牢靠的徒兒管用多了。
“既是醒來了,那對師徒還不和解?”晴空一手指著那像個怨靈般,連著好幾日都徘徊在客院外頭的燕某人,以及眼班岳和老是桿著當(dāng)背景的蘭總管
已經(jīng)放棄的藏冬,一副隨便他們?nèi)サ哪印?br />
“他們別扭嘛!辈皇且患胰耍贿M(jìn)一家門,也只有鐘靈宮才會出產(chǎn)這等特異品種了,他再去當(dāng)和事佬他就是吃飽撐著。
走至客院外頭的大門處收住步伐,順著燕吹笛偷窺的目光往大門里頭看去,清晨的陽光下,皇甫遲抱著懷中的紀(jì)非正在雪地里散步,他面上那副心滿意足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只要擁有了她,就擁有了整座夭下,什么都再也不需要了般。
藏冬現(xiàn)實地長嘆,“唉……有愛人就不要愛徒了!
“可不是?”晴空有些同情趴在門邊看得眼巴巴又酸不溜丟的燕吹笛。
站在燕吹笛身后一直拉著他衣裳的軒轅岳,很想阻止自家?guī)熜滞蹈Q狂的舉動,讓他別再這么丟臉了,可他又勸不走這個想進(jìn)去又不敢進(jìn)去的師兄,于是他只能也躲在這兒陪著他一塊兒丟瞼。
“哪,眼紅不?”藏冬有些壞心眼地問向某人。
燕某人甩過頭,“誰說我眼紅的?”
“你就裝吧你!笨此能忍多久。
軒轅岳的語氣無比哀怨,“山神,當(dāng)初是你說只要把娘娘還給師父,就有可能修補他倆之間師徒情誼的……”
“我哪知你家娘娘魅力這么大?看看你家?guī)煾,眼底不只是沒那小子,連我們都不存在了!辈囟沿(zé)任撇得一干二凈,順道還稱贊了里頭的某人兩句,“瞧瞧,皇甫遲抱孩子抱得多順手啊!
身為偷窺狂之一的蘭總管,自傲地?fù)P高了下頜。
“那是,國師大人可是有練過的。”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某個被練過的人,直把燕吹笛看得瞼上氣血十足紅光滿面。
“我也該告辭了。”晴空笑笑地看了一會兒,這才道出來意。
軒轅岳連忙走過來,“晴空,我?guī)煾傅纳碜印?br />
“放心,他痊愈了。”有了那位娘娘,皇甫遲什么心病都好了。
“多謝!
“那我也--”在這客居夠久的藏冬才跟著想開口,院內(nèi)的皇甫遲忽然朝外一喚。
“蘭!”
不明所以的蘭總管匆匆跑進(jìn)院內(nèi),恭謹(jǐn)?shù)芈犃艘粫䞍涸捄,突然訝異地(fù)P高了聲調(diào)。
“什么?現(xiàn)在就搬家?”
“去收抬一下。”皇甫遲也不管他在臉色難看些什么,懷中的人兒要他做什么,他便依著她的意思照辦。
“是……”蘭總管皺著白花花的眉毛,偷愉瞥了眼被打擊得整個人頓時變得很灰暗的燕吹笛,再轉(zhuǎn)身急忙去做搬家的準(zhǔn)備。
大門外的幾名看客,在聽清了蘭總管說的話后,無一不把目光集中在燕吹笛的身上,軒轅岳拉著他的衣袖,想要安慰卻又不知該從何開口。
“師兄……”他都期待那么久了,沒想到師父他……
燕吹笛蹲坐在門邊,兩手抱著膝蓋動也不動,半晌,他才悶悶地低問。
“……住這兒不好嗎?”他是短了吃的還是少了穿的?無論想什么要什么都立即送到,雖不敢說無微不至,但也自認(rèn)是殷勤備至了,更何況,他都還沒同師父好好說上一句話呢,沒想到他們竟然要走。
眼看他都落寞成那副德行,藏冬的心腸再硬也看不下去了,他干脆打開客院大門大聲往里頭問,直接幫燕吹笛討個理由。
“國師大人,你在這兒住得好好的,怎突然要離開?是天問臺有何不周到嗎?”
“住不慣,太小也太舊了!被矢t看了他一眼,同時也注意到燕吹笛失望到整張臉都快埋進(jìn)膝蓋里了。
得了皇甫遲的回答后,藏冬以指戳了戳燕吹笛的肩頭。
“你家?guī)煾杆遣皇枪諒澞ń窃诎凳灸慵姨,供不起皇后娘娘這尊金枝玉葉?”也只可能是這樣了。
燕吹笛一瞼茫然,“太破產(chǎn)”一整座山頭都是他家哪,這還。壳矣袠怯性河谐赜辛,屋齡不超過七年,這……這還供不起娘娘她老人家?
“我覺得挺好的呀……”軒轅岳也是無法理解,明明這兒再住上兩打人都還有得剩。
當(dāng)一頭霧水的三人組還在面面相覷時,紀(jì)非拍著皇甫遲的肩頭示意他將她放下,接著她提著裙,搖搖晃晃地走至燕吹笛的面前,笑意盈然地道。
“小皮猴,你何時才要兌現(xiàn)諾言?”
燕吹笛覺得腦袋更是空了,“什么諾宮?”
她扳著手指替他回憶,“當(dāng)年你四歲時曾說,等你長大了,要蓋幢像鐘靈宮一樣大的宅子,然后一間給師父住,一間給岳兒住,一間給你……”
燕吹笛連忙喊停,“等等,我說過這種事?”
“當(dāng)然!彼靡庋笱蟮靥綦x了黛眉,不疾不徐地抖出他的底細(xì),“你還說過,你沒長大前都要跟師父一塊兒睡!
當(dāng)下原本凝重的氣氛一掃,所有人都神情怪異地瞅著他瞧。
鬧了個大紅臉的燕吹笛忙想捂上她的嘴,卻又不敢造次,他有些氣惱地問。
“娘娘,您怎么知道這回事?”都八百年前的年幼往事了,她打哪兒去挖出來的?這要是讓師弟誤會了他的清白怎么辦?
她聳聳肩,“你告訴你家?guī)煾,你家(guī)煾父嬖V蘭總管,蘭總管告訴春嬤嬤,春嬤嬤就同我匯報了!彼男〉老⒍嗄陙硪恢倍际呛軙惩ǖ。
藏冬這下搞清楚了,“所以說,這小子承諾過要蓋座鐘靈宮似的大宅給他家?guī)煾葛B(yǎng)老?”跟鐘靈宮那種宮殿相比,那自然是看不上這兒了。
“不錯。”既然立志那么早,那她這個體貼的長輩當(dāng)然要成全他的心愿,在他把宅子弄好前,他肯定是沒時間來打擾她與皇甫遲的兩人世界了。
燕某人原本漲紅的臉龐,立刻變得青青白白的。
不是吧?這么玩他?
“小皮猴,別忘了你的諾言啊”生性爽朗大方的紀(jì)非使勁地拍拍他的肩頭,接著轉(zhuǎn)身走進(jìn)院里投入皇甫遲等著的懷抱。
歇停了幾日的雪花自天際悄然落下,帶走了忙著搬家的蘭總管,也帶走了抱著紀(jì)非離開的皇甫遲,徒留下忽然背了一大筆龐大家債的燕吹笛呆怔地看著漫天紛飛的雪花,許久過后,總算自打擊中清醒過來的他,悶不吭聲地跑回他的主院去,并在他房間的床底下拖出一大箱珠寶,還有好幾箱的黃金。
跟著走進(jìn)來的軒轅岳訝然地看著一地的錢財,從不知道他家?guī)熜诌@七年來居然這么會生財,他不解地問著坐在地上清點家產(chǎn)的燕吹笛。
“師兄,你要做什么?”
“準(zhǔn)備蓋房子。”哼,蓋就蓋,他就不信這回他玩不過娘娘她老人家。
“啊?”他還當(dāng)真。
“那個……反正眼下也沒我什么事了,我這就回靈山了,不必送我!币哺M(jìn)來看情況的藏冬,走至門口聽到他那句話時,馬上就轉(zhuǎn)過身急急閃神。
“站住,想都別想跑!”一顆黃澄澄的元寶飛過藏冬的耳畔,直接打中門扇,砰地一聲,門扇立即關(guān)上。
“師兄,我也忽然想起我有要事。”見苗頭不對,軒轅岳的腳步也趕緊往門口的方向挪。
燕吹笛才沒放過他,“你也別溜!
“你想蓋房子就蓋房子,你……你留下我們干嘛?”藏冬閃閃躲躲地避著他那像要吃人的眼神。
“我缺苦力!
“……”
片刻之后,自主院內(nèi)沖出一人一神,在天問臺上四處竄逃,跟在他們后頭還有某人邊追邊喊。
“還跑還跑你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