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快馬急趕也得八天,那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和馬賊對上?要不就是打完馬賊了吧?”她只小手托腮,神思有些恍惚,盯著大帳那只大沙盤發(fā)呆。
“也不知打得怎么樣了?大將軍平常那副吊兒郎當樣,也不知道能行不能行……哎,真討厭,要是當初我也去就好了,現(xiàn)下就不用在這兒心急火燎地胡思亂想,替他窮操心了!
思緒一片紊亂間,腦中驀然浮現(xiàn)那日阿爸對她哭哭啼啼說的那一番胡話,她心下一緊,臉蛋又漲紅了,也不知是給羞的還是氣的?
阿爸是一時給急傻了吧?怎么就胡亂替她和大將軍湊成對兒呢?這話要是傳出去,那她豈不是被人扣上“挾職務(wù)之便,以權(quán)謀私,行貪圖上官美色之實”的罪名,是會給人戳脊梁骨的。
“阿爸真是擔心過頭了。”她捧著腦袋瓜一陣亂甩,努力恢復(fù)鎮(zhèn)定。“想我好兒郎不去報效國家還談什么兒女私情的,戎俗了!”
蘇小刀自動自發(fā)地忽略心口那莫名隱隱蠢動的什么。
至于臉紅——給氣的不行啊?
大帳外驀然起了一陣輕微的響動,她心一緊,仿佛預(yù)感到什么似地急忙起身往外張望去。
“大妹子!”猛九忽地掀開帳幕,面色凝重!盃斅受娊藴缌笋R賊,卻不小心遭流箭射中胸口,現(xiàn)下已經(jīng)被護送回城內(nèi)的定西大將軍府,你是爺?shù)馁N身親兵,立刻速速前往護衛(wèi)!”
“他、他受傷了?”蘇小刀臉色瞬間刷白,二話不說就往外沖!拔疫@就去!”
在策馬急趕回西境城的途中,冷涼的秋風刮過她的頭面,她卻絲毫察覺不出半分疼痛,滿心滿腦都是大將軍胸口中箭身受重傷的消息。
“可惡!不是說功夫多厲害又多厲害嗎?還說什么十幾歲就領(lǐng)兵打遍天下無敵手,是不是都吹牛皮吹出來的?還耍帥不肯帶我這個貼身親兵去剿馬賊,現(xiàn)在受傷了就很好看嗎?”
她眼睛被風吹得刺痛,隱泛水光,嘴上卻是破口大罵,氣呼呼怒騰騰地半點不饒人。
馬兒撒蹄狂奔,她一路疾奔進了城門,而后氣勢洶洶地停在高大巍峨的定西大將軍府門前,一躍而下就要往里沖,卻被人攔住了。
“什么人?竟敢擅闖大將軍府!”煞氣沖天的阮府親兵大喝一聲。
“我是大將軍的貼身親兵,是來護衛(wèi)大將軍的!”她吼得比他還大聲。
那名高壯剽悍的親兵一怔,竟詭異地沉默了一下,方才開口問道:“姑娘姓蘇?”
“對,我姓蘇……你怎么知道?”
那阮府親兵煞氣騰騰的黑臉立時變得滿面憂傷!霸瓉硎谴竺米印溃菭斢H指的貼身親兵蘇將官,里面請里面請現(xiàn)正在東翼的‘隨心園’治傷,大夫說這次箭傷十分厲害,中的正是胸肋處,險些就剌進心臟,還說一定得好好護理養(yǎng)傷,否則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啦!
……是說你個守門護衛(wèi)光天化日就叨叨不絕地說起關(guān)乎大將軍受傷一事真的好嗎?
不過向來只聽字面解釋、很少研究弦外之音的蘇小刀一聽“正中胸肋”、“險刺心臟”、“好好養(yǎng)傷”、“大羅金仙難救”……等等幾個關(guān)鍵字后,不禁臉色大變。
眼底又冒出了陌生的水氣,她胡亂用袖子抹了一把,拱手抱拳道:“多謝這位大哥相告,我這就進去保護大將軍。”
“請,請!蹦敲H兵不忘大著嗓門朝里頭嚷了一句:“胡管家,蘇將官來了!”
接著一個比阮府親兵還要壯碩三分的中年人氣勢恢宏地大步出現(xiàn),在瞥見嬌小秀氣的蘇小刀時,不禁一愣。
“蘇將官?”
“是!”她立正站好,揚聲應(yīng)和。
胡管家揉了揉被震得隱隱作疼的耳朵,喃喃道:“靜若處子,吼聲如雷,果然是爺說的那樣……咳,蘇將官請隨我這邊來!
“大將軍現(xiàn)在人是清醒的嗎?有高燒嗎?傷口深不深?腦子沒有燒胡涂吧?”蘇小刀全無心思欣賞一路行來的大將軍府景致,跟個娘們似地叨碎追問。
“爺……呃,不大好。”胡管家保守地回答。
她臉色又是一陣白,心下越發(fā)揣揣不安。
沒事沒事,只要人沒死,就算缺胳臂斷腿的,只要能撿回一條命就好。
蘇小刀嘴里念念有辭,聽在乃是暗衛(wèi)出身的胡總管靈敏雙耳里,真是滋味復(fù)雜。
大少爺?shù)难酃庹妗谩?br />
穿過重重庭臺樓閣,胡總管終于把她帶到了一座飄散出濃濃藥味的典雅園門前。
“爺就在里頭,剛剛喝了藥睡著了,蘇將官進去時請放緩腳步,小點聲,莫吵醒了他!焙偣芏摗
“是!碧K小刀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小心地舉步跨過門檻,躡手躡腳地接近那個靜靜躺在紅木拔步床上的沉睡身影。
她怔怔地站在床邊,心底莫名亂絮如麻起來。
他……瘦了,而且臉色好蒼白,眼底下也是暗青一片,躺在那兒半死不活的樣子真的好陌生,好……礙眼。
而且她從來沒見過一向笑容滿面的他,這么憔悴無力的模樣,害她真的好不習慣,心里好……怪。
她呼吸有些急促,沖動之下,小手急急探過去輕壓他頸際的脈搏,在確定了脈搏仍跳得沉緩有力時,這才松了口氣。
“還好,跳得還挺歡快的,看樣子是不容易死了!
蘇小刀自顧沉浸在幸好他沒事的思緒中,未曾察覺到正在“沉睡狀態(tài)”中的俊美男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怪了,這么大的將軍府,怎么連半個使喚的丫鬟都沒有?”她終于有心情注意到其他了,奇怪地四下查看了一下,隨即又自以為恍然。
“啊,肯定是怕丫鬟們笨手笨腳不會照護,所以才需要我這個專業(yè)的貼身親兵出馬啦!”
不知哪兒突然冒出了一記類似噎到或噴笑的細微聲響,她疑惑地回頭,可床上的阮清風依然昏睡不醒,偌大的寢房里也無其他半個人影。
唔,剛剛應(yīng)該是幻聽吧?
蘇小刀看著一旁的紅木架上有盆清水和巾子,于是主動地打濕了巾子擰干,然后回到床邊坐下,折疊成長條狀的巾子搭在他的額頭上。
并沒有在發(fā)燒的阮清風被這冷巾子一觸肌膚,不禁哆嗦了一下。
“大將軍,你醒啦?”她眼睛一亮。
他緊緊閉眼,繼續(xù)呈裝死狀態(tài)。
“怎么還不醒呢?”她眸光一黯,又有些郁悶起來,小手托腮嘟囔道:“阿爸說受刀兵之傷的人不能睡太久的,有的睡著睡著就咽氣了……哎,該怎么辦才好?那我到底要不要把他叫起來?可管家又說不能吵他,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在不吵他的情況下把他叫醒?”
哎喲,小人兒嘟嘟囔囔困惑懊惱的小模樣兒真可愛……
雙眸沉沉緊閉的阮清風面色不自覺地舒緩溫柔起來,嘴角微微上揚。
尤其小人兒坐得離他如此近,近到他可嗅聞到她身上香胰子清新的幽然芬芳,還有她特有的甜甜軟軟香氣,其中夾雜著一絲香汗淋漓的誘人氣息……
阮清風覺得自己真的是入魔太深了,否則怎么光是她坐在他床邊,他就情不自禁硬了呢?
真真是他命里的劫數(shù)、冤孽、天魔星啊!
就在阮清風感慨命運的當兒,一只香軟的小手忽然在他胸膛游移磨蹭了起來,惹得他胸肌一個抽緊,整個人險些驚跳了起來。
小小小人兒你你你在干什什什……
他總算及時想起自己正在“昏睡”,強自抑住了蹦起來的沖動,只能咬牙死死忍住被那惹禍點火的小酥手在胸口一陣亂摸……她是合理地在檢查他的傷口……曖昧誘人舉動。
那只小手甚至把搭在他身上的綢被往下拉到了他小腹間,而后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外袍,然后是薄薄的中衣,最后胸膛一涼,他上半身幾乎被剝個精光!
他暗暗揪緊身下的床褥,只差沒有緊咬下唇,露出含羞帶惱的神色……輕薄!
這活生生就是輕薄!
可為什么小人兒調(diào)戲的指尖只在他纏繞傷口的布條上摸來摸去呢?還有其他“袒裎相對”的地方需要她輕憐蜜愛的照顧啊。
他憋得滿頭大汗,蒼白臉龐不知幾時已紅透了,越發(fā)顯露出唇紅齒白妖嬌傾國的禍水男色來。
還好蘇小刀正低著頭專心檢查他胸口的傷,研究布條捆得扎不扎實,有沒有滲血之類的嚴肅問題,要不光是見他一臉媚態(tài)橫生的模樣,還不立時穿幫?
此時此刻,阮清風忽然有種自己挖坑自己跳,還自己往坑里填沙的無比后悔感。
他“千方百計”地中箭歸來,最后生生折磨到的是誰呀?
正在哀怨間,他感覺到衣衫又一層一層被穿了回去,一股悵然若失的深深失落感油然上心頭。
“大將軍醒來后應(yīng)該會想喝粥吧?”小人兒又自言自語,嗓音柔軟得讓人憐昔。
剎那間,他所有的悲憤之情又一掃而空,心窩暖呼呼了起來,滿滿都是說不出的滿足喜悅歡快。
向來想啥到得干啥的蘇小刀又咚咚咚地忙跑出去熬粥了,直到那蹦跳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阮清風睜開了精光閃閃的鳳眸,志得意滿地笑開懷。
雖說是萬年老招,可苦肉計還是很管用的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