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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上) 第7章(2)

  怎么也感受不到懷中人兒的體溫,皇甫遲動作輕緩地將紀非放在地上,顫抖地彎下身子,伏在她身上大聲抽氣,十指緊緊抓住地面,痛苦得甚想就這樣刨出他的心陪她一道上路。

  他應當已經(jīng)死了吧?

  在她死去的那一刻,被一并帶走一切的他,應當也跟著不在這世上了吧?

  可他怎還活著?

  不都說這是愛嗎?怎么他的愛沒有令他舍生忘死,立刻追隨著她一塊兒去?

  他不是修羅嗎?不是只要動了心就是一生一世嗎?

  他的愛……不是一種永恒嗎?

  她怎能又再次丟下他走了……

  “蘭……”過了許久,他茫然站起身,“守著她,本座去去就來!

  “是……”

  皇甫遲轉(zhuǎn)身走出大殿,兩目空洞地來到殿外,在見著底下那群眾生后,他的眼眸中覆上了熾熱的殺意。

  打碎他賴以為生的夢……就是他們吧?

  他們不知道,他是只嗜夢維生的修啰?而他的夢,千百年來就只系在她一人的身上而已?

  為什么,他們要將她自他的身邊奪走?

  猛然爆發(fā)的修羅之氣,宛如地獄最深處的惡鬼自他身上迸發(fā)出來,張牙裂嘴地直撲向襲向皇城的所有眾生,皇甫遲凌空召來一劍,所經(jīng)之處,殘肢斷臂紛紛飛向天際,潔白的雪地很快就遭溫熱的血液吞噬。

  放縱殺意的皇甫遲什么都沒想,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唯一真切的,就只有方才他懷中她那冰涼的身子而已。

  當燕吹笛趕至鳳藻宮時,所見著的,是場他從未見過的噩夢。

  眼睜睜看著已崩潰的皇甫遲不留任何性命,就這么殺了他所認識甚至是交好的眾生,皇甫遲根本就不分是否無辜、不論是非,一心只為泄恨而殺,就跟個劊子手似的,用一種高高在上主宰生命的姿態(tài),--奪去眼前所見的性命,一股打心底泛起的寒意,令燕吹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師父?”

  眼前的這人……是誰?

  渾身散發(fā)著唯有修羅才會有的殺氣,大殺四方毫不留情……怎么可能會是那個從小就寵著他慣著他的師父?這怎么可能會是那個溫柔對待所有百姓的國師皇甫遲?

  自鐘靈宮趕來的大批鬼魅,紛紛自鳳藻宮的兩處宮門竄了進去,目標似是直指大殿,已經(jīng)失去理智的皇甫遲見了,一轉(zhuǎn)身就提著猶滴著鮮血的長劍追了上去,燕吹笛這時才醒過神來,緊張地追上像是想殺光一切的皇甫遲。

  師父他想做什么?殺光這些眾生,然后與三界為敵嗎?

  眼下這批鬼界的眾生來數(shù)眾多,若是一舉殲滅了他們,必定會觸怒素來護短聞名的鬼后,縱使皇甫遲的來歷詭異修為也真的很高,可統(tǒng)御鬼界數(shù)千年的鬼后,又怎會是皇甫遲所能夠匹敵的對象?“師父快住手!”

  沖至大殿上的燕吹笛,硬著頭皮代那些鬼魅接下一記威力兇猛的七星大法,自四肢百骸里冒出來的痛感,令燕吹笛昏了昏,他騰騰后退了幾步,直至撞上殿墻這才抗住了七星大法所帶來的沖擊,可在這時,皇甫遲空茫的眼瞳中,卻因此而出現(xiàn)了一絲理智。

  遭七星大法擊中的燕吹笛,胸前的衣襟被佛力燒毀了一大片,一道呼應著佛力的佛印,在他的胸前無聲地反射著七彩佛光。

  皇甫遲一鼓作氣殺光了殿上的鬼魅后,松開手中之劍,任憑長劍當啷墜地,他一步步地走向燕吹笛,兩手緊握著拳心,渾身頻頻顫抖,一種類似紀非死時的痛感,再次卷去了他所懷抱的最后一絲希望。

  “你……”他怒不可遏地問:“你究竟是誰?”

  “師父?”還沒自昏茫中回過神的燕吹笛沒聽清他說什么。

  “是誰在你身上烙下了佛?”怪不得……怪不得他總覺得燕吹笛不像個凡人,卻怎么也查不出個原因,原來就是在他身上有個佛印蓋去了魔族的徽記,使得那些魔力全都被隱藏了起來。

  燕吹笛一頭霧水,“佛?”

  皇甫遲像是想通了什么,難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他們派來的?”他的孩子……他親手養(yǎng)了十九年的孩子,竟與殺紀非的魔類源于同族?

  “師父,你在說什么?”燕吹笛不解地上前,一如以往地想靠近他的身邊。

  皇甫遲一掌揮開他,“滾!”

  “師父……”

  “不許叫我?guī)煾!?br />
  燕吹笛無措地跪在地上,兩手緊扯著他的衣袖不放,“師父,燕兒做錯了什么……”

  “你這吃里扒外的東西……”皇甫遲一腳狠狠地踢開他,眼中盡是難以言喻的痛,“你竟聯(lián)合那些三界眾生來對付紀非?”

  難怪他送來的信上寫的是鐘靈宮而不是鳳藻宮,削弱了鳳藻宮的防護,全都集中到鐘靈宮……他根本就與那些眾生是一伙的!

  沒設(shè)防吃了這一腳的燕吹笛,倒在地上掩著受創(chuàng)的胸口,滿臉茫然地對他搖首。

  “我沒有,師父我沒有……”他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

  “沒有?”皇甫遲揚手將一記金剛印準確地打在他胸口的佛印上,“你怎不問問你體內(nèi)的血是怎么說的?”

  在金剛印的沖擊下,失去法力的佛印再也藏不住真相,燕吹笛瞠大了眼低首看著自個兒胸坎上魔族特有的徽紋,震驚得不知該如何言語。

  “這是……什么?”

  “混血的異族,半人半魔!

  “怎么可能……”燕吹笛吶吶幾不成言,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身子里所有的力氣。

  “你居然是個魔子……”近二十年……沒想到這個秘密竟瞞了他二十年。

  “這不可能……”燕吹笛下意識地搖首,難以接受地哽聲反駁,“師父,你知道我是凡人的!”哪會有這么荒唐的事,他是國師的徒兒,是師父引以為傲的愛徒……

  皇甫遲清冷地問:“你倒是說說,你何時起像過凡人?”難道他都忘了,他自小就與一般人間的孩子不同嗎?

  燕吹笛呆愣愣地看著他,知道他所問出的這句話,不但是鐘靈宮中所有人心中深埋的疑問,亦是他自個兒自小即解不開的謎團……可盡管如此,自他懂事起,他還是盡力去忽略它,不想去挖掘這背后可能藏著的秘密。

  “不會的,師父,我不會什么半人半魔的……”他眼中泛著淚,聲音充滿了乞求,“師父……”

  極度痛過之后,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心冷,皇甫遲看著燕吹笛極度需要有人來幫他否認的目光,冷冷地對他道。

  “給本座滾出去!

  “師父!”

  一旁的蘭總管也忍不住啟口,“國師大人……”

  皇甫遲頭也不回走至紀非的身旁,蹲下身子將她抱起后,他像聽不見背后燕吹笛的哭聲般,抱著紀非離開了這座處處火光的鳳藻宮。

  “師父……”

  燕吹笛哭著追出殿外,可陣陣吹襲而來的凜冽風雪,卻掩去了皇甫遲一夜之間映成孤獨的身影。

  一夜大火后,次日清晨再度來臨時,昔日巍峨的鳳藻宮已被燒成一地斷垣殘壁,裊裊余煙不斷扶搖直上天際。

  站在一地灰燼之前,皇甫遲聆聽著身后猶疑的腳步聲并未回首,經(jīng)由蘭總管的稟報后,他面無表情地側(cè)過臉,看向昨夜就已知發(fā)生何事,卻拖拖拉拉直至現(xiàn)下才趕來的皇帝。

  墨池閃避著皇甫遲陰鷲的眸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躲在戶部尚書紀尚德的背后,小聲地告訴皇甫遲,他希望國師大人能讓他們帶走皇后的尸首,好讓他們在六日后為紀非舉行國葬,而自他登基以來就開始修筑的皇陵,也已為這位已故的墨國皇后留下一席位子。

  皇甫遲瞥他一眼,“你已經(jīng)利用了她的一生,今后,你沒資格再擁有她!

  當破曉的霞光投映在天際霓裳般的云朵上時,皇甫遲才頭一回明白,其實,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修啰,在很久之前,他雖不明白什么是愛,卻早就懂得了什么是恨,早在紀非嫁入這座皇宮之前,早在她死的那一刻……他不僅明白了什么是愛恨嗔癡,他更明白了什么是無能為力。

  既然她的一生,都已徹底奉獻了出去,什么都沒能留下,那么,這些貪婪的凡人,再也不能利用她什么了吧?

  他總算是……能夠擁有她了吧?

  “國師……”已是滿頭花發(fā)的紀尚德含淚地啟口。

  皇甫遲抬起頭,冷冽的目光像是要凍結(jié)他們的靈魂深處!氨咀匀粤粼谶@兒,是為她。今后你們這些凡人好自為之!奔词辜o非已離開了,但他卻無法置她的心愿不顧,她放不下的,始終都是那些百姓,與她心心念念的女兒。

  “那皇后……”

  無視于紀尚德懇求的目光,與皇帝躲避又恐懼的模樣,無意交出紀非尸身的皇甫遲轉(zhuǎn)身大步離開鳳藻宮,以免他會在下一刻殺了這些紀非在乎過的人。

  鐘靈宮的寢宮內(nèi),蘭總管以袖拭去泛在眼角的淚,想上前勸勸自回來后就一直伴著紀非一動也不動的皇甫遲,可看著皇甫遲那雙與人前不同,此刻寫滿了悲痛與哀傷的眼眸,到了他嘴邊的話,又再一次哽住了。

  當坐在床畔的皇甫遲輕輕撫著紀非雪白的臉龐時,蘭總管遞上打濕的綾巾,讓皇甫遲細心的為她拭去面上的煙塵與血漬。

  “國師大人……”

  “紀非她……這輩子從沒見過海是不?”他的目光來回滑過她緊閉的雙眼。

  蘭總管怔了怔,薄薄的淚霧又再次飛快地在眼中積蓄,他強咽下喉際的酸澀。

  “嗯……”

  “她也沒見過大漠的風光!彼記得她十三歲那年,她曾向往地挽著他的手臂說了一整夜的書上見聞。

  “嗯!

  “她說過,她對東海海上有沒有仙山很好奇!焙孟袷鞘鍤q吧,她說很想在日后陪著他走遍大江南北,看看東海上是不是真住了他討厭的龍王。

  “國--”蘭總管哽著嗓,在接觸到皇甫遲痛不欲生的目光時,他再也止不住滑落面頰的淚。

  “本座帶她去看!被矢t愛憐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現(xiàn)下……她總算能離開這兒了,本座帶她去,去她以往想去的地方,帶她離開這座讓她不快樂的皇城!

  “……國師大人,您不將娘娘交給皇上或是紀大人他們?”

  “她已是我的了!彼麖澤韺⑺龜堖M懷中,閉上眼,面頰貼在她的額際上,“今后,再無人能自我手中搶手她!

  當天夜里,皇甫遲在蘭總管的目送下,帶著紀非離開了。

  無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幾日后他回來了,先是命軒轅岳返回鐘靈宮,接著大張旗鼓殺了鬼子為千夜續(xù)命,絲毫不顧如此會與鬼后結(jié)下殺子之仇。為此,整座皇城人心惶惶,他卻一點也不在乎,約莫過了半年后,他忽然一聲招呼也不打,就這樣消失了幾個月。

  一去數(shù)月的他,在返回鐘靈宮時,整個人瘦了整整一圈,形容枯槁得像是在下一刻就會撐不住,可他還是來到了一片焦土的鳳藻宮,在站了一整夜之后,對身后擔心不已的蘭總管說。

  “本座將她燒了,親手撒入了大海!

  蘭總管難忍地問:“您……真不幫娘娘還魂嗎?”

  “她不肯。”

  “可是……”已逝者,或許是真的可一了百了,但活著的人呢?他家素來就比國師大人還更任性妄為的小姐有沒有想過,她這是折磨皇甫遲啊。

  “本座等她!毙娜缢浪幕矢t,波瀾不興地道,“不管她何時才能投胎轉(zhuǎn)世,不論她將來能否記得本座,只要這是她所愿,本座都成全她!

  蘭總管鼻酸地別過臉,不去看晨風中形銷骨立的皇甫遲,忽地一陣耳熟的輕響在他身后響起,他慌忙側(cè)過身子,就見皇甫遲已召喚出十來頭狼形式神奔竄向天際。

  “國師大人……”他心中一跳,眸中血腥的預感躍上心頭。

  皇甫遲木然地看著天際,“那些殺了她的三界眾生……該還。”

  蘭總管并不清楚那日的皇甫遲口中說的該還,究竟是該還到什么程度,他只知,自紀非死后,皇甫遲一夕之間變得甚是痛恨三界,以往總是只以嚇阻手段擊退三界眾生的他,變得再也不是所熟識的那個國師大人,皇甫遲變本加厲地殘殺膽敢侵害人間的眾生,采取令人咋舌的手段保護人間,幾乎可說是不擇手段。

  在蘭總管的眼中看來,早已失了心的皇甫遲,他根本就是在過著一種行尸走肉的日子,仿佛唯有在報仇的時候,他的心才能不疼些,他才能不想紀非一些……

  一直以來,在這荒蕪的歲月里,支撐著皇甫遲的,是他對紀非的愛,當連這一點點的愛意也遭到剝奪之后,他這被松開了柵欄的兇獸,就再也無法克制滿心的殺意了。

  在這漫漫無止境的生命里,皇甫遲有時會覺得,紀非她只是他數(shù)千年生命中的一場短暫的夢境而已,無論夢境再瑰麗、再綺麗,終都要落幕,每每醒來面對著朝陽,他倒是希望一頭栽回夢中,永遠都待在那夢里不要再清醒。

  可她的里去并沒有改變什么,日子依舊似水在流,他的腦中再怎么塞滿了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倩影,他仍舊是那個被她再次丟下的修啰,苦苦強忍著心痛與孤獨,一心一意守在原地等著她,只盼望她能如她所言,在投胎轉(zhuǎn)世后再回到他的身邊來。

  “……你何時才能回來我身邊?”

  每當月兒盈滿,清輝似層銀紗撫過大地時,皇甫遲總會站在天臺上看著早已不復存在的鳳藻宮。

  投胎轉(zhuǎn)世,她明白她選擇了什么嗎?

  一旦她轉(zhuǎn)世,那么將來就不在有紀非這個人,就算他僥幸能找著她,喝過孟婆湯的她將不會認得他,她不會再記得他們以往的種種……那么,就算她僥幸真能投胎,屆時他懷抱著滿滿回憶該擱哪兒去?他該如何去面對已遺忘往事前塵的她?

  而她,還會再喚他傻鷹嗎?

  他早該在他還不明白什么是愛時就牢牢捉住她的,他早該在當年就帶著她遠走天涯,不理會這見鬼的凡間俗事的,正因為他的什么都沒有做,才讓她落到了今日這等下場……

  “回來。”他喃喃輕喚,“你回來……”

  那夜過后,皇甫遲終于倒下了,按人間的說法,就是病了,這讓時時都處在噩夢邊緣的蘭總管,差點為他急白了滿頭的發(fā)。

  “蘭爺爺……”聞訊趕回宮的軒轅岳,萬沒想到回來所見著的,就是躺在病榻上的師父。

  蘭總管對他搖搖頭,拉著他到一邊對他細聲說出了這幾個月來的驟變,并在軒轅岳難以置信時攬著他的肩,要他堅強起來,身代師職撐起整座失了主人的鐘靈宮。

  纏綿病榻的皇甫遲,時睡時醒,渾渾噩噩過了十幾日,每日就只是在醒來后癡癡地捧著手中銅鏡,看著已身在鬼界的紀非。

  一蓬蓬搖曳的青焰色鬼火,在鏡中閃閃爍爍,照亮了紀非的側(cè)臉,也映亮了皇甫遲無聲滑下的淚,就在這時,鬼后突然出現(xiàn)在鏡里,朝他猙獰一笑,登時皇甫遲手中的霧鏡碎裂成兩半,斷絕了他尋找她的最后一線希望。

  他再也見不著她了……

  自霧鏡碎了后,皇甫遲病得更沉了,連著十來日也不睜眼,軒轅岳紅著雙眼,日日都守在病榻邊不肯離去,后來在體力不支時,這才被蘭總管派來的人架去歇息。

  直至某日,始終守在榻旁的蘭總管聽見了陣嘶啞的低喚。

  “蘭……”

  “老奴在。”見他總算清醒,蘭總管欣喜地湊上前。

  皇甫遲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簾,卻沒見到那個一直在他的胸坎上睡到六歲,這才被蘭總管揪著耳朵帶走另睡一室的孩子。

  “……燕兒呢?”

  蘭總管呼吸一窒,淚水頓時浮上了干澀的雙眼。

  猶不清醒的皇甫遲喃喃說著,“天色晚了,該叫那孩子回宮吃飯了……”

  經(jīng)他這么一說,始終堅強撐著的蘭總管再也禁不住,噗咚跪在地上,面上老淚縱橫。

  “國師大人……”怎么會病成這樣……這教他日后怎么去見皇后娘娘?

  “燕兒又出宮去玩了嗎?”

  “出去玩了……”蘭總管用力以袖拭去淚水,強打起精神哄著他,“燕兒帶著岳兒出門去找龍王玩呢!

  皇甫遲不放心,“別教龍王給欺負了……”

  “不會不會,燕兒那么聰明……”

  久久沒再聽見皇甫遲接下來的話音,蘭總管低首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他又睡著了。

  蘭總管心痛地為他蓋妥錦被,小心翼翼取走擱在床畔已碎裂的霧鏡,一想起以前紀非也總是鏡不離身,他兩手掩著臉,將破碎的哭聲埋進掌心里。

  “娘娘……”

  不遠處案上的孤燈,焰花伴隨著蘭總管低低泣音,一同度過這清冷的長夜。

  數(shù)日后,皇甫遲終于清醒了,蘭總管自丹房里挖來一瓶又一瓶的丹藥,天天往皇甫遲的嘴里灌,在軒轅岳期待的目光下,皇甫遲的身子也一日日地康復,軒轅岳總算能夠放下主持鐘靈宮的棒子,重新由皇甫遲接手。

  鐘靈宮重新步入正軌,該救百姓的依舊出門救百姓、該四處堪災的依舊派出宮四處堪災,只是無論他們再如何念想著往日,再怎么想回到皇后死前的時光,卻再找不回那已經(jīng)失去的。

  少了隔鄰的鳳藻宮,也少了總是在鐘靈宮中竄上跳下的燕吹笛,皇甫遲的目光不再有暖意,冰冷深沉得有如最漆黑的深夜,為此蘭總管白了不少頭發(fā),思索了幾日,最終還是忍不住想要為燕吹笛求情。

  “國師大人,燕兒他……或許他真是無辜的。”那夜事情發(fā)生得太快了,且皇甫遲又幾乎快殺光了前來的眾生,現(xiàn)下追究起來,反而覺得處處皆是疑點。

  皇甫遲并沒忘了這一點,“那些眾生是他所結(jié)識的朋友。”

  “燕兒或許是誤交損友遭他們所騙,抑或是被他們利用了……”蘭總管沒法否認這點,但他還是皺著眉,“燕兒說他沒有,應該就是沒有,那孩子從不對您說謊的,您比誰都清楚燕兒那孩子的本性不是嗎?您怎可以不相信他?”

  相信?

  在紀非走后,他什么都不信了,眼下他就連自個兒都不信。

  “燕兒在哪?”

  “他……走了!碧m總管一頓,那夜他光忙著擔心皇甫遲,也忘了燕兒那夜在殿上到底跪了多久,又是在何時離開的。

  皇甫遲一臉平靜,“既是走了,那就走吧!

  蘭總管難以置信,“國師大人?”就……就這樣?那不是他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嗎?近二十年的感情難道就這樣……

  “本座累了!被矢t垂下眼簾,轉(zhuǎn)身欲往寢宮的方向走。

  蘭總管追在他的后頭問:“國師大人,您所派出的式神還在外頭,您不下令收回式神嗎?”

  “式神?”皇甫遲一愣,“本座什么時候派出式神了?”

  “您忘了,就在……”蘭總管急急收住了話尾改用別的代替,“就在數(shù)月前。”

  數(shù)月前?腦中有段模模糊糊的記憶,始終都像片迷霧般無法吹散,皇甫遲回想了許久,總算憶起他在悲痛過度后究竟做了什么。只是,就算是憶起了,他也不想收回成命。

  “就讓它們?nèi)グ伞!?br />
  “可式神受了命……”沒記錯的話,那些式神是要殺盡當夜逃出鳳藻宮的眾生,不達目的,行動將不會止息。

  “那些三界眾生該還。”皇甫遲的臉上浮出一抹蒼涼的笑意,“還血還肉,還她的命來。”

  “那燕兒……”

  皇甫遲別過臉,“日后別在本座的面前提起他!

  “國師大人……”

  “出去!

  “是……”

  皇甫遲站在窗前眺望著早已不存在的鳳藻宮,濃密的綠蔭遮去了他的視線,夏蟬聲嘶力竭地在樹梢賣力嘹唱,風中的熱意遠遠驅(qū)散了回憶里那夜的風雪。

  他抬起手,以指在空中畫了個虛圓,圓中一片黑暗,過了一會兒,雪花開始浮現(xiàn)在黑暗中,隱隱一道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幾乎就要被雪花掩埋……

  當夜離開鳳藻宮后,燕吹笛沿著雪地上的血跡直走出皇城,來到城外的一座小山上,映入他眼簾的,是遍地的尸首。在那其中,幾張驚恐卻死不瞑目的臉孔,是他認識的好友,幾張身首異處的,是曾聊過幾句或打過招呼的眾生,更多張認識的、陌生的臉孔逐漸被堆積的白雪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盤旋在他腦海中,皇甫遲那悲痛欲絕的模樣。

  殘殺完這些眾生的式神,踩著沉重的步伐,準備追擊猶在逃的眾生,燕吹笛跪坐在雪地里動也不動,靜靜聆聽著那遠去的腳步聲,一想起皇甫遲那份多年來只能藏在心底,卻不能攤在日光下、始終都不能說出口的愛意,他的眼淚便不可自拔地往下掉。

  他拿什么去償還這些無辜被他師父殺死的生命?他又該拿什么去償還皇甫遲那一段逝去的愛情?

  而他,又怎會是什么魔子?

  師父他……怎么就這樣不要他了?

  他顫抖地以掌掩住臉,也不知是在為皇甫遲還是為自己哭,寂靜的雪地里,哭聲很快即遭風雪卷走,再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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