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付！」抓著帳單，楊婕玫以不容拒絕的表情叫道。
見狀，管仲軍愣了愣，隨即想到什么似的，嘴角輕輕泛起了一抹笑……
呵……她肯定是以為他處于失業(yè)狀態(tài)，手頭一定不會太寬裕，所以才搶著付帳，不要讓他破費花錢吧！
思及此，他不禁搖頭，好笑的問道：「你是在搶什么？我有錢，我沒你想得那么慘啦！」
心思被看破，楊婕玫微微紅了臉，可卻故意佯怒瞪人，嘴硬的罵道：「神經(jīng)��！誰管你有沒有錢？我很窮的，為了替我的荷包打算，今天這攤便宜的，我當(dāng)然要搶下來當(dāng)作是替你接風(fēng)洗塵，至于你要請客的話，先去訂好『茹絲葵』再來跟我說。」
撂下話后，逕自拿著帳單去柜枱，總之不讓他付帳就是了。
嘖！擔(dān)心他經(jīng)濟(jì)拮據(jù)就承認(rèn)嘛！有什么好害羞的？呵……不過他就喜歡她這種既別扭又口是心非的關(guān)切與體貼哪！
想到這兒，管仲軍心下一陣樂陶陶，咧著大大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
「來喔！來喔！高麗菜一顆三十就好！一顆三十……」
「少年哦，今天的魚很新鮮，過來看看，算你便宜一點啦……」
「來來來！今天這個放山雞保證油脂少、肉質(zhì)鮮美有彈性，絕對好吃……」
喧嘩的傳統(tǒng)菜市場內(nèi)，各家小販招呼客人的吆喝聲不斷，在絕大多數(shù)是婆婆媽媽的人群中，一名身形修長，滿面陽光粲笑的男人卻混雜其中。
事實上，他混在這個傳統(tǒng)菜市場已經(jīng)有一個星期之久，而且還混得如魚得水，不僅和眾家攤販套上了交情，還和一些熟面孔的婆婆媽媽們打成了一片，極受到她們的歡迎，可說是師奶級的殺手了。
今天也不例外的，他一進(jìn)菜市場就被幾位熟識且眼尖的婆婆媽媽給看見，并且熱絡(luò)的一擁而上，圍了過來——
「阿軍，今天想買些什么菜�。俊蛊牌臕笑得熱情異常，雖然老伴已經(jīng)死了十多年，兒子、女兒也都成家立業(yè)，孫子十只手指頭也數(shù)不完，自己也沒尋找第二春的打算，但是喜歡親近陽光帥哥的人之本性還是存在的。
「放山雞不錯啦！還有白菜和金針菇也都很便宜……」媽媽B邊翻著菜籃邊報告，也不知是在推銷，還是在炫耀自己的戰(zhàn)利品。
「我是覺得今天的明蝦還活跳跳的，既生猛又新鮮，只要蒸熟就很好吃了……」婆婆C大力推薦，對生猛海鮮情有獨鍾。
眾人的中心——管仲軍邊走邊聽邊點頭附和，在傳統(tǒng)市場里走到哪兒，身后就跟著一群陣仗龐大的婆婆媽媽們，其架式簡直就像是皇帝領(lǐng)著眾嬪妃出游——只不過他的「嬪妃」各個年紀(jì)都足以當(dāng)他的媽或是阿嬤罷了！
「咦？那是什么魚？」驀地，他駐足在一攤魚販前，目光被某種不知名的魚給吸引住。
「這個叫海鱺啦！」一見客人上門，魚販馬上笑咪咪的熱絡(luò)招呼，「少年哦，要不要買一些回去？這種魚膠質(zhì)多，營養(yǎng)價值又高，男生吃了『威而鋼』，女生吃了皮膚好，保證證的啦！」
威而鋼？這老板到底是在賣魚，還是在賣威而鋼��？
管仲軍被老板逗趣又曖昧的形容給逗笑了，當(dāng)下搓著下巴，很有興趣地又問：「這怎么料理？」
一說到怎么料理，身為專業(yè)家庭主婦的婆婆媽媽們立刻跳出來搶著教學(xué)——
「我孫子很喜歡吃我做的味噌海鱺，做法也很簡單，只要把味噌、醬油、糖、酒調(diào)成醬，抹在魚片上腌個一天，等要吃時再洗去表面的醬料，然后放進(jìn)烤箱烤就可以了……」婆婆A飛快的貢獻(xiàn)私藏絕技。
「哦喔……原來如此……」掏出筆記埋頭猛抄。
「海鱺芙蓉蒸也不錯……」婆婆B跟著也獻(xiàn)出食譜。
「海鱺魚片粥也很好吃……」媽媽C更是不甘示弱。
「豆瓣燴海鱺最下飯了……」媽媽D覺得自己的私房菜最好。
霎時間，就見眾位婆婆媽媽們比拚似的紛紛獻(xiàn)技，而管仲軍則點頭如搗蒜地振筆疾書，不一會兒，十幾道海鱺食譜已經(jīng)全讓他給抄了。
只見他才抄完，也沒說到底要不要買，反倒先沖著眾人露出燦爛笑容，隨即拿出手機(jī)打了通電話出去——
「……婕玫，是我……什么事？其實也沒什么事……嘿，火氣別這么大，我只是打來問你想不想吃海鱺……」好聽嗓音停頓，他微側(cè)著頭，笑咪咪的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火大開罵，最后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便被掛了電話，不過……嘿嘿，他不在意。
騷擾完人，管仲軍心情很好的收起手機(jī)，轉(zhuǎn)頭一瞧，就見圍在身邊的眾位婆婆媽媽們對他露出混雜著羨慕、嫉妒與曖昧的笑容——
「女朋友喔？」好奇。
「還會買菜、做菜給女朋友吃，這就是人家電視上說的那個……那個什么……新好男人是不是……」羨慕。
「看看這個，再想想我家那個回家只會蹺腳看電視的『澎肚短命』，我真是……真是……唉……人比人氣死人啦……」哀莫大于心死，只能嘆氣認(rèn)命。
「怎么你就不早生個二、三十年呢？」瞪著他，眾位婆婆媽媽異口同聲道出如此結(jié)論。
聞言，管仲軍只能哈哈大笑，眨著眼逗趣道：「此生無緣，我們來生再相逢吧！來來來，誰要預(yù)定我下一生的第一號女友……」
只聽他這話一出廠眾位婆婆媽媽們立刻非常捧場的熱烈報名，眨眼間號碼牌已經(jīng)從一位數(shù)發(fā)到兩位數(shù)去了，一時間大家都非常的歡樂，只有一旁等了老半天的魚販很心酸地微弱詢問——
「少年哦，你到底要不要買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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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叮當(dāng)當(dāng)……叮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叮當(dāng)當(dāng)……」
長宇廣告設(shè)計部，正當(dāng)楊婕玫為了手上的「筑水居」建案廣告而忙得焦頭爛額之際，被她隨手丟在桌上的手機(jī)忽地響起了與她心情完全回異的歡樂鈴聲……
「喂？」飛快抄起手機(jī)接聽，眼神還專注地定在電腦螢?zāi)簧系膹V告設(shè)計圖上，并在那熟悉男性嗓音竄入耳里時，她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什么事……沒事？沒事干嘛打電話來？」已經(jīng)忙到連喝水、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了，如今又被一通「閑閑沒事」的電話給干擾，因廣告設(shè)計圖被求好心切的總監(jiān)連退了好幾次而心情不好的楊婕玫，此刻火氣瞬間飆漲，毫不客氣的馬上遷怒開罵�！负＠�？你想吃水果就買，干嘛為了這個特地打電話來問？嫌電話費太便宜嗎？我很忙，不要再打來煩我了！」
話落，也不等對方的回應(yīng)就直接切斷通話，一雙眼盯著電腦螢?zāi)坏耐瑫r，嘴上還不住的碎碎念，「神經(jīng)�。∵B買個海梨也要打電話問我，要不要乾脆吃飯、上廁所也來跟我報告�。勘贿B退五次稿，心情已經(jīng)爛到極點了，還來給我亂……」
「咳咳！」
驀地，就在她忿忿的嘀咕之際，一道略顯尷尬的咳聲在背后輕輕揚(yáng)起，讓她嘴里的碎碎念不由得在瞬間凝結(jié)，頭皮一陣陣發(fā)麻……
「呃……」僵硬地轉(zhuǎn)過頭，楊婕玫瞪著不知何時來到身后的上司，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不知該笑，還是該哭的詭異表情�！钢�、周總監(jiān)，有事嗎？」
慘了！她剛剛的「退稿抱怨」不會全被他給聽了去吧？
嗚……不要��！
確實將她方才的抱怨、嘀咕全都聽了去，周明正也知道自己這回是吹毛求疵了一點，但是在大環(huán)境下景氣之下，公司在業(yè)績慘澹中，好不容易接到這個案子，當(dāng)然要做到盡善盡美，否則屆時客戶不滿意而抽定案子，公司經(jīng)營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想到這兒，他不禁苦笑了一下，隨即振作起精神道：「有幾個小地方想麻煩你再修改一下……」
他邊解說，手指邊在螢?zāi)簧媳葋懋嬋�，�?xì)心交代著欲再修改之處。
而楊婕玫則是邊點頭邊記下，直到好一會兒過后；他終于交代完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以著略帶抱歉口吻道——
「婕玫，我知道這些天我是挑剔了一些，辛苦你了。」
「周總監(jiān)，你千萬不要這么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倏地漲紅了臉，楊婕玫急急忙忙地慌亂解釋，心中則已經(jīng)淚流成河。
嗚……他果然全聽到了，老天要亡她��！
聞言，周明正只是輕輕地笑了一下，朝她點頭示意后，隨即腳跟一轉(zhuǎn)，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楊婕玫全身的骨頭像是散了架般趴在辦公桌上，嘴里下斷發(fā)出后悔莫及的呻吟哀鳴——
「嗚……完了！我完了……」蒼天��！禰為何要這樣玩我？
一旁，將方才所有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設(shè)計部眾人見狀，皆不約而同投予同情的眼光——
「節(jié)哀吧！若你是裁員名單上的第一順位，我不會意外的。」向來毒嘴的小李再次發(fā)揮其功能。
「嗚……」再次悲鳴，楊婕玫被一擊斃命，趴在桌上更是爬不起來了。
完了！在這種「裁員滾滾」的年頭，她的抱怨竟然被上司給聽見，這不是擺明叫人家來裁她，不然是什么？
嗚……被姓管的給帶塞了，可惡！
「婕玫，你不要聽小李亂說，沒那么嚴(yán)重啦……」林敏敏連忙安慰。
「就是說！」王姊也出聲聲援了，并且不忘瞪小李一眼，嗔罵道：「小李，你別沒事胡說嚇唬人�！�
「沒錯！沒錯！別理小李亂說……」林敏敏連忙點頭附和。
「其實……」驀地，向來溫和穩(wěn)重的老趙神色遲疑道：「近幾個月公司營運(yùn)很下好，聽說上頭好像真的有打算裁掉一些人力……」
「靠！真被我的烏鴉嘴說中了？不會吧？」
「老趙，你是聽誰說的？」
「這消息是真是假？有聽說要裁多少人嗎？」
就見小道消息一出，設(shè)計部眾人紛紛像繃緊的弦般震了一下，就連趴在桌上的楊婕玫也彈了起來，四人八道目光不約而同齊朝老趙射去，因為事關(guān)未來生計問題，是以大家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為難地看了眾同事一眼，老趙壓低嗓門小聲道：「其實我是從業(yè)務(wù)部那邊聽來的，消息應(yīng)該不假；至于要裁多少人，怎么個裁法，這我就不清楚了�！�
見他說得言之鑿鑿，加上業(yè)務(wù)部那邊向來消息靈通，想來這裁員傳聞確實不假，大夥兒霎時心情蕩到谷底，一時皆說不出話來。
「哎呀！大家干嘛愁眉苦臉的？」眼看氣氛沉重，看不過去的楊婕玫跳出來搞笑了，并且毫不介意地拿自己開刀�！溉绻覀冊O(shè)計部真有人要被裁，依小李說的，我肯定是第一順位，你們搶不過我的，放心啦！」
她這話一出，大夥兒異口同聲「呿」了一聲，紛紛賞以白眼的同時，也確實被逗笑了出來，而人只要能笑出來，感覺就會好多了。
是以，設(shè)計部眾人雖然不見得能開懷到哪兒去，但也能重新收拾心情，回到工作崗位上。
至于日后到底會怎樣，那也不是他們能掌握的，所以只能以一句臺語俗諺來安慰自己——時到時擔(dān)當(dāng)，沒米煮蕃薯湯。
大家一起挫咧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