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對附近的居民而言,這條街里住的人都極其詭異吧!
一開始,聽說巷子里54號的房子鬧鬼。
再來,是妖魅作怪,還曾有道士來設(shè)壇作法。
到后來,陸續(xù)有地氣屬陰、沖神犯煞的言論傳出,住在這條街的人,輕則家運不順,重則傾家蕩產(chǎn)、心神錯亂,于是居民陸陸續(xù)續(xù)遷出,平日也沒人敢靠近,整條街清清冷冷,恍若空城。
就在空屋長了許多年蜘蛛網(wǎng)之后的某一日,突然來了個二十出頭的妙齡女子,一一與屋主接洽,買下44巷里的每一間房子。
最初,附近居民是抱持好奇與觀望的態(tài)度,想說這年紀輕輕的小女生哪來的膽子,有勇氣住進傳說中的鬼巷,猜測她何時會嚇得逃之夭夭。
但是,將近十年過去了,事實證明了她不僅財力驚人,連勇氣也十分驚人,不但住得好好的,而且陸陸續(xù)續(xù)將房子承租出去,或許是物以類聚,能夠與鬼巷、迷魅俏房東相安無事的承租房客,也不會是世俗眼中太正常的人類就是了。
除此之外,她偶爾還會不定期“撿”幾只迷途羔羊回來,日復(fù)一日,44巷在外人眼中依然迷離奇詭,卻不再是空城,且逐漸有“開枝散葉”的傾向……
出了火車站,轉(zhuǎn)搭公車,在路口下車,步行約五分鐘便可看到綺情街的路標。
再拐個彎,進入44巷內(nèi)。
名喚臨江的男子,安安靜靜跟在她身后,一路上除了替她提行李、處理瑣事外,她開了口他才會應(yīng)聲,大多時候是沉默的。
不多話也好,她偏冷的性情也不需要舌粲蓮花的人在旁邊惹人心煩。
才剛走入44巷,美麗少女迎面而來,向她打了聲招呼。
“嗨,旅行回來了,好玩嗎?”
“還不錯,謝謝!
她的人際關(guān)系其實是不及格的,即使在這里住了三年多,與44巷的每一位鄰居嚴格來說都不熟,最多便是路頭巷尾遇上會打個招呼的那種。
她與少女反方向錯身而過,經(jīng)過52號門牌前,二樓窗戶推開,那張一模一樣、三十秒前才走出巷外的少女臉孔探出!班,旅行回來了,好玩嗎?”
這是……鬼打墻嗎?
她神色自若地重復(fù)第二次!斑不錯,謝謝!
想到什么,連忙向后面的人解釋,以免嚇到他!八齻兪请p胞胎姊妹!
不過大多數(shù)人看到另一張相同的臉孔,又是在綺情街44巷時,就已經(jīng)抱頭鼠竄了。
顯然她的解釋是多余的,他的表情毫無變化,別說驚嚇了,連眉毛都沒挑動一根。
再往前邁開三步,她本能先壓住長發(fā)。
很怪,每次走到這間傳說中鬧過兇殺案的54號門前,都會有一陣風吹過。
“不要!笔冀K靜默的臨江突然出聲,手伸向她,不曉得要做什么,又停了下來。
“咦?”他在跟她說話嗎?
他指著她前方!捌牌艈枺灰栽獙毾灎T。”他們家在吃晚餐,熱情又好客。
朱寧夜看著空無一人的前方,想起那宗社會版轟動一時的滅門血案,莫名地頭皮一陣麻。
“然后呢?”
“不要!痹獙毾灎T不是他的食物。他也幫她拒絕了。
“……”虧她原先還擔心他不適應(yīng),怕嚇到他……
“那你的手……”她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你踩到了。”對方遞來蠟燭時,他推開了,沒接好的手臂掉下來,她一腳踩下去,他來不及拉住她。
她全身僵住。
往前踩也不是,移開也不是,整個人僵立在那里。
她一點都不想問她究竟是踩到什么!
他神色如常,彎身像撈空氣似的!斑你。她不喜歡,走開。”
阿婆沒有惡意,只是很喜歡她,每次經(jīng)過都會慈愛地摸摸她的發(fā),但是她好像會怕,所以還是不可以。
“對……不起……”她吶吶地,不曉得在對誰說。
這次再跨出步伐,她顯得極猶豫。
他奇怪地瞥她一眼!扒懊鏇]有!彼呗泛闷婀帧
“……”他看起來,適應(yīng)得比她更良好。
很多時候,朱寧夜常常覺得,她是這條街里少數(shù)正常的人類。
不過現(xiàn)在多了他……站在58號門牌前,朱寧夜嘆口氣?峙滤@一戶也要脫離少之又少的正常行列了。
以鑰匙開了大門,她讓臨江先去洗澡,自己大致整理行李,將待洗衣物丟進洗衣機,一面思索晚些帶他出去用餐該順道添購的物品。
這兩日,她只在路上應(yīng)急地買了兩套衣服讓他替換,家里多了個人——雖然不是完全的人類,但畢竟不像養(yǎng)貓養(yǎng)狗,該準備的東西少不了。
一思及此,她停下手邊的事務(wù),打開擺在窗邊的書桌抽屜,翻閱存折約略估算了一下,到下個月領(lǐng)薪日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叩叩!
玻璃窗傳來兩聲輕響,她轉(zhuǎn)頭望去,一襲湖綠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窗邊。
“嗨,旅行回來了,好玩嗎?”非常缺乏創(chuàng)意的問候,這回是她謎樣的美麗俏房東。
“還不錯,謝謝!钡谌然卮。
“有什么特別的旅行記趣要分享嗎?”笑吟吟的房東一如以往,總是充滿朝氣、語調(diào)輕快。
“恐怕沒有!彼傅鼗貞(yīng)。
“是嗎?”俏房東聳聳肩,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目光越過她看向后頭。“你養(yǎng)了只很有趣的寵物,預(yù)祝飼養(yǎng)愉快了。”
她回身,看見沐浴出來的臨江站在房門口,腰間圍著她交代過的毛巾,一顆顆水珠由濕淋淋的短發(fā)滴落,沿著肌理分明的胸膛沒入腰腹間,暴露在空氣中的每一道線條充滿力與美,完全男人的陽剛味,足以讓任何一名饑渴熟女不顧一切撲上去。
她知道這一幕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什么,但是無論怎么聯(lián)想,都不會將“寵物”與“飼養(yǎng)”等詞匯,和此刻的他劃上等號。
算了,她的房東小姐本來就不是簡單的人物,真看出什么她也不意外。
她順手拎了毛巾走向他,擦拭他滴水的發(fā)梢,擦了兩下,她倏地定住動作,后知后覺地想起,她人在二樓……
“怎么?”臨江不解,深黑的眸與她對望。
她愣愣地回過頭,窗邊已不見房東小姐的身影,透過敞開的玻璃窗,隱約可看見前一秒才與她說過話的那個人,正蹲在巷口與幾只撿回來的流浪狗玩耍,一頭長過腰臀的黑發(fā)隨風輕揚。能夠?qū)⒁灰u湖水綠衣裙穿得如此飄逸出塵的,她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沒事。”她輕咳了下,重整面容,鎮(zhèn)定地將毛巾交給他!按┖靡路任蚁春镁涂梢猿鋈コ燥埩。”
過了一會兒,關(guān)閉的浴室門再度開啟——
“還有,生活公約第一條,在我看得見的地方,你得用腳穩(wěn)穩(wěn)地踩在地面上移動!
稍晚,朱寧夜依照原定計劃先去采買他所需的日常用品,他對于穿什么、用什么并沒有太大的意見,一路上只是靜默地跟在她身后,替她提購物籃。
離開購物中心,走在人行道上,她正在思索晚餐該吃什么,留意到他并未跟上來,回頭見他正盯著馬路的另一頭瞧得出神。
他在看什么?電視墻的廣告?還是旁邊賣爆米花的小攤販?
“你想看電影嗎?還是吃爆米花?”
他拉回視線!半姟?”那個……花,可以吃?
“就是——”他的樣子像是沒在這個年代生存過似的。
朱寧夜盤算了下帶出門的紙鈔,扣除掉購物后剩余的金額,應(yīng)該還夠。
“好吧,我們?nèi)タ措娪啊!?br />
她買了爆米花,電影選的是他駐足時電視墻正播放廣告的那一部。
看完電影走出戲院時,他看起來更沉默了。
不是平日的安靜,而是情緒低落的那一種,別問她為什么,她就是本能地可以感受到他情緒的變化。
“怎么了?”
“太短!陛p不可聞的低語逸出。
她很快領(lǐng)悟,他指的是男女主角的幸福,太短暫。
“你看得懂?”
“一點點!辈煌耆,但多少理解一些。
“也對!钡谝淮尉涂次餮笃,雖然有中文字幕,也不見得能跟上電影跳躍的畫面與敘事邏輯。
“等下個禮拜我休假,再來看一遍,直到你完全看懂為止,我們再來討論!
他唇角微勾,不明顯,但似乎開心了些。
“走,前面有夜市,我們?nèi)コ渣c東西!彼氖窒蚝筇,握住他的。他總是站在她左后方,她慢慢才領(lǐng)悟,那是一種守護的姿態(tài)。
他有些嚇到,睜大眼瞧著被握住的掌。
堅定將他拉至身側(cè),她淺笑解釋:“人多,牽著才不會走散!
他微慌,手足無措地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