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宮女手擦著腰,恨恨地瞪著柳昀兒。
“太子吩咐了要我親自送去,不能由旁人代勞,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對不!”
柳昀兒微微一福,想端著托盤從一旁繞開,但那名宮女卻仍是不肯放人。
“你想獨占太子嗎?告訴你!別以為太子是你一個人的,太子尊貴不凡,不可能看上你這種在御膳房打雜的丫頭,你還是少作白日夢了!”
“我從來不曾以為他是我一個人的!
柳昀兒笑得好苦,一顆脆弱的心揪疼不已。
她當(dāng)然知道太子絕不可能屬于她,所以她一直不敢讓自己有過多的幻想,她總是告訴自己,只要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為他熬一碗愛喝的粥,她就滿足了……
但事與愿違,即使她只想安分地為他做這么一件小事,仍有許多人覬覦眼紅,不肯讓她如愿!凹热蝗绱,那就把粥給我,由我端去給太子!”宮女咄咄逼人。
“我方才說了,太子親口吩咐,要我——”
“你少拿太子來壓我——”
“這里從方才就在吵什么——咦,昀兒妹子?”
忽然護(hù)衛(wèi)統(tǒng)領(lǐng)走了過來,瞧見柳昀兒,顯得非常驚訝。
“你怎么在這兒?”
“曾大哥。”柳昀兒喚道:“我正要送熱粥給太子……”
“既然要送粥給太子,那就快去呀,說不定太子等得正焦急呢,你怎么還在這兒與人爭執(zhí)呢?”
“我也想盡快送過去,但……”她話未盡便輕嘆一聲。
“是不是有什么麻煩?”曾青松不認(rèn)為她是會隨意與人爭執(zhí)的人,心想必有緣故,他將目光轉(zhuǎn)向面前的宮女。
“其實是——”
“哼!原來是討到救兵了。”宮女冷哼。
“你說什么?”曾青松擰眉看著她。
“連護(hù)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也巴結(jié)上了,看來你還挺有手腕的嘛!
既然護(hù)衛(wèi)統(tǒng)領(lǐng)出面了,那位資深的宮女知道自己也討不到便宜,于是她嘲諷一句后,高傲地扭頭走了。
“這……這是怎么回事?”她惡劣的態(tài)度讓曾青松感到傻眼!八齻兘(jīng)常這樣欺負(fù)你嗎?”
“不要緊的……對不住,曾大哥,我得趕著給太子送粥去,下回我們再聊,好嗎?”
見她終于放棄阻攔自己,柳昀兒松了好大一口氣,急忙想將粥送進(jìn)御書房。往常這時間,她都已經(jīng)將粥擺好離開了,而今日竟耽擱這么久……
他該不會又生氣了吧?
“當(dāng)然!不如我?guī)氵^去吧?宮里我熟,抄小路會快些!
“那就謝謝曾大哥了!
如今她也沒有心思去想會不會麻煩人家的問題,一心只想快些將要冷掉的粥送去。
多虧有曾青松帶她走捷徑,果然比以往快了一些時間。到達(dá)御書房之后,她向曾青松道謝,隨后急忙將粥端過去。
“太子等你好久了,快進(jìn)去吧!”與滄浪折回御書房的文福見她到來,立即催促道。
“是,對不住,我馬上送進(jìn)去!
柳昀兒聽見滄浪等她許久,心想這回又要惹他大怒了,連忙快步走入。
進(jìn)入門內(nèi),美眸四下一轉(zhuǎn),很快便找到碧干珠簾后、端坐書案前的修長身影,她悄悄咽了下唾沫,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太子,對不住,奴婢來晚了。熱粥……送到了!
“你確定——粥還是熱的嗎?”
滄浪慵懶地抬頭睨著她,半是嘲諷半是說笑,出乎柳昀兒意料地,他看來并不很生氣。
滄浪起身走到她面前,問:“為什么這么晚才到?”
柳昀兒遲疑了會兒,低下頭歉然道:“對不住,奴婢有事耽擱了。”
滄浪若有所思地定定瞧了她許久,才開口質(zhì)問:“為什么不說實話?”
“咦?”柳昀兒倏然抬頭看他。
“方才的事,我都瞧見了。你半途被人攔住,所以才耽擱了送熱粥過來的時間吧?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老實說?”他不諒解地問。
那宮女如此囂張跋扈,方才若不是曾青松先出面了,他鐵定當(dāng)場重罰那個膽敢欺壓她的刁鉆丫頭。
“您……都看見了?”柳昀兒訝然。沒想到竟會被他瞧見。
既然他都看見了,那她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我不想害她受到責(zé)罵,也不想再制造更多紛爭。”
“你怕她受責(zé)罵,難道就不怕我大發(fā)雷霆,怪罪于你嗎?”他感到不可思議,她會不會仁慈過了頭?
“我當(dāng)然擔(dān)心,不過我還是……”不忍心。
她無法回答,于是垂下頭,沉默不語。
滄浪無聲地嘆口氣,心疼這個傻女孩。
她真的太傻,只曉得替旁人擔(dān)心,卻忘了替自己多操點心。
難道他若真怪罪下來,她便要一肩扛起嗎?
“太子……生氣了嗎?”柳昀兒悄悄抬眸偷覷他,怯生生地問。
他沒好氣地掃她一眼。“氣?我怎么不氣!”
再沒見過比她更傻的女孩了!
“那么,您要處罰我嗎?”柳昀兒擔(dān)憂地咬著唇,見他臉上表情諱莫如深,完全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罰?我當(dāng)然要罰!”他得嚇嚇?biāo)屗雷鋈瞬荒芴怠?br />
“我打算免去你現(xiàn)在的職務(wù),從今日起,御膳房的活兒你都不必做了。”
“什、什么?”柳昀兒瞪大眼,神情萬分震驚!疤右獙⑴沮s出宮嗎?”
只因為送粥遲了,她便要被驅(qū)逐出宮?這樣的處罰,會不會太嚴(yán)苛了?
“我有那么說嗎?”滄浪又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最好她再繼續(xù)把他當(dāng)成冷血無情的惡人!
“太子不是這意思嗎?”是她誤會了?“那么太子的意思是……”
“我免去你現(xiàn)在的職務(wù),意思就是往后御膳房你不必去了,就專程在我身邊服侍我便行!
他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在他瞧不見的地方,會有人欺壓她了,怎能不加理會呢?
把她調(diào)到身旁,親自保護(hù)著,才是最好的辦法。
“太子要將我調(diào)到身邊?”一抹訝然閃過柳昀兒心頭,但還來不及高興,現(xiàn)實的問題便已浮上來。
她……不能到他身邊!
“那是行不通的。”她幽幽地道:“我想太子身旁并不缺伺候的人。況且我若離開御膳房,里頭就缺個人手,會忙不過來的!
如果有缺,景公公早將她直接調(diào)來了。而且御膳房里的大廚大嬸們雖然待她不友善,但她仍為他們掛心。
最重要的是,她如何能待在他的身旁,卻不表露任何情感呢?
她怎么可能忍得!
“缺人手?那簡單!把方才攔住你的那個丫頭,調(diào)到御膳房幫忙不就行了?”滄浪冷笑。
她喜歡端菜端粥,往后就讓她端個夠。
“那怎么成?”可以想見,她會氣瘋的。
“何必管她怎么想?就這么說定了!”他逕自拍板定案,不接受任何推托。
柳昀兒無言地看了他半晌,不由得懊惱地噘起小嘴,小聲地嘀咕:“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霸道了?”
“你說什么?”他好像聽見什么“變得”。
“你說誰變了?”
柳昀兒沒想到他耳朵這么尖,粉臉一紅,連忙搖搖頭說:“不,沒什么!
“既然沒有意見,那就是贊同了?我馬上讓文福去處理。”
滄浪迅速吩咐下去,當(dāng)日柳昀兒便從御膳房里幫忙的丫頭,升格成了太子身旁的隨身侍女。
端端點心、倒倒茶,自然比在酷熱的御膳房里要來得閑涼,但柳昀兒也沒讓自己太輕松,依然整天忙進(jìn)忙出,只不過現(xiàn)下她全部的心思,只管放在一個人身上便行了。
“太——子——回——宮——”
聽到滄浪返回,柳昀兒連忙將準(zhǔn)備好的東西端捧在手上。
她既為隨身侍女,即意指除了睡覺時間之外,她必須從早到晚跟在太子身旁伺候,不過偶爾也有例外之時,譬如滄浪若是上朝,便會讓她待在太子的東宮里,不必在朝外等候。
“恭迎太子回宮。太子請凈臉凈手!睖胬艘贿M(jìn)門,柳昀兒立即雙手遞上濕帕子,讓他擦拭手臉。
滄浪好潔,從外頭回來便要凈臉、凈手,這是他的習(xí)慣。
“嗯。”滄浪接過她遞來的帕子,一摸,竟是冰的。
“瞧你滿頭大汗,很熱吧?快用這條帕子擦擦汗,我特地在井水里冰鎮(zhèn)過了,很舒服的……”
忽然,一道軟甜的嗓音和模糊的身影竄過腦海,他試著想去捕捉它,但它消失得很快,一閃即逝。
“太子?”柳昀兒見他瞪著布帕發(fā)愣,于是小聲問道:“怎么了嗎?”
“這帕子怎么是冰的?”他好奇地問。
“啊,是今兒個天突然熱了起來,奴婢擔(dān)心太子熱著,所以自作主張去冰窖取了冰,將帕子冰鎮(zhèn)過。”
她心想自己人在屋里都覺得悶熱了,更何況他還在外為朝政奔波,所以她才突發(fā)奇想,準(zhǔn)備了冰涼的帕子。
但他的反應(yīng)令她有點擔(dān)心。
“是不是太子不愛冰鎮(zhèn)過的帕子?對不住,奴婢馬上去準(zhǔn)備溫?zé)岬摹?br />
“不用了,冰鎮(zhèn)過的挺舒服的。只是……”滄浪瞧瞧帕子,再若有所思地瞧著她!澳阍趺粗牢遗聼?”
他已經(jīng)好多次這么覺得,她好像非常了解他——可以說太了解了,簡直像認(rèn)識他許多年似的,而不是才剛相識不到一個月。
他是個很容易懂的人嗎?怎么她才跟在身旁服侍不到半旬,就將他的脾性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了?
“咦?”柳昀兒愣了愣,才略為慌張地解釋道:“奴、奴婢擔(dān)心服侍太子不周,所以特地請教過文福公公!
“是嗎?原來如此!
她為了他如此費心,讓他挺高興的,不過文福有這么了解他嗎?
“對了!早就想告訴你了,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稱奴婢,我不愛聽你這么稱呼自己。”
別人如何在他面前謙稱自己,他壓根毫不在意,但每回聽到她稱呼自己奴婢,他就覺得刺耳難受,老早就想要她別這么喊了。
“但這是宮里的規(guī)矩……”她怎敢違反宮里的規(guī)定,大膽地“我呀我”地自稱呢?
“規(guī)矩是人訂的,我說不必自稱奴婢,就不許再自稱奴婢。”沒得商量。
“是……”
知道他耳尖,柳昀兒不敢在他面前嘟嘟嚷嚷,只敢在心里偷偷嘀咕:他真的變得好霸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