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極大,后頭廚房更有三口灶,里頭用具齊全,可偏偏祝涓就是執(zhí)意上山陪她,在山上克難地做好了糕餅再運到鎮(zhèn)上。
不過,她想這種日子大概也不會持續(xù)太久,估算這兩天他們應(yīng)該就準備啟程了。
無聲嘆口氣,幫著祝涓把糕餅全都擺到架上。
“姊,你是怎么了,我瞧你的臉色不太好,該不會是昨兒個染上風(fēng)寒了吧?”祝涓手上忙著,不忘多加留意她。
“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
祝涓想了下,小聲問:“是不是跟袁大哥有關(guān)系?”
祝湘嚇了一跳,橫眼睨去。“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跟他沒關(guān)系,你干么嚇一跳?”她可瞧得清楚了,一看就知道是跟袁窮奇有關(guān)。
“我哪有嚇一跳?”祝湘故作鎮(zhèn)靜,將架上的糕餅擺得差不多了,便道:“好了,我還得去藥鋪一趟才成!
“姊,我覺得袁大哥喜歡你!彼话丫咀∽O,不容她逃避。
“別胡說!庇袝r她真覺得祝涓是個五感超群的人,可糟的是,她身為旁觀者時耳清目明,可身為當事者時卻是耳不清目不明,怎么也看不清關(guān)逢春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姊,我說真的,我覺得袁大哥人挺不錯,很熱心助人,而且他會保護姊姊,姊已經(jīng)到了適婚之齡,總不能因為我——”
“夠了,我要去藥鋪了!弊O鏇]轍地打斷她!斑有,給我聽著,就算我到了適婚之齡,嫁或不嫁由我決定,跟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可是姊,如果我出閣了,你怎么辦?”她很擔(dān)心,姊要是只剩一個人該如何是好?
祝湘心底暖著,輕揚笑意!胺判,我可以攢錢養(yǎng)我自己,一點都不成問題,有的時候一個人真的會比兩個人還要好!边@是她過往的經(jīng)驗,所以她早已決定在重生的這一次,她不愿嫁人。
可是,不知怎地,袁窮奇變相的表白老是在她耳邊騷動著她。
“姊……”
“好了,有客人上門了,去忙吧!彼雷d甘钦嫘膿(dān)心自己,不舍她這個姊姊,相較之下,雖相處不過短短三年,祝涓反倒像極了她真正的妹子。
見祝涓招呼著客人,祝湘背起新編的竹簍便朝鋪外走去。
藥鋪自然是要去,不過她現(xiàn)在要去的還有一家專門賣姑娘家閨房行頭的店鋪。一進了店門,掌柜熱絡(luò)招呼著,她瞥見架邊角落擱著一列的手鏡,便走了過去。
她一把一把地挑,大抵上鏡緣都有花飾雕紋,可是是男人要用的,這種手鏡顯得太花俏了,甚至是不倫不類的。
挑了好一會,總算找到一把鏡緣較素的手鏡,和他掉落的那把相比,大小差不多,他該可以用得順手才是。
買好了手鏡,她走向鎮(zhèn)上唯一一家藥鋪,熟門熟路地跟伙計說了藥材,便在一旁候著。
藥鋪里設(shè)有幾張桌椅,上門的客人等著伙計包藥材,可以坐在這兒喝口茶聊點近來的小道消息。
祝湘站在一旁,本想來這兒聽些關(guān)于邊境,甚至是東廠的消息,可惜今兒個談的都是鎮(zhèn)上今年高中狀元的男人即將返鄉(xiāng)視親的事,教她沒興趣地調(diào)開眼,適巧瞧見掌柜的就在柜臺上包著藥,而柜臺前有個姑娘似乎就等著掌柜包好藥。
不過那藥……硫磺,月季花,大黃,川烏,麝香……這不是打胎藥嗎?
“瞧,那丫頭不是關(guān)家的丫鬟琉璃?”
“可不是嗎?長得那般標致可人,可惜就是出身低了!
耳邊有人突道,祝湘瞥了眼,猜想他們大概是在說那位姑娘,依面貌來說確實是不俗,不過都不關(guān)她的事。
“她那狐媚模樣,聽說關(guān)家秀才對她疼愛有加,早晚有天把她收為通房!
“不可能,長得再美再艷終究只是個下人,關(guān)秀才眼光可高的,就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會收!
“為何?”
“因為他等著有朝一日考上舉人再中進士,一帆風(fēng)順的仕途需要的是師門千金,一個通房丫房抱在懷里再曖也幫不了他!
“原來如此,所以關(guān)秀才才會在祝大夫死后,對從小訂親的祝家二女兒不聞不問。”
“可不是嗎!
一旁坐在桌邊的兩個男人聊得正起勁,直到其中一人瞥見祝湘就站在一旁,隨即轉(zhuǎn)開視線,不再交談。
祝湘嘆了口氣,想聽的消息沒聽見,倒是聽見了這種壞消息。
這和她猜想的無誤,畢竟會考功名,自然是為了仕途,祝涓沒有任何家世可以幫得上關(guān)逢春,自然不得青睞,想毀婚約,甚至連理由都不用改。
如此的男人根本依靠不得,她到底得要依照祝父所望成全這段姻緣,還是勸祝涓放棄關(guān)家婚約?
一時間腦袋里沒有想法,祝湘等藥材一包好,付了銀兩就走。
沿原路走回糕餅鋪子,卻意外瞧見鋪子外的人潮不少,甚至還排了人龍,這……
“祝涓。”她趕忙進了鋪子,就見祝涓忙得滿頭大汗,俐落地拿著糕餅給客人。
“姊,你回來了,可不可以幫我把推車里的糕餅都擺上來?”祝涓嘴上說著,手里動作沒停,將裝了糕餅的油袋遞給客人并收了銀兩。
“這是怎么回事?”雖說祝涓的糕餅確實是一絕,尤其又剛練了新手法,但畢竟今天才剛推出,哪可能這么快便吸引客人上門。
“姊,我心想這些新的糕餅要讓人趕緊嘗到,最好的法子就是買一個再送一個,半買半送,如此一來先讓大伙嘗鮮,大伙要是覺得好吃,明日就會再來了!弊d缸焐险f著,手上動作更快了。
祝湘聽得一楞一楞,只覺得她的妹妹頭腦確實是精明,相當有生意腦袋,連這種法子也想得出來。
“可你這么做不是要虧本了?”祝湘趁著把糕餅端上架時,在她耳邊小聲問著。
祝涓嘿嘿笑著。“虧了今天,賺了明天,是虧是賺還說不準,再者我掂算過了,就算虧也只是小虧,但要是賺可是會大賺。”
祝湘對生意沒有概念,但祝涓說得肯定,那就代表就是如此了。
就這樣,祝涓昨天忙了一天弄出來的上百個糕餅,在一個上午就全部賣光,外頭還有不少人埋怨,祝涓帶著笑臉一一道歉,承諾明日會準備更多,雖說半買半送的優(yōu)惠沒了,但還是有優(yōu)惠的。
這話一出才讓幾個沒買著的客人滿意地離去,讓祝湘開了眼界。
祝涓這個沒及笄的小姑娘,怎會有這把做生意的好手腕?
“姊,你有學(xué)醫(yī)的才能,而我則有營生的本事啊!弊d感Φ锰詺,哪怕忙了兩日都沒賺到錢,但她深信明天她會一口氣賺回來。
祝湘注視著她,不禁想,這般聰穎的姑娘,這般有才氣更有營生之道,真的一點都不適合貪圖仕途的關(guān)逢春。
可是,偏偏祝涓是個死心眼,怎么也拉不回她的心思,一如當年的她,深信端王世子會疼愛自己一輩子,豈料不過才幾個月,他就看上了庶妹。
男人,能像袁窮奇那般情癡,盡管人已不在卻依舊惦記的,能有幾人?
回到大風(fēng)村的茅屋里,祝涓一進屋就迫不及待把今日的事都說過一遍,教齊昱嘉聽得津津有味。
也許該說,每每祝涓回來時,便是他最開懷的時刻,因為祝涓不但有張討喜笑臉,更因為她生動鮮明的表情,把上門的每個客人嘴臉學(xué)得唯妙唯肖,常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如今要離開這討喜丫頭,還真教他有些舍不得,只是再舍不得,該走的時候還是得走。
祝湘看祝涓說得正起勁,便徑自先回了房,從竹簍里取出剛買的手鏡,想著要拿給袁窮奇,門一開,正巧他就在外頭,手舉起來狀似要敲門。
“你找我?”她問著,把手鏡暫藏在身后。
“沒,只是想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她羞惱地別開眼。
“不能看嗎?”他噙笑問著。
祝湘抬眼瞪去,直覺他像個無賴!澳悴皇钦f你有個心儀的姑娘家嗎?我還以為你癡心得緊,想不到竟還會調(diào)戲人。”
“調(diào)戲嗎?”他頓了下,笑意不變!霸瓉磉@樣也算調(diào)戲!
“難道不算嗎?”
“是我太過逾矩,如有冒犯就請你多多包涵!
他這話說得她一頭霧水,難道真是她會錯意?可他老是招惹她是錯不了的事,難道他會不知道這般逾矩的舉止言行就是種調(diào)戲?
換句話說,他并沒調(diào)戲她,是她自作多情?可是他明明說過他心上人是她……她突地頓住,想起自己是祝湘,而他的情愛是給曹瑾妍的,莫名的,她竟覺得有些失落,簡直像是活見鬼。
“祝涓的糕餅鋪子生意很好?”
耳邊響起他的問話,祝湘深吸口氣將那惱人的失落丟到一旁!班,祝涓新弄的糕餅再加上她的買賣法子,引來了長長人龍,供不應(yīng)求,所以今兒個就提早回來了。”
“那你明日還會再陪祝涓回鎮(zhèn)上?”今日她說山路多泥濘,不放心祝涓準備那么多糕餅回鎮(zhèn)上,所以陪她去順便再去藥鋪買藥材。
“應(yīng)該會吧,因為量實在不少。”山路因為大雨沖刷,被沖出許多窟窿極為不平,要是推車的車輪不小心陷入窟窿就糟了。
“應(yīng)該讓她在鋪子里準備就好,這般來回奔波實在辛苦!
“是啊!彼庵,將藏在身后的手鏡遞給他!敖o你,你之前那把手鏡鏡面有磨傷,這把新的給你。”
“多謝。”袁窮奇動容地收下,沒想到她心細替他添了手鏡。
“不用客氣,橫豎從你身上也賺了不少!北緛硎窍虢o祝涓添嫁妝的,可這門親事教她猶豫不已。
“原來表妹也知道!
“反正表哥財大氣粗,不差這么一點!彼龥]好氣地杠上他!暗酵忸^坐坐吧,待會我還要替你家公子上藥!
“嗯!痹F奇應(yīng)了聲,將手鏡收進袖里。
外頭,祝涓還在說著,甚至拉著大伙一起幫忙做糕餅,但是——
“祝大夫不行!”齊昱嘉非常鄭重地道,而袁窮奇也毫無異議地點著頭。
祝湘撇了撇嘴,熬藥去,決定在藥里多添幾味苦死人的藥材。
屋后的廚房里,因為祝涓爽朗的性子讓笑聲不斷地隨風(fēng)遠揚,在荒涼的山頭里來回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