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想要緊緊地?fù)碜∷,但不行,危機(jī)就在眼前,他必須讓她速速離宮,他必須以她的安危為優(yōu)先!
所以,他必須忍,他必須視而不見,他必須殘忍無情……可天曉得,他的心像是要裂開般的疼痛。
為何他如此悲哀,身為偽皇子,竟讓他連緊擁心愛之人的權(quán)利都沒有,甚至還得將她逼到這個地步?
“來人,將太子妃送回玉輝殿,快傳御醫(yī)!”
巳慎思和皇后同時站起,孔貴妃則是冷眼看著這一切。
“父皇,你曾經(jīng)承諾給我一個愿望!绷焊柩艤喩頍o力,全靠蘇璘攙扶。
“歌雅,先回玉輝殿。”巳慎思急忙走下臺階。
“不,求父皇實現(xiàn)我的愿望,讓太子休了我,讓我離開東宮。”她央求道,淚水無聲滑落。
“歌雅,朕給你的愿望,不是要讓你離宮的。”巳慎思沉痛道。
“可我不想再待在宮中了……”如果這是他的決定,那么她就成全他。
“歌雅……”
“君無戲言,求父皇成全!
她作勢要跪下,巳慎思趕忙將她扶起。
“朕不準(zhǔn)!你既然已經(jīng)懷有皇嗣,朕就不會答應(yīng)你這個請求,你先回玉輝殿靜養(yǎng),朕一定還你一個公道!彼麘B(tài)度強(qiáng)硬,不容置詠。
“你是朕的乖媳婦,朕相信你。”
“父皇……”她笑著,淚水卻怎么也止不了。
她確實蒙受疼愛,如此蒙天厚愛。
“快送太子妃回玉輝殿。”
“奴婢遵旨。”蘇璘趕忙扶著她退下。
她垂著眼,經(jīng)過他身旁時,撥下頭上的玉釵,往地上一擲。
巳九蓮雙拳緊握得關(guān)節(jié)泛白,指尖掐入掌心,滲出血絲。
她不要玉釵了,那就代表她相信他演的這出戲,這樣很好……衛(wèi)凡就在外頭等候,如此一來,他就安心了。
就算無法再見她,但至少他保住了她,有衛(wèi)凡在,她不會有任何差錯,就算她誤解了自己也無妨,他只求能夠保住她,這樣很好、很好。
蘇璘攙著她走出殿外,先讓她靠在一旁的梁柱上休息,趕忙去要宮人取來軟轎,但不過是拐個彎,一回頭,便不見她的人。
四下張望才看見不遠(yuǎn)處有人正抱著梁歌雅離開,她急忙追上。
“太子妃、太子妃!”
“蘇璘,我走了……”回頭,梁歌雅氣若游絲道。
“不,太子妃……”
漫天飛雪纏綿而凄涼地紛落,阻礙著蘇璘的腳步,只見她滑倒在地,抱頭低泣。
金闊殿上,巳慎思臉色鐵青地看著梁歌雅檻落在氈毯上的血,無人敢發(fā)一語,只能面面相彪,直到外頭有人求見。
“父皇,臣媳知道兇手是誰!”
所有人目光一致地朝自殿外走進(jìn)的人,巳太一甚至微皺起濃眉。
“慶王側(cè)妃,你何以得知?”
“因為事發(fā)當(dāng)時,臣媳就在現(xiàn)場!贝拊屏荚捯怀隹,震驚四座。
“說情楚!”巳慎思怒喝道,“兇手到底是誰?”
“是……”她神色閃爍了下,看向巳太一。
“慶王。”
巳太一不假思素地斥道:“崔云良,你這是在含血噴人!”
“我哪里含血噴人了?要不你說,昨兒個午后你人在哪?”
巳太一怒瞪著她。
“我人在哪里重要嗎?”
“當(dāng)然重要。”她徐步走到巳九蓮面前。
“太子,舉凡踏進(jìn)東宮必留有記錄,太子何不請東宮侍衛(wèi)長確認(rèn)?”
巳九蓮微抬手,旭拔立刻從懷里掏出紀(jì)錄名冊。
“就算我去過東宮又如何?并不能就此證明太子側(cè)妃之死與我有關(guān)!”巳太一惱聲駁斥。
“再者,我為何要殺她?”
巳慎思徐緩走回寶座上,冷眼看了孔貴妃一眼。
孔貴妃臉色鐵青,不能理解同是自家人的崔云良怎會窩里反,突然跳出未指認(rèn)兒子是殺害侄女的兇手。
今兒個可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處置,她在瞎鬧什么?
“因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崔云良語不驚人死不休。
滿朝文武頓時議論紛紛,就連孔貴妃的臉都黑了大半。
巳太一撇唇哼笑。
“云良,說話是要講求證據(jù)的,你也不想犯了欺君之罪吧?”
可惜他的威脅沒有起到作用,崔云良已經(jīng)完全豁出去。
“父皇,臣媳沒有說謊,有回臣媳進(jìn)東宮探視太子側(cè)妃,離開時和太子攀談幾句,慶王便以臣媳不貞之名說要休了臣媳,其實那時臣媳便已察覺不對勁,想跟太子警告,卻反而被慶王栽贓。”
她想和太子交好,好不容易逮到機(jī)會可以和太子接近,豈料巳太一早就埋了眼線監(jiān)視她,還將此事鬧大,害她遭人指指點點,這口氣她要是不出,她就不叫崔云良!
仿佛不能忍受皇家子孫如此悖德、不顧倫理,巳慎思臉色陰鶩,但百官在前,他也不能默不吭聲。
“慶王側(cè)妃,這事……得有真憑實據(jù)!彼谅暤。
“父皇不妨回想,先前太子妃在玉輝殿被刺客襲擊,慶王為何可以恰巧救了她,那時已是子時,慶王還在玉賓殿探視太子側(cè)妃,根本就于禮不合,再推算太子側(cè)妃懷上身孕的時候,不就是……”崔云良笑得得意,睇向巳太一。
“不就是那一晚嗎?”
好似她說的不過是些荒唐笑話,巳太一神色不變。
但巳慎思神色沉凝,分明是龍顏大怒前的征兆,孔貴妃忙怒聲斥責(zé)。
“崔側(cè)妃,到此為止,這朝堂上可不是用來談?wù)摶始页笫碌模 ?br />
她要是再不阻止,就怕皇上真會惱火地找來御醫(yī)推算時日,如此一來,要是確定沛兒肚里的孩子是太一的,可就糟了。
“那么,咱們就來談?wù)劤隆!贝拊屏紡膽牙锶〕鲆槐举~冊。
“父皇,這賬冊里,矩細(xì)靡遺地記載著慶王在映春城時,是如何與兵部勾結(jié),向戶部多次請款,而這賬冊原本是在副首輔手上,昨兒個慶王就是為了逼太子側(cè)妃交出賬冊,才到東宮找她,后來談判破裂,慶王便痛下毒手!”
這賬冊可是太子交給她的,只要她能夠?qū)c王斗倒,屆時她就能夠入主東宮了!
崔云良雙手呈上。
巳慎思一記眼神,扶貴隨即取來。
巳慎思翻開一瞧,越翻越快,驀地將賬冊丟擲在巳太一身上。
“慶王!派你駐守映春城時朕說過,該城適逢戰(zhàn)爭結(jié)束不久,百廢待舉,免除三年稅收,就算三年后恢復(fù)征稅,也只課一半的稅,你不但沒有照辦,竟然還加重稅收,就連你屯兵在映春城北的糧獲,也以高價轉(zhuǎn)賣給兵部,再由兵部向戶部請款……你做何解釋?!”
巳太一緩緩垂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掉落在地的賬冊,再看向巳九蓮。
巳九蓮像在看戲眉眼不動,等著結(jié)果。
“慶王!”巳慎思怒喝著。
巳太一看向他勾唇冷笑。
馬車平穩(wěn)地駛離懸福門。
馬車?yán),梁歌雅無力側(cè)躺著,淚流不止。
看著她這副樣子,坐在對座的衛(wèi)凡幽幽嘆了口氣。
“太子妃,其實……”
“我知道!彼嘈。
他很懷疑她到底知道什么。
“我指的是——”
“出事了,對不對?”
他驚詫地看著她。
“太子妃如何知曉?”為了讓他順利帶走太子妃,太子已經(jīng)向他道明通盤計劃。
按照計劃,太子得演一出戲騙過所有人,包括她,那……她怎會發(fā)現(xiàn)?
“因為他要我走!彼龗暝鹕,見他伸手要扶她一把,她搖搖頭。
“他會生氣的。”
“太子妃能夠上馬車還是我抱的!彼蛉さ。
她費盡氣力地坐起身,人虛弱地倚在廂板上。
“那是情非得已。衛(wèi)爺,可以把卓簾拉開嗎?”
“外頭風(fēng)雪極大,太子妃的身子正不適,恐怕……”
“拜托你。”
他嘆了口氣,微掀起車簾。
“昨晚市集便少有店鋪做生意,太子妃到底想看什么?”
“只是想透口氣!睙o人走動的街景分外肅穆,氛圍吊詭得教她懷疑皇城將有大事發(fā)生。她困難地深呼吸著,手不斷地?fù)嶂瞧ぃ瑸樘簺]有任何不適而感到慶幸。
“太子要你先將我安置在你府上嗎?”
“是!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聽起來太子妃知道出事了,但也猜不到是出什么事?”要說出什么事,其實,他也是不大了解,但他相信太子的判斷,才決定先帶她離宮。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近來他對我的冷淡,我百思不解,直到他道出要休了我時,我才驚覺不對勁!彼αΦ亻]上眼。
“如果我不過是個無用的棋子,他大可逼死我,或者對我置之不理,沒必要趕我走,所以一定是出事了,在他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能做的就是趕我走!眮G下玉釵,只是想安他的心,讓他以為她相信他演的戲。
只要她離開,他應(yīng)該能夠安心一些,不會因為她而有后顧之憂。
說到底,是她對他的信任不夠,她忘了他多會作戲,一時問竟被他的演技給迷惑了,但事實證明,他待她一如往常,又或者該說,他的恐懼比她還深,比她更怕歷史重演。
當(dāng)踏出殿外,瞧見衛(wèi)凡的身影,她更確定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棋局。
聽完,衛(wèi)凡不覺莞爾。
“該說太子妃太了解太子嗎?”
“所以,你到底給了他什么消息?”
“太子妃可還記得,尚在映春城時,你在城西救了一名老嬤嬤,帶到衛(wèi)府安置?”
看她點點頭,他繼續(xù)說了下去。
“后來太子將那嬤嬤交給我看照,但就在幾天前,她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了。”
梁歌雅費力地張開眼。
原來如此,楚嬤嬤被帶走了,難怪他會那般緊張。她不禁想起自己在映春城時繪的那張畫,畫里的人,她曾在長生宮見過,應(yīng)該是因為這樣留下線索,如此想來,帶走楚嬤嬤的人,恐怕是巳太一吧。
要是如此的話……
“爺,前方有隊兵馬!瘪{馬車的御門低聲道。
衛(wèi)凡再度拉開車簾,往前望去。
梁歌雅微瞇起眼,就在對方接近時,她瞧見為首之人竟是——
“薛叔?”她脫口道。
快馬疾馳而過,兵馬以箭狀包圍,中間有輛馬車,快速朝皇宮方向而去。
“糟了,慶王恐怕要宮變了!毙l(wèi)凡驚呼。
怎會這么巧?還是說,太子動作頻繁讓慶王有所防備,所以早就調(diào)派人馬預(yù)防了?
梁歌雅垂睫忖了下,驀地道:“回頭!”
“太子妃,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太子護(hù)你離宮的。”
“我有辦法。”
“嗄?”
金闊殿上,肅殺之氣橫生,百官靜默不語。
“父皇,那本賬冊不過是有人巧立名目栽贓兒臣,只要父皇派人前往映春城便可探知實情。”巳太一神色自若說著。
“要不,父皇也可傳副首輔上殿,詢問后自然真相大白!
“那么側(cè)妃之死呢?”巳慎思微瞇起眼。
“父皇,昨日我確實有前往東宮,不過!碧涌聪虼拊屏肌
“崔側(cè)妃當(dāng)時也在,是她要兒臣陪同前往送禮,我寒暄兩句便先行離開,留下她們女人家說說話,至于太子側(cè)妃到底如何亡故,兒臣以為,崔側(cè)妃和太子應(yīng)該要說個明白!
崔云良神色變了下,卻不敢明目張膽地向巳九蓮求救。
“父皇,這不過是慶王的片面之詞,兒臣當(dāng)時不在東宮,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何事!
巳九蓮不慌不忙道:“而且兒臣在映春城時,確實聽聞百姓提起,慶王一再加重稅賦,好比今年豐收,便加收兩成,還推說是圣上旨意!
巳慎思面容又沉下。
“那為何當(dāng)初你未曾提起此事?”
“兒臣是念及手足之情,再加上慶王也被調(diào)回京城,所以兒臣本想將此事作罷,殊不知慶王繼續(xù)從中牟利。”巳九蓮輕嘆,神色無奈。
巳太一低笑出聲。
“一個與你在映春城同甘共苦的太子妃,你都能棄如敝展,又能念上多少手足之情?明人眼前不說瞎話,你設(shè)下圈套,害死孔側(cè)妃,想要嫁禍本王,為的只是想要隱瞞一個事實!
巳九蓮心頭一顫,卻神色不變地睇著他。
“本宮不懂慶王之意。”
“是嗎?”巳太一撇唇冷笑,上前奏稟。
“父皇,兒臣在就月城尋得一名老嬤嬤,心想父皇要是瞧見她必定龍心大悅,便特地讓人帶她進(jìn)宮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