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人當(dāng)沒聽到。
外頭天氣熱得要命,他去鋪?zhàn)永锊閭帳,她跟來做什么?
“哥——唉喲!”步伐太急,絆著裙角,仆跌在地。
一如幼時那般,總膩著他,到哪兒都跟前跟后的,有時不讓她跟,她跑得急了、跌跤了,他就會很無奈地回頭,嘴里罵她笨,然后抱她、背她、哪兒都帶著她,任她賴皮。
她以為這回也一樣,在他回頭時,好甜好甜地沖著他笑。
“你真的很笨耶,都幾歲肆耍吒雎范疾換。”钾(fù)跏撬呈值匾淇誆榭詞種庥形薏遼,临伸手前,又顿住,思及那些蜚短流长�
盼兒不是孩子了,十歲……再過個三、五年,也是大姑娘了……
可她似乎沒有姑娘家的自覺,仍將自己當(dāng)成三歲娃兒,純真信任地賴靠進(jìn)他胸懷,他甚至已略略感覺到,女孩兒獨(dú)有的曲線起伏,并且無法自制地為此心思浮動,隱隱約約教她給挑動起熾熱……
他著慌地退開,教她撲了個空。
“你回去!彼肫鹆讼氯碎g的耳語,將她說得好難聽,才十歲,已名節(jié)盡損……
他——趕她?!
頭一回被他棄下,她無法置信。
見他真要走遠(yuǎn),她七手八腳爬起,趕緊追在后頭!案绺、哥哥——你到底在生什么氣嘛!”
“我沒有!”
“你都不理我!边@陣子老陰陽怪氣的。
“我說我沒有!”
“你看你看!那么兇還說沒有!”
“陸盼君,你煩不煩!”
她停住腳步。
氣氛很靜、很僵。
哥哥說過她笨,說過她呆,還說過她廢材,都是用很包容、很寵溺的口氣在說,就是沒用過這么厭膩的語氣嫌她煩過。
她眼眶凝著淚,被人嫌棄的感覺,很受傷。
“不煩就不煩,我去找小武就是了!”她賭氣跑開,沒瞧見身后懊惱不已的面容。
。
“討厭……”輕喃聲逸出唇畔,由睡夢中幽幽醒轉(zhuǎn),先是留意到覆在身上的披風(fēng),向風(fēng)處一道暗影籠罩,替她擋去寒風(fēng),無聲守護(hù)。
眸光暖了,她柔柔揚(yáng)聲一喚:“武哥。”
男子垂眸,在她坐起身時,接住下滑的披風(fēng),往她肩頭裹覆住。
明明是雙長年勞動的雙手,粗獷而帶著薄繭,披風(fēng)系帶在長指間繞動、系結(jié)的舉動卻輕巧而溫柔。
系好繩結(jié),他將長發(fā)由披風(fēng)里勾出,微微梳順,散落肩后。
“你幾時來的?”
“才一會兒。”陸武輕描淡寫帶過,但她知道,一定有好一陣子了,桌上那壺端來的茶都冷了。
他總是如此,無論再久,都會無聲地在守在她身后,不驚擾地護(hù)著她。她會心一笑。
“小姐怎么在亭子里就睡著了?會受涼的。”陸武緩步移開,端起長亭石桌上的茶水,倒了杯,以內(nèi)力溫?zé),這才端來給她暖身。
她淺笑,纖掌探向他,他順勢握住,將她扶坐起身,熱茶放入她掌心。
“武哥,坐啊。”她挪了個位,示意他坐下來。
陸武在她身后端坐,留心守護(hù)。
“武哥,你別這么拘束,咱們都要成夫妻了。”啜了口熱茶,將身子往后偎靠,倚在他厚實(shí)臂彎間。
“改不了。”陸武神情有絲赧然,他沒抱過別人,不曉得女孩兒的身軀是否都如她這般柔軟馨香,每當(dāng)她主動親近,鐵錚錚的硬漢也要手足無措,可雙臂仍是謹(jǐn)慎護(hù)著。
一直以來,總是如此,護(hù)衛(wèi)她已成習(xí)慣。
長指劃去她眼角那抹殘淚,心里明白,她方才是夢見了什么。
他低問:“還怨少爺?”
她搖頭!安辉沽。”
很久沒想起那些事了,只是不曉得為什么,與陸武成親在即,竟又夢見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那被哥哥棄下的傷心仍歷歷在目。
“大少爺……”他頓了頓,似在思索如何措詞!安⒎悄阋詾榈哪前銦o情,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姐好!
約莫是在小姐十來歲那幾年,正處于女孩與女人轉(zhuǎn)變間的尷尬時期,小姐與少爺漸行漸遠(yuǎn),少爺待她日漸疏離,不再那樣如影隨形,那些個日子,小姐很受傷,總哭著來找他,嘴里是痛罵哥哥好壞、好可惡,心里卻又不斷地檢討,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錯,惹哥哥討厭了……那惶然不安的模樣,他看了,心總是擰著。
他們是主子,他是下人,無法多言,更無權(quán)質(zhì)問主子的行為,只能默默地聽,靜靜守護(hù),在她傷心孤單時,有個人可以說,有個人伴著她。
一直到后來,他逐漸明白少爺背后的用心,對少爺?shù)牟徽徑膺@才淡去。
“有些流言……對小姐不是很好聽,我想大少爺也是有所顧慮……”
那些時日,街坊間的耳語議論他多少聽了些,將她說得極難以入耳,關(guān)于她的身世,原就已被大做文章,甚至有人揣測過她是老爺未過世前與兒媳茍合所生,并非陸君遙所出;而后,更因她與陸祈君形影不離,姿態(tài)過親,便說她恬不知恥,姑侄淫穢亂倫……
或許,少爺是有所耳聞了吧!若不適當(dāng)疏遠(yuǎn),她還怎么做人?
“嗯,我懂。”十來歲時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怨著哥哥,年紀(jì)長了,怎還會如此不懂事?
哥哥一向疼寵她,待她千般恩義,無論做任何決定,總是為了她好,不會存心要她難受,就算當(dāng)時不懂,這些年下來也總該體悟他的用心良苦。
“那……成親之事,小姐是否該再多做思量?”
“哥哥是哥哥,你是你,兩回事!
“若少爺待你有心呢?”
她微訝,偏頭笑覷他!澳阍诔源?”
剛毅面容微窘,不自在地偏開頭。
她低低笑開,纖指輕刮他面頰。大男人的,臉皮那樣薄,禁不住她三兩下逗弄。
她笑嘆,柔柔低訴!拔涓,我愛的是你,不是從前與哥哥賭氣,來找你訴苦的那種心情,是心里頭真有你!
陸武以為她愿與他成親,是心里頭還埋怨哥哥嗎?不,不是的,她不氣哥哥,他的用心,她是真的懂了,只是那些日子,被他遠(yuǎn)遠(yuǎn)排拒的心慌與無助,他卻不明白。她其實(shí)很怕,哥哥再也不要她了,那時的孤單、害怕,只有陸武明白,是這個男人,始終陪伴身側(cè),在她需要的時候,無條件張開臂彎,容她依靠。
數(shù)年來的相依、相伴,心事與他分享,她懂這男人一心只為她,一點(diǎn)、一滴埋下情感,成了眷戀。
身世的沖擊、哥哥的疏遠(yuǎn),最混亂失措的那些年,只要回過頭,身邊永遠(yuǎn)有他,這樣的男人,教她如何不愛?
他,成了她最安心的歸屬。
她懂得,即使失去所有,一定還會有他,她能夠感受到,這個男人藏在無聲守護(hù)之下、深沉的情意,那些哥哥不能給的,他全給了,一份真正屬于她、只屬于她陸盼君一個人獨(dú)占的感情,不與誰分享,名正言順。
若是心里頭仍放不下對哥哥的依戀,她不會愿意嫁他。打從她改口喚聲“武哥”,他就再也不是下人,她也不是小姐了,在彼此面前,他們是對等的,除了平凡夫妻,執(zhí)手相依,不會再有其他。
這些,他不懂嗎?
陸武眸光一熱,雙掌捧住她細(xì)致臉容,心湖蕩漾激越浪潮!澳愦_定?”
他一直以為,她心頭對少爺仍拋不開眷戀……
“當(dāng)然!彼粫康脚磺遄约簮鄣娜。
他雙臂一收,將她納入懷里,俯身攫取柔唇,吞噬屬于她的柔軟芬芳,深摯糾纏。
“盼……”他忘情低喚。
她是他心底的盼。戀她許久,從不曾說出口、從不以為能得到,她是小姐,他是護(hù)院,未曾奢想過其他,能看著她,一世足矣。
可她卻主動走向他,依戀甚深,是她親口說,她要嫁他。
直至今日,他還是不懂,何來造化得她青睞。
“不悔?”手勁漸緩,他細(xì)細(xì)啄吮,描繪她柔美唇型!罢婕蘖宋遥头椿诓坏昧!
她真考慮清楚了?
她仰首,柔馴承應(yīng)濃情,纖臂主動攀上,嬌羞地偷偷回吻一記,低噥:“你要不嫌棄我被養(yǎng)成嬌貴千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好。”
嫌棄?怎會!
他啞聲承諾:“我不會教你吃苦的!
“嗯!彼鹛鹞⑿,安心偎靠在他懷里。
她真的相信,這男人會用他的一生,守護(hù)她到生命的盡頭。
一名她愛、也愛著她的男人,廝守終老,這便是她要的、小小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