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不只吻上了小巧卻豐厚的雙唇,同時也吻上她靈魂里的某個關(guān)鍵。剎那間,無形的門開了。
紳士風(fēng)度,只存在剛剛親吻的那一瞬間,而后是徹底的淪陷。他像是愕然小嘗到了意外的美味,隨即大口吞噬起來,有如餓壞了的獅子,巴在獵物之上盡情擺頭咬扯,暢快享用。
她根本來不及思考該拒絕還是該怎樣,就已眼冒金星地深陷懶骨頭里,不得喘息。這樣赤裸的融合感,完全在她經(jīng)驗之外。
這叫作吻?
她錯愕的同時,被急急卷入更巨大的另一個漩渦。他他他的舌頭……
這是她從未涉足的世界,第一次感受到唇中的敏銳度,竟會強烈到直顫心靈。他的沉重吐息,他的陽剛氣味,他的體溫,他的膚觸,他在她唇中深入的吮噬糾纏,他的鉗制,他語焉不詳?shù)哪貒,他的邀請,他的誘導(dǎo),他的期待……全都近距離地,在一個吻中交鋒,讓她整個人轟然暈頭轉(zhuǎn)向。
她無法退到一個客觀的位置,審慎評估。他自她身后俯伏深吻,一只大掌就鉗在她整個下顎上,掌控了她的行動,只能全然迎向他的狂放侵襲,沒有其它余地。
猝不及防地,她在他唇中驚叫。他咬她!
他邪氣地在嬌嫩的口里咬起她的下唇,吮扯著玩,弄痛了她,才百般疼惜地來回舔撫,仿佛不舍,卻又隨即咬回去,再度折磨。像上了癮,愛不釋手。
直到一聲嬌嗔,泄漏了她的耽溺,情勢霎時翻轉(zhuǎn)。
她喜歡他的吻,喜歡這樣反復(fù)琢磨的游戲,就開始復(fù)制他的行動,唇舌激切地彼此吸引、糾結(jié)、挑弄,兩人都沒有閑情顧及呼吸,瀕臨窒息。
她學(xué)得快,甚至太快,沉淪得更快。小手反抓在他鉗制的手臂上,不準(zhǔn)他離開或放松。他只能順勢玩弄起她頸邊的細(xì)嫩肌膚,貪婪撫揉,撩撥她易感的神經(jīng),整個人坐立難安地扭動起來。
還有呢?還有呢?
她不甘不愿地讓他離了她的唇,他卻很快地回來了,覆上她的饑渴沒多久,小嘗兩口,又緩緩離開,但舌頭仍舔揉在她唇上,惹得她煩躁不已。引頸期盼,他再次帶她回到目眩神迷的奇幻世界。
他為難一笑。他不是在玩欲迎還拒的游戲;他早該收手,只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又回到她的柔嫩甜美中——
“媽,有事嗎?”
媽?恍神中的嬌憨雙眼,豁然大亮,彈身筆直坐起,就看見敞開的房門口佇立的尷尬身影:高媽媽正端著一盤點心及飲料,不知如何是好。
她之前在高媽媽面前與戈寧大演春宮戲,純屬惡搞,被看到也無所謂?墒沁@個……不一樣,不可以被看到。
赫柔簡直無地自容,超想鉆地洞。
“大家……”咳,高媽媽勉強笑一個。“大家決定等爸爸回來后,再一起開飯,可能會到晚上七點多。你們?nèi)绻I了,我有烤一些點心。”
“太好了!备陮幮廊簧锨敖舆^餐盤,順手塞了整片餅干入口,吟哦品味。“有加肉桂,我喜歡。喔,媽,有件事跟你談一下!
他嚼了嚼,神情凝重地和母親暗暗私語,聽不太清楚他是在打什么小報告,只見高媽媽有些詫異地仰望戈寧,遠(yuǎn)眺赫柔,視線來來回回,氣氛詭異。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
“小柔要求的。”他一副沒轍樣,甚至有幾分失落。
高媽媽喜出望外,卻按著胸口,壓下情緒,不想表現(xiàn)得太明顯!昂煤煤,我去跟你嫂說,重新做個安排!
興奮臨去之際,她忍不住再回望呆坐在房里的赫柔一眼,堆了滿臉笑意,像是心照不宣地結(jié)為同一陣線的盟友。
赫柔也還以傻笑,不明所以地目送媽媽離開。這是在干嘛?
“恭喜,你的策略奏效了。”戈寧朝她展著餐盤,優(yōu)雅服務(wù),同時不忘再塞一片熱呼餅干入口。
“什么策略?”
“跟我分房住啊!
她哪有耍什么策略?分房住不是很理所當(dāng)然的事?
“沒想到我媽還真的吃這套!彼赜嬎銠C前,繼續(xù)方才的作業(yè)!翱磥砟銓ξ覌尩牧私,比我還透徹!
“不然咧?”她假作俏皮,暗暗刺探!八皩δ銕突丶易⊥婚g房,是什么反應(yīng)?”
“沒反應(yīng)!彼焓州斎,眼不離屏幕!八运齽倓偟拈_心才讓我感到奇怪。”
原來媽之前對他與女客同房而住的毫無意見,只是在順著大家的意、沉默容忍而已,不代表她心底就贊同這種事。赫柔突來的這怪招,竟又恰巧打中媽媽的心坎。是瞎貓碰見死老鼠呢,還是……
屏幕上逐行鋪排成形的文章旁,悄悄開了另一個窗口,不動聲色地同步作業(yè)。
“小柔?”怎么沒聲音了?
她渾渾噩噩地,在懶骨頭內(nèi)試圖回神!鞍?喔……我想……”
戈寧帶過其它女客回過這個家,而且是同房而住的關(guān)系。他對她,原本也是抱持這樣的心態(tài):她跟那些女人,同樣等級。但這與她何干?她在意個什么勁?為什么這么在意?為什么?
電光石火之際,她明白了,登時頭暈?zāi)垦!?br />
她不曉得這項領(lǐng)悟會帶給她沖擊,但她不能露這個馬腳!絕對不行!
“我想吃點東西……”
“餅干在這兒。”他以視線指示,同時掃掠她一眼,觀測她在他秘密作業(yè)下的動靜。
“可是我想吃咸的。”不想拿點心填肚子。“我下樓叫人先弄個什么給我吃。”
“好啊,反正你應(yīng)付那些三姑六婆,也不是什么難事。不過,別搗蛋。”
“不會。”她心不在焉地起身!拔已且坏┫陆担蜎]那個心情了。”
“你身體有狀況嗎?”
“只是不耐餓而已!
離去前,她似乎還想說什么,回首遙望。計算機后的他,雙瞳一片疏離的警戒,太過銳利的悠閑。她原本的小小期待,陡然落寞。
“我可以問你……為什么帶我來你家嗎?”
屏幕一旁的窗口,傳來他伙伴查到的赫柔資料,他卻沒在看,專心注目著怯怯無防備的小人兒,遠(yuǎn)遠(yuǎn)杵著,好像隔著一段距離,她才敢問出心中的糾葛。
“三個理由。”他直言不諱。“第一,這段私人時間本來就是我的家庭日,而你的問題屬于我個人的私事,不能用上班的時間來處理,就只能在家庭日處理。第二,我有時會對這項業(yè)余活動太過投入,無法自拔,所以干脆用家庭來牽制我自己。否則我現(xiàn)在可能會是押著你飛往墨爾本,非善意地拜訪你經(jīng)紀(jì)人的住處,要她招出那批貨的下落!
“你知道我經(jīng)紀(jì)人在哪?”連她都不知道的事,他卻了若指掌?
“你總不可能以為我閑閑沒事,都在上網(wǎng)玩game吧!彼眯Φ貞袘虚_展原本交搭在唇前的十指。
“那第三個理由呢?”她急問。
“我想前兩個理由,就已經(jīng)充分響應(yīng)了你的問題!彼⒉淮蛩愫翢o保留。
可是她真正想知道的正是——
“小柔,你到底想問什么?”他深邃地呢喃。
他難道不是因為她滿耐人尋味的才帶她來?不是因為對她有意思才格外禮遇?不是想跟她展開公事之外的私人交往?
他是看中了她的本領(lǐng),還是看中了她本身?
他應(yīng)該……多少對她有點好感才對,因為她……
“你不太對勁。真的只是因為肚子餓?”俊眸微瞇。
嬌顏失落,空洞望著地毯上的織紋。他帶她來,純屬公事。他對她的好奇,純屬公事。他對她的親切及關(guān)注,純屬公事。他和她聊的每一句溫柔呢噥,純屬公事。
“我對新環(huán)境都會有段腸胃不適應(yīng)期!痹菊{(diào)皮搗蛋的動力,全然枯竭!八运奶幱巫邥r,常常上吐下瀉,我也就盡量別在外面吃大餐,省得還得花力氣把它們?nèi)珖I出來!
“我們在羅馬的那頓晚餐,你卻享用得很愉快!
她淡淡抬眼,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又仿佛看得更遠(yuǎn),所見的不是在計算機之后的他,而是在羅馬月光下、如詩人般迷離的夢幻王子。
“嗯,那時候我真的很愉快!毕褡鲏粢话恪
“同時,也成功截走了我整批貨!彪S即消失無蹤。
她悠悠瞅著他的笑靨,再次證實,他全神貫注的確實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的本領(lǐng),和那批貨的下落。
那一吻,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你覺得,我請你媽先幫我煮一碗清淡湯面,她會不會很麻煩?”
“她會很開心!睆N房一直都是她的天堂!八緛砭推珢壑惺搅侠,只是我們都習(xí)慣吃西式口味,害她沒得發(fā)揮。”
“那你忙吧,我下去了!
她沒有帶上門,就這樣沮喪走向長廊的盡頭,像個演出失敗的芭蕾舞者,頹喪下臺。一身輕盈悠揚,也不過是天使斷掉的翅膀。
他沒花太多時間在這無謂的凝睇中,馬上盯回屏幕展示的內(nèi)容。他給伙伴的搜尋數(shù)據(jù)很零碎,畢竟他在這一路上能暗暗探測到她個人的線索并不多;他并不想打草驚蛇。
追查到她的真實身分了。
他傻眼,來來回回掃視,免得自己看錯了什么。
外行人?赫柔并不是他揣測中的那位天才狙擊手?她才入行沒多久?
在羅馬出任務(wù)時,新手上路,指的不是他,而是她?
他僵坐在計算機前,知道他應(yīng)該擔(dān)憂的,是他體制內(nèi)顯然有內(nèi)賊存在,與人里應(yīng)外合。但此刻他思緒中壓倒性的沖擊是:她只是個外行人?他全都估量錯?
外行人。
她那些看似跳脫框架的行動模式,原來不是悉心規(guī)畫巧計,只是新手的好運?狀況外的突然奇想?怪不得,她三不五時就一堆破綻,令他匪夷所思,以為又是什么狡詐陷阱,原來那真的就只是一堆破綻。
而他原先揣測赫柔可能是的那位天才狙擊手,目前人在馬來西亞,大玩軍火游戲——不是新手玩得起的游戲。
他搞錯了。
深深一嘆,轉(zhuǎn)椅向外眺望,湖光山色,靜謐如幻。他是失望,還是放心?遺憾赫柔不是他想挖角的那個人,還是慶幸她不是?他前面花的心思全都白費工夫了?或者……
他豁然起身,下樓去廚房。大伙在那兒忙得不亦樂乎,熱鬧烘烘,赫柔不在其中。
“赫柔?”一家子人茫然。
“她有下樓來嗎?”大伙左右互問,個個搖頭聳肩。
她又消失了,無聲無息,沒有蹤跡,宛若她不曾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