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動持續(xù)許久,城外后山更傳來崩塌的聲音,祭臺的巨柱倒下,往一眾官員及夏景燁、嚴婳熙的方向壓來。
夏景燁看見了,及時抱著嚴婳熙滾開免于被巨柱所壓,自己卻被巨柱落地后噴飛的石塊擊中,額上立時見血。
徐天磊受驚,但卻站不起身子,直到地動漸漸緩下,他才踉踉蹌蹌的奔到夏景燁身邊,「殿下,您沒事吧?」
「沒事!瓜木盁钫酒鹕,本以為懷中的嚴婳熙會嚇得花容失色,但低頭一看,沒想到她雖發(fā)著抖,但還算鎮(zhèn)定。
嚴婳熙上輩子并不是沒遇過這么大的地震,她會發(fā)抖是因為方才眼見巨柱壓來,卻嚇得動彈不得,她以為自己又要死一次了,沒想到下一瞬她就被抱在夏景燁懷中,躲開了巨柱。
她抬頭看夏景燁,在他眼中只看見對自己的擔憂,直到瞧見他額角流下的鮮血才回神,「殿下!你流血了!
夏景燁摸了摸額頭,這才感覺到痛,皺了皺眉頭,他傷得不重,只是看嚴婳熙一臉憂心忡忡,他舍不得,「剛剛還說我能擋災厄呢,我沒事。」
「殿下還要說笑嗎?」嚴婳熙氣得拉著夏景燁往棚子走。
棚子里早就一片慌亂了,不是被地動嚇的,而是有不少人受了傷,所有大夫包含嚴長紘都已經開始診治病患,就連一些見習大夫也下去幫忙,畢竟這個時候,有總比沒有好。
嚴長紘懸著一顆心,在意女兒的安危,但又放不下傷患,只能請馮承紹幫忙尋找。
馮承紹才剛應聲好,離開棚子,就看見嚴婳熙拉著夏景燁走回。
「婳熙妹妹,你沒事吧?」馮承紹立刻迎了上去。
嚴長紘聽見了,也趕了過來。
「我沒事,就是方才險些被柱子壓著,殿下救了我,反而自己傷了!
嚴長紘松了口氣,險些要跪下向夏景燁道謝,是夏景燁及時扶住了他的手臂拉他起身。
馮承紹一臉妒意,為什么每次嚴婳熙需要幫忙的時候他都遲一步?好不容易幫了她一次,最后的結果卻是害了她。
見嚴婳熙沒事,傷患的哀嚎聲又引起嚴長紘的注意,醫(yī)者仁心,他立刻放下了方才的擔憂,「婳熙,你來為殿下療傷,我還得去忙。」
「爹爹快去吧!方才地動這么大,肯定有不少傷者。」
稍早嚴長紘已讓人把棚子的東西清走,該視為證據(jù)的物品也被衙門的人帶走,他開始指揮讓人把受傷的人抬到棚子下。
那頭有不少傷患痛得哀嚎,嚴長紘見人手不足,只能喊馮承紹幫忙。
馮承紹看見嚴婳熙及夏景燁的樣子,實在不想走,但再不甘心也知道人命關天,他只能去嚴長紘的身邊幫忙。
「殿下又幫了我一次。」
「不,這回是幫我自己。」
「明明是救了我,怎說是幫你自己?」
「你若有事,我怎么活?」
明明夏景燁說這話很欠揍,但嚴婳熙還是深受感動,她嬌嗔著,「你就傻下去吧,把我氣死了,你還是不能活!
這是……在調情嗎?站在一旁的徐天磊十分不自在,只能把視線轉開。
「好了,大概包紮一下就行了,這次地動想必十分嚴重,我得去指揮救災!
嚴婳熙知道這是要事,只能加快手上的速度。
包紮完,看見夏景燁站起身轉身要走,她抓住了他的袖子,擔憂的說:「殿下出入災區(qū)要小心,這么大的地動通常伴隨多次余震,未來七天至半個月可能余震頻繁,雖然不會比主震還大,但仍不可小覷!
「好,你自己也要小心!
兩人互道保重后,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嚴婳熙投入救治傷患的行列,夏景燁則領著刺史派人勘查災情,并商討如何善后。
這場震災受害的災民不少,死傷慘重,藥品的需求變大,嚴家不只醫(yī)館,連藥田都忙碌了起來。
雖有輿論說是藥王祭主祭嚴婳熙品德不佳觸怒上天引起地動,但畢竟在藥王祭上夏景燁主導了一場洗白戲碼,這個謠言并沒有真的發(fā)酵起來。
嚴長紘畢竟不是大藥商,能做到的有限,所以開始號召其他藥商一并賑災,捐助傷藥做為物資送去災區(qū)。
此事一開始沒人響應,直到毅州各地的商號主動送來自家商品拋磚引玉,才有更多的商號參與,捐助品也不再只局限于藥品。
這一回嚴婳熙沒再那么單純了,她去問了羽娘,得知這些響應的商號果然都是夏景燁的產業(yè),他這么做是要幫忙嚴家挽回聲譽,怕藥王祭上的洗白還不足夠。而其他有心做善事的富賈本對嚴家還有疑惑,看見有人響應,終究也相信了嚴家。
災區(qū)里頭藥物及大夫都欠缺,夏景燁向朝廷請調,由醫(yī)署派了幾位太醫(yī)前來協(xié)助,又因津凌有執(zhí)照的大夫大多無法常駐災區(qū),他決定征召見習大夫去災區(qū)看診。
嚴家醫(yī)館募得的物資不少,夏景燁聽聞災區(qū)那邊發(fā)生災民搶劫的事,主動來到嚴家要協(xié)助運送物資前往災區(qū)。
有了毅軍的幫忙,嚴長紘松了口氣,畢竟這么龐大的物資,他真沒有足夠的人力運送。
醫(yī)館這么忙碌,夏景燁卻沒看見嚴婳熙,便問了嚴長紘,這才知道嚴婳熙去災區(qū)義診。
嚴長紘一時還放不下城里的醫(yī)館,又擔心災區(qū)危險,本是堅持等他有空前往災區(qū)時再帶著嚴婳熙一起,但嚴婳熙說她去災區(qū)義診比留在津凌城中有用,最后嚴長紘同意了,讓她與于靜萱一同前往。
夏景燁一聽十分擔心,災區(qū)附近情況混亂,時不時就聽見有人打劫,嚴婳熙及于靜萱兩個弱女子前去,正好成為那些作亂暴民眼中的肥羊。
嚴長紘一聽才知大事不妙,「殿下說災區(qū)附近有人作亂?那婳熙及靜萱她們……」
「嚴大夫暫且別慌,本王與天磊速速趕去,親自送她們到災區(qū),一接到她們就派人回津凌通知你。
「那就多謝殿下了!
將運送物資的工作交給另一名副將后,夏景燁立刻與徐天磊跨上馬,急往災區(qū)奔去。
前往災區(qū)的路多有毀損,嚴婳熙雖然騎馬,不如馬車受限于地形,但她也不敢快馬疾行。至于于靜萱,她本來就不太會騎馬,要不是災區(qū)地貌受損,馬車難以到達,她絕不會選擇騎馬,自然也不可能疾行。
郊區(qū)因距離津凌城較近,災后重建的協(xié)助已經到位,而震央處受創(chuàng)嚴重,毅軍雖然已經趕至紮營并投入救災,但那里相對人力吃緊,嚴婳熙此番要去的就是重災區(qū)。
離開郊區(qū),路上漸漸沒有人煙,嚴婳熙不是不害怕,但于靜萱還要依靠她,她可不能先露了怯,而且她要救人的心太堅定,因此繼續(xù)策馬前行,直到被人攔住了去路。
她看著攔路的人,不像是山賊,倒像是一般的莊稼漢,她想,莫不是這些都是災民,因無家可歸又餓肚子才會攔路打劫。
嚴婳熙知道此趟路危險,身上并沒有帶太多銀子,都是必要時才能用的,當然不能沒頭沒腦的做了愛心。
「各位,我們師姊妹是要去災區(qū)義診的大夫,只有藥品,你們若有人受傷或生病需要醫(yī)治,我可以幫得上忙,但要銀子我們真沒有。你們發(fā)發(fā)好心讓我們過去才可以幫助更多人,那些人都曾經是你們的左右鄰居,你們忍心讓他們受了傷、生了病卻無人救助嗎?」
劫匪有人產生松動,但看嚴婳熙及于靜萱的樣子實在不像大夫,便質疑道:「哪有大夫像你們這么年輕的,別以為騙得了我們!
幾名劫匪就要動手,嚴婳熙見那些人揮著鎌刀就要沖過來,連忙拉著于靜萱躲到馬腹底下,怎知一鉆過馬腹,另一頭也有人等著她們,最后,她靠著馬,而于靜萱則是躲在她懷中不知所措。
幾名劫匪見她們嚇傻了,高舉手中的木棒往她們的方向落下。
嚴婳熙及于靜萱及時分開才免于被擊中,接著便一左一右跑開逃命。
這時,遠遠的傳來了馬蹄聲,劫匪們看見馬背上的人身著戎裝,心知不妙,大喊,「是毅軍的人,快逃!」
毅軍?嚴婳熙心頭大定,只要請求毅軍的人帶她及靜萱同行,應該就不用再擔心劫匪了吧?她是個大夫,毅軍總不會拒絕協(xié)助的。
馬蹄聲由遠而近,嚴婳熙正想往來者的方向跑去,就見到徐天磊揮劍劈向一名想抓住于靜萱的劫匪。
那劫匪眼見有人相助,又是一身戎裝,自己肯定打不過,立刻轉身逃了。
而另一匹馬快速的奔至嚴婳熙身邊,馬上跳下一個人,她定眼一看,是夏景燁。
夏景燁看見劫匪落荒而逃,沒急著追,而是緊緊的將嚴婳熙擁入了懷中。
徐天磊也沒好到哪里去,抓著于靜萱的雙肩來回察看,確認她真的沒事這才放了心。
夏景燁先是緊緊一抱,再推開嚴婳熙時,就是一句又一句的責難,「你有沒有腦子!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弱女子嗎?嚴大夫沒空陪你到災區(qū)義診,你不會找我?guī)兔幔俊?br />
「我……我忘了嘛……」
「忘了?這種事也可以忘,你們兩個來災區(qū)有多危險你知道嗎?當我知道你只帶著于姑娘來災區(qū)義診,我嚇得都魂不附體了,可我擔心我一慌,你父親也跟著慌,因此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能一上馬就追了過來。你方才在做什么?若你乖乖配合,那些劫匪就不會傷你,你把東西給他們就好,為什么跟他們發(fā)生爭執(zhí)?」
「我們這馬背上馱的都是藥,他們搶了也沒有用,但我?guī)нM災區(qū)卻有大作用,怎么可以給他們。」
「那你就不管自己的死活嗎?如果我來遲了,你出了意外我怎么辦?我這些日子見到的屍體還不夠多嗎?你還要來湊熱鬧?」
「當屍體有什么好,我干么湊這個熱鬧?」
「你還有心情說笑?」
嚴婳熙被這么一喝,剛才因為恐懼而強忍著的眼淚就這么滑了下來,她不是這么脆弱的女子,但她上輩子哪里見過這種真會危及性命的亂象?遭遇劫匪的恐懼還有如今被夏景燁罵的委屈,所有情緒摻雜在一起,便化為眼淚滑了下來。
夏景燁口中有再多要罵嚴婳熙的話,都因為她的眼淚而梗在喉頭,他心疼的又把她摟入懷中,轉而改口安慰她,「對不住,我罵得急了,是我的錯!
嚴婳熙在他懷中搖搖頭,終于也回抱住他,有人保護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恐懼漸漸退去,他的責罵轉為柔聲安慰,委屈也不復見了。
徐天磊見情況安穩(wěn)下來,放了心,看向驚魂甫定的于靜萱。
兩人不像嚴婳熙與夏景燁那般煽情,他們互望一眼,總覺得一直留在這里不行,才由徐天磊輕咳幾聲示意自己的存在。
嚴婳熙這才害羞地想要推開夏景燁。
夏景燁雖沒再抱著她,卻還是扶著她的腰不肯放手,并道:「天磊,我們各自牽著她們的馬,讓她們與我們同乘吧!拐f完就扶著嚴婳熙上馬,自己再上馬坐在她身后。
徐天磊也照做,四人便這般前往災區(qū)。
越接近重災區(qū),路越是難行,由災區(qū)運出的屍體一具具排在路邊,嚴婳熙尚未到達就已經聞到了濃濃的屍臭味。
活人在災區(qū)里待不了,轉而到郊外紮管。這幾日余震不斷,有些原先未倒的房子倒塌,所以大多數(shù)的人都不敢住在家中。
面對這迫不得已的情況,人們只能收拾貴重物品及細軟離開。
有不少無主的房子遭到打劫,衙門的人無法一下子控制情況,直到毅王派兵前來,情況才穩(wěn)定下來。
但終究餓肚子的人太多,打家劫舍無法做,便轉而搶劫路人,這才有了嚴婳熙她們方才在路上遇到的險況。
一行人沒直接進災區(qū),而是先去了營區(qū),夏景燁命人為兩人在主帳旁邊支了一個營帳讓她們居住,與主帳一起接受保護。
「婳熙,你先與于姑娘留在帳中準備準備,我及天磊把營里的事處理好便會進災區(qū),到時再帶著你一起進去。」
「記住,要有耐性地等我,別再自己收拾行李進災區(qū)知道嗎?」
「知道,我不至于連一點時間也等不了,我若再自己去災區(qū),就把我的手剁了行嗎?」
「很好,記得你說的,把手留下來醫(yī)人!
嚴婳熙還想抗議,夏景燁已經帶著笑容揉了揉她的頭頂,帶著徐天磊離開了。
于靜萱先著手把行李放好,嚴婳熙則拿出藥箱裝入一瓶瓶的傷藥及必備藥品,兩人收拾了一番后,就等著夏景燁及徐天磊來接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