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交往對象都不想固定,總是交往前就先說好了規(guī)則,誰認(rèn)真了,誰就先出局。不想遵守他游戲規(guī)則的女人,就別和他在一起。
只是,誰能想象這般自在不羈的他,竟然會因?yàn)閿巢贿^母親的淚水,而跑來和一個據(jù)說是他媽媽閨中密友的三嬸婆的四姨媽的……陌生女子相親呢?
齊嘉磊大掌托著下巴,墨眉打了十七、八個結(jié)。
他此行前來,除了知道她名叫易悠悠,今年二十六歲之外,其它的事,他一律沒用心聽。
二十六歲就急著出來相親,要不就是生活環(huán)境封閉、要不就是個性內(nèi)向、要不就是挑剔成性,以男方家世背景取向。總之呢,無論是上述哪一點(diǎn),全都是讓他想翻白眼的毛病。
他預(yù)計(jì)只停留一個小時,正好是他悠閑地吃一頓飯的時間。
齊嘉磊拿起桌上刺繡菜單,好心情地翻閱著。
今天吃點(diǎn)什么呢?先試試蝦仁燒賣,看看有沒有他們超市從廣東茶樓引進(jìn)的那款來得出色。接著再試試他們的蜜汁叉燒,看看新來的香港師傅的口味有沒有資格被評選入他們超市里設(shè)柜販賣。
咦?怎么突然變安靜了。齊嘉磊翻著菜單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茶樓室內(nèi)原本的細(xì)微討論聲,此時完全被消音。室內(nèi)除了古箏樂聲之外,就只聽見幾聲倒抽氣的聲音。
齊嘉磊不是什么愛八卦的人,他淡淡一挑眉后,繼續(xù)低頭看他的菜單,還順便望了手表一眼。
易小姐遲到二十分鐘,扣一百分!
“齊先生,你的朋友來了。”女經(jīng)理有禮地說道。
齊嘉磊反射動作地依著紳士禮節(jié),起身相迎,抬頭一看——下巴卻差一點(diǎn)掉下來!
老天!這是打哪跑來的蕾絲怪獸?
眼前的女人,頭上纏著兩條粉紅蕾絲緞帶,身上穿著一件螢光桃紅色蕾絲小禮服,禮服上系著大大小小蝴蝶結(jié),與讓人眼花繚亂的白色蕾絲。
她看起來就是一個廉價而不美味,且添加了太多人工色素的草莓蛋糕!
齊嘉磊起了一臂雞皮疙瘩,驀然對上她的臉孔——
小臉上的那兩團(tuán)腮紅,讓她像個媒婆!
“你……是易悠悠?”齊嘉磊聲音顫抖地問道。
“嗯!
易悠悠溜入座位里,姿態(tài)不雅地癱在沙發(fā)上,手機(jī)往桌上一擱,手上黃色大紙袋也隨之往地上隨便一扔。她好累好餓又好想睡,有誰可以提供她一邊吃飯、一邊睡覺的秘方。
齊嘉磊站在桌邊,瞪著易悠悠像一攤草莓果醬似地流在沙發(fā)上,他甚至必須咬緊牙關(guān),才能壓抑住自己把她推到地上的沖動。
這個女人根本是在挑戰(zhàn)他的美感,如果可以一拳把她擊昏,而不用負(fù)任何責(zé)任的話——他會出拳的。
“她是你朋友?”女經(jīng)理略帶疑惑地說道。
“我想是場朋友的惡作劇。”齊嘉磊不客氣地說道。如果他媽媽認(rèn)為他會喜歡這樣的女人,那他顯然該考慮他媽媽被外星人附身的可能性。
“原來如此啊,她真是勇氣可嘉。”女經(jīng)理笑看了年輕女子一眼,只當(dāng)這是場夸張的美式幽默玩笑。
拜托!勇氣可嘉的人是他,居然要和這樣一團(tuán)沒品味的粉紅恐龍一起吃飯——齊嘉磊在心里泣血獨(dú)白著。
女經(jīng)理離開后,齊嘉磊用了足足一分鐘,才勉強(qiáng)自己坐進(jìn)易悠悠對面的座位。
這個易小姐是嗑了藥嗎?否則怎么會東倒西歪地沒個坐姿,而且還一副隨時會打盹的模樣。
“易小姐,想吃點(diǎn)什么?”他沉聲問道。
“魯肉飯!彼袣鉄o力地說道。
齊嘉磊臉上青筋暴突了兩根,針織衫下結(jié)實(shí)臂膀憤怒地鼓動著。
“這里沒賣魯肉飯!彼麌(yán)肅地說道,眼里燒著兩把火焰。
“那你干么問我想吃什么……”易悠悠趴在桌上,以氣音回答道。
“你想吃什么?”齊嘉磊故意再問,這回?cái)[明了要找麻煩。
“蝦!彼p眼一亮。
她——居然敢說他“瞎”!齊嘉磊一把怒火燒上眉毛,所有紳士風(fēng)度全都拋到九霄云外。
他板著臉打開菜單,完全照著自己意志走,連一句話都不再多問,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直到餐點(diǎn)被送來了為止。
誰知他才舉筷,對座那個看起來奄奄一息的粉紅色怪物,卻突然彈起一身蕾絲,奮力地朝食物進(jìn)攻。
易悠悠努力地進(jìn)食,儲備體力,連一眼都沒看向齊嘉磊。
齊嘉磊猛瞪著她,筷子在手指間顫抖到無法下箸。
他吃飯向來最講究心情與氣氛,這易小姐吃相雖無不雅,但速度上簡直只能稱之為狼吞虎咽。這樣教他怎么吃得下飯?
齊嘉磊放下筷子,胃口盡失,只能怒目看著桌上的蒸籠、大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
“呃……呃……”
齊嘉磊聽見對面?zhèn)鱽硪坏乐舷⒌穆曇,他驀抬頭一看,卻差點(diǎn)口吐白沫。
劣質(zhì)蛋糕女正漲紅了雙眼,掐著她自己的脖子,像是兩眼一翻就要不醒人事了一樣。
要命!他可不想對著一團(tuán)被食物噎到的惡心粉紅奶油進(jìn)行人工呼吸。
“救命……”她對他伸手求救。
齊嘉磊立刻倒了一杯茶送到她手里。
易悠悠喝了一杯又一杯。
“呼——”易悠悠把最后一口茶,拿來回敬對方!岸魍僭臁⒍魍僭。”
齊嘉磊看著她臉上的笑意盈盈,性格臉上覆了一層冰霜。
“吃東西要細(xì)嚼慢咽!彼跉怅幒爻夂鹊馈
“吃東西的首要目的,就是要盡快填滿肚子!币子朴埔宦犓跉獠缓茫滩蛔∫埠退苌狭。他又不是她老爸,干么兇巴巴地管她?
“只想到填滿肚子,那是動物的需求。”他冷冷地說,眼神有著不齒。
“人類吃喝拉撒睡,不也跟動物一樣。難道人類拉出來的屎比較香嗎?”干么用那種看死老百姓的貴族眼神看她,簡直是在挑釁。
易悠悠坐直身子,圓眸一瞪,雙臂交握在胸前,一副要找人打架的蠻橫模樣。
“人類當(dāng)然跟動物不一樣,動物不會把一堆蕾絲花邊往身上堆,還自以為是國色天香。”齊嘉磊不客氣地反擊道,根本不想給她留任何面子。
他的禮貌是用在和他對等的人類上頭。
“你——現(xiàn)在是在說我嗎?”易悠悠指指她身上的蕾絲山。
齊嘉磊冷哼一聲,不以置評。
易悠悠疑惑地傾身,用力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后,再次確定這個長得很雅痞的男人,對她非常的厭惡。
想她自小人見人愛,這種遭遇倒是頭一回見識到。敢情這代表了她今天的“反相親大作戰(zhàn)”戰(zhàn)術(shù)超級成功嗎?
她果真是個天才啊!易悠悠睜大雙眼,頓時覺得頭上長了光圈,整個人不免飄飄欲仙了起來。
呵呵呵,她接下來要是不演到這個臭臉男翻臉,她絕不善罷干休。
齊嘉磊防備地看著易悠悠唇邊那抹得意笑意,嚴(yán)重地懷疑眼前坐了一個瘋子。
“對面的這位先生,我今日盛裝打扮出席,代表了我非常尊重這次相親!币子朴频氖衷谧雷拥紫缕直常獾米约旱托Τ雎。
齊嘉磊往后靠在沙發(fā)上,冷眼睨看著她。
起初在飽受驚嚇的狀態(tài)下,他還盡可能地有禮相待這位小姐。結(jié)果呢?他不但被罵“瞎”,現(xiàn)在又被指責(zé)不夠尊重她。他們根本不對盤、沒法子溝通!
“對,我一點(diǎn)都不尊重這次相親!饼R嘉磊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
“那么就別怪我無禮了。為了懲罰你對我的不尊重,這一餐的費(fèi)用由你付。”易悠悠嘻嘻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珍珠編貝。
齊嘉磊看著她閃亮的貝齒,有種受騙上當(dāng)?shù)母杏X。怎么這位蕾絲小姐在吃完了飯之后,眼神立刻就變得有神,口齒也異常伶俐了起來?
“你干么瞪我?我又沒殺人放火!币子朴票豢吹眯念^發(fā)毛,出聲抗議道。
齊嘉磊緩緩眨了兩下眼,只覺得這個女人的說話方式和她的服裝一樣另類到讓人咋舌。
“我沒瞪人,我是在欣賞你身上的蕾絲!彼I諷地說道。
“喔喔——看樣子,你的審美眼光顯然有很大的問題!币子朴浦钢谋亲樱班邸钡匾宦曅α似饋。
她的笑聲很好聽,綿綿軟軟地像泡泡一樣地輕柔且逗人?伤Φ煤芊潘,笑到全身的蕾絲都在發(fā)顫,笑到旁人都為之側(cè)目,笑到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齊嘉磊瞪著她,一時之間忘了要呼吸,嘴巴也沒法子合攏。
他以為三十多歲的他已經(jīng)很難再驚訝了,沒想到卻在這個女人面前慘滑了一跤。
“既然你看我不順眼,那就相見不如懷念嘍!拜拜——”易悠悠朝他揮揮手,拎起她的黃色大紙袋,快樂地往前走。
紙袋砰地撞倒桌上水杯,幸好齊嘉磊及時伸手擋住,她則繼續(xù)渾然未覺地繼續(xù)往走。
這個易悠悠今日是故意來惡搞他的嗎?齊嘉磊撫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傾身看著她的背影跳舞似地離開了茶樓。
也算她夠有本事!他從不在陌生人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壞脾氣的一面。他甚至經(jīng)常自詡子自己的EQ過人,沒想到今日一場相親,就將他的惡劣打出原形了。
看來,他還是只適合和自己有著相同品味與想法的都會熟女交往。
我不想愛一個乖乖牌,你想要我,看你怎么使壞。我不想當(dāng)一個乖乖牌,你難以防御的愛,感覺夠壞……
齊嘉磊皺了下,瞪著那支在桌上震動打轉(zhuǎn)的手機(jī)。
該不會是蕾絲女打回來找手機(jī)的吧?就在他的遲疑間,音樂聲戛然停止了。但很快地又再響起——
我不想愛一個乖乖牌,你想要我,看你怎么使壞。我不想當(dāng)一個乖乖牌,你難以防御的愛,感覺夠壞……
齊嘉磊這回毫不猶豫地接起手機(jī),阻止它再度扭曲著大聲唱歌,丟盡了他的臉。
“悠悠小乖,你的蕾絲戰(zhàn)術(shù)成功了嗎?嚇?biāo)滥莻來相親的家伙了嗎?”電話那頭,一記明亮嗓音劈頭問道。
“她現(xiàn)在不在!饼R嘉磊緩緩說道,眼眸閃過一道厲光。那個易悠悠果然是來搞破壞的!
“你是?”對方問道。
“被她嚇?biāo)赖哪莻相親家伙。”
“哈哈,你有幽默感,我欣賞你。我是易悠悠的二姐。”
“你好。我該將手機(jī)寄到哪里?”齊嘉磊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幌朐俸鸵子朴朴腥魏胃上。雖然被人戲弄一事讓他不快,但他對她沒興趣,也正好趁此機(jī)會一拍兩散。從此不見,該是最好結(jié)局。
“不用那么麻煩了,你現(xiàn)在只要到一樓女生洗手間,就可以找到人了。你直接交給她,不是更好嗎?”她存心惡作劇地說。
“洗手間?”
“對!笔謾C(jī)傳來一陣雀躍笑聲!澳阋欢ǖ谜业剿.吘,一場相親只花了一小時就被搞平,實(shí)在是沒什么樂趣,不是嗎?BYE、BYE——”
她在說什么啊?果然不愧易悠悠的姐妹,系出同門,想法一樣奇特讓人不解。
齊嘉磊擰起眉,拿起手機(jī)起身。他實(shí)在不想再跟蕾絲怪獸碰面,不過現(xiàn)在顯然是無法如愿了。
早死早解脫吧!
齊嘉磊結(jié)完帳,也沒心情再和女經(jīng)理寒暄,匆匆忙忙地便下了樓。
橫豎他的胃口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被破壞殆盡,把手機(jī)塞還給易悠悠之后,他就要打道回府,順便告訴他抱孫心切的老媽——
以后要他再出來相親,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