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你不過是一個沒有家世的孤女,你的一切不都是勛兒給你的,怎么可能會懂那些東西?!”夏侯夫人完全不相信。“我懂了,一定是你對不對?是你挑唆勛兒,不然勛兒不會這么不孝,這么多年他都那么聽話,肯定是你!你不適合夏侯家,我不能讓你毀了一切,這個婚約——”
“母親。”夏侯承勛平靜到毫無起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夏侯夫人全身一僵,包括臉上的表情也凍結(jié)一般。
夏侯承勛走進屋里,他望向白沐晨,眼底濃濃的失望讓她心臟狠狠的一縮。
“母親,父親已在莊外等您,兒子送您出去!彼锨皵v住顯得搖搖欲墜的母親,有點強硬的將她帶走。
白沐晨沒阻止,也沒開口說話,甚至沒站起來,她就這么看著他們離開,臉上無波無瀾,只有眼底露出了絲絲寒光。
晚膳過后,戌時,夏侯承勛再次來到溟沐莊。
沐恩園里沒找到白沐晨,以往這個時辰她通常都已回房了,可現(xiàn)在房門口沒有紅心守著,代表她不在房里。
他蹙眉站在園門口,四下掃了一圈,這個時候她會去哪里?
想到白口的事,他心下不安——沐晨不會把母親的話聽進去了吧?
他想著她可能去,以及這個時間能去的地方,一會兒借著立于青石步道兩旁高掛著燈籠的昏黃火光,順著青石小徑往西面走去。
順著圍繞坡地的小徑,彎過一個轉(zhuǎn)角,便看見前方不遠處矗立著一塊大大的石頭,石頭上背對著他盤腿坐著的人,不就是他尋找的人嘛!
果然是在這兒。
夏侯承勛縱身一躍,落在她身旁,和她一樣盤腿在她身邊坐下。
“不管看多少次,還是覺得很美!卑足宄恐币曋胺,沒有偏頭看他,拿起放在身前的酒,為他倒了一杯,抬手遞給了他。
“嗯!毕暮畛袆捉舆^酒杯,徐徐的啜了一口,看著前面螢螢爍爍的光芒。前方是一大片草地,一條天然的淺溪流淌而過,每年晚春、初夏或秋日夜里,這兒就是這樣的景象,閃閃爍爍的螢火蟲遍地翩翩飛舞,美極了。
這幾年,兩人偶爾會像現(xiàn)在一樣,坐在大石上喝酒賞螢,有時聊聊未來計劃,有時候天馬行空的什么都談。
沐晨的酒量很差,頂多三杯就開始醉了,醉了的她,愛撒嬌,孩子氣,任性得很,可他就是愛極了這樣的她。
“很失望吧!”白沐晨端著酒杯淺酌一口,語氣極為平淡。“不用否認了,你早就站在門外,我和你母親的對話你都聽見了,而且,你那時的眼神我看得一清二楚。”
“嗯,不否認。爺早就習(xí)慣了,只是以前不曾聽過母親這么直白的把心里話說出來罷了。真正讓爺失望的并非母親那些話,而是……”夏侯承勛輕笑一聲,略微苦澀的搖了搖頭!盃敍]想到母親竟將一切歸咎于你,為了爺能繼續(xù)“聽話”,竟然有取消婚事的念頭,明知道……”明知道她是他心愛的女子,是二十六年來唯一上了心,動了情,要相伴一生的女子,可母親為了她長子往后的利益,竟是毫不猶豫的準(zhǔn)備犧牲他一生的幸福。
“想想其實挺可笑的!毕暮畛袆滓泊_實笑了一聲,聲音中滿含嘲諷,也不知對誰,仰頭喝干了杯中酒。
“說來也讓我笑笑!卑足宄恳惭鲱^將杯中酒喝盡,然后為彼此斟滿。
“我想我那個好大哥肯定是忘了告訴母親,他們求而不得的那些好處,都是出自于你。”仰頭又干了酒。
“嗯,應(yīng)該是這樣,而且我告訴了她,可她并不相信!卑足宄柯柭柤。
“不知道父親和大哥聽了母親的轉(zhuǎn)述之后,會有什么樣的表情?”話不交代清楚,沒得到想得到的,反而得罪了沐晨,呵!
“你在幸災(zāi)樂禍!卑足宄课⒂。
“覺得我無情?”夏侯承勛一頓,終于偏頭望向她,眼底有一絲不安。
“你還可以再無情,再冷酷,再無理取鬧一點。”她聞言白了他一眼,玩笑似的說。“血緣不是用來勒索的籌碼,退讓不會讓他們知足,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所謂一步退,步步退,等到哪一天你不愿意退,他們不會覺得是自己過分了,而是覺得是你的不對。”
“確實如此。”夏侯承勛輕笑!耙郧笆菬o所謂,但以后不會了。祖父今日對爺說,等他走了之后,爺就別再管安國侯府之事,原本爺對母親還有些不忍,不過現(xiàn)在算是徹底放開了。未來,若侯府有難,爺不會袖手旁觀,但平日爺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任由他們予取予求了。”
這樣是最好了。白沐晨心道。
“其實如果他們好好說,擺正自己的位置,我也不是小氣的人!彼郎\酌了一口,忍不住解釋。明明是有求于人,還要擺出一副“那是你的榮幸,你的責(zé)任,你理所應(yīng)該”的樣子,正常人都不爽吧!
“你若小氣,這天下就沒有大方的人了!”夏侯承勛嘆息!耙膊恢滥隳膩淼男判,就這么相信我們!
因為我有《忠誠錄》!白沐晨在心里說。在他們看來,她太容易相信他人,可只有她知道,她愿意付出信任的,都是《忠誠錄》里忠誠度達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
《忠誠錄》里的忠誠度,并不單指主仆,而是泛指人與人之間的,包括朋友之間,伙伴之間,夫妻之間,親人之間等等,都包含在內(nèi)。
就拿千岳山莊來說,她也是在主要核心人物的忠誠度都達到百分之六十以上,才決定釋出這次的大計劃。而在拿出這個大計劃之后,這幾日那十九個核心人物的忠誠度是蹭蹭蹭的直往上竄,目前最低的都達到了百分之八十二,最高都有九十一。
“因為我相信你!”百分之百+的忠誠度呢!斑@次的大計劃,就不要牽扯上溟沐莊了,我打算讓溟沐莊徹底隱身在幕后,以后除了農(nóng)事方面,其它都與溟沐莊無關(guān)!
“你就想躲懶!毕暮畛袆资Γ焓謱⑺龜堖M懷里。“行了,就如你所愿,身為你的夫君,爺當(dāng)然得在娘子的前面擋著,娘子就安心過你優(yōu)哉游哉的悠閑生活吧。”
“本來就應(yīng)該這樣!卑足宄亢芾硭(dāng)然道。她向來追求的就是悠閑的生活,沒條件的時候她會努力奮斗,等有了條件,當(dāng)然就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嘍。
夏侯承勛換了個姿勢,從背后抱著她,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兩人臉貼著臉,望著前方熒光爍爍的美景。
“爺突然覺得,成親的日子還是太晚了!彼袜
“太晚?只剩不到三個月,劉嬤嬤都說太倉促了!逼^瞪了他一眼。
夏侯承勛見她嬌嗔的模樣,忍不住親了一下她的臉頰,果不其然又得了一個帶著羞意的白眼。
“對了,白家的事查得怎樣了?”
“嗯,正打算告訴你。”夏侯承勛笑道,被母親這事兒鬧得差點忘了。“白家嫡系確實已經(jīng)沒人,不過有一旁系,是你外祖父的庶弟那一房,是你生母的堂弟,算起來是你的堂舅,目前就住在洛林縣轄下的吳家屯,以種田為生,你的一個表哥則在縣城里一家打鐵鋪當(dāng)學(xué)徒,一家都是老實人。”
“老實人……”白沐晨似是聽出了話中隱意!氨黄圬摿?”
“爺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他輕笑出聲。
“嗯,說過了。”她跟著輕笑。“我猜中了?”
“是啊。”夏侯承勛點頭。“不過老實正好,白家可以交給他們,不怕他們動什么心思,反正有咱們在,沒人有那膽子欺上門!
“也是!卑足宄奎c頭!澳蔷拖热フ宜麄,總得人家自愿回家族!
于是在送走夏侯一家之后,又過兩日,夏侯承勛和白沐晨兩人便輕車簡從往洛林縣吳家屯而去。
他們到的正是時候,白信儒一家正被麻煩纏身。
細問起來,原來白信儒——也就是白沐晨的堂舅——有一個小女兒,今年剛及笄,樣貌在周圍幾個村子里算是拔尖的,結(jié)果被縣城一個富家子給看上,便要納回去當(dāng)小妾。
白家人不應(yīng),富家子便打算強搶,當(dāng)白沐晨他們到達吳家屯的時候,那富家子帶著十來個家丁打傷了白信儒父子三人,正要把白家小女兒綁回家,而圍觀的吳家屯村人,純粹是看熱鬧,不僅無一人伸出援手,還多半帶著看好戲的神情,有的人覺得白家不識好歹,甚至還有人嫉妒呢!
對白沐晨他們來說,這真的是一件連麻煩都稱不上的小事,夏侯承勛只消打個手勢,讓隨同的精衛(wèi)把鬧事的人給綁了,拿著千岳山莊的名帖,將人直接送進縣衙就行了。
白信儒一家五口,在得知他們的來意之后,感激涕零,許是在這里被欺負得狠了,一家人沒有異議的收拾行李,兩天后便跟著白沐晨他們往冀幽城去了。
冀幽城那邊,白沐晨已經(jīng)早一步派人過去處理,買回白家祖宅,整理祖墳,待白信儒一家抵達后接手管理,又留了三天,確定沒有問題后,兩人便往京城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