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知道自己會不受歡迎,她是空降部隊,放在哪里都不會有人喜歡,更何況第一次和大家見面就鬧了那么大的烏龍,害得他們辛苦準(zhǔn)備半天的生日祝賀泡湯,連她都找不到大家喜歡自己的理由。
都怪總裁啦,明明知道她方向感不好,指示電梯位置的時候不說左右,偏要說東西,她怎么分得清楚?走廊兩端一邊是公共電梯,一邊是專用電梯,上面也不掛個牌子,她就算走錯都不知道呀。
回想起秘書長宋建東冷淡而疏離的態(tài)度,沈雅馨心中的挫敗感油然而生,其實這幾天來,他算是唯一一個沒有欺負(fù)她的人了,其他人不是把她支使的團團轉(zhuǎn),就是在她面前指桑罵槐,還有人當(dāng)面問她這里的環(huán)境是不是沒有總部好,假笑著說真是委屈她了云云。
沈雅馨總覺得大家誤會了什么,他們會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一旦她路過就立刻開始討論天氣,天啊,她到底該怎么做才能被眾人接受呢?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完成總裁單獨交給她的特殊任務(wù),搞不好要花很久的時間,可她不想一直這樣被排擠下去啊。
沈雅馨欲哭無淚地看著咖啡機,今天一到公司,資歷最深的女秘書就吩咐她替大家泡咖啡,她放下東西就跑到茶水間,沒想到剛準(zhǔn)備磨豆子,咖啡機卻故障了,怎么也無法啟動。
“咖啡機大人,麻煩你給點面子,不要連你都欺負(fù)我好不好?”沈雅馨喃喃自語著,徒勞地拍打咖啡機的外殼。
她學(xué)的是秘書又不是機械維修,可是如果她直接走出去說咖啡機壞了,沒有辦法泡咖啡……她連想都不用想,她大概又會多一個咖啡機破壞者的罪名。
哎,她好倒楣,她怎么可以這么背?
“你要想撞的話,不如撞墻更痛快!背爸S的男聲從身后傳來,嚇得沈雅馨頭一滑,砰的一下敲在咖啡機上。
沈雅馨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人是誰,倒楣的極限就是又遇上他,這幾天凡是跟孟煜城牽扯上的工作,無論是搬運資料還是整理檔案,都能出現(xiàn)這種匪夷所思的狀況。
檔案室斷電被關(guān)在里面啦,抱著外賣路過他身邊時差點打翻盒子啦,意外多到她都懷疑是不是被下了詛咒,比如現(xiàn)在,他只是說了句話就害她撞到額頭,雖然不太痛,但是讓人很不爽。
“總經(jīng)理好。”沈雅馨敢怒不敢言地隨便點點頭當(dāng)行禮,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開溜,她才不要跟他共處一室呢,誰知道又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事故。
“你要泡咖啡?”
“嗯,但是咖啡機壞掉了,我要去找人修修看!
“哦,這臺咖啡機壞了兩年,你要能修好也算是創(chuàng)造奇跡!彼虏魂P(guān)己似的悠閑地說。
“什么?那為什么……”還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就覺得奇怪,為什么大家平時都在喝茶,今天卻突然要她泡咖啡?擺明了都在等著看她的好戲。
“我到底做錯什么了?”忍了幾天的委屈終于爆發(fā),沈雅馨仰起臉,忿忿地問道。
“對有些人,忍耐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你的忍耐往往會被人誤解為軟弱!泵响铣堑恼Z氣淡淡的。
他會走到茶水間并不是巧合,剛才他經(jīng)過走廊時,聽到幾名女秘書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他向來不理會秘書們的八卦,卻在聽到她的名字時停下腳步。
“喂,她真的乖乖去泡咖啡了嗎?”
“是啊,我看到她一直在擺弄那臺咖啡機,臉上還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快笑我了!
“哈哈哈,你真壞,不過你怎么會想到要用那臺機器整她?”
“就是倒茶水的時候靈機一動嘛!
“要是她歪打正著,找人把機器修好了怎么辦?”
“怕什么,總經(jīng)理最討厭咖啡味,真修好了她才是真的倒楣呢。”
“說得對哦,哈哈哈……”
“好了好了,快點去工作,不然被宋秘書看到又要挨罵了!
短短的幾句話,讓孟煜城猜測到事情的經(jīng)過,因為他不喜歡咖啡味,所以茶水間的咖啡機壞了之后,一直沒人敢提修理的事,任它在這里做裝飾品,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唯獨初來乍到的沈雅馨不了解,她一定是不敢向不友善的同事們求助,才會一個人在茶水間急得團團轉(zhuǎn)。
現(xiàn)在的秘書和助理有一半以上都是老職員,都曾被總裁派來的“秘書”們煩得要命,所以孟煜城可以理解大家對沈雅馨的反感和排斥,他最開始的想法又何曾不是如此?
可是幾天的觀察下來,沈雅馨對所有刁難逆來順受,永遠(yuǎn)精神滿滿地完成交給她的工作,就連那些意外,也多半不是她的責(zé)任,別的不說,檔案室的斷電他特地查了一下,出問題的插頭嚴(yán)重老化,絕對屬于日常安全檢查中的遺漏問題。
他從來不插手秘書們之間的矛盾,辦公室有辦公室的生存法則,如果連人際關(guān)系的小小壓力都無法處理的話,怎么能留在全公司責(zé)任最大的樓層?
孟煜城平日的堅持,在瞥見茶水間那抹孤寂的身影時松懈下來,算了,于公她不該被這樣對待;于私……文燁然的初步消息已回傳給他,她真的是母親最要好的朋友的孩子,他是應(yīng)該對她多一點照顧。
沈雅馨有些茫然,他這算是在安慰她還是在替她打氣?她有點不太敢相信他會這么好心,背過身去擦了擦淚水,小聲說:“總經(jīng)理要喝咖啡的話,我去樓下幫你買好了!
看出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孟煜城冷哼一聲:“沒人告訴過你,我最討厭咖啡?”
“咦?”她呆呆地望著他,他最討厭咖啡?可是那個秘書還要她挑一杯最好的送去給總經(jīng)理……
“所以這臺機器才會壞了兩年都沒人去修它,因為沒有人會那么蠢。”孟煜城忽略心底異樣的感覺,狠心幫她看清真相。
從她的履歷就能看出來,她沒經(jīng)歷過什么大風(fēng)大浪,一路順暢地進入總公司,她的個性迷糊單純又活潑可愛,再加上母親的關(guān)系,想必在總公司,父親也將她保護得很好。
沈雅馨來不及轉(zhuǎn)身,眼淚就撲簌簌滑落,她不是沒承受過別人的敵意,初到總公司時也有人對她說三道四,甚至還有人懷疑過她是不是總裁的私生女,但她都用自己的善意一一化解,只是這次她與大家之間似乎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去。
“我是不是很蠢?”反正都哭出來了,索性也不再掩飾,看笑話的人那么多,不在乎再多一個了。
“不算蠢到家,至少還知道反省!彼a邊的淚珠真是礙眼,孟煜城忍不住抬手替她擦去,她受到的打擊似乎太過強烈,居然沒有反對他有些逾越的舉動。
“我只是想和大家好好相處,多做點事沒什么,可是……”沈雅馨說不下去了,緊緊咬住下唇克制住嗚咽的聲音。
“有什么好哭的?”淚水越擦越多,孟煜城干脆捏住她小小尖尖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只不過這么點小事就把你嚇哭了,總公司到底教了你什么垃圾?”
纖長的睫毛上凝結(jié)著淚珠,沈雅馨受驚地眨眨眼睛,不得不與他對視,他的手勁很大,她被困在墻壁和他之間,動彈不得,“我只是想和大家好好相處!
“該做的事情不要偷懶,該拒絕的不要答應(yīng),別讓人以為總裁派來的是個廢物。”孟煜城的語氣冷靜而淡漠,心底卻因與她極近的接觸而微微顫動。
她的唇瓣被淚水打濕,又被她剛才咬住下唇的動作弄得發(fā)紅充血,看起來格外嬌艷欲滴,他不自覺地以指尖輕輕撫弄她的唇瓣,細(xì)嫩的觸感好得不可思議。
沈雅馨被他的舉動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他的姿態(tài)太過強硬,被困在他所建造的空間里,呼吸之間,嗅到的全是屬于他的味道,他的眸子漆黑幽深,閃動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我不是廢物。”她只能本能地抗議,聲音微弱得像是在嘆息,他怎么可以離她這么近?她應(yīng)該用力推開他的。
“那就證明給我看。”他幾乎舍不得放開手,指尖眷戀地描繪著她的唇形。
好吧,他承認(rèn)她的確對他有特殊的吸引力,否則他怎么會像個毛手毛腳的上司,在茶水間就迫不及待地騷擾下屬?
她的出現(xiàn)輕而易舉地打破他的諸多堅持,這是魔咒嗎?因為他拒絕了太多女人,上天看不過去,所以要懲罰他一下。
孟煜城想,恐怕只有這個理由能讓他稍稍信服,真是不公平啊,他已然心動,可她的眸中卻只有驚嚇和無助,他不該嚇壞她,他有的是時間和手段,不愁她會跑掉。
孟煜城淡然地收回手,平靜得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既然已弄清自己的想法,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地實施計劃,讓她掉進他編織好的甜美陷阱,急什么呢,追捕的樂趣要慢慢享受。
迎著她茫然不知所措的目光,他心情愉悅地宣布她的命運,“從今天起,你搬到總經(jīng)理辦公室,另外給我泡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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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坐在寬大舒服的皮椅上,沈雅馨不知道第幾次發(fā)出嘆息,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為什么她會從被眾人欺負(fù)的跑腿小妹,突然變成總經(jīng)理的貼身秘書?這之間的落差之大,令她一時半會難以適應(yīng)。
之前宋秘書分給她的位置好小,桌上的臺燈還會一閃一閃的,現(xiàn)在……她環(huán)視一下周圍,總經(jīng)理辦公室本身是三間公寓的格局,最里面是私人休息室,中間是日常辦公的地方,而最外面就是她現(xiàn)在所處的接待室。
很顯然地,這里以前是沒有秘書進駐的,因為她親眼看到宋建東一臉不可置信,指揮著工人們搬來全新的辦公桌和皮椅,她本來不想要那么夸張的皮椅,跑去找孟煜城申請換一個時,他只丟了一個“閉嘴,乖乖去干活”的眼神給她,她就再不敢提第二次,老老實實地坐上全公司第三豪華的椅子。
在公司里,總經(jīng)理的座椅自然是最豪華奢侈的,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有椅子的價格可以和一輛車子相同。
排在第二位的是宋建東,知道這一點后她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也深深體會到人不可貌相的涵義,要不然以他掌握的權(quán)力,整她一下再容易不過,但實際上他除了分配給她一張糟糕的桌子,就沒直接對她下過什么不合理的指令,反而在她被欺負(fù)得太慘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幫過她。
她不是沒學(xué)過心理學(xué),就算上課時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椅子所代表的地位含義她還是記得的,但孟煜城到底為什么會讓她進入總經(jīng)理辦公室,還給她一把這樣的椅子?
沈雅馨真是搞不懂孟煜城的想法,如果說他看中她的美色,特意把她調(diào)到身邊好方便下手,這么多天過去,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何況她哪里有什么美色,跟外面的那些女秘書們相比,她最多只能算清秀可人。
唉聲嘆氣地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在今天的欄位上寫上無接觸三個字。
沈雅馨想,調(diào)到總經(jīng)理辦公室室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近距離的觀察孟煜城與女性的相處情況,畢竟之前的位置離他實在太遠(yuǎn),讓她甚至考慮過要不要帶個望遠(yuǎn)鏡來。
可是半個多月過去,她的記錄上不是無接觸,就是公事或寒暄,連一點像樣的內(nèi)容都沒有。
不,也不完全是……在茶水間的那一幕又跳進沈雅馨的腦海中,害她再次羞紅了臉,他的手指帶著微微的涼意,鉗制住她所有可能的反抗,他以拇指的指腹摩挲著她的唇,要她證明給他看。
到底該不該把那一次也如實匯報給總裁?他會不會經(jīng)常這樣,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和女秘書如此親匿,卻在外面表現(xiàn)得嚴(yán)肅死板?絕不會的,他不是那種人!
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心神不寧,沈雅馨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如果那天是別人在茶水間,他會不會也像那樣,用冷淡的言語激勵她、觸摸她的唇,甚至……甚至吻她?
只是想像一下那種場面,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卡在她的胸口,令她無法呼吸,為了轉(zhuǎn)移這種糟糕的情緒,沈雅馨索性翻出一塊抹布,開始打掃接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