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祺安撫著母親�！笅寢尣灰隆！�
「我們要一起保護媽媽。」李照祺按了門鈴，對兒子這么說。
「嗯�！顾昧c著小腦袋。
很快地，家里的歐巴桑來開了門。
「我爸媽還沒起來嗎？」沒在客廳見到父母的身影，李照祺隨口問道。
歐巴�？粗挚纯赐ｖ�。「他們在房里跟維晴說話�！挂驗樗诶罴掖撕芏嗄�，看著這幾個孩子長大，所以都直呼名字。
「維晴來了？」李照祺不免驚愕，是因為在花蓮工作的堂妹上來臺北，所以父母才把童海霏叫到家里來嗎？
童海霏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彷佛在問「維晴」是誰。
「維晴是我堂妹，也就是……我叔叔唯一的女兒。」李照祺才這么介紹，果然就見她的臉色漸漸泛白了。
「是你叔叔……的女兒？」童海霏口中輕喃，想到那個因為父親跳樓自殺、母親又離婚改嫁，沒有父母陪伴長大的小女孩，她有著很深的愧疚，想不到會有見面的一天。
李照祺當(dāng)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先進去看看……」
他才這么說，就聽到腳步聲進了客廳，童海霏本能地屏住氣息。
「都來了！」李父冷淡地瞥了童海霏一眼才說。
她忙不迭地喚道：「伯父、伯母。」
李母聽見了，冷冷地「嗯」了一聲，接著熱絡(luò)地朝孫子招手。「司祺，快過來奶奶這里�！�
司祺仰頭瞥了下母親，這才走向奶奶。
而童海霏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望向跟在兩老身后的李維晴，她的年紀(jì)很輕，差不多二十二歲左右，綁著可愛的馬尾，穿著也十分簡單輕便，看起來應(yīng)該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
「堂哥！」李維晴先叫了人。
李照祺腦子不斷地想著該如何應(yīng)付眼前這個場面，才不會有沖突發(fā)生。「什么時候上來臺北的？你不是在民宿工作，不用上班嗎？」
「我跟老板請了長假，已經(jīng)上來臺北半個月了。」她瞥向站在堂哥身旁的女人和小男孩，小巧的臉上依舊掛著笑�！柑酶绮桓医榻B一下？」
他深吸了口氣說：「維晴，她是海霏，還有我的兒子司祺……海霏是……」
「是那位童先生……我沒有辦法稱呼他繼父，是他的女兒對不對？」李維晴臉上沒有太多憤恨，眼角的笑意反倒像是在嘲笑緊張兮兮的堂哥�！肝覄倓偛怕牬蟛负痛蟛刚f你們會過來，一直很想見見她……」
說著，李維晴率先上前兩步，覷見了童海霏眼底的不安和歉疚，于是主動伸出手來�！改愫谩！�
「你好。」童海霏眼圈倏地紅了，也握住她的。
「其實我們才是最無辜的，你說對不對？」李維晴真誠的話語和態(tài)度，彷佛在一瞬間解開了童海霏心中的枷鎖。
就這么簡單的幾個字，讓童海霏不禁流下淚來�！钢x謝你�！�
可是這句話卻不是李父想聽的。
「維晴，她可是那個男人的女兒，至少也要罵個幾句�！顾粷M地低斥向來視如己出的侄女。
李照祺在堂妹開口之前，已經(jīng)先出聲了。「爸，今天要海霏到家里來，如果只是想讓維晴出氣的話，那么我們要回去了�！�
「我話都還沒說完，你急什么？」李父怒瞪兒子一眼，然后又瞪向兒子身旁的年輕女人。「今天要你來沒別的事，只是想告訴你，我和照祺的媽媽再怎么否認(rèn)，司祺身上還是有一半流的是我們李家的血，所以我們答應(yīng)讓他姓李，司祺以后就住在這里，不過……我絕對不會答應(yīng)讓你們在一起的�！�
童海霏臉色一片慘白。「請伯父原諒，我也不會答應(yīng)讓司祺住在這里……」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說什么都不能讓他們把兒子奪走。
「讓我來！」李照祺輕聲制止她，鏡片后的眼神閃動著嚴(yán)肅果斷的光芒。「爸、媽，司祺是我的親生骨肉，不管他是姓李還是姓童，都是我兒子，我不會讓你們把他從兒子的媽媽手中搶走的�！�
李母見丈夫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連忙勸著兒子�！刚侦鳎惆职诌@么做已經(jīng)夠容忍了……」
「媽，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接受這種容忍……」說著，李照祺便朝兒子伸出手掌�！杆眷鳎^來，我們回家！」
司祺毫不猶豫地奔向父母。
「堂哥！」李維晴見他們一家三口真的作勢要離開，再不出面緩頰不行。「你們先坐下來好嗎？等我把話說完，要走再走�！�
看著比自己小了將近八歲的堂妹，李照祺從她眼中看到懇求，對這個小妹妹，總是多了分憐惜，無法拒絕。
「海霏？」他偏頭徵詢意見。
童海霏也因為是李維晴開的口，便點頭答應(yīng)了。
「哼！你跟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李父對侄女又是一陣斥責(zé)。「不要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是誰害的？」
「雖然當(dāng)時我才讀國小，不過還記得一清二楚，所以我也是最有資格說話的人不是嗎？」李維晴唇畔的笑意斂去了一半�！竸偛盼也]有老實的告訴大伯父和大伯母，這趟上來臺北是為了什么；大概半個多月前，童先生打了通電話給我，說我媽三年前得了癌癥，一直在做化療，不過都沒有用，醫(yī)生已經(jīng)宣告她只剩下幾個月可以活了，希望我來見見她�！�
李父大吼一聲�！改欠N女人死了就死了，還去看她干什么？」
「原本去看她只是想要個理由，為什么她不要我爸爸，一定要離婚，只是想聽我媽解釋，不想等她真的過世了，什么答案也要不到。」她年輕的臉龐透著一抹成熟。「所以我去了，可是什么都還沒問，只是在一旁看著，我看到童先生怎么細(xì)心地幫我媽擦澡、換尿布，當(dāng)她吃不下東西，在鬧脾氣的時候，又怎么哄她吃飯，每天還很有耐心地陪她說話聊天，早晚也用輪椅推她出去散步……」
李維晴思索著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路歷程。
「一直以來，我都不認(rèn)為我媽和那位童先生的感情會有多深厚，說不定只是一時激情，可是這半個月來我親眼看到了，如果不是真心的，沒有人會像他那樣毫無怨言地照顧病人，那個時候我才相信他們確實是相愛的……」
「那又怎么樣？你就不恨他們了嗎？」李父很不諒解地質(zhì)問。
她搖了搖頭。「我心里還是恨的，恨爸爸這么脆弱、這么禁不起打擊，居然會跳樓自殺，就算跟媽媽離婚了，他還有我不是嗎？更恨媽媽為了跟別的男人走，寧可不要自己生的女兒……這些年來，這個恨一直放在我心里，一點都不快樂，直到這趟上來臺北，我想通了，也決定要放下它，因為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為自己做決定。爸爸選擇了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那么他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我媽選擇背叛丈夫和婚姻，就必須一輩子承受內(nèi)心的譴責(zé)，直到走的那一天，那是她該付出的代價；而我選擇原諒，不要再恨下去了�！�
李照祺和童海霏都因她這番寬容而坦白的話給動容了，因為「不恨」說來容易，但也需要莫大的勇氣才辦得到。
「他可是你爸爸……」李父擱在大腿上的拳頭微微顫抖著。
「就因為是我爸爸，我才有權(quán)利這樣說�！估罹S晴眼圈紅了紅。「大伯父還要恨多久？還有多少年可以這樣恨的？記得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大伯父的笑容，每次見到我，就把我抱得高高的，然后哈哈大笑，我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聽到大伯父爽朗的笑聲了�！�
侄女的話讓李父不禁垂下兩行老淚。
她抹了下眼角。「我沒辦法替大伯父選擇要不要恨，只希望大伯父放過自己，不要再懲罰自己了，救不了我爸爸不是你的錯。」
最后一句話真真切切地道出李父心中的痛，這些年來他始終無法原諒自己的，就是沒有及時阻止弟弟，如果早一點發(fā)現(xiàn)，就不會發(fā)生悲劇，于是把這些恨全都加諸在童家父女的身上。
這一刻，李父痛哭失聲了。
「爸！」李照祺連忙上前安慰。
李母在一旁擦著眼淚。
「媽媽。」司祺偎在母親的懷中，實在不懂為什么大人們都在哭，不過還是掏出手帕，幫她擦眼淚。
一直到李家的客廳只剩下微弱的吸氣聲，大家也紛紛冷靜下來了。
「接下來幾個月我都會待在醫(yī)院，直到我媽……離開了，我才會回花蓮�！估罹S晴把想說的話都說完，已經(jīng)真正的釋懷了。「我有空會再來看大伯父和大伯母的，那我回醫(yī)院去了�！�
童海霏連忙出聲�！肝铱梢愿阋黄鹑メt(yī)院看她嗎？」因為想要親口告訴魏阿姨，自己不再怪她、怨她，希望她多多保重，也想要跟父親說，隨時可以來家里看他的外孫。
只要想到李維晴的年紀(jì)比自己小，卻有著比任何人還要寬大的心胸，而她到現(xiàn)在還無法打從心底原諒父親，無法伸出雙手重新去接納他，童海霏希望現(xiàn)在去做還來得及。
「當(dāng)然可以，我媽也很想見你一面。」李維晴漾著開朗的笑臉說。
李父喝了幾口茶，潤了潤喉，然后粗聲地喝道：「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們走這么快干什么？」
「伯父，我真的很謝謝你愿意讓司祺姓李，但是我不會讓他離開我的。」童海霏神情堅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爸，孩子要待在自己父母身邊才會幸福，這樣的要求，我和海霏都無法接受。」就算會讓他們父子之間的關(guān)系更加決裂，再怎么艱澀困難，李照祺也要說出來�！刚娴暮鼙浮！�
經(jīng)過無數(shù)掙扎之后，李父終于做出了選擇。
「司祺可以不用住在這里，但是每個禮拜天都要帶他到家里來吃飯，讓我們兩個老的看看他�！顾露Q心地說。
李照祺不由得轉(zhuǎn)憂為喜。「謝謝爸。」
「你們……我可以答應(yīng)讓你們在一起，但是沒辦法答應(yīng)你們結(jié)婚，讓她進我們李家的大門，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不行，要不然我以后怎么有臉去見你叔叔。」李父哽聲地說著，即便已經(jīng)嘗試去接受那個男人的女兒，但還是無法馬上拋去積壓多年的心結(jié)。
「爸……」李照祺想要開口為所愛的女人爭取權(quán)益。
「我愿意！」童海霏輕輕碰了下他的手臂，阻止李照祺反對。
「海霏……」他真的不想讓童海霏受委屈。
她先朝所愛的男人綻開美麗的笑靨，然后才面向李父，知道他已經(jīng)做了最大的讓步�！刚娴暮苤x謝你，伯父，只要能跟照祺在一起，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在和李照祺分開這八年當(dāng)中，讓童海霏領(lǐng)悟到能夠攜手共度未來，比名分、比任何有形的東西都還要珍貴。
李父哼了一聲，然后從沙發(fā)上起來�！负昧耍梢蚤_飯了……維晴，要走也得等吃完飯，看你瘦成什么樣子，不要跟人家趕流行，減什么肥，小心弄壞身體。」
「好，等一下我吃三碗飯�！估罹S晴勾住大伯父的手，撒嬌地說。
還留在客廳的李照祺和童海霏不禁相視一笑，他們終于如愿以償了。
「你真的確定？」李照祺多希望給她一場婚禮。
童海霏彎起了紅唇�！肝曳浅４_定。」
「你們確定什么？」司祺仰高小腦袋瓜，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剛剛大人都在哭，怎么一下子又笑了。
「確定……」李照祺將兒子抱了起來。「爸爸和媽媽還有司祺可以永遠在一起，不用分開了�！�
李母這時又回到客廳催促�！缚爝^來吃飯了，不要讓你爸爸等�！�
「好。」才將司祺放下，就看著兒子奔向奶奶，拉住她的手，李照祺也牽起身旁女人的手�！高M去吃飯吧！」
「嗯。」童海霏告訴自己不會再放開這只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