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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離婚 第8章

  當(dāng)她母親去世那晚,她哭得肝腸寸斷,他卻告訴她,不必哭得那么傷心,因為每個人有一天都會離開,就算哭干了眼淚也挽下回。

  當(dāng)時,她以為他在嘲弄她,與他激烈地大吵一架,現(xiàn)在想想,其實那是他笨拙的安慰。

  或許他從來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一個人,所以只能分享自己的經(jīng)驗,因為他習(xí)慣了每個人的離開——他的歷任保母,他的親生母親——或許他也曾哭過,最終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悲愴只是徒勞。

  他說,他的母親離開臺灣時,他沒有哭,也許他真的沒掉淚吧?但不曾哭泣不代表他不心痛,而沒有眼淚的心痛,更令人心碎。

  簡藝安閉上眸,悠悠地想像,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在海的這一端,顫抖著握著話筒,期盼能聽到來自海的另一端,母親的聲音。

  但傳來的只有嘟嘟的聲響。

  嘟——嘟——清冷單調(diào)的鈴音,持續(xù)地呼號,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沒有人接起電話,沒有人愿意聽他傾訴思念。

  心口緊緊揪扯,她顫著氣息,眼眸與喉腔同時感到極度的酸楚。為何她當(dāng)時竟會駑鈍到聽不出來他真正的心聲呢?為何她會以為那是惡意的嘲諷?他撥出了求救的鈴響,她的回應(yīng)卻是無情的嘟嘟聲……

  「你都聽見了?」

  告別保母后,柯牧宇離開病房,靜悄悄地掩上門,身軀站定嬌妻面前。

  簡藝安揚(yáng)起眼簾,迷蒙地望他。他似乎有些困窘,有些狼狽,卻又刻意板著臉,端出倨傲的神情。

  「為什么你媽媽會那樣對你呢?」她啞聲低語,不明白一個母親何以要那般冷待自己的兒子。

  「誰知道?」他狀若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缚赡苁且驗樗野质巧虡I(yè)聯(lián)姻,本來就沒有任何感情,我爸婚后又不斷外遇,所以她對我這個兒子也沒辦法付出真心的關(guān)懷吧?說不定她一看見我,就想起我爸!股铄涞哪叮[隱漫涌迷霧。

  于是她知道,他不是不在乎,只是假裝。

  「走吧!」他忽地不敢看她,逕自邁開步伐,在前方領(lǐng)路。

  她走在他身后,凝睇他挺拔孤高的身影,他為人傲慢,我行我素,又總是愛使壞心眼,逗她戲弄她。

  他很幼稚,可不知怎地,她卻覺得這樣的他好可愛,當(dāng)他淘氣地笑著的時候,全世界的陽光都彷佛集中在他身上,燦爛輝煌,教她不禁目眩神迷。

  雖然她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絕對不可以為他心動,但她,怕是早就無法阻止真、心沈淪……

  「牧宇!顾龅?fù)P聲喚。

  「什么事?」他定住步履。

  「你下午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怎么?」他訝異地回首。

  「我們蹺班吧!」她淺淺地彎唇,笑意染上星眸,嬌甜可人!溉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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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明媚,風(fēng)和日麗。

  柯牧宇駕著車,身旁有嬌妻相伴,在馬路上奔馳,迎向遠(yuǎn)方蔚藍(lán)無邊的晴空。

  而簡藝安坐在他身畔,輕聲哼著歌,悠哉地看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你真的可以蹺班嗎?」他笑望她快樂的模樣!改悴皇钦f你們公司最近很忙?」

  「是挺忙的。」她點(diǎn)點(diǎn)頭,明眸凝向他,點(diǎn)亮一絲狡賠!覆贿^你不是也說過嗎?我除了該對老板講義氣,更應(yīng)該對我老公講情分。」

  「所以你強(qiáng)迫我取消下午的會議,就是為了跟我講情分?」他似嘲非嘲。

  「是你自己說是個無聊會議,隨時可以取消的。」她委屈似地扁嘴!覆蝗晃覀儸F(xiàn)在開回去好了!

  「都溜出來了,再掉頭回去也只是白白浪費(fèi)時間而已。」柯牧宇戲謔地扯唇,分出一只手拍拍老婆的肩!腹,既然答應(yīng)把你牽出來散步,我一定會讓你玩得很開心的。」

  「什么牽出來散步?」她嬌嗔!改氵真把我當(dāng)成一只小狗啊?」

  「那你快叫『汪汪』!」

  她鼓起雙頰。

  「怎么不叫?叫兩聲來聽聽,主人才會對你『秀秀』。」

  「誰要你『秀秀』?」真是超級沒營養(yǎng)的對話!

  「乖,別生氣了喔!顾粦押靡獾囟核,伸出一根手指,作勢要握她的「小爪」!竵恚瘴帐!

  太可惡了!

  她懊惱,猛然拙住他那根調(diào)皮的手指,送進(jìn)嘴里,貝齒用力一咬。

  「天哪~~」他假意哀號!赣袥]有狂犬。课铱次业孟热ゴ蜥樒苽L(fēng)。」

  破傷風(fēng)個頭!她橫他一眼,繼續(xù)啃咬,但終究不舍咬痛他,慢慢放輕了力道。

  這不像在咬,簡直是在舔了。

  柯牧宇驀地威到搔癢,從手指癢到心頭,一股甜蜜的欲望在體內(nèi)奔騰,他頓時有些坐立不安,倉促地抽回手。

  「痛了吧?」她哼哼兩聲,滿意地瞟他一眼,以為他受到教訓(xùn)了。

  她不會以為這樣就能咬痛人吧?

  「是,我痛了,饒了我吧,老婆!顾眯Φ嘏浜涎b出懺悔樣,滿足她女性的虛榮。

  「既然你認(rèn)錯了,我就勉強(qiáng)原諒你吧!」她還端女王架子呢。

  柯牧宇更覺好笑了,瞥望她的目光不知不覺融著幾分寵愛。

  「你知道嗎?藝安,當(dāng)初我爸安排我跟你相親,我本來有點(diǎn)火大。」

  「火大?」她眨眨眼,立時恍然!甘且驗槲覌寙?」

  「嗯。」他點(diǎn)頭!敢驗槲覜]想到他一直記掛著初戀情人,居然還想撮合我跟她的女兒在一起!

  「你覺得他很對不起你媽媽!顾私獾亟涌。

  他淡淡撇唇,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半晌,又朝她投來調(diào)侃一瞥。「一開始我根本無心跟你相親,只想看看你是何方神圣,長什么樣子而已!

  「很抱歉我的容貌讓你失望了!顾I諧地回話,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美若天仙的絕代佳人,而且她還深深記得他曾批評過她呆板無趣。

  「倒也不是失望。」他看透她不愉的思緒,呵呵朗笑。「只是沒我想像的那么漂亮而已,我以為能讓我爸牽掛半輩子的女人,應(yīng)該長得很出色,她女兒一定也很美。」

  「真是抱歉喔,我一點(diǎn)也不美!褂犛凰

  「的確不怎么樣!顾豢蜌獾芈渚率。

  她一窒,掐握掌心,極力克制張牙舞爪的沖動!改悄愫髞頌槭裁锤艺勂跫s婚姻?」

  他但笑不語。

  而她忽然驚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他之所以找她談條件,當(dāng)然是為了藉此教訓(xùn)他的前女友,剛好她最方便利用。

  她氣惱地逸出一聲冷嗤。

  他似乎聽見了,轉(zhuǎn)過頭來看她,星眸灼灼有神。

  「看什么?」她不悅。

  他微微抿唇,星眸黝亮,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卻遲遲無法吐落。

  「我只是想問你,等會兒去海邊到底要做什么?你該不會真的要陪我沖浪吧?」

  「沖浪我是不會,不過你不是說過嗎?」她邪惡地瞇起眼!负芟肟次绎j車的樣子!

  他劍眉一挑!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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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兩人來到三芝淺水灣,她租了輛水上摩托車,強(qiáng)迫他一起穿上救生衣。

  「這就是你所謂的飆車?」他垂落視線,望向身上愚蠢的救生衣,自覺平日的英氣無端遭受剝奪。

  「因為我答應(yīng)過我爸媽以后不再飆車,可我是說不在陸地上飆,可沒說不能在水上飆!顾溥涞模竦筱@精靈。

  柯牧宇看著,不禁笑了,伸手揉揉她的頭!改悴慌挛腋惆指鏍?」

  「你敢!」她板起臉威脅。

  「OK,我答應(yīng)保密!顾茏R相地保證,頓了頓!覆贿^你怎么只租一輛車?」

  「因為我要載你啊!顾硭(dāng)然。

  「你?載我?」他懷疑。載得動嗎?一個大男人可不輕呢。

  「別瞧不起我!顾甙恋?fù)P起下頷!敢郧拔乙渤]d男生一起飆車!

  「是嗎?」現(xiàn)在輪到他不爽了,想到有某些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曾經(jīng)有幸摟過他老婆的細(xì)腰,胸口醋意翻騰。

  簡藝安率先以一種帥氣的姿態(tài)躍上水上摩托車,然后回頭喚他!干宪嚢!」

  他樂于從命,不但乖乖跳上后座,而且馬上用兩條鐵臂緊緊箍住她腰身。

  「你干么抱這么緊?」她有些不舒服!覆粫呛ε掳?」

  他不是怕,是嫉妒,好想藉此用力揉去其他男孩曾留在她身上的溫度與觸感。

  「不要抱那么緊啦!」她輕斥。「很難受耶!

  「我就是要抱這么緊!顾Y,上半身整個趴在她背上,宛如八爪章魚,緊黏著不放。

  簡藝安又好氣又害羞,拿他沒轍,只好由他去了。

  「出發(fā)嘍!」她吹響一聲清亮的口哨,雙手催動油門,摩托車緩緩加速,如一尾海豚,輕靈地乘風(fēng)破浪。

  初始,她彷佛仍在熟悉駕駛的韻律,顯得小心翼翼。

  「這就是你所謂的飆車。俊顾恍。「也太慢了吧?」

  「你別急,還沒開始呢!顾nD片刻!负茫瑳_嘍!」

  語落,她不給他任何反應(yīng)的余裕,油門猛然一催,速度直線飆升,點(diǎn)點(diǎn)浪花迎面襲來,如落石,狠狠擊痛兩人裸露在衣物之外的肌膚。

  速度太快,水浪太強(qiáng),柯牧宇幾乎無法順利睜開眼,看清自己身在何處。

  而照理說與他處在同樣窘境的簡藝安,卻好似絲毫不以為苦,自在地左右擺動車頭,在海上囂張地蛇行。

  「好玩嗎?」她提高嗓音,在狂風(fēng)驟浪中調(diào)笑地問他。

  他當(dāng)然不能認(rèn)輸!负猛!」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楚!

  「我說——」他吼。「你還能不能再騎快一點(diǎn)?」

  敢挑釁她?

  她微妙地勾唇。既然他開口,她更不客氣,狂野地沖,展現(xiàn)她絕佳的飆車技巧。

  好厲害!饒是柯牧宇本身也酷愛飆車,也不禁佩服她過人的技術(shù)與膽識,她說自己是飆車高手,果然不假。

  沒想到他的妻子,竟是如此獨(dú)一無二的女人。

  「藝安!」他揚(yáng)聲喊!改阒牢覄倓傇谲嚿舷敫阏f什么嗎?」

  「說什么?」

  「其實你……長得還不賴!顾驼Z,有點(diǎn)窘。

  「什么?我聽不清楚!

  「簡藝安,你、很、漂、亮!」他迎風(fēng)咆吼。

  「什么嘛,小氣鬼!顾龐舌粒髅髀牭搅,偏偏還要他再說一次。「說大聲一點(diǎn)啦!」

  說就說!

  他豁出去了,敞開嗓門與心胸,沖海天高喊!肝铱履劣畹睦掀,世界第一美——」

  這才像話。

  簡藝安甜蜜地微笑,風(fēng)浪迷了她的眼,而他孩子氣的吶喊,迷了她的心!覆皇敲,是帥!顾m正。

  「什么?」他一時不解。

  「我飆車的技術(shù),難道不帥嗎?」說著,她瀟灑地一仰車頭,飛越一道浪峰。「我簡藝安,是天下第一帥——」

  「真不要臉。」他笑了。

  「你說什么?不想活了嗎?看我的!」她一次次地飛越浪峰,挑戰(zhàn)他心臟的耐力,藉此懲罰他。

  兩人在浪上翻騰了將近一個小時,都累了,簡藝安騎回沙灘,跳下車,摩托車失去掌控,頹然倒地,她也躺落沙灘。

  「怎樣?累了吧?」柯牧宇揶揄。

  「就不信你不累!」她送他一記白眼。

  他微笑,跟著躺下,卻是厚臉皮地將自己的頭枕在她柔軟的大腿上。

  「你干么?走開啦!」她氣得踢腳!溉思覄偛膨T車騎得全身酸痛耶!

  「那換過來。」他換個姿勢,捧起她螓首,安落在自己腿上。「這樣舒服一點(diǎn)了吧?」

  這還差不多!

  她滿足地掩眸,與他一起躺在斜陽下,霞靄迷離,映在她臉上,染出漂亮的顏色。

  他拿手肘撐起頭,留戀地欣賞。

  「藝安!惯^了好片刻,他怱地輕喚。

  「嗯?」她沒睜開眼。

  「其實我之所以常常對那些保母惡作劇,趕她們走,還有一個原因!顾侣缎穆。

  她震了震,羽睫仍伏斂,輕顫著!甘裁丛?」

  他仰望五彩斑斕的暮空,許久,才沙啞地低語:「因為我知道她們都留不久,遲早都會離開的,我不想讓自己依賴一個會離開的人。」

  他不想讓自己依賴一個會離開的人。

  她震撼地聽著,心弦酸楚地揪緊。

  「你會……永遠(yuǎn)當(dāng)我的玫瑰吧?」他問得含蓄。

  她卻聽明白了他綿綿密密藏在話里的,那不可言說的渴望——

  如果你真的要留下來,就答應(yīng)我,永遠(yuǎn)不要離開。

  「嗯!顾p輕頷首,知道自己這一許諾,等于走上了下歸路。

  從此,不管他對她是真心或游戲,與他的對決是誰贏誰輸,她都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

  因為她的心,已交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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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柯牧宇的老婆,世界第一美!

  至今,回想起當(dāng)時不顧一切的吶喊,柯牧宇仍不敢相信,俊頰甚至微微窘熱。

  他無法解釋自己當(dāng)時的瘋狂,像是失去理智,又似是興致太高昂,非得要藉此驚天一喊才能抒發(fā)胸海澎湃的情戚。

  他瘋了,從不曾對任何女人發(fā)表過類似的宣言,也從不認(rèn)為有誰值得他如此拉下顏面,紆尊降貴。

  瘋了,真的瘋了……

  「你不用表現(xiàn)得這么開心吧?」鋒利如刀的聲嗓,砍向他耳畔,喚回他迷惘的思緒。

  柯牧宇一凜神,端正臉上表情,停止孩子氣地旋轉(zhuǎn)辦公椅動作,揚(yáng)起眸,望向面前的女人。

  「你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他淡漠地問,強(qiáng)自鎮(zhèn)定。

  「剛剛。我敲了幾次門,你都沒聽見,所以我就自己進(jìn)來了!顾尉_紅緊盯他,眼神譏誚,卻藏不住受傷意味!肝肄o職是那么值得歡天喜地的一件事嗎?」

  柯牧宇愕然揚(yáng)眉,視線一落,這才發(fā)現(xiàn)辦公桌上躺著一封辭呈。

  「你終于決定辭職了?」他接起辭呈。

  「你都說得那么明了,我能不識相點(diǎn)嗎?」宋綺紅語氣諷刺。

  「抱歉。」他盡量表現(xiàn)得很有誠意!肝也粫澊愕,雖然是你主動請辭,公司仍會發(fā)給你資遣費(fèi),我也會替你寫推薦函!

  「不用了!我宋綺紅還不至于需要前老板的推薦函才能找到工作。」她高傲地拒絕他的好意。

  「這倒也是!顾恍!改蔷妥8D懔!

  宋綺紅聞言,驀地狠狠瞪他,似乎恨他太決絕,竟無一絲遺憾或惆悵。「我承認(rèn),我跟你的游戲是我輸了,柯牧宇,但你以為你自己就贏了嗎?」她咬牙切齒地進(jìn)話。

  他凝視她,半晌,清淡地?fù)P嗓。「老實說,我沒想過跟你玩什么游戲!

  「什么?」她震驚。

  「是你主動來到我身邊當(dāng)秘書的!顾龡l斯理地解釋。「對我而言,我跟你之間的關(guān)系早在兩年前,你背叛我的那一刻,就結(jié)束了!

  「我知道你不能原諒我!所以你才跟簡藝安結(jié)婚來懲罰我,不是嗎?」

  「你錯了,一開始我并沒那么想,是你自己后來甘愿來領(lǐng)受這樣的懲罰!

  她駭然凜息!改闶恰裁匆馑迹俊

  他默然不語。

  但無須他解釋,她其實已經(jīng)懂了,他是在告訴她當(dāng)初他并無開始游戲的打算,是她自己開始的,他只是被動陪她玩。

  「那你到底為什么要跟她結(jié)婚?」她氣急敗壞地這問。

  柯牧宇眼神一黯!高@個你就不必知道了!顾灹怂霓o呈!腹緯䦟⑿剿Y遣費(fèi)準(zhǔn)時撥入你帳戶。」

  她接過簽呈,在掌心里捏成一團(tuán)!改劣睿陔x開以前,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你說!顾p輕頷首。

  她凝睇他,好片刻,明眸點(diǎn)亮狡黠的光芒!改愦蟾挪粫缘冒?你老婆喜歡夏語默!

  他微微一震,眉宇收攏!改阏f什么?」

  「她從大學(xué)時代就暗戀夏語默,是她社團(tuán)的好朋友告訴我的,可惜夏語默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她只好默默等待!顾nD下來,欣賞他森凝的臉色。

  「你去調(diào)查過藝安?」凌銳的眸刀射向她。

  她冷笑地承接,已有心理準(zhǔn)備。「你要不要猜她兩年前為什么會答應(yīng)跟你結(jié)婚?因為夏語默跟女友那時也在談婚期,她是怕自己心碎,才搶先嫁給你!

  柯牧宇咬緊牙關(guān),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收握成拳。

  「……后來夏語默跟女友沒結(jié)成婚,前陣子還分手了——就在她回到『寰球精密』前不久分的,這樣你應(yīng)該明白她為什么要回到夏語默身邊當(dāng)特助了吧?」宋綺紅似笑非笑地問。

  柯牧宇自然聽明白了弦外之音。她是在暗示他的妻子對夏語默仍有依戀,他低斂眸,不讓她看出自己的動搖。

  「……她是個不簡單的女人,或許她也是利用你來刺激夏語默,就像你利用她來懲罰我一樣!

  尖刻的嗓音,堅持在他耳畔播下懷疑的種子。他不動聲色,涼涼地問:「你說完了嗎?」

  「什么?」她愣住,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說完了你就可以離開了!顾铝睢

  熊熊恨火,在宋綺紅胸口噼啪燃起,她狠瞠著眼,眉目扭曲,將所有的恨意,一字一句地擲向他!改阏J(rèn)為我會劈腿,簡藝安就不會嗎?你以為這場游戲,贏家一定是你嗎?她跟我說過她不喜歡你,說我已經(jīng)出局了,現(xiàn)在是你跟她的游戲,是你跟她對決……是,你們誰贏誰輸,我是管不著,不過牧字,我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場勸你,不要又被女人騙了!」

  「出去。」簡短的兩個字,凝縮著令人膽寒的怒意。

  宋綺紅驚駭?shù)匾活潱詈蟪麙佅略购薜囊黄澈,才踩著高跟鞋,怒氣沖沖地離開。

  柯牧宇瞪視她忘了掩上的門扉,好一會兒,主動起身,右腿俐落地一踢。

  門應(yīng)聲關(guān)上,砰然巨響,在他胸海掀起驚濤駭浪。

  他僵硬地轉(zhuǎn)身,來到落地窗邊,如一尊古代的武士雕像,戰(zhàn)意凜然地瞠視窗外。

  其實他從前就曾經(jīng)疑惑過,為何當(dāng)時妻子會答應(yīng)自己提出的契約婚姻?當(dāng)然,她是需要一大筆錢彌補(bǔ)父親虧空的公款,但他后來才曉得,原來她跟莫家的千金是手帕交,既然如此,她為何不向莫傳雅借貸?何必冒險嫁給一個只見過幾次面的陌生男子?

  但方才宋綺紅的一番話,卻讓一切都有了脈絡(luò)可循。

  當(dāng)初她嫁給他,其實是為了逃避,因為她沒勇氣目睹心上人迎娶他人,所以才匆匆與他成婚,試圖埋葬自己一腔可憐的愛戀。

  兩年后,他與她婚姻到期,夏語默正巧也跟女友分手,她埋藏的愛苗又死灰復(fù)燃,為了討好心上人,她于是假裝失明,竊取「恩宇」的情報奉送給夏語默,當(dāng)成是討好他的一份大禮。

  這份禮物夠貴重,夏語默理所當(dāng)然展臂歡迎她回到自己身邊,而她如愿以償,便急著與他離婚,沒想到他這個邪惡的丈夫竟然不肯放手……

  故事劇本,會是這樣寫的嗎?

  他是否在無意之間,成了阻撓男女主角愛情的第三者?她因此恨著他嗎?這些日子,她對他展露的溫柔與笑顏,難道都只是虛情假意……

  不!不可能!

  柯牧宇緊抿唇,用盡最大的力氣,推開腦海陰郁的思潮。他相信他的妻子,她不可能是那么心機(jī)深沈的女人。

  她是他的玫瑰,只屬于他的,獨(dú)一無二的玫瑰……

  一串尖銳的鈴響倏地刺痛他耳膜,他拾起手機(jī)察看,正是他一心掛念的女人打來的,他慌忙按下通話鍵。

  「藝安,你在哪兒?」

  「牧宇,我們公司臺南廠失火了,我跟學(xué)長要趕過去一趟!」她語氣匆匆。

  學(xué)長?為何她總是那樣喚夏語默?如此公私不分!

  妒蟲毫不留情地啃咬柯牧宇胸口。

  「你不準(zhǔn)跟他去,馬上給我回家——不,你在你們公司等我,我去接你!」

  「你怎么了?」她不解他為何鬧脾氣!肝椰F(xiàn)在已經(jīng)在高鐵上了,今天我們可能要通宵開會,看怎么做危機(jī)處理,晚上就不回臺北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住在臺南?」

  「嗯,我們會住飯店!

  「夏語默也會?」他嘶聲確認(rèn)。

  「當(dāng)然會啊!」她彷佛覺得他問得好笑!杆强偨(jīng)理啊!

  這么說,今夜她會跟她暗戀的學(xué)長留宿外地了,他們會共住一間房嗎?她也會像賴在他懷里一樣,無尾熊似地攬抱著夏語默嗎?

  她看夏語默時,究竟是怎樣的眼神?比看著他更縫蜷、更眷戀嗎?

  他快崩潰了,妒火熏紅了他的眼,焚燒他所剩不多的理智。「你不準(zhǔn)去!簡藝安,馬上給我回來!」

  「你——」她怔住,似是無法理解他為何如此激動!改銊e鬧了,牧宇!

  「馬上給我回來!」他仍是任性地命令!改銈兣_南廠失火,你去做什么?幫忙滅火嗎?」

  「當(dāng)然不是!顾裏o奈地嘆息!缚晌沂强偨(jīng)理特助,總是要幫忙老板聯(lián)絡(luò)大家,處理一些大小瑣事!

  「所以我早就要你別當(dāng)這什么見鬼的特助了!我們柯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我老婆有必要為了賺錢到外面拋頭露面嗎?你給我辭職,馬上回來!」

  「你——簡直無理取鬧!」她氣惱地斥責(zé)。「我不理你了,等我回家再說!」

  語落,她不由分說地掛電話,留他獨(dú)自握著手機(jī),聽斷線的嘟嘟聲。

  嘟——嘟——

  一聲聲規(guī)律短促的聲響,猶如一顆顆北極冰晶,撞擊他心房,緩緩凍凝。

  他怔怔地聽著,背脊竄過一波波冷顫,眼神逐漸失溫。

  他最討厭這種聲音。小時候他常聽這種聲音,找爸爸的時候,找媽媽的時候,他們總是在忙,總是有別的事更重要,總是將他的電話放在最后順位。

  后來,他父母離婚,母親遠(yuǎn)渡重洋,到海的另一岸。

  偶爾,當(dāng)他無法自行剪斷那纏綿不絕的思念時,他會顫抖地拿起話筒,撥出呼救的訊號。

  他其實不想做什么,只想聽聽母親的聲音而已,就只要冷淡的幾句話,都足以安撫他旁徨的心。

  可她很少接電話,等到再婚后,更索性不接了,從此與留在臺灣唯一的血緣斷了聯(lián)系。

  原來血緣關(guān)系,也不過是如此脆弱的牽絆。

  他終于真正懂了,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會離開。

  從那之后,他便對自己立誓,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再撥打,得不到回音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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