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實在佩服葉初云有這樣的腦子,竟然能想到在城外自己建莊子,供給各地食材……
她一邊吃著清荷放在一旁的桂花糕,一邊看帳,突然聽到門口的聲響,她抬起頭,正好看到于樂柏進門。
她連忙將手中的桂花糕放在一旁,就要起身時,卻見他伸出手來,壓住了她的大腿。
“已經(jīng)說了,沒這么多規(guī)矩!
這次她也沒反駁,只是笑了笑,依言坐著。
于樂柏眉頭微皺的看著擺在一旁的賬冊,舅父擺明是存心給新婦下馬威,她不過才進門第二天,就如此待她。
“別看了!彼米咚种械馁~冊,丟到一旁。
她一驚,連忙起身將地上的賬冊撿起來,如珍如寶的拍了拍,“若是破了,我要怎么跟舅父交代?”
“交代什么?”他的手一伸,將她給拉過來,“不過就是一本賬本!
“這話怎么能這么說,”她不認同的瞄了他一眼,“這可是舅父的心血。舅父實在是個生意奇才,夫君可知城外那些莊子有多厲害?”
他低頭瞄了一眼,忍著翻白眼的沖動,“自然知道,這幾座莊子還是我的主意,畢竟都要買食材,量又大,索性自己養(yǎng)、自己種,還能多做一行買賣,這是三歲孩子都懂的道理!
若是平時,他根本不會想要跟自己的舅父一爭長短,但是看到顏亦嵐一副崇拜的樣子,他心里實在不舒服。
顏亦嵐聞言雙眼閃閃發(fā)亮,“是夫君的主意?!哇!夫君果然跟我想的一樣聰明。”
聽到這句贊美,于樂柏一臉驕傲,“這是當然!
“不過夫君縱使有好點子,也是紙上談兵,”她還是覺得沒葉初云的話,事情不會辦成,“沒舅父這么一個好的執(zhí)行者,終究一場空!
于樂柏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就見她低頭又在看帳,他的大手一伸,壓在賬冊上,“別看了,我娶你可不是要讓你來做這些事的!
不做這些事?顏亦嵐抬起頭看他,“不做這些,要做什么?”
“坐著當你的少奶奶就好!
那不是要她當個閑人?她才不要,這婚事雖是因為他良心不安才成,但是不代表她真的不好,她可以學,學著當一個可以擔起悅客來的當家主母,就像葉初云一樣,讓他依賴,少了她不成。
從初識那時,她就清楚他是個心善的好人,遲早受她感動。
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柔柔一笑,“可是這些都是我想做的事!
她絕不是個令人驚艷的美人,但是只要看到她笑,他的心便融化了。
“你真想做?”
看出他的軟化,她點了點頭,“真想做,夫君能答應(yīng)嗎?”
能不答應(yīng)嗎?他可不愿意她的笑容消失。
“隨便你!彼睦镞是有些不情愿跟不舍,畢竟娶她可不是要來忙壞她的。
聽他同意,她的笑容更加燦爛,“謝謝夫君!
為了不讓于樂柏被看不起,三朝回門,葉初云除了原該準備的東西之外,還讓顏亦嵐帶上額外的禮物——十二生肖的紫砂壺被打破了兩只,又送進侯府三只,安侯爺幾次試探,貪心的肖想那剩下的幾只,葉初云索性將其它生肖的紫砂壺全都大方送了,作為回門禮。
今日回侯府理應(yīng)是件快樂、期待的事,但是看了一個晚上的賬本,顏亦嵐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于樂柏也硬是撐著陪她大半夜,于是一大清早,從馬車上下來的兩人都顯得精神不濟。
顏千松看著自己的閨女眼下那深深的青黑,還有忍著哈欠的于樂柏,冷哼了一聲。
岳丈一臉陰沉,于樂柏早知道自己并非他屬意的女婿人選,也沒把他的不喜放在心上。
一直到了翁婿倆在書房獨處,顏千松才忍不住開口,“看你年紀輕輕,不知討個功名,只知縱情縱欲成何體統(tǒng)?”
縱情縱欲?!于樂柏原本因睡眠不足而昏沉的腦子突然驚得全醒了,見岳父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瞅著他瞧,他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
顏亦嵐一整夜在看賬本,他也只能陪著在一旁看書,今日兩人才會這般精神不濟,根本不是如岳父所想。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明明他只有趁她睡著時才能碰碰她的手、摸摸她軟綿綿的身子,其它根本什么都沒做過,現(xiàn)在卻被岳父看成了淫魔,真是冤啊。
“就算年輕氣盛,凡事也得有所節(jié)制!鳖伹扇滩蛔獾倪赌钪
“是。”啞巴吃黃連,他只能陪著笑臉。
“雖說嵐兒被退過親,但那也是因為你的緣故!
“是,小婿明白,一切都是小婿的不是。”于樂柏很識趣的將罪過全都攬到自己身上。
聽他這么說,顏千松摸摸胡子,還算滿意。
“爹,這是妹婿拿來的六安瓜片,爹嘗嘗!
聽到自己愛好的茶,顏千松眼睛一亮。
顏希肅對一旁的于樂柏使了個眼色。
于樂柏立刻意會的起身,行禮退了出去。
雖說春天來了,但還是飄了些涼意。一看到他出來,顏亦嵐立刻跑向他。
“小心!庇跇钒剡B忙伸手扶住她,“別摔了。”
顏亦嵐只急急的問,“爹可有為難你?”
他帶笑的看著她,搖了搖頭。
她見狀,不由得松了口氣,她有注意到父親氣憤的神情,她很擔心父親會為難夫君。
“你怕我不討岳丈喜歡?”
“也不是,只是我娘方才說我們雖新婚燕爾,但房事仍該有所……”看到他打趣的神情,她的臉一紅,“總之,就是大家誤會了,我想爹應(yīng)該也會數(shù)落你幾句,所以才叫哥哥去瞧瞧你!
早知道就別一心求表現(xiàn),想早些完成舅父交辦的事,自己累不打緊,還拖著他跟她熬了大半夜。
他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霸勒蓻]多說什么,更何況還有大哥幫著。”
提到兄長,顏亦嵐的神情明顯一黯,“大哥明日就要離開了!
這么快?不過想想也是,要不是因為顏亦嵐的親事,皇帝終究給幾分薄面,前些日子顏希肅早就該帶著家眷去甘州赴任。
“別煩,若真想他,過些日子我們?nèi)ジ手菡宜!?br />
她的眼睛閃閃發(fā)亮,“真的可以嗎?”
“當然!敝灰撬胍,他都會盡力滿足她,用盡一切辦法。
“你真好!”顏亦嵐興奮的抓住他的手,“再過些日子,嫂子就要生了,我可以去看看孩子。”
看到她真誠笑開,于樂柏不禁上前抱住她,輕吻她的發(fā)絲。
顏亦嵐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又覺得懷抱溫暖舍不得離開,就這樣靜靜的讓他抱著。
突然一聲咳嗽聲傳來,于樂柏一回頭,就看見顏希肅站在他們身后。
大好的氣氛被打壞,顏亦嵐不由得有些埋怨。
妹妹的表情真是讓顏希肅覺得好笑,“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嫁了人,一顆心就全是別人的了!
顏亦嵐的臉一紅,“哥哥就知道取笑人家。我要去找娘了,不跟你說了!
看她不好意思的跑遠,顏希肅臉上的笑意藏不住,瞄了一眼眼神溫柔的于樂柏,“明日我便離京,嵐兒和我爹娘還望你多照顧!
“這是小婿的責任!
顏希肅點了點頭,直接問道:“你是在何處遇見太子的?”
于樂柏臉上的笑意依舊,但眼神卻變得冷漠,“城外白寧山千佛寺!
“是偶遇?”顏希肅緊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絲毫的神情轉(zhuǎn)變,“還是別有用心?”
“若我真要對他不利,他早死了。”于樂柏淡淡的看了顏希肅一眼,他向來想做什么、心中有何信念,都不曾向他人解釋,但娶了顏亦嵐,除了守護她之外,她在乎的人,他也會跟著一起在乎,這才肯站在這同顏希肅說話!胺判陌桑∥也粫λ!
“我知道你無心傷人,只是你的作法令我猜不透,太子認為你叫葉三,只是個科舉失意的讀書人,但你明明就是悅客來的少主于樂柏。若說你坦蕩蕩,為何你卻連名字都是假的?”
“大舅子,這人世間的秘密何其多?沒必要一個個都要看透,總之我從無害人之心,你如今被眨至甘州,那就在那里自在的過日子吧,閑來無事還能探訪鎮(zhèn)守在甘州的車騎將軍,陪他老人家下下棋、談?wù)勶L花雪月,現(xiàn)在無戰(zhàn)亂,將軍該也是清閑得很,指不定你們交談投機,他會賞你些好東西!
誰不知車騎將軍的嫡女便是越王梁憶天早逝的王妃,現(xiàn)在越王有了爭儲之心,若朝廷有亂,將軍肯定是站在自己女婿那一邊,安侯府向來被視為太子的人馬,他又被眨至甘州,將軍不找機會除去他性命已經(jīng)是萬幸,還妄想著從將軍身上拿東西,這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放心吧!”似乎看出顏希肅心中的想法,于樂柏說:“我以我項上人頭做擔保,將軍絕不會對你不利!
這股自信還真不知從何而來,但他卻莫名想相信他,被眨至甘州,他早將生死看淡,畢竟若真讓越王奪位成功,安侯府上下沒一個逃得過,不如就姑且一試,盡人事,聽天命。
“以你的才干,入朝為官,出將入相是早晚的事,雖然侯府權(quán)勢大不如前,但還是有幾分能耐能讓你進宮為太子出力。況且太子早就找你許久,不如我進宮一趟……”
“再過些時候吧!庇跇钒氐碾p手背在身后,看著滿園的杜鵑花,“我才成親不久,想跟嵐兒小兩口過幾天舒心的日子!
“早點下決定,”顏希肅心中有一抹揮不去的擔憂,“皇上迷信煉丹之術(shù),身子大不如前,太子又臥床不起,現(xiàn)在外頭雖一片祥和,朝中卻隨時有變!
于樂柏臉上始終帶著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淺淺笑意,不發(fā)一言。
不知為何,明明就是一個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明明就只是悅客來的少主,那抹笑卻令人打心底發(fā)寒,好似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顏希肅垂下眼眸,他突然慶幸妹妹誤打誤撞的嫁了這么一個人,不然若他是敵人的話……莫名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上次來千佛寺是秋天,那時的風帶著涼意,轉(zhuǎn)眼之間冬天走了,春回大地,幾株山杜鵑在天地山壑間增添別樣風情。
于樂柏一大清早就將顏亦嵐拖出來,還跟葉初云鬧了一場,只因葉初云三不五時丟事情給顏亦嵐的作為徹底把他給惹毛了。
偏偏顏亦嵐一點都看不出葉初云的刁難,反而還左一聲舅父、右一聲舅父的把葉初云當長輩敬重著,看她這傻丫頭真把葉初云當成“天一般的舅舅”看,他更是氣在心里。
如同此刻,顏亦嵐雖然出了門,但還不忘帶上一本賬冊。
于樂柏拿她沒辦法,只好由著她在馬車上看,自己則如同以往般靜靜的看著自己帶來的書冊。
顏亦嵐翻了賬冊好一會兒,目光不經(jīng)意的飄向一旁注意力全在書冊上的美男子夫婿。
看舅父跟夫君的相貌就知道死去的婆婆肯定是個大美人,她忍不住戳了戳自己的臉頰,其實她娘長得也挺美的,偏偏她長得像爹,倒是哥哥像娘多一些……每每想到這個她就覺得拽氣。
“你在做什么?”
“我該瘦點好看,”她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可是長相是天生的,就算再瘦也成不了大美人。”
于樂柏的輕笑聲令顏亦嵐的嘴一嘟,不再多說。這種好看的人,一點都不了解他們這些平凡人的心情。
于樂柏見她不悅,立刻欺身到她眼前,雙眸閃著光芒。
顏亦嵐有些心慌意亂,雙手擋著他的胸膛,“做什么?”
“想仔細瞧瞧,這笑起來會瞇起來的眼睛和圓圓的臉蛋,跟小巧的嘴巴,”他的手輕輕一摸她的唇,“很美!
她實在很難相信這說法,不由得露出不以為然的眼神!澳泸_人,我明明就……”
她話還沒說完,微涼的唇就覆在她的嘴上。
顏亦嵐驀然睜大眼睛,想要推開他卻沒力氣,渾身被吻得發(fā)軟。
貼近的兩具身軀發(fā)燙,他已經(jīng)受夠了睡在書房里,他想早日讓她熟悉他。他的雙手伸進她的衣衫里,呼吸加重,她也不自覺的逸出呻吟聲……
“少爺,千佛寺……”尤金掀開馬車布簾,語氣輕快的喊。
于樂柏的俊臉一沉,轉(zhuǎn)頭冷睨著掀開馬車布簾的尤金。
尤金被他投射而來的狠厲目光嚇到,連忙轉(zhuǎn)過身,“少爺,小的不知……”
顏亦嵐的臉爆紅,發(fā)燙的臉頰像抹了胭脂,連忙推開于樂柏,手忙腳亂的將自己的衣衫拉好,不自在的趕著要下馬車,卻因為太心急而踉蹌了下。
于樂柏眼捷手快的一把抱住她。
她掙扎著想要他放手,但他不放,還一把將她給抱下馬車。
“佛寺之外,這成什么規(guī)矩?”她臉紅得只能低著頭咕噥。
“為夫是怕你跌倒。”他給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她也只能由著他了,且下了馬車,他還緊握著她的手。
看著兩人緊握的手,她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也沒想要推開他。兩人想要踏進寺門時,突然聽到后頭傳來的車輪聲。
顏亦嵐分心瞄了過去,只見數(shù)十個官兵在馬車后頭排成一條長龍,連他爹陪著娘親來千佛寺都沒這么大的陣仗,那威風凜凜的氣勢,還真不知是哪個朝廷大官來了。
所有香客全都恭敬的退出一條路,看見下馬車的人,顏亦嵐的嘴一撇,還真是冤家路窄。
真是出門遇到臟東西!于樂柏冷冷的瞧著下馬車的李儒新和楊冬晴。
不過李儒新今日穿著官服,就是個官,他身為一介平民,得要讓道,他不想落人口實,讓人有機會找麻煩,于是就靜靜的跟妻子站在一旁,反正進佛寺來,各拜各的神、各信各的佛,也沒什么好說的。
李儒新先下馬車,雙手背在身后斜睨四周。
楊冬晴在丫鬟的扶持下,下了馬車,微低的頭因眼睛余光瞄到陽光射在顏亦嵐頭上珠釵所發(fā)出的亮晃晃刺眼光芒而抬起。
那其貌不揚的丫頭,雖然身上沒有太多首飾,只插了根簪子,但簪子上那顆又大又圓的東珠卻亮得刺眼,令她瞬間想起成親時所受的窩囊氣。楊冬晴幾乎忍不住沖上心頭的怒氣,想要扯掉顏亦嵐的珠釵。
但一轉(zhuǎn)眼她看到眾人讓路、低頭恭敬的樣子,她心頭那股氣似乎又消去了大半,縱使再腰纏萬貫又如何,她的夫君是朝廷命官,在他們面前依然高人一等,他們見了還得恭敬的喊一聲大人、夫人,反正官字兩個口,上下通吃,比顏亦嵐還要富貴榮華的一日,早晚會到。
一般白姓見著大官,只能等著官爺們一行人進寺里祈拜后才能進寺。
于樂柏懶得等待,直接帶著顏亦嵐來到寺廟后方的竹亭里。
今日天氣好,晴空萬里,滿園花開,蝴蝶飛舞,增添了歡喜熱鬧的氣氛。
“我爹娘都沒那個派頭,李儒新官位還沒坐穩(wěn),就先耍起官威來了!鳖佉鄭菇z毫不覺得羨慕,反而覺得有些可笑,要不是現(xiàn)在君王昏庸,李儒新早就被參上一本了,“喜菊,東西拿上來!
喜菊拿出竹籃,這是出門前顏亦嵐特地做的糕點,原本是想等祈拜之后再食用,但看李儒新那陣仗,只怕還得等一會兒時間,不如先吃再說。
“這是什么?”于樂柏食指大動的看著眼前的糕點,忍不住拿起一塊山藥糕就塞進嘴里。
“吃慢些!笨吹接腥顺运龅狞c心吃得這么開心,她真是好滿足。
看他嘴角有碎屑,她連忙拿著手絹輕拭。
于樂柏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輕吻了下她的手心。
她一驚,想要把手抽回,但是他不放——
“我說了,咱們沒這么多規(guī)矩!
在一旁的清荷和喜菊都忍著笑的背過身去,當作什么都沒看到。
于樂柏又拿了一塊糕點,卻是送到她的嘴邊。
顏亦嵐睨了他一眼,張開嘴巴咬了一口,剩下的又進了他的肚子里。
“要是再來壺好茶便是人間美事了。”
顏亦嵐輕喚了一聲,清荷和喜菊很快的就將茶具備好,讓少奶奶親自沏茶。
見狀,他激賞的看了她一眼。
顏亦嵐得意的笑著,微揚起下巴,其實除了長得圓潤一點、稱不上漂亮之外,她自覺實在算得上是位出得了廳堂的體貼娘子。
見到她的笑,他微熱的唇不禁覆上她的,也沒理會一旁的下人們,反正大伙兒都會很識相的轉(zhuǎn)過身去。
“沒個正經(jīng)。”顏亦嵐輕輕的把他推開,“正泡茶呢,小心水燙!
他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想起之前她說過的話,不禁說道:“我知道你一心想當狀元夫人,我早晚會如你所愿。”
那些虛名根本不在顏亦嵐的思量里,她曾這么說過的一次也不過是想氣一氣楊冬晴,但他人誤會是自小到大常有的事,她早懶得辯解。她低著頭將水注入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