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個頭!」她可一點都沒在怕。「人家把女兒養(yǎng)到那么大,卻白白便宜了你這個混蛋,知不知道當父母的心會有多痛?」
「那是百姓們自作聰明,我可從來不曾要求過他們進獻閨女!购Z嗤哼一聲。「別把這筆爛帳算在我頭上!」
明月不信地斜睨!刚娴膯?那你為什么不出面阻止?為什么不現(xiàn)身告訴那些百姓,要他們以后不要再把誰家的女兒丟進河里?」
「百姓的愚蠢和無知又與我何干?」
她聽得很刺耳。「你是河神,怎么可以這么不負責任?」
「那不過是兩百年前一時無聊,打跑了在青河沿岸興風作浪的惡蛟,讓一名具有通天眼的百姓看到,便把這事傳揚開來,還自作主張的塑了石雕和畫像,讓所有的人供奉我為河神!购Z低哼一聲!肝铱蓮膩聿幌氘!」
「原來是接受了眾生的香火才成為神,這也是一種恩惠,就該好好地報答他們才對!姑髟孪肫鹪(jīng)有土地公這么跟她說過,所謂的神就是鬼道中的有福德者,或是對國家或人類有貢獻,為了追思其恩澤,而被立廟祭祀。
寒璟發(fā)出低嗤!改敲次揖攘四阋幻欠褚苍摶貓?」
「要我怎么回報?」話才出口,明月想到什么,連忙抓著衣襟,退后兩步,語帶防備!改憧蓜e想亂來!」
「比你美的女人,我不知見過多少,又怎么可能對一株貌不起眼的小草動了心,大可不必擔心你的貞潔!顾捳f得嘲諷。
「這個男人……不是,這個河神說話有夠毒的……」
「跟我來!」
明月一面咕噥,一面跟著走了兩步,差點被垂地的袍擺絆了一跤!高@身衣服有夠笨重,連路都不能好好走……」
「瞧你一身狼狽,看來真是可笑!购Z右手一揮,就讓明月從頭到腳的穿著打扮全變了。
她摸了摸腦后的發(fā)髻,似乎還插了簪子,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襦裙!府斏襁真是方便,想變什么就變什么……」一面說還一面好奇地掀起裙子,想知道里頭穿了什么。
「你這是在做什么?」他瞠大俊目,可沒見過哪個姑娘家當著男人的面有如此不莊重的舉止。
「沒什么!姑髟纶s緊把裙子整理好。
寒璟不禁有些疑惑地斜睨,盡管這兩百年來,百姓們送來的那些閨女,他從來不曾多看一眼,也一向冷眼旁觀,她們是生是死都與自己無關(guān),這回難得破了例,才注意到這個女人在獲救之后,既不哭也不鬧,更別說有一絲害怕了,跟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不要慢吞吞的,快跟我來!顾麊⒋胶鹊。
「來了、來了。」明月要自己忍耐,不要跟這種說話沒禮貌的男人……應該說河神一般見識。
待寒璟帶著她來到火堆旁,明月一眼看到那兩條可憐的烤魚,頓時想起來了!赴!你就是那個……」
「沒錯!」他也大方地承認。
「你就是剛剛在旁邊烤魚,還見死不救……」是因為這樣才覺得眼熟嗎?
「見死不救?」寒璟冷笑一聲,桀驁不馴地啟唇。「那么你現(xiàn)在就不會站在這兒跟我說話,早就溺死了!
「這么說也沒錯。」明月不得不把話吞回去。
「你不是說我只會吃,連烤魚都不會!顾羝鹨坏烂,似笑非笑!妇妥屛仪魄颇阌卸啻蟮谋臼,要是烤得好,便沒有白救你一命,要是烤得不好……」
「就怎么樣?」她本能地反問。
寒璟往前頭不遠的河面看了一眼,逸出哼笑!缸匀皇窃侔涯銇G回河里,任你自生自滅了!
說完,他右手又是一揮,原本已經(jīng)熄滅的火堆再次生起火了。
看到那兩條表皮已經(jīng)焦黑的魚再度受到火焰的凌遲,明月真的看不下去了,趕緊出手拯救它們。
「不要再虐待它們了……」她將火堆踢開,忍不住犯嘀咕。「還有河里的魚蝦不是你這個河神的手下嗎?你這個當老大的居然還狠得下心把它們給烤來吃……」
「沒有火要如何處置這兩條魚?」對于明月自以為是的批判,寒璟充耳不聞,也不屑解釋。
明月先檢視兩條魚的狀況,馬上決定怎么料理了!赶冉o我一間廚房,要有灶和炒菜鍋,菜刀、砧板不能少,另外調(diào)味料……像是鹽、醬油、辣椒、糖、醋、姜、蒜,這些東西都要……」
見他沒有動作,明月開口催促!高在發(fā)什么呆?快點變出來給我!箷霾说娜瞬攀抢洗。
聞言,寒璟眸光閃過冷芒,似乎不太習慣被人使喚,不過還是滿足了明月的要求,變出所有的東西。
「這簡直比哆啦A夢的百寶袋還要方便……」當她站在一間用磚瓦蓋成的古代廚房內(nèi),忍不住哇了一聲。「還有灶里的火也幫我生起來!
他抿了下薄唇,連手都沒抬,只是瞥了一眼,灶里就有火了。
「你這個河神還真厲害。」明月忍不住夸獎。
寒璟嗤哼一聲!竸e以為灌迷湯就有用,要是做不出讓我滿意的菜色,還是會把你丟回河里去!
「我怎么可能做不出來?」覺得被看扁了,她一把抄起菜刀,總鋪師的架勢十足!肝野趾桶⒛缚墒巧细塾忻暋⑾赂塾谐雒陌⑺畮、阿水嬸,收的徒子徒孫就有上百個,我可是有家傳淵源,三歲就會做菜……」
「上港……下港……那是什么意思?還有阿爸、阿母又是什么?」這女人說話有著口音,還有脫口而出的怪異詞匯,不像是我朝中人,難不成是異族人?他在心中揣測著。
明月將兩條魚放在砧板上,隨口回道!赴职⒛妇褪悄銈兯f的爹娘,至于上港下港算是一種地方俚語……喂!這些魚鱗和魚內(nèi)臟你都沒有事先處理,就直接拿來烤了?」
「還要處理?」
她白了眼前的河神一眼,順手把之前烤焦的魚皮部分去除!嘎犇氵@句話就知道從來沒下過廚,說你只會吃還不服氣……去、去、去,到旁邊坐著等,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你說我礙手礙腳?」寒璟雙眼陡地變得通紅,唇畔揚起冰冷的可怕笑意,周圍更散發(fā)出黑色氣團,恨不得將這個大膽的女人丟回河里。
「不然你來切辣椒……」明月將手上的菜刀遞上前,敢惹做菜的人,就讓你沒得吃。
寒璟瞪著她半晌,接著拂袖而去。
「這個河神的脾氣還真大,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想吃我做的菜,也要看我心情好不好!顾止疽痪洌汩_始煎魚,然后跟著準備其他材料。
已經(jīng)多少年了?
是兩百年……不!已經(jīng)過了兩百二十年了。
寒璟佇立在幻化出來的小屋外,眺望著不遠處的山巒,耳邊還能聽見兩軍廝殺所發(fā)出的吶喊,以及血流成河的畫面,經(jīng)過如此漫長的歲月,依舊無法遺忘,心中的恨意至今難消。
他好恨……
恨蒼天無眼、恨出賣背叛他的人……
好恨……
「河神!」
身后嬌脆響亮的嗓音震醒了他。
明月探出頭嚷著:「已經(jīng)做好了,快進來吧!
按捺住那股想要毀天滅地的強烈恨意,寒璟才凜著俊臉,轉(zhuǎn)身踱回屋內(nèi),就見小桌上擺了一大盤醬汁魚,香氣勾起陳封已久的記憶。
「我做的這道是紅燒魚……」她擺上了雙筷子。
「是醬汁魚!顾诎盖白,當場糾正。
「這么說也沒錯,因為紅燒魚就是由醬汁魚演變而來的,只是做醬汁魚不需要事先把魚油炸或油煎……」明月頷了下首,附和他的話!高@可是我的拿手菜之一,品質(zhì)掛保證!
寒璟又橫了她一眼,心想這些怪異詞匯究竟出自哪一族的,似乎不曾聽過。
「快吃吃看味道合不合!顾龑ψ约旱膹N藝一向有信心,這條小命絕對可以保住的。
他拿起竹箸,挾了一口魚肉來吃,咀嚼了幾下,然后停頓了片刻,像是在回味般,馬上又挾了一口,就這樣,一口接著一口,直到只剩下魚骨頭。
「怎么樣?不錯吧?」明月一臉洋洋得意。
「……」寒璟好半晌都沒有出聲,只有眉頭愈皺愈深,呼吸微促,像是在隱忍著什么。
「難道不好吃?」她訝然地問。
這次,寒璟回答了。
當他抬起右手,用寬大的袖口遮住了臉孔,微微地抽氣,還明顯地顫抖著,就算沒看到表情,也可以猜得出來發(fā)生什么事。
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脾氣很大,又趾高氣揚的河神會有如此出乎意料的反應,不禁搔了搔面頰。
「呃……雖然我做的這道紅燒魚很好吃,可是也不需要感動到哭,這樣會讓我變得太自大……」明月不禁想起《深夜食堂》這套書,主角經(jīng)營一間食堂,只在深夜開門營業(yè),上門的客人經(jīng)常因為一道簡單平凡的菜而觸動內(nèi)心最柔軟的角落,那份感動、流淚的心情,她自然能夠理解,只要想到再也吃不到阿爸和阿母做的菜,心也跟著酸了。
而對一個做菜的人來說,這是最大的贊美。
看來就算當了河神,還是有脆弱的一面,應該是說他還在世時,也跟其他人一樣,會哭、會笑,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的悲歡離合,才會有所感觸。
「好了,別哭了,過去的都過去了,要學會放下,不要太過執(zhí)著……」明月先是笨拙地拍拍他的肩頭,旋即又看著自己的手心,偏不信邪,又拍了兩下。「還真的可以摸到……」
原本明月心里還自我安慰,三太子只是個例外,不過湊巧才能打到祂的屁股,想不到連河神也一樣可以碰觸到形體。
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呢?
難道跟她的第二個使命有關(guān)?
終于意識到她無禮的舉動,寒璟怒瞪一眼。「誰說我哭了?」
「是、是,你沒有哭,只是沙子跑進眼里了!顾呀(jīng)替他找好藉口!高@下你不會把我丟回河里了吧?」
他定定地看著明月,唇角揚高,笑得俊美妖異。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么笑?」明月猛地打了個冷顫,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笗屛倚睦锩摹
「可是有很多女人希望博我一笑,如此便能得到更多寵愛。」他不禁低哼,似乎在指責她不識抬舉。
明月干笑一聲!肝抑皇且恢昝膊黄鹧鄣男〔荩趺锤疑萃玫胶由竦膶檺,這種福氣還是讓給別人吧!
「別忘了,在名義上,你已經(jīng)嫁給百姓心目中的河神為妻了!购Z就等著看她驚慌失色。
她嘴角抽搐!笡]有法律效力,又沒有感情基礎(chǔ),我可不會承認……」
「什么?」
「我是說你可以休妻,我不介意的。」明月假笑地建議。
寒璟嗤笑一聲!改愕故呛苡凶灾!
方才還有些同情他,結(jié)果一眨眼又故態(tài)復萌了,這個男人不能對他太好,明月沒好氣地忖道。
「不過看你做的這道醬汁魚,味道還可以,我就姑且認了!顾卟豢膳实卣f!钢劣谕缶涂茨愕谋憩F(xiàn)!
看你的頭!明月愈聽愈火大,可是現(xiàn)實的狀況又不容許得罪這個河神,畢竟自己在這個世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仰賴對方,不過等到熟悉之后,可以自力更生了,再想辦法甩掉他。
「你說的都對,不過現(xiàn)在太陽都下山了,要先想好今晚住的地方……」
不待她把話說完,寒璟已經(jīng)站起身,右手一揮,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
「哇!」明月整個人跌坐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改阋训首幼儾灰,也先提醒我一下……呃……我的屁股……」
「走吧!」他逕自舉步離開。
明月揉著臀部起身!敢呷ツ睦?河神……等等我……」
「不要叫我河神!购Z根本不屑當所謂的神。
「好,不叫就不叫……」她也盡力配合。「那么請問大名?」
他輕鄙地揚起殷紅唇角。「本藩的名諱不是你能叫的!
「本藩?」明月不太明白!笐撟苑Q本神吧!
寒璟陡地停下腳步,回頭朝她一睞,語氣狂妄至極!负煤玫芈犌宄痉姆馓枮閷幫酢
說著,他很滿意地覷著明月目瞪口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