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起嘴角,低下頭,突然很想捶心肝。
“可能還是……”沒辦法。
施文琪頓了頓。“那,不方便也沒關(guān)系啦,等你哪天——”
“我現(xiàn)在人在臺東!彼麌@了口氣,制止她的解嘲。“為了躲跟拍,干脆就跑回臺東老家待個幾天!
比起第一次被跟拍,于美月此時的知名度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彼時,相對的,他被糾纏的時間也會拉長一些。
“哦……原來你是臺東人。”
“是,我是臺東人!
所以其實他們都還不太熟。
“不然我去找你!彼蝗徽f出了一個很荒謬的提議。
伍維光一愣,差點說不出話來。
“你瘋了?只為了吃晚餐?”
“我現(xiàn)在出發(fā)的話,到豐年機場應(yīng)該趕得上晚餐!笔┪溺骱敛焕頃捏@訝!暗刂纺兀靠傄o我一個目的地吧?”
伍維光怔怔地,半晌過后如夢方醒。
“最好我是會告訴你。你腳傷還沒好,我不要你跑那么遠(yuǎn)!彼恼Z氣頓時正經(jīng)萬分。
“又沒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用拐杖了!
“我是認(rèn)真的,你來的話我會趕你回去!
然后施文琪沉默,最后妥協(xié)。
“好啦,你說了算!
“我過兩天就回臺北了,再去找你。”其實他本來打算待上一、兩個月之后再回臺北找工作。
接著他們相繼道別,掛了電話。
握著手機,伍維光心里開始有些浮躁、開始懊悔自己不在臺北。但是念頭一轉(zhuǎn),只是一頓飯,他在雀躍什么?
他笑自己傻,倒頭又躺回了大床上。
隔天,伍維光起了個大早,開始收拾行李。
雖然說是“過兩天”再回臺北,但其實他連一刻也待不住。無論施文琪約他吃飯的動機是什么,他就是討厭心懸在半空中的感覺。
所以他要趕著回去。
回去攤牌,不管是贏還是輸。
“阿光!”
突然,老母在樓下大喊他的名字。
他眉一皺!怪了?平常他都睡到正中午,怎么這時間母親會叫喚他?于是他開了房門,走到樓梯口。
“干嘛?”他吼回去。
“有人找你啦!”
啊?
這下子他更困惑了。是國小同學(xué)?還是國中同學(xué)?可是他回臺東這件事應(yīng)該沒多少人知道才對——啊,他都忘了,他妹妹是大嘴巴。
“有沒有聽到?”老母又吼了回來。
“知道啦!”當(dāng)然,再吼一次。
他真想知道父親為啥要蓋這么大一棟房子。明明家里就只有五個人,扣掉他住臺北,四個人;再扣掉住美國的哥哥,剩三個。
他折回房間,換了件像樣的衣服,這才下樓“見客”。
到了一樓客廳,左看右瞧沒看見什么人,只見他老母坐在那兒看連續(xù)劇。
“……人呢?不是有人找我?”
“哦,在外面啦。叫她進來也不要,說什么在外面等就好。啊那個是誰?是女朋友嗎?”
“我才回來幾天?有女朋友的話也太快了吧!蔽榫S光冷冷應(yīng)話,逕自往大門口走去。
“不是哦?真可惜,很漂亮耶!
當(dāng)媽的還在后頭嘮叨,兒子已經(jīng)走出大門。
伍家的房子很大,范圍也廣,大門出去是長長的車道,車道的盡頭又是一扇大鐵門。伍維光一出家門,立刻看見一個高瘦的身影站在花圃前,背著對他、面對著花。
那花是母親栽種的,是她的興趣,也是她退休后的唯一休閑。
女人扎著馬尾,穿著白色休閑連帽T、稍微退色的牛仔褲,腳邊放著一只小小的行李箱。
那是誰?伍維光納悶,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個同學(xué)。
他慢慢走近,女人因他的腳步聲而回頭。這一回頭,伍維光錯愕,甚至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她對他揮了揮手,笑了開來。
“你家也太大了吧!备悴缓糜袃砂倨。
伍維光卻是傻傻的,還沒清醒。倒是女人先朝他走了過來——依然有點跛,這才讓他醒神。
“你……你跑來干什么?”他根本沒告訴過她他家在哪兒,她怎么找上門的?“而且你怎么會知道我住哪?”
“那還不簡單!笔┪溺骱咝α艘宦暋!罢胰耸虏块T的問一下你的戶籍地不就好了?”
他皺眉,不敢相信。
“人事部的隨便把我的資料給別人?”太夸張了吧?
“我說你欠我四十八萬,沒還錢就跑路了,所以人事部的小姐很有義氣的馬上把你家的地址給了我!
伍維光沉默。
“騙你的啦!笔┪溺餍α顺鰜。
“你……”他吸了一口氣,才道:“所以你到底怎么騙到我的地址的?”
“這是秘密!彼柭柤纾淮蛩愀嬷。
伍維光一時也拿她沒轍,他不是逼供的人才。
其實,施文琪用的不是把戲,也不是謊言,她只是非常有誠意地把事實全告訴了人事部的小姐——包括她愛上了伍維光這件事。
沒料到那人事部的小姐原來是個性情中人,一聽到她要去臺東追愛,二話不說立刻把人事資料翻出來,給了她這個臺東的地址——人事小姐甚至最后補問了一句:“你要跟于珊珊搶男人哦?”
這……令她哭笑不得。
“所以原來你是住豪宅?”她指了指伍維光身后的大別墅。
“哪是什么豪宅!彼尚α顺雎。“臺東地大人口稀,房子隨便蓋都是這個樣子!
她白了他一眼!澳惝(dāng)我沒常識?”
“好吧,是我爸在臺東有很多地,又剛好他的興趣是蓋房子!闭f到此,他打住了,不想再著墨于自己這“地主兒子”的身份。
“你呢?”他把話題轉(zhuǎn)到她身上!拔也皇钦f過,你的腳傷還沒好,我不要你過來嗎?”
“我也說過那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啊!狈瘩g得理直氣壯。
“你真是——”原來他根本狠不下心來趕她回去!八懔恕D枪灸?你不是差不多該復(fù)職了?”
“跟你一樣,”她眉開眼笑的!安桓闪。”
他一頓,驚訝萬分。想到她先前才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怎么這會兒突然就不干了?
“為什么?”
“因為……”施文琪突然覺得有些難堪,畢竟曾經(jīng)無視他的警告,還當(dāng)他是神經(jīng)質(zhì)!耙驗槟阏f的沒錯,我太信任部門的那些人!
聽了這回答,伍維光心里有了譜。
如何知道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jīng)知道了。于是,伍維光也就沒再多問細(xì)節(jié)。
“那,晚上是待在臺東過夜嗎?”他扯開了話題。
“當(dāng)然。我可不想當(dāng)天來回!
“那住的地方搞定了?”
“還沒。有什么建議的地方?”
伍維光側(cè)頭思考了一會兒,才道:“晚點我載你去市區(qū)吧。”
雖然自家的客房很多,但他不認(rèn)為留她在家過夜會是個好選擇。第一,她還不是他的女人;第二,他父母肯定會認(rèn)為她是他的女人;第三,他會認(rèn)真相信她已經(jīng)愿意當(dāng)他的女人。
基于以上三點,他決定把她載到市區(qū)的飯店。
雖然他很想把她留在身邊。
最后,他們總算是一起吃了一頓飯。
地點竟然是臺東市區(qū)的燒烤店,這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這應(yīng)該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吃飯吧?”施文琪一直以為第一次共餐會是在公司附近。
“哪是什么第一次!蔽榫S光立刻反駁,道:“上次在你家的時候不就一起吃過了?”
一人半碗面?上,最后是不愉快的收場。
他倆似乎是同時憶起了這件事,相繼低下頭,一時找不到話題。伍維光暗暗斥責(zé)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對了……”施文琪突然再次啟口,卻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他稍微催促了一下。
“我突然就這樣跑來,你會不會覺得很困擾?”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他和于珊珊的關(guān)系。
豈料伍維光竟然笑了出聲。
“……有什么好笑的?”
“相信我,如果我覺得困擾,我會立刻替你叫車,把你送回機場。”
聽了,想想也是。
她幾乎忘了他最初的樣子——撲克臉、毒舌、難搞、沒禮貌……
可是她竟然愛上了。
是了,是愛上他,所以她遠(yuǎn)從臺北飛來這里,打算向他坦白。
“所以你和于珊珊復(fù)合了嗎?”她直接切入了重點,毫無預(yù)警。她想,長痛不如短痛,年過三十之后她已經(jīng)懶得再迂回了。
被她這么一問,伍維光先是一愣,才道:“沒有。”
很簡單的否定,卻也很簡單地一掃施文琪所有心里的疙瘩。這樣的回答已經(jīng)足夠,她甚至不在乎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于珊珊的家門口。
畢竟她不是伍維光的什么人——還不是。
所以,她只需要知道對方是否單身就夠了。
那一餐他們吃了四個小時。
兩人喝了點酒,聊著彼此的歷史。
她是老大,他是老二;她是宜蘭人,他是臺東人;她大學(xué)讀的是商科,他念的是資訊工程;她喜歡吃辣,他討厭蒜頭;她交過四個男朋友,其中一個還是CEO;他則是交過兩個女朋友,其中一個是B咖女模。
總之,他們聊了很多,直到老板收攤打烊了,他倆才帶著微醺之意離去。
伍維光把她送到了車站附近的一家商務(wù)飯店。
她訂了一間單人房。他本來打算就此回家,但是想了一想,自己也訂了一間單人房。就在她的隔壁。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她笑了出來。
“想說我就在隔壁……你要找人的話,比較方便!
“你——”她皺眉看著他,酒精讓她想不出適當(dāng)?shù)男稳菰~!昂冒桑愀吲d就好!
拿了鑰匙,一個喝了酒又跛腳的女人,搖搖晃晃地走去找她的房間了。
伍維光跟在后頭,實在很想前去攙扶她。雖說在醫(yī)院時他已經(jīng)做過差不多的事,但是此時非彼時,這時候的他念頭已經(jīng)不單純,想碰她的欲望倍數(shù)成長,要他怎么敢再去碰觸她的身體?
好不容易,她終于找到自己的房間。
兩人在門口面面相覷,一時找不到話題,可是又不想離去,就這么尷尬地杵在那里。
直到伍維光終于受不了。
“那我先去休息,有事盡管敲我的門沒關(guān)系!
語畢,他轉(zhuǎn)身就要往隔壁房間走去。
“等等!笔┪溺鹘凶×怂
他停住腳,回頭。
“其實——”她羞怯,仍然硬著頭皮提出了邀請:“我不介意……同房。”
這話讓伍維光呆愣了很久。
“你醉了!边@是總結(jié)。
“我沒醉!弊砹说脑挷挪粫@么含蓄。
“可是我介意!边@下子的回答可就把她打入北極圈里,直到他補述:“我沒把握到時我的自制力還能維持得很好!
一聽,施文琪愣住,頓時笑也不是,哭也不成。她心想,既然她都愿意與他同房了,她還希望對方有什么自制力嗎?真是個笨男人。
然而伍維光則是想著,或許她值得一個更好的男人——尤其在得知她的前男友里竟然有CEO后。所以在確定她不會后悔之前,他不想就這么占有她。
只是這樣的疑慮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你一定是嫌我老了!辈坏靡,施文琪只好自我解嘲。
“沒這回事!彼泵q解:“我還怕你嫌我年紀(jì)小!
他始終都記得,她曾經(jīng)說過“年紀(jì)大一點的男人比較有魅力”這句話,然而她卻早已忘得一干二凈;所以,她一點兒也不懂他的疑慮。
反而是自顧自地拿自己和于珊珊來比較。
“好啦。”見對方一副急著想回房的樣子,她苦笑了一笑!斑是早點休息吧,我剛才稍微喝多了點,現(xiàn)在有點困!
“你先睡吧,我回房去了。”伍維光點了個頭,沒再多說什么,便就這么轉(zhuǎn)身往隔壁房走。
事實上,他走得急,是因為他得拼命壓抑那股想吻她的欲望——吻她的唇瓣、她的耳垂、她的頸側(cè)、她的鎖骨,那是一種幾乎令他窒息的誘惑。
他走到了房門前,在拿出鑰匙的時候,他聽見施文琪把門給關(guān)上的聲音。
茫然。
他怔怔地站在房門前,頭有些暈眩。他忘了要開門,倒是一直想著施文琪剛才開口邀他同房時的表情。
突然地,他清醒了過來——他到底在白癡什么?
一個女人鼓起勇氣開口做了這般邀請,而他卻凈顧著想當(dāng)紳士?伍維光啊伍維光,你的腦袋應(yīng)該是被欲火給燒壞了。
倏地,他轉(zhuǎn)身又走回了隔壁房前,想也沒想就敲了門。
“怎么又回來了?”施文琪來應(yīng)門,表情有些難堪,卻硬是撐出一絲微笑來逞強。
伍維光突然感到心疼,是自己的粗線條傷了她的自尊心。
“好吧,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皺了眉頭,完全狀況外!笆裁礄C——”
下一秒,她已經(jīng)被他拉進懷抱里,雙唇被他給牢牢地吻住。她驚訝,嚇得忘了要閉上眼。
甚至直到他放開了她的唇,她還是瞠著那雙大眼睛。
伍維光忍不住笑了出來。
“只不過是一個吻,你就嚇成這個樣子了,你真的想邀我同房?”
她乍然清醒,急忙辯解:“那、那不一樣,誰叫你突然就……我根本完全沒有心理準(zhǔn)備——”
他低頭又吻住了她的唇。
這回她只是吃驚了一下下,然后輕輕閉上了雙眼。是淺吻,是深吻;時而溫柔呵護,時而強勢掠奪。他無意識地將手探入了她的衣服底下,在她的肌膚上大肆需索。
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一切只是順從著本能。
直到兩人聽見長廊的底端傳來了腳步聲。
“有人……”施文琪離開了他的唇,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好像有人來了?”
看著她的樣子,雙頰泛紅,唇瓣上有著長吻之后留下來的水潤光澤。伍維光這時才確切明白,自己從很久以前就想要她。
他情不自禁地一把將她抱起,抱進了房里,抱上了床,把她壓在身下。在他退去上衣的同時,他抓住了最后一絲理智。
“你確定?”他還是問了。
因為他知道自己很專情,是該死的專情,一旦彼此有了認(rèn)定,他就會負(fù)責(zé)到底。所以,如果這個女人只是想找個小弟來玩玩姐弟戀的話,他會立刻把衣服穿回去,即使箭已經(jīng)在弦上。
施文琪從情潮里稍稍醒來,看著他,不懂他為何這么問。
“你知道我很專情!彼f。
她眨了眨眼,還是不懂。
“而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彼终f。
喔,這回她懂了。
所以她露出了微笑,伸手捧著他的臉頰,道:“你很好。專情、溫柔又體貼。但是如果這種時候廢話能少一點,就更好了。”
一聽,伍維光笑了出來。
“你——”
沒想到他們之間的第一次,他笑場了。
而激情過后他才知道,原來不是只有他會忐忑不安,施文琪也一直擔(dān)心自己的臉蛋身材會遠(yuǎn)遠(yuǎn)輸給于美月。
于是,為了證明自己是真的喜歡她的身體,所以他說,下一次他要把燈全都點亮,好好欣賞欣賞。
當(dāng)然這主意立刻就被駁回,而且還吃了一記飛來的枕頭。
不過還好,被《達(dá)文西密碼》打到比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