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他們會以為要他們服侍。”魏勉熒低聲制止著。
“大人,你不是說我看起來就不像男人,他們必定知道我是姑娘家,干嘛還要服侍我?”
“……小倌是男女皆可!
“嗄?!”不會吧,雙刀?等等,如此說來……“大人,這里是不是就是人家說的煙花之地或銷金窩之類的?”
只是把花娘變成小倌而已,其實是同性質(zhì)的場所吧?
“可以這么說!
“難為你了!彼嬗欣⑸。她竟要大人陪她在這種地方逗留,他是那么潔身自愛的人,這會肯定很不自在吧。
“偶爾為之,無妨的!
艾然聞言,彎唇笑開。這是被寵愛的感覺嗎?她喜孜孜地坐在他身旁,小手按上他的大腿,嚇得他手上的茶水濺出。
“你這是在做什么?”他想撥開她的手,卻又不想錯過她的親近。
“腳又疼了,對吧?!”他掐揉著他的腿。
魏召熒這才意會,原來她都看在眼里,由著她往下推拿。
這天候四處走動,他確實難捱極了,難得她如此細(xì)心,還記得他的不適。
思及此,心底發(fā)暖,放柔了眸睇向她,卻見她直視著前方。
順著視線望去,發(fā)現(xiàn)她竟是在看來回走動的小倌,剛微惱地攏起眉,就聽她說:“大人,這兒的小倌都長得很好看呢!”
“是嗎?”他眸色一沉。
“有啊,你看那個,還有那個……哇,水準(zhǔn)真是高,一個比一個還俊,全都是花美男等級的,美男天團(tuán)也不過如此吧!”她說得口沫橫飛,壓根就沒發(fā)現(xiàn)瞪著她的那雙眼已顯陰鷙。
她正醉心欣賞,突然有陰影逼近,將她的臉一扳,她不由得一愣。
“有我俊嗎?”他問。
“呃,當(dāng)然沒有。”
“那看他們做什么?”
“呵……”她開始傻笑。嗯,大人這反應(yīng)好像是吃醋了呢!
好可愛!唉,她的心已經(jīng)完全倒戈,要不是耿于懷,她早就撲進(jìn)他懷里。
不過,她要是心夠狠……反正故事都已改變,要是她真喜歡他,就橫刀奪愛,再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也無妨,頂多是讓耿于懷更討厭她罷了,根本無關(guān)痛癢。
“八賢跟你說過,別胡亂夸男人好看,你這德行……”
“好嘛,我往后再也不說其他男人好看,就你在我心里才是最好看、最俊的好不好?”她撒嬌地偎進(jìn)他懷里,末了再往他面頰一親。
魏召熒神色不變,倒是雙耳又悄悄地泛紅了。
“哎唷,羞死人,羞死人了!
前方傳來男人粗啞又別扭的嗓音,艾然望去,瞧見一個濃妝艷抹的……彪形大漢,完全是殺手級的人物。
天,徹底不符合她的美學(xué)。
“兩位要打情罵俏也不待在府上,到這來豈不是要羞死咱們?”男人夸張的表情配上揮手絹的動作,教魏召熒無力地閉上眼。
反倒是艾然被他給逗笑了,她這一笑,倒是教那男人生了幾分好感。
“還不快上菜!蹦腥藫]舞著手,催促上菜的小倌。
待菜擺妥,他也不走,就往兩人面前的位子坐下,替他們斟酒。
“小人明月,是這家小倌館的掌柜,要是伺候不周,還請包涵。”
“不會,這兒擺設(shè)典雅,舒適極了,我很喜歡。”艾然笑瞇眼道。
“喔?”明月挑起濃眉,不住地打量他倆!皟晌豢雌饋聿⒎潜镜厝,難不成是行商路過?”
艾然看了魏召熒一眼。
“正是。”魏召熒淡道。
“這附近沒什么好買賣,八成是有貨要經(jīng)漕運(yùn)南送北往吧!
“是嗎?但這店內(nèi)址處擺設(shè)典雅古玩,價值皆是不菲,可見也賺了不少錢,既是如此,代表這里的百姓生活還頗富裕才是!彼姘徊疾,狀似隨意閑聊。
艾然聽出他是要打探消息,所以乖乖地吃東西并不打擾。
“洪災(zāi)之前倒不錯,現(xiàn)在……”明月大手往身后一擺!澳銈円睬埔娏,門可羅雀,要不是兩位上門,今兒開張可是賺不到錢!
“所以那些古玩是先前的恩客贈與的?”魏召熒打量著百寶格里的古玩。是否出自大師之手不得而知,但隨便一只月光瓷瓶,如蛋殼般薄透,上頭還雕刻神獸,描上金銀雙漆……這是一般小戶人家買不起的逸品。
更何況,放眼望去,更珍貴的古玩比比皆是……怪了,吞云一帶有這般時興買古玩擺飾嗎?
“誰說是贈與?那些可是抵錢用的!
“抵錢?”魏召熒微揚(yáng)起眉。
“客倌以為買賣只能用金銀交易?其實只要是值錢的物品皆可易物,好比眼下最上等的珠米,一斤叫價幾乎不輸金子,所以要是有客倌上門拿珠米相抵,我也是照收不誤。”
“可收下古玩,想轉(zhuǎn)手倒也不是件易事!比舴谴髱熤鳎峙略鲋档目臻g不大,再說轉(zhuǎn)賣的管道也是一大問題。
“那還不簡單,轉(zhuǎn)賣到錢莊也成。”
“錢莊?”魏召熒微瞇起眼,先前還覺得模糊的輪廓瞬間清晰了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問:“怎么不轉(zhuǎn)賣給古玩商?就我所知,廣源縣不就有一個專營古玩的虞姓富商!彪y得碰上一個長舌的掌柜,要是不趁機(jī)打探消息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虞姓富商?”明月思索地瞇起眼!安粚Π桑瑥V源縣虞姓富商只有一個,而他經(jīng)營的是錢莊并不是古玩!
“喔?”
“而且……”明月笑了笑,壓低嗓音說:“那錢莊的背后老板也不姓虞,而是一名官員!
“有這種事?”
“橫豎你打外地來的,說給你聽也沒關(guān)系!笨聪蛲忸^細(xì)雨,明月嘆了口氣道:“自古以來官商勾結(jié)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但吞云這兒的官員更絕,很多錢莊都是官員自設(shè),再交由他人經(jīng)營,要是從何收到款項便買其他物品,然后轉(zhuǎn)手換古玩,再責(zé)到錢莊換現(xiàn)銀,至于古玩就送到京里再轉(zhuǎn)賣,這一來一去賺得可多了!
聽至此,魏勉熒心中冷笑。
難怪……那時陪艾然進(jìn)虞家錢莊兌銀時,他就覺得錢莊里的古玩擺飾多到太古怪,原來全是一丘之貉!
“不過,這么說來也不對,既是要掩人耳目,那現(xiàn)銀再流入手中,難保他日不會被查獲!
“客倌,俗話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人有膽貪財,自然有法掩飾,好比我就聽一位曾經(jīng)來此的官員提過,將金子鑄成條狀,塞入薪炭里,擺在家中柴房或是藏在地窖,誰會發(fā)現(xiàn)?”
“薪炭?那不是還要挖,不會太繁瑣?”
“實心的薪炭那是北方用的,咱們南方用的是竹燒薪炭,自然就是中空,哪里還需要挖空?”
聽至此,魏召熒突然笑出聲。
太久沒回吞云了,他都忘了南方的薪炭是用竹子燒成。虧他還特地嘗了那薪炭渣的味道,確實是竹燒薪炭。
如此一切都合理了……有人故意讓古玩買賣在吞云一帶時興,不管是收賄還是從公款謀得的錢財,只要轉(zhuǎn)過古玩再做成金條,最后藏于其他商賈的私倉中,便可規(guī)避上頭的追查。
如此做法要是沒有聰明的腦袋豈能辦到?
為何卻不肯將聰明才智用在正途上?要是能貢獻(xiàn)智慧行善于民,再加上艾然的提議,天底下豈還有紛爭?
艾然在旁一邊吃飯一邊聽,她聽出了點(diǎn)門道。這是一種洗錢的招數(shù),而大人似乎對有人這么做相當(dāng)惋惜。
“客倌到底在笑什么?”明月不解,他可不認(rèn)為自己說的事好笑!斑@可是天大的事呢!”
“確實!蔽赫贌蓴啃,舉杯茍他!岸嘀x你!
“謝我什么?”他可是一頭霧水了。
魏召熒以茶代酒,淺啜入口。所有模糊的區(qū)塊全教他給連結(jié)上了。
想查出那些薪炭在哪,只要走一趟虞家錢莊便能得到答案,透過鑄造號,便能追查出是誰委托,這案子已經(jīng)等同水落石出。
話說回來他并不曾對于懷提過艾然身上有皇商令牌,于懷會知道,必和廣源虞家有關(guān),而后頭的金主肯定是……
“艾然,動作快點(diǎn),咱們準(zhǔn)備回吞云了!辈碌綄Ψ降南乱徊,他神色一凜。
如果他是那幕后藏鏡人,在這當(dāng)頭想要全身而退,那就只能嫁禍!
一行人踏著夜色趕回吞云,城門已關(guān),幸而魏召熒身上有官令可以通行無阻,只不過通行之時,城門的盤查讓他心頭一涼。
追門之下得知--
“知府大人被殺?”
魏召熒暗惱,竟是遲了一步。
想了下,決定先將艾然送回耿府。
“召熒,聽說知府出事的消息了嗎?”他一踏進(jìn)主屋大聽,等候多時的耿于懷立刻上前詢問。
“聽說了,我要去一趟知府衙門!蔽赫贌擅嫔林氐溃骸鞍痪徒唤o你了。”
“你不帶我一起去嗎?”艾然詫道。
“一個姑娘家別瞠渾水!惫⒂趹芽跉獠簧频。
艾然氣悶卻又無法回嘴,畢竟他說得也沒錯,眼前的狀況已不是她能幫的范圍,她跟著一道去,說不準(zhǔn)只會拖累他。
“于懷!蔽赫贌身滟氐吐暰。
耿于懷撇撇嘴,正要送他出大門時,卻見門外有姑娘撐著傘往內(nèi)探頭,像是要找誰。
“姑娘,有何貴事?”
“我叫媚珠要找一位大姊姊,那日在知府官邸的筵席上有見到她,我才知道大姊姊就住在這兒!
“大姊姊?”聞聲,艾然從后方走來,一瞧,是初到吞云時,遇到的那位中暑的姑娘!澳阏椅矣惺聠幔俊
“大姊姊,我知道你是個大夫,求你救救命!泵闹閹缀跻蛳虑笏。
“等等,到底是什么事?”艾然趕忙牽起她,就怕她真跪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
“我有個姊姊病了,可是嬤嬤不肯請大夫,所以……”
“但是我……”艾然頭痛不已。她不是大夫,找她去也沒用啊……
“大姊姊,我給你磕頭,求你幫忙!泵闹榭薜靡话蜒蹨I一把鼻涕,鐃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軟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