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的夜市實在是讓人流連忘返,夜色剛剛降臨,各色小吃攤位前就都圍滿了人。
隨便找了一間裝潢簡陋的烤肉店,歐馳要了一瓶冰啤酒和兩份烤肉,直到喝到第二杯,才看到滿頭大汗的歐陽錦川在保鏢們的前呼后擁下蒞臨,大概是跟得很辛苦,加上天氣又熱,連一向注重儀表的歐陽錦川也扯下領(lǐng)帶,領(lǐng)口的扣子松了兩顆。
“來一杯?”歐馳笑得很開心,舉起啤酒杯,朝他作了個致敬的動作。
“不用了,你喝吧!睔W陽錦川大概這輩子都沒來過這種地方,坐在不算干凈的塑料凳上,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不喝拉倒,歐馳聳聳肩,自顧自地繼續(xù)大快朵頤。
“我這次過來,是因為你爺爺希望你能回新加坡!睔W陽錦川清清嗓子,開始當(dāng)說客,“總待在外面,哪里會有家里好。”
“回去?干嘛?”
歐陽錦川似乎考慮了一下,大概在想用什么措辭,才不至于激怒這個叛逆刁鉆的侄子,“是這樣,家里的長輩們……打算給你訂一門親事!
“喔……”原來如此,歐馳夸張地作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歐陽資政自己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偏偏到孫子這輩,男丁卻少得可憐,換句話說,也就只有他歐馳一個,就是因為這樣,找不出合適的人選,所以才會把主意打到他頭上吧!
將杯里的啤酒一口飲盡,歐馳戲謔地問:“這次是想跟哪家以互利互惠的原則作親戚?”
“不管你怎么想,但你爺爺替你做出的任何決定,初衷都是為了你好的!睔W陽錦川對侄子話中的諷刺裝聾作啞,仍意味深長地勸說:“父親因為對大哥感到抱歉,所以在你的事情上一向都是網(wǎng)開一面,就算你離家這么多年,他也沒動用手里的權(quán)利逼你或者為難你,是不是?”
歐馳聽了就笑,“老人家年紀大了,這些小事就不勞費心了,再說,我并不姓歐陽,你們家的事,恕我愛莫能助!
父親是歐陽資政的發(fā)妻所生,卻被歐陽資政寵愛的妾室逼得離婚,帶著十四歲的長子歐邇遠離,誰知到了日本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懷有身孕,獨自產(chǎn)下次子歐璽,三人在異國他鄉(xiāng)安生立命。
他父親和叔叔兩個人在年少時曾遭受到的不公平,歐馳雖不能感同身受,但不能釋懷,再說他自己早就有想要娶回家的女人,何須別人來指手畫腳?
歐陽錦川被噎了半天,半晌,才搖搖頭嘆氣:“你從小就愛跟家里作對!
“沒錯!”歐馳很贊同他的話,“我的人生是我的,跟其它人沒關(guān)系。”
“你的人生?”歐陽錦川停頓了一下,緩緩開口:“你的人生就是開一個專門挖人隱私的征信社,再跟一個在靈異工作室工作的女人搞在一起嗎?”
歐馳一下子盯住他,黑眸里全是冰風(fēng)暴雪,唇角卻輕揚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歐陽先生,什么叫挖人隱私,我倒是很樂意讓閣下真正見識一下!
“什么意思?”
“就算是歐陽先生,也敢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是干凈的嗎?”歐馳尖銳地反問,舉杯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挑釁性地道:“你怎么查我,我無所謂,但最好不要觸及我的底線,撕破臉,大家都不好看!
歐陽錦川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他簡直被自己的侄子氣到兩眼冒煙,萬分惱怒地問:“你知道了什么?”
歐馳冷冷地瞧著他,“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嗎?摸清你的底,算是什么難事?”
歐陽錦川臉色發(fā)青,半晌才說:“你要怎么樣?”
“很簡單!”歐馳譏諷地綻出一抹淺笑,一字一字地對他道:“離我遠一點!闭f完,他站起身扔下幾張鈔票到桌上,兩手插在口袋里,徑直揚長而去。
“先生!”親隨立即上前,躬身低問:“需要派人跟著孫少爺嗎?”
“不用了!睔W陽錦川緊皺著眉眺望那英挺灑脫的頎長身影遠去。
“那如果老爺問起……”
“我會處理,而且……不準任何人為難孫少爺!
“是!
歐馳將車停在街道的拐角處,離那個被描述得神通廣大的“安生”靈異工作室,就在一百公尺開外的位置。
他回家找不到她,這才向馬定強索要地址,一路找到了這里,那是一間很普通的店面,普通到毫不起眼,小小的一間,門可羅雀,就算歐馳站到了這里,也無法把這地方跟自己的女人聯(lián)系在一起。
但是連歐陽錦川都知道的事,應(yīng)該八九不離十了,這下可好,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偏偏他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歐馳郁悶至極,長長地吐了口氣,拿手機撥通她的號碼。
“喂?”另一端傳來她悅耳好聽的聲音。
“你在哪里?”
那頭略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在……百貨公司!
“什么時候回家?”
“怎么了?”
“我想見你!
“出什么事了嗎?”
“沒有!
“那……我馬上就回來!
“嗯!
他掛上電話,靠在駕駛座的皮質(zhì)椅背上,視線牢牢地鎖在靈異工作室的入口處。
果然,一個熟悉的纖柔身影從里面匆匆忙忙地跑出來,那不是他的女人……又會是誰?
歐馳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跟蹤自己的女人。
昨夜他在酒吧喝到凌晨,因為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那個玩弄自己于鼓掌的女人,所以干脆關(guān)了機,回到自己家里。
他胡亂地躺在沙發(fā)上,睜著眼睛等天亮,想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是要去找她問問清楚,說不定有什么誤會……至少他是希望有誤會存在的。
在車庫里將另外一輛跑車開出來,還沒駛到她家樓下,就遠遠地看見她從公寓出來,似乎精神不太好,無精打采地搭上出租車。
他突然想知道她要去哪里,于是驅(qū)車緊跟上去,只見出租車在一家知名海鮮大酒店前停下來,她下車走進去。
她乘坐的電梯停在三樓,歐馳隨后也跟到了這一層,靠在一則隱藏的過道門板上吞云吐霧。
三零六包廂,她就在里面,如果他敲門進去,會碰到什么樣的場景?
歐馳自嘲的笑笑,他的女人在里面,他竟然不想去追根究底,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太沒用是不是?足足過了快一個小時,水藍才從里面出來,額上沁著薄汗,如畫的眉間情態(tài)越發(fā)不勝怯弱。
腳步?jīng)]有挪動半寸,歐馳盯著她慢慢走進電梯后,才轉(zhuǎn)身踏進走廊上,遠遠便看到那位在報紙上一張臉足以占滿大半個版面的黃富商,幾乎是同時從同一扇門里出來。
他怔怔地呆站在電梯前,一動不動,任憑電梯門上上下下地在眼前開闔,無視里面的路人投過來的好奇目光。
他的腦子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他又要再次失去她了!
黃富貴從走廊的另一頭慢慢踱過來,正小聲跟自己的老婆打電話忙報情形:“阿枝,別擔(dān)心,我很好,我現(xiàn)在聽水小姐的吩咐,行蹤不定、神出鬼沒……是不是很厲害?放心,你別哭,下個月我們就是結(jié)婚二十五周年了,我還要帶你去環(huán)游世界的啊……”黃富貴一邊小聲哄著電話那頭大哭的老婆,一邊繞過擋在電梯前的大帥哥,踏進電梯里。
歐馳這才倏地回神,斂眸跟著走了進去。
他站在電梯的角落,看著那胖子伸手去接通往地下停車場的按鍵,左手手腕上赫然掛著一串看似普通的佛珠……利眸如冰,死死地盯著那串似曾相識的佛珠,歐馳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他在這里難受得心膽懼裂,就快要死了,她卻連他的菩提佛珠都給了別的男人!他以前一直不承認的事,現(xiàn)在終于心灰意冷地承認:她不愛他,是真的不愛他。
電梯一層層地往下降,那死胖子還在忙著講電話。
“剛剛才結(jié)束……嗯,幫我做了,感覺這次比上次更舒服。”男人一臉的感激涕零,可這話聽在旁邊男人的耳中,卻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過,真沒看出來,那么年輕漂亮,功夫居然會這么厲害……實在是太難得了!
做了!感覺比上次更舒服!年輕漂亮!功夫很厲害!這男的他媽的到底在說什么?
歐馳震驚地睥睨著那不要臉的胖子,太陽穴突突地跳,他只有握緊拳頭,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按下心頭的怒火。
姓黃的胖子繼續(xù)言語猥瑣地道:“我們約好了,三天后再見面……是的,總得讓她好好休息,做一次很累的,又耗精力,真是難為她了……”
“砰”地一聲,伴隨著黃富貴的慘叫,一記拳頭毫無預(yù)警地,重重地砸在他的鼻梁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