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側(cè),負責(zé)擔(dān)任司儀的花道士和皇甫先生,各自手拿一個紙糊的喇叭,領(lǐng)口上還別著朵喇叭花,正賣力地進行現(xiàn)場解說。
“各位鄉(xiāng)親、各位父老!比賽已經(jīng)接近尾聲了,請大伙兒睜大眼睛秉住呼吸,最新一屆的“不吃白不吃飯桶大賽”冠軍馬上就要產(chǎn)生了!”花道士尖聲喊叫。
“到底最后奪冠的是已經(jīng)連續(xù)三次奪魁的小瞿,還是后起之秀胖虎呢?請大家拭目以待!”皇甫先生同樣賣力地吆喝著。
阮真真帶著那個想找老板娘的男人擠入人群,想往臺前靠近點,無奈看熱鬧的人太多,怎么也擠不進去。
“天!請鄉(xiāng)親們注意,胖虎正將倒數(shù)第二個饅頭塞進了嘴里……不好!是卡住了嗎?為何臉色會如此難看?他會不會咽著?會不會、會不會、會不會?”
又聽到花道士夸張地扯著嗓子喊,“請禮儀小姐趕快送上茶來,順便說一聲,本次大賽的茶水一律由“安記茶樓”提供,請眾鄉(xiāng)親們記住他們的廣告,安記茶樓,是您理想休閑的最佳場所。”
話語間,酒窩妹和另一個胖乎乎的丫頭動作神速地沖上臺,給已經(jīng)讓饅頭卡住喉嚨的胖虎灌水,成功的救了他一命。
“大家請注意!請轉(zhuǎn)向這邊,一號種子選手小瞿已將最后一個饅頭咽下,如果他吃完而胖虎還未從裝死中蘇醒,那么小瞿就是本屆大賽的冠軍了!”
皇甫先生也不甘示弱,嗓門更大了,“下面我來介紹一下本次比賽各大贊助商賞助的商品為如意客棧贊助的皇家套房三天兩夜包食宿;如歸棺材鋪贊助的紙花炮竹若干;鳴風(fēng)繡莊贊助的冠軍禮服一套;元記當(dāng)鋪贊助的黃銅飯碗一只,以及曲帳房贊助自己撰寫的“烏龍鎮(zhèn)致富秘籍”一份……此外還會在花大師的陪同下享受西山道觀浪漫一日游……”
在兩人不懈的操持下,現(xiàn)場氣氛一浪高過一浪。
“相公……”阮真真朝著元媵的方向,邊大聲喊邊揮著手。
幸好,元媵正東張西望,似乎想在人群里找她,待他遠遠的看到她時,立刻露出歡喜的笑容,下一秒,卻在瞥見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后,臉色倏然一變。
他好像飛快地皺了下眉,一向輕松開朗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他微微側(cè)過身子,同坐在他旁邊位置的客棧老板娘耳語幾句。
老板娘揚眉表示詫異,視線也馬上掃了過來。
隨后,倆人靠在一起,耳語著,似乎在小聲地討論些什么,由于現(xiàn)場的噪音太過喧嘩,于是他們的頭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他們的模樣……好親密,阮真真呆呆地看著,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點心酸、有點疑惑、有點傷心和一點點嫉妒……
一時間酸甜苦辣全部灑了出來,攪和在一起,感覺好難受。
身后,跟著來找元媵的那個男人似乎在她耳邊大聲地問了幾句什么,她也完全聽不見。
那天的比賽是怎么開始的,后來又是怎么結(jié)束的,阮真真一點也記不清了,四周都是人,黃昏的夕陽也那樣刺眼,叫聲震耳欲聾,每個人都揮舞著雙手朝臺前涌去。
她看著臺上和另一個女人喁喁私語的元媵,只覺得頭昏眼花。
她悄悄地將腳往后挪去……
人實在是太多了,都在擠來擠去,她虛弱地隨著人流的推擠,又成了一條沒有帆的小木船,失去了方向,只能隨波逐流,她不知會飄往何方。
她突然意識到元媵就是她的方向,就是她的帆,而她對于元媵,也許只是許多只小木船中的一只。元媵再怎么待她好,她充其量不過是個妾,終究有一天,他會娶個正妻過門,當(dāng)元家名副其實的少奶奶。
到了那個時候,她要怎么辦?
☆☆☆
鎮(zhèn)上關(guān)于元記當(dāng)鋪公子與如意客棧老板娘的傳聞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逼真。比如,有人親眼看到元公子夜宿如意客棧、有人不巧撞見老板娘不知什么原因死拉活拽著元公子不松手、還有人無意遇上元公子與老板娘一起相邀出了鎮(zhèn)子,兩天后的深夜同歸。
傳聞傳到最后,最離譜的是,看到老板娘抱著個不滿周歲的小囡囡,就馬上有人繪聲繪色說長得可像可像元公子!
連孩子都生了?簡直是爆炸性的新聞!全鎮(zhèn)上下,所有的目光除了關(guān)注那對緋聞男女外,更多的投向了元家那位被娶進門的典當(dāng)品,阮真真。
“唉,可憐喲!才一年,就成下堂妾了……”
“是呀,長得這么漂亮又年輕,老板娘看起來好像比元公子好像要大了些,難得他怎么想的!”
“這你就不懂啦,女大三,抱金磚嘛,再說都一年了,肚子里還沒消息耶……”
“女人就這么命苦,生不出孩子,啥都別說啦……”
每當(dāng)阮真真獨自走在鎮(zhèn)上時,她就會聽到這樣的閑言閑語,剛開始時她還能鎮(zhèn)靜自若,時日一長,她就越發(fā)沒有了自信。
盡管老板娘平日里喜歡化濃得嚇?biāo)廊说膴y,看起來年紀(jì)似乎比元媵要長?墒侨缃竦氖赖,男子娶一個比自己大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況她也在私下里偷偷觀察過老板娘和元媵,悲哀的發(fā)現(xiàn),兩人之間確實有一股難以描述的親密感,每當(dāng)他們在一起時,相互間那份默契總是旁人難望其項背的。
傳言也并不全是空穴來風(fēng),元媵確實與老板娘一道離開過烏龍鎮(zhèn)兩天,他們將元記當(dāng)鋪里的金銀財寶全部裝箱駕車帶走,她沒問元媵他們要去做什么,元媵也沒說,后來她偷偷地聽花道士露了口風(fēng),好像是要拿去救濟因南方鬧水災(zāi)而逃荒過來的老百姓。
這是件多好的事啊,她的相公,不是一般的世俗之人呢!他從不將錢財看得那樣重,也不像旁人講的那樣唯利是圖,其實他心真,有著別人看不到的慈悲和善良,甚至更慶幸自己遇到他,愛上他,再逐漸地發(fā)現(xiàn)他的好。
她無力反駁那些流言,因為至今未孕也是她心頭最大的芥蒂。
依元媵在床事上的熱衷,她非常費解自己的遲遲不孕,難道真是自己的身體有問題?
百般轉(zhuǎn)輾也想不出個頭緒,這天趁著元媵出門不在,她干脆悄悄地跑到月家醫(yī)館找女大夫。
一進醫(yī)館大門,與往常不同,一股濃濃的血腥味迎面撲來,令阮真真差點難受地吐出來,她捂住鼻子,小心地朝里面走去。
小小的醫(yī)館很安靜,以往來這里問診、療傷的病人一個都不見,連月大夫也不見了蹤影。
阮真真狐疑地朝里慢慢走,穿過一片竹林,越臨近女大夫的藥廬,血腥味就更加濃烈了,她猛然意識到,有人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推開藥廬的門,她驚呆了!一屋子的血,里面躺著好幾個受傷的人,女大夫正幫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止血,那是荊獵戶,還有盤古酒坊的女師父正安慰一個傷了腿正嚶嚶哭泣的姑娘,而元媵懷里躺著昏迷不醒的老板娘。
他不是出門了嗎?怎么會在這里?為什么老板娘會受傷?她是不是不巧碰見了什么不該讓她知道的事情?
阮真真的腦袋里一片混亂,她下意識地朝后退了兩步,差點和一陣狂風(fēng)似刮來的蕭殘夜撞到一起,愣愣地看著一身殺氣的屠夫從她旁邊刮進屋內(nèi),將搗好的草藥遞給女大夫。
“真真?”元媵疑惑地看見她,表情有些奇怪,雙眸里卻十分陰冷,“回家去!”他忽然對她大聲喊,口氣是她從未見到過的冷酷和慎重。
“為什么?”如果他不對她講這一句,她會乖乖地回家、乖乖地操持家務(wù)、乖乖地等他回來?墒撬谶@里,懷里抱著一個受傷的女人,卻大聲要她回家去,她突然覺得這個場面很可笑。
“聽話,回家去,不要隨便出門!庇质且宦暶罹,語氣更顯凝重。
她突然覺得這樣的他,讓自己感覺非常陌生。
“你為什么不回家去?”她賭氣般地問,他為何老是命令她?
“以后再告訴你!币院?又是以后?他總在敷衍她,她的疑惑,從來沒有一次能得到老實的回答,上次那個來當(dāng)鋪找他的陌生男人,他們分明認識,可他還是什么也不告訴她。
“那你先告訴我,她對你……很重要嗎?”她深吸一口氣,制止住滿腔的委屈,黑白分明的水眸直愣愣地注視著元媵。
他不說話,慢慢地攏起眉,同樣深深地直視她。
“告訴我行嗎?”他的沉默令她更難受,她不死心,她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告訴你!彼曀,眼底有著焦慮和不安,但語氣卻十分確定:“她對我很重要……”
“不必說了,我明白!彼坏人f完,便打斷他的話,吶吶地說了一句,轉(zhuǎn)身飛快地奔出月家醫(yī)館。
身后,元媵有沒有叫住她,她已經(jīng)聽不到了,而她也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已經(jīng)夠了,她只覺自己這一刻她已經(jīng)眼耳皆盲了,如同形如行尸走肉一般地回到元家宅子里,走回臥房,她靜靜地坐在床鋪邊,才意識到心里有個地方仿佛被利器挖掉了,空蕩蕩的,她倒回床上,心痛得有如刀絞一般,難以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