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兩字聽得皇甫戎很刺耳,他生硬地道:“恕臣弟不能答應(yīng),請皇兄收回成命!
脫了奴籍,那她豈不就要離開他了?何況脫了奴藉就要離開王府,她是打小被賣進(jìn)王府的,外面根本沒親人了,要讓她上哪去?就算賞了她再多銀子,孤伶伶一個人會開心嗎?
皇甫仁頗為驚訝!盀楹?讓你的救命恩人脫去奴籍,你不開心嗎?朕還以為你對那小婢女另眼相看哩!
“正因?yàn)榱硌巯嗫,所以必須留在臣弟身邊,臣弟身上的毒保不定哪一日會?fù)發(fā),若她脫了奴籍,天涯海角地去,到時臣弟要如何找她?”
皇甫仁想了想后點(diǎn)點(diǎn)頭!霸瓉砣绱,那么依你之言吧,讓她還是在你身邊伺候,多賞她一些金銀財(cái)寶便是!
皇甫戎躬身一拜。“謝皇兄。”
皇甫仁從書案后方走了出來,親昵又隨興地搭著皇甫戎的肩,關(guān)心地問道:“不過,戎弟今日怎么會進(jìn)宮來?孟太醫(yī)是回報(bào)了你身子已大好,怎么不乘小輿來?這樣走動無事嗎?”
這里可是御書房!皇甫戎眸光一掃書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那里有多少軍機(jī)大事和朝政人事秘密,要是他能窺得……
“怎么了戎弟,為何不說話?”皇甫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問道。
皇甫戎驀地回過神來,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在瞬間緊緊抓住了他。
若是他能窺得又如何?他如今是皇甫戎,探得燕朝的國政機(jī)密后,難不成他能做什么嗎?真是可笑至極!
他定了定神,鄭重道:“勞皇兄掛心了,臣弟無事,臣弟身子都已康復(fù),今日進(jìn)宮是想請命出兵攻打大秦的月牙關(guān)!
事實(shí)上,他是想去燕秦邊境,再由邊境潛進(jìn)大秦,但因燕秦并非邦交國,邊防十分嚴(yán)密,他要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倪M(jìn)入大秦是非常困難的事,何況他現(xiàn)在還頂著皇甫戎的面孔,只能先到邊關(guān)再想法子了。
“你想要攻打月牙關(guān)?”皇甫仁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很是驚訝。“為什么?目前邊關(guān)平靜,難道有朕不知道的戰(zhàn)事嗎?何況那月牙關(guān)乃是天下第一關(guān),易守難攻,多少想要攻下大秦的各國名將都死在月牙關(guān)下,朕不想你冒險(xiǎn)!
皇甫戎心中自豪,月牙關(guān)乃是他一手打造,嚴(yán)實(shí)的程度,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破解,何況是那些自喻梟雄的各國名將了,他們死不足惜。
然而想是這樣想,但他仍神情鎮(zhèn)定地道:“就是因?yàn)槠届o,臣弟才想趁大秦江山易主的紊亂時期拿下月牙關(guān),若是拿下月牙關(guān),將來對我軍的幫助不只一星半點(diǎn),出兵時,士兵皆可得到絕佳掩護(hù)。”
皇甫仁點(diǎn)了點(diǎn)頭,贊許道:“戎弟,你這想法委實(shí)不錯!
就在皇甫戎以為他要答應(yīng)時,又聽到他說——
“不過,那畢竟不是迫在眉睫之事,大秦江山易主也未必就會疏于防范了,眼下朕有件棘手的事,正愁著找不到人選,你身子既已大好,便交由你去辦吧!
聞言,皇甫戎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于是回道:“皇兄請說。”
皇甫仁神情凝重的道:“朕剛剛收到了密報(bào),江北地區(qū)爆發(fā)了時疫,臨南、蘇河、邯山等縣疫情一發(fā)不可收拾,但不知為何,江北巡撫卻是知情不報(bào),還想隱匿疫情,如今愈疫已向江東蔓延,與此恐慌之時,還有人乘亂在收購?fù)恋,官員們不阻止也不查辦,探子回報(bào),似乎與某個朝廷重臣有關(guān)。”
“竟有此事?”皇甫戎面上驚訝,實(shí)則在心中冷笑。
所謂明君治國、所謂太平盛世,也不過爾爾,還不是養(yǎng)出一批上下勾結(jié)的貪官污吏來。
“眼看捂不住了,江北巡撫和臨南、蘇河的知府均已畏罪潛逃了,無奈屋漏偏逢連夜雨,向來干燥的江北地區(qū)竟是下起了連日暴雨,若是暴雨不停,后果不堪設(shè)想,江南很快也跟著淪陷!被矢θ士戳怂谎,意有所指地道:“所以了,如今急需一個賑災(zāi)欽差前去放糧,并阻止疫情擴(kuò)大,最重要的是,要查一查與江北官員勾結(jié)的朝中重臣是何人,此事若是派尋常大臣去,恐怕無法鎮(zhèn)住那些狗官,保不定還會被拉著同流合污,唯有你,你是朕的親弟,又位居親王之位,無人敢拉攏你,你便帶上朕的天子劍,代替朕走一趟江北吧!
皇甫戎目光一閃,大燕朝發(fā)生什么禍?zhǔn),他一點(diǎn)也不在乎,他的目標(biāo)是回秦國,但轉(zhuǎn)念一想,江北物產(chǎn)豐饒,對燕朝來說很重要,若他前去江北,設(shè)法讓疫情變得更加嚴(yán)重,甚至是全國擴(kuò)散,保不定有機(jī)會讓燕國陷入民不聊生、生靈涂炭的境地,還可能滅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
“臣弟領(lǐng)命,自當(dāng)竭盡所能、赴湯蹈火!”皇甫戎躬身應(yīng)承,至于心中則另有一番盤算,就暫且讓耶律火去坐那龍椅,等他將大燕江北搞得赤地千里、哀鴻遍野后,再去收拾他!
“有你為朕分憂解勞,朕也可以稍稍放心了。”皇甫仁很是滿意地道:“此次疫情不容小覷,朕會讓太醫(yī)院的房太醫(yī)去與你會合,房太醫(yī)正好人在江北,又是太醫(yī)院尤院使的得意弟子,對時疫一直多有研究,想來定能幫到你,另外,五色暗衛(wèi)也會隨你一起去。”
“謝皇兄!被矢θ衷谛闹朽椭员,暗衛(wèi)?想來是要監(jiān)視他的吧,哼,可笑,說兄弟之間有多親厚都是假面,帝王家,怎可能有真情?
皇甫仁拿起桌上的茶盞,淺淺抿了一口,忽然像記起什么似的又道:“對了,如你說的,你的毒可能隨時會發(fā)作,把那個叫寄芙的婢女也帶上吧。”
皇甫戎頓時一愣,竟是無話可以反駁。
帶那丫頭一起去?他這是被皇甫仁將了一軍嗎?
皇甫戎此行前去江北,輕車簡從,帶了皇上指派的五色暗衛(wèi)——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勾騰,他們是皇甫仁名為“梅花瓣”的暗衛(wèi)組織的其中一瓣,特色是武功高強(qiáng)且只聽令于他一人,而此去江北自然是聽令于皇甫戎了。
另外,皇甫戎還帶了貼身小廝石硯和石墨,他之前沒見過他們倆,據(jù)說他們原就是自小服侍他的,但他在身中劇毒時不認(rèn)得他們,每每見了他們總拿劍要砍,像失心瘋似的,有次還削去了石硯一大塊頭皮,將兩人嚇得魂飛魄散,因此周海才安排他們暫時避到莊子上去,如今主子全好了,他們自然要隨行。
最后便是寄芙了,對于她要跟著一起去江北疫區(qū),飛騁軒中以花飛為首的一干丫鬟們,自是幸災(zāi)樂禍,花飛也放下了心中大石。
原先寄芙搬到抱廈時,主子還吩咐讓寄芙靜養(yǎng),不得讓她做任何事,一日三餐之外還要兩次甜點(diǎn),都讓大廚房做,如此看重,她還擔(dān)心主子是否身子好了真要把寄芙收房了呢,如今看來并非如此啊,主子若是真中意寄芙,又怎么舍得讓她去疫區(qū)呢?
不是只有她樂得作壁上觀,王府里有人還落井下石地說,寄芙原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哪知鳳凰做不成,要去走鬼門關(guān),更冷嘲熱諷地說誰讓她深受王爺恩寵,自然要隨行了。
知道消息后,常嬤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直說花無百日紅,怎么好日子才過幾天,就從天上砸了這么大一塊石頭下來,還直說是自己害了寄芙,當(dāng)初不該讓她去飛騁軒。
寄芙哭笑不得,邊為常嬤嬤拭淚邊安慰道:“嬤嬤莫哭了,芙兒不是福星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歸來,宮里賞的那些金銀珠寶你就盡情花用,想買什么便買,想吃什么便吃,等芙兒回來,一定要看到一個白白胖胖的嬤嬤!
常嬤嬤這才破涕為笑!澳氵@丫頭是當(dāng)在養(yǎng)豬嗎?”
臨行前,周平也怯生生的來了,他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性子似乎真的收斂了,看著寄芙,他滿臉愧意!败絻海乙欢ㄊ侵Я瞬艜䦟δ隳菢,我不敢求你原諒我,只想你一路順風(fēng),平安回來。”
寄芙坦然的看著他!拔乙矝]想過要原諒你,不過,若真覺得對不住我,我不在的這段期間,你代替我好好照顧常嬤嬤,一定要看著她吃飯,不要讓她太傷心了!
周平不住點(diǎn)頭!昂、好,我一定替你照顧好常嬤嬤,你就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
第二日便是啟程的日子,天才蒙蒙亮,寄芙便收拾好了東西到大總管交代的西角門等著。
皇甫戎此行也算隱密,周海帶了兩個府里比較重要的管事和飛騁軒的花飛、柳絮來送行,另外便是專程來送寄芙的常嬤嬤和過去寄芙在南院同房的惠兒、彩霞了,約莫等了半刻鐘,周平也喘吁吁地跑來了。
寄芙看著眾人,心里想的卻是皇甫戎。
算一算,她也有十天半個月未見到他了,他病好了之后,經(jīng)常去宮里見皇上商討江北之行,不需要治病,她便沒理由再留在他的寢房,搬到了花飛給她安排的小抱廈,再說伺候他的石硯、石墨也回來了,用著不她,而院子里其它事情也都有花飛和柳絮兩個大丫鬟出面,雖然她也是大丫鬟,但至今她還是覺得自己有些多余。
但是她想,他既沒發(fā)話讓她回南院,她也就死皮賴臉待著,等到哪天他真的打發(fā)她回南院再說,她也鬧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連真正的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卻是一心想待在他身邊,想跟隨他。
且不管他前世是什么人,他如今可是王爺,還是個親王,是她攀不起的枝頭,她不管是有什么不該有的念想,可都要小心藏著掖著,在心中想想就好……
“你記得緊緊跟著咱們王爺就對了。”常嬤嬤千交代萬交代,就是叮嚀她跟緊皇甫戎,彷佛跟著他就不會染上瘟疫似的。
兩輛馬車從皇宮的方向而來,緩緩在王府的西角門停了下來,寄芙這才明白皇甫戎一早便先進(jìn)宮了,才會讓她在這里等著。
這時,周平忽然跑到她身邊,將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塞給她!澳悴皇菒鄢蕴秋瀱?早上我特意請大廚房做的,路上吃。”
寄芙接過那包糖餅,仰頭看著周平,嫣然一笑!岸嘀x你了周大哥!
“芙兒!”周平很是激動!澳氵肯叫我一聲周大哥……”
她望著他,微微加深笑意,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看來他這回是真的洗心革面了,聽說大總管也播了重話,若他再不痛改前非就要將他趕出王府,不認(rèn)他這個孫子。
石硯從前面那輛馬車跳了下來,笑嘻嘻地喊道:“寄姑娘請上車吧!”
他與寄芙都是自小在王府長大的,自然知道彼此,不過他在上房,而她在下人房,兩人無交集,也不熟,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寄芙會得了王爺?shù)那嘌,而今還要跟到江北去。
“好!”寄芙忙與眾人揮手辭行。
驀然,后面那輛馬車的簾子被掀了起來,寄芙看到臉罩寒霜的皇甫戎,他看著她,害她的心咚地一跳,但他卻冷冷的說:“你上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王爺這是讓一個丫鬟跟他同車嗎?
見她遲遲沒有動作,皇甫戎不耐煩的又道:“還不上來?”
寄芙這才回過神來,背著小包袱,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噔噔噔地上了皇甫戎的馬車,她才坐穩(wěn),馬車便動了,她有點(diǎn)依依不舍的半直起身子又坐了下去。
有皇甫戎在,她自然是不能掀起車簾再跟常嬤嬤他們告別一次了。
皇甫戎皺眉!斑不坐好,想摔得鼻青臉腫不成?”
寄芙這才看著他,有些緊張地問:“王爺可是有哪里不適?”
他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霸趺,你這是在祖咒本王嗎?”
她搖著雙手,急著解釋道:“不是不是,若不是身子不適,王爺為何叫奴婢上車?”
皇甫戎額角一抽,看著她不發(fā)一語。這丫頭,真真有氣死人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