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梁以淳隱約聽見門外傳來叫聲,睜著惺忪睡眼看了下鬧鐘,已經(jīng)早上十點了,她精神困乏,整夜幾乎沒睡,現(xiàn)在也不覺得餓,只覺得喉嚨干啞。
“不了,我有點累,還想睡!
“好,那你休息,我去跟老爺說。”
陳嫂走了沒一會兒,房外再度傳來敲門聲。
“小淳!”
“尉爸?”在房內(nèi)的她微微一怔,認(rèn)出是尉祈原的聲音。
“我可以進去嗎?”
“好!彼鹕,背倚著床頭柜坐著,再拿起床邊一件針織外套披在肩上,而此時,尉祈原已經(jīng)開了門走進她的臥房!拔景衷!
“早,小淳,你不舒服嗎?”尉祈原來到床邊審視她,眼神透出關(guān)切。
“不是,剛旅游回來,我有點累!彼隣科鹱旖牵冻鲆荒ㄌ撊醯男。
“你的眼睛怎么腫腫的?”尉祈原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像白兔般紅紅的,像是哭過。
“中東那邊風(fēng)沙大,我沒有披黑紗,沙子跑進眼睛去了……”
她越是極力解釋,尉祈原就越覺得她不對勁。
小淳雖是好友的女兒,但他知道她從小就是個乖巧單純又善良的孩子,從她住在這十幾年來,更一直把她當(dāng)女兒看待的疼愛她、照顧她,也極力栽培她,相處這么多年下來,這孩子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她一定有什么事。
“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可以跟尉爸講!
“尉爸,我很好,沒事。”
“……那就下來吃早餐,沒人陪我,挺無趣的!蔽酒碓睦镆灿性捪敫牧。
“其軒哥呢?”今天是星期日,其軒哥應(yīng)該沒有上班,會陪尉爸吃早餐的啊。
“他出去了。”
“是陪客戶打高爾夫球嗎?”
“不是的,他跟維安出去了!
“……維安小姐?”她臉色一僵。“他們出去約會了是嗎?”
“是啊!”他呵呵笑著,樂觀其成!靶〈荆銢]事吧?臉色怎么那么難看?”
“沒事……我去洗臉?biāo)⒀。”她匆忙跑到浴室里盥洗?br />
“嗯。”尉祈原打算下樓,轉(zhuǎn)身時不小心掃落了放在床頭柜上的紙張,他撿起那張紙,目光不經(jīng)意的看向紙上的內(nèi)容,身子倏地一僵——
其軒哥,你曾經(jīng)告訴我一個秘密,老實說,我心里也隱藏著一個秘密想要告訴你,這個秘密已經(jīng)有十二年了。
我非常迷戀一個男人,他大我五歲,有著絕頂聰明的頭腦、溫暖迷人的個性,他是我的太陽,那太陽一直藏在我心底,我對他的迷戀已經(jīng)超越喜瑪拉雅山的高度了,壓抑多年,終于忍不住向他告白,你猜出來了嗎?那個人就是你!
尉祈原讀完信后,不由得全身一震。
原來小淳喜歡其軒!霎時,他內(nèi)心涌上一股罪惡感,他感覺自己撮合其軒和朱家聯(lián)姻,等于是把小淳從喜瑪拉雅山的頂峰推下去,那樣殘忍無情……
“尉爸!”梁以淳從浴室盥洗出來后,看見了自己的告白信竟在尉爸的手中,她驚訝的喚他。此時她的背脊泛涼,不禁懊惱自己太不小心,沒把信收好。
“你喜歡其軒是嗎?”尉祈原突然感到不忍。
紙包不住火了!既然是她親手寫的告白信,證明自己對其軒哥的迷戀,她也沒有隱瞞的必要,索性大方認(rèn)了。
“是的!彼c點頭!拔景,其軒哥和維安小姐會結(jié)婚是嗎?”
“順利的話,應(yīng)該會的。我知道這樣會傷了你的心,但是尉爸實在是不得已!边@樣的發(fā)現(xiàn)令他感到為難,也對她感到歉疚。
“尉爸你沒有錯!北M管某種痛意堵在她的喉嚨里,她仍然強自鎮(zhèn)定,抑下難受的面對!拔景,這個聯(lián)姻是突然決定的,還是早就安排好的?”
“是突然決定的,因為……公司的財務(wù)出了一點狀況,資金周轉(zhuǎn)不過來,所以我們必須和銀行財團聯(lián)姻,才能度過難關(guān)!闭f完,他把告白信交還給她。
“原來是這樣,其軒哥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嗎?”
“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快的話,可能下個月就要跟維安訂婚了!
尉祈原心存遺憾,他心里也喜歡純良巧慧的小淳,當(dāng)初把她從屏東帶上來臺北,純粹是為了報答恩情,也希望其軒有個妹妹可以陪伴,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尉祈原的回答如同一把槌子重重地敲擊著梁以淳的胸口,她的心頓時碎成千萬片。
她很清楚,她跟其軒哥再無可能成為伴侶。
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而她的秘密終究還是得埋在心底,也許是下個十二年,也許不只十二年……
“對不起,小淳,是尉爸不好!蔽酒碓唤脨烙肿载(zé)。
看見尉爸微皴的眉頭透露著虧欠,梁以淳心里不忍,反而勸著他!拔景,你別擔(dān)心,其軒哥沒有看見我的信,但是知道其軒哥要訂婚,我的心情也很難平靜,我無法面對他……我可以離開公司,離開這個家嗎?”
其軒哥就要結(jié)婚了,她難以面對這樣突來的變化,她真的需要轉(zhuǎn)換環(huán)境和心情。
“好,我了解你的心情!蔽酒碓芾斫馑,“你想去哪里?”
“我也沒有方向,只要能離開臺北就好!
“不如這樣吧,你學(xué)的是設(shè)計,去巴黎讀書好了,尉爸可以栽培你,供你繼續(xù)去深造學(xué)習(xí)。”
“好!彼斓拇饝(yīng)。
去哪兒都好,只要能離開其軒哥,離開屬于兩人共同留下的美好回憶,也許她會忘了他,忘了對他的迷戀,忘了這個秘密。
也許……
這一個月以來,尉其軒很忙,而梁以淳也一樣沒有閑著。
當(dāng)他密集的和朱維安培養(yǎng)感情時,她則已經(jīng)積極的申請巴黎的藝術(shù)學(xué)院、租好住宿的房子,并訂下機票,為出國深造打點好一切。
一大箱的行囊里,除了衣服、日用品,還有一些巧克力。
盡管她想早些離開臺灣,早些忘了其軒哥,但吃巧克力這習(xí)慣她卻一時也戒不了。
出國前一天晚上,有人敲了她的門。
她去開了門,看見尉其軒走了進來,一臉悶悶不樂。
“你確定明天要出國了?”
“嗯!
“不能把時間再延后一些嗎?”一個月前,知道她要去巴黎,他的心里就出現(xiàn)了一種強烈的空虛感,仿佛生命中有什么珍貴的東西被狠狠抽走一樣。
“對不起,其軒哥,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等,你知道的,我學(xué)的是設(shè)計,最向往的就是去巴黎深造,尉爸說要極力栽培我,正好教授也愿意幫我寫推薦信到巴黎藝術(shù)學(xué)院,我已經(jīng)收到通知了,如果這次不去,那就太可惜了!边@個理由她早就在心里打好草稿幾百遍了,現(xiàn)在說出口好順暢,一點也沒有大舌頭。
“那兒天氣很冷,你一個人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真的可以嗎?”尉其軒眼底隱含強烈的不舍。
“沒事啦!去巴黎我很興奮的!彼隣看揭恍,內(nèi)心卻摻著黯然的苦。
沒有了他,她的世界是陰暗的雨天,去到哪里都一樣,是冷的、孤寂的,等于失去了陽光。
盡管她心里很舍不得離開他,但若不走,她會在自掘的深淵里,看著自己一寸一寸地被黑暗和悲傷所淹沒。
她不想要那樣!
“從你住進這里開始,我從來沒想過你會離開,”尉其軒的話里透露出不舍。
“你那么迷糊又容易迷路……”他心里總放不下她。
“人總要學(xué)著獨立,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分開的啊!贝丝,她最需要的是一股掙脫的力量。
“你長大了!蔽酒滠幟念^,眼底帶著一絲寵溺,他從口袋里拿了一個紅色的盒子!鞍堰@個戴著。”
“這是什么?”
“打開看看!
她一打開,是一只玉鐲子!昂闷。”
她拿起冰涼的鐲子,透過燈光,看見它質(zhì)地清透,泛著潤澤的綠光。
尉其軒接過玉鐲,穿過她的左手,推入手腕!按髦,就像我在守護你,能辟邪保身,大小剛剛好,很適合你。”
“你怎么有這玉鐲子?”看著玉鐲包圍著她的手腕,就像其軒哥隨時隨地會守護著自己一樣,她的心再度涌入感動的暖意。
“我是在星期天去逛珠寶店時給你買的!彼ベI訂婚戒指,恰巧看見這只玉鐲,覺得很適合她,就買了下來。
“最近這幾個星期天都沒看到你,我聽尉爸說,你跟維安小姐明天就要訂婚了,我很抱歉,無法參加訂婚宴!闭f到這里,她的鼻子泛起酸意,聲音微微發(fā)顫,像是什么東西卡在喉嚨!安贿^我還是先祝福你……要幸福喔!”
他伸長手臂,將她摟進懷里,拍了拍她的肩。
而她也告訴自己,時候到了,當(dāng)他結(jié)婚,就是她夢醒的時候。
只是整整十二年的單戀,她無法在一夕之間說放就放,她真的沒有那么瀟灑。
不舍仍擠壓著她的心房,在這個道別的擁抱中,她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哪怕只是一點點,仿佛都能喂養(yǎng)那個殘缺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