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頓的幾秒間,他忽然懷疑自己用情態(tài)度變化這么大,是因為受過挫折,還是純粹歷經(jīng)歲月沉淀,年齡增長,所以對男女之情的看法更為成熟,抑或只是因為他在“對”的時機,遇到對的人?
不對的時機、不對的人,耗盡一輩子也枉然。
對的時機、對的人,三天也足夠情根深種。
“想再說一次什么?”見他神秘兮兮住了口,方旖旎低聲詢問著,擔(dān)心她這樣一腳在車外,一腳在車內(nèi),要是被鄰居或家人看見,她就更有得受了。
“很高興再遇到你,我的小珍珠!绷赫龔┠抗鈱Wⅲ虼綔\笑,絕對是這幾天來表現(xiàn)得最正經(jīng)的時刻了。
方旖旎輕輕點頭,感動卻無法言語,反正說什么都很多余,同心體會就好。
兩人難得無聲勝有聲,煞風(fēng)景的司機阿匡忽地發(fā)出一陣狂咳聲……
“咳咳咳!”無辜的阿匡其實正仰著頭在喝水,在聽到梁正彥那么一句感性的話語時,驚嚇到差點被開水給嗆得沒氣。
阿嬤喂!這位先生一路強霸得比他見過的搶匪還不講理,此時說起甜言蜜語來卻臉不紅氣不喘,一雙眼睛還認真得快著火,實在有夠具深情代表性的!
這下阿匡見狀,更堅定不拜梁正彥為師不行了的信念。
“我走了!狈届届惠p聲的說。
“等我電話,或給我電話!绷赫龔┌朊畹囟。
“也許……我們不要再聯(lián)絡(luò)會比較好!狈届届淮瓜卵垌,不敢迎視他。
“不要在這節(jié)骨眼跟我說這句話,否則我絕不放開我的手,接下來會多出幾個三分鐘,我也料不準!绷赫龔┟虼揭恍,平淡語氣滿是威脅的意味。
“你……”
“在這一兩天的相處中,你雖然始終柔順配合我,但我知道你心底一直有道盾牌在隔開我、防衛(wèi)我,方旖旎,是不是你從別人口中聽過有關(guān)于我的風(fēng)流事跡,所以害怕我是在玩弄你?”他清楚記得當(dāng)她還他識別證時說過的話。而那些來自于別人口中的耳語,肯定就是令她情緒反復(fù)無常,對他若即若離、忽冷忽熱的主因。
“不盡然是這樣。我只是覺得玩游戲歸玩游戲,回到這里就等于回到現(xiàn)實,游戲該結(jié)束就結(jié)束,不必再繼續(xù)硬玩下去了!毙乃急凰f中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方旖旎也據(jù)實以告,絲毫不想隱瞞。
“如果你有本事說不玩就不玩,為什么這五年來你會常常想起我?”
“我沒辦法對你解釋我是怎么一回事,因為連我自己都不明白!彼齼(nèi)心深處也有與他繼續(xù)下去的欲望,只是覺得自己就這樣接受他,似乎很輕率。
她在他記憶中留痕,她很欣慰,可是她更希望有被追求的感覺,而不是三兩天一下子就成了他的囊中物,她畢竟也是個有虛榮心的女人。
“總之,給我電話或等我電話,跟我保證你不會就此跟我斷絕往來!
“你不要這么蠻橫行不行?”方旖旎兜攏了眉心,覺得無力。
“乖乖點個頭答應(yīng)我,就沒事了!
“好吧,我答應(yīng)!币钥梢在s快下車為前提,方旖旎點點頭。
“別騙我喔!”他笑著再叮嚀一次。
方旖旎又點頭,梁正彥這才握力一松,她抽回自己的手,立即轉(zhuǎn)身掏出家門鑰匙,臨進門前又聽他在背后柔聲地補了一句:“別忘了,你是我的Pearl!
方旖旎腳步頓了下卻并未回頭,下一秒便是沖進家門去,“砰”的關(guān)上。
將他的柔情甩在腦后,她如釋重負,但思念的心情卻也矛盾地開始計時……
方旖旎你是不是太歇斯底里了?!反復(fù)無常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邊在心里罵著自己,一邊緩步踏入客廳,風(fēng)雨欲來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呃……請問先生,我可以拜你為師嗎?”回程,阿匡終于鼓起勇氣詢問拜師的可能性。
“拜什么師?”這礙眼的家伙,剛才叫他下車、他不下車,現(xiàn)在居然還想拜什么師?教他把妹嗎?抱歉,把妹也要看天分。
瞧他生得一副楞頭楞腦的只會發(fā)呆傻笑,梁正彥就不信世上有哪個妹愿意對他回眸一笑。
“先生對女人似乎很有一套,請問有什么訣竅,你可不可以教教我?”阿匡虛心求教,滿臉期待戀愛大師指導(dǎo)指導(dǎo)。
“……”還真的是要拜這條?!梁正彥反而被自己料中的事嚇一跳。
“可不可以?”阿匡眼睛發(fā)亮,哈巴狗似的張嘴搖尾。
“不可以!
“為什么不可以?!拜托啦,先生,我天生靦腆害羞,沉默寡言,每次站在女人面前就覺得四肢無力,連頭都不知擺哪里好,我活到現(xiàn)在二十五歲,從來沒交過女朋友,每天都獨守空閨、孤枕難眠,寂寞芳心急需救助……”
“你隨便就能胡扯一堆,這是哪門子生性靦腆、沉默寡言?”還寂莫芳心咧,他看是人面獸心、智能不足才比較符合這司機的形象。
“先生別這樣啦,我很想交女朋友的……”
“你每天搭載的客人那么多,一定多得是年輕小姐,我就不信你站在女人面前會多害羞。”要耍害羞,生意都別做了。
“我就真的很害羞咩!”阿匡大聲強調(diào)。
“那載到年輕小姐時,你不就害羞得想逃下車?”呿,搞不好這家伙是只犯案累累,披著羊皮裝清純的計程車之狼。
“載客人時我不會害羞啊!甭殬I(yè)嘛,賺錢養(yǎng)家嘛,不一樣的。
“哼?”梁正彥挑眉,斜瞪他一眼。
“因為她們都坐在我后面,沒有站在我面前!”阿匡閃著無辜眼神解釋。
“你……”這有差別嗎?好,好像有,算他有理了。梁正彥啞口。
“先生就請你讓我拜你為師吧,隨便教我個幾招也沒關(guān)系,這一趟車錢給你打八折,行不行?”
“我沒你想象的那么厲害,恕我不能答應(yīng)!绷赫龔⿹u頭拒絕,并非他不通人情,而是他自覺不夠格。
前未婚妻落跑事件曾經(jīng)搞得他灰頭土臉,花心風(fēng)流史也常成為女性主義至上者的諷刺笑柄,勾引女人他或許行,但誠心專一談感情,他才剛開始學(xué)習(xí)、測試中,所以他哪有什么資格收他為徒,可別反倒誤人子弟了。
“喔……”阿匡失望極了,默默嘆一口氣,沒再啰嗦。
“改天有機會再介紹個女生給你認識!蹦┝耍赫龔┤院眯陌参克。
“謝謝!”阿匡快手快腳拿出名片遞給梁正彥!坝邢r,請跟我聯(lián)絡(luò)。”梁正彥微笑,這家伙真呆!
“旖旎,到我書房來。”
一進家門,方旖旎什么都還沒做,她父親方偉信便繃著臉在書房門口喚她。
“是!狈届届灰Т桨档睾霸悖徛饺霑。
父親臉色超級難看,她這下肯定又有吃不完的苦頭、聽不完的訓(xùn)了。
方偉信是個很嚴厲的人,比嘮叨的母親更難應(yīng)付,方旖旎從決定延遲一天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有心理準備事后被他嚴刑拷問了。
不過為了節(jié)省麻煩,必要時,她可能會考慮采用跟二十歲生日那天一樣的策略來應(yīng)對,任性地不發(fā)一語,像遭遇到什么大災(zāi)難般直接面無表情,讓他們因為愛她而不忍繼續(xù)苛責(zé)、然后“知難而退”,如此她便能躲過一劫……
這樣做絕對是卑鄙的行為,但她也沒其他辦法了,與梁正彥重逢后的各種復(fù)雜情緒尚未有時間整頓,任憑她再乖巧,也未必有耐心聽父母說教。
“說吧,你知道我要問什么!狈絺バ抛谧狼半p手交握,臉色十分凝重,一見女兒在他面前站定,便疾聲厲色命令她自白一切。
“我……”知道是知道,問題是不能講。》届届恢岚胩,終究說不出口。
“別呑呑吐吐,也別想說謊,老實招來就是。”方偉信一生最痛恨說謊的人,尤其更不能忍受自己嚴格管教出來的孩子說謊。
方旖旎和哥哥方浩易,兩人小時候誰要是敢說謊或做錯事,一律得接受父親一根二尺長、一公分粗的藤條家法伺候,打得屁股快開花。他們長大后,方偉信改變了懲處方式,變成罰跪三小時并寫三大張六百字稿紙的悔過書。
“我遇見一位高中同學(xué),跟他很聊得來,就想再跟他多聊一點,所以……”對啦!聊著聊著,就抱在一起,接了吻,還差點“又”上了床。
好個乖女兒,方旖旎!敢做不敢講的啦。
“高中同學(xué)?男的,女的?”他對女兒平時的交友狀況可謂了若指掌,她想唬弄他,沒那么容易。
“女的……”慘!根本是自掘墳?zāi)梗读藗天底下最容易被戳破的爛謊!
“叫什么名字?”方偉信冷厲的嗓音和眼神,讓方旖旎嚇得頭皮發(fā)麻、背脊發(fā)涼。
“……”方旖旎啞口,早就知道這是個不妥善又不合理的謊言,卻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就算她再會拗也不可能拗得過去。
即使她敢隨便胡謅出個名字,也終將被識破,因為父親一定會想辦法求證,到時查無此人,她就更吃不完兜著走,恐非跪三小時和寫三大張悔過書就能了事。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想清楚再說。”坦白從來不寬,抗拒只會更嚴?蓜e說他盯了她一輩子,她這做女兒的還不懂父親剛硬的習(xí)性跟脾氣。
“我……”看來是該使出那一招了。
方旖旎抿緊了嘴,開始故作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