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來找他的！
夜深了，本來就不該在這時候來打擾人家，也難怪會撞破人家好事了。
她真笨、真笨、真笨！
就算已經(jīng)多日不得見他，就算白天他都不在房里，她也不該選在這時候……唉，他一定會很生氣吧？一定會責備她吧？
一念及此，月姬更慌了，方寸大亂，喉嚨酸酸澀澀的。
她雙手前伸，試著要自己冷靜下來，計算步子，但算著算著，還是忘了他門廊外有個臺階，踩了個空。
她以一個難看的姿勢撲倒在地，跌得好痛，連淚水都忍不住涌出來，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只是摔倒啊！又不是沒摔過，頂多擦破一點皮而已，哭什么？
哭什么�。�
她在心里罵自己，命令自己爬起來，虛軟的雙腿卻動不了。
她想就這么倒在這里算了，她不想爬起來，只想好好哭一場……
“你沒事吧？”一道壓抑的嗓音追上來�！坝袥]有摔傷哪里？”
封無極啞聲問，一面扶她坐起，察看她傷勢。
“我……沒事，沒事�！彼X得好丟臉，急忙展袖拭去頰畔淚痕。
他猛然捉住她的手，粗聲道：“你手心破皮了！”
“沒事，沒事，只是擦傷而已�！�
“那你怎么哭成這樣？”他瞪著她濕潤的容顏。“是不是還有哪里受傷了？摔得很疼嗎？”
不疼，不疼，一點也不疼。
疼的是她的心。
月姬吸吸鼻子，努力綻開一朵燦爛的笑容�！拔沂遣皇呛芎眯�？只不過擦傷而已就掉眼淚，唉，我真沒用，是不是？”
封無極瞪她，不知怎地，看她笑容愈清朗愈甜美，他胸口便揪得愈緊�！斑@跟有沒有用沒關(guān)系！”他粗魯?shù)胤瘩g�！笆俏也辉撃菢油蝗淮蠛埃瑖樦懔�。”
“不，不，不對的人是我，是我不該──”
“別說了！”他制止她。“我抱你回房吧！”
語畢，他逕自攔腰將她抱回她房里，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上床楊，替她調(diào)整枕頭的角度，讓她舒舒服服地靠坐著。
他的動作好輕，好溫柔，溫柔得教她幾乎心碎。
她覺得自己仿佛又要哭了。
“喝點茶，壓壓驚�！彼嫠鍋硪槐瑁f給她。
她捧著茶杯，慢慢啜飲幾口。
他默默凝望她。
喝了茶，她心神略寧，抬頭朝他一笑�！胺讲耪媸潜福也皇怯幸獯驍_你們的。”
“你都聽見了？”他嗓音沙啞。
“嗯�！彼c頭，臉色一下紅一下白，半晌，才又勉強一笑�！八褪擒饺毓媚飭幔俊�
“嗯。”
她心一沉，表面卻繼續(xù)微笑。“她還在你房里吧？你快回去吧，別讓人家等太久�！�
封無極不理會，起身端來一盆清水，替她洗凈手上的傷口。
“我可以自己來�！彼肟s回手。
“你看不見，不方便！”他低斥。
月姬無奈，只得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輕輕地替她清洗傷口，然后拿手巾擦干。
他為何要對她如此溫柔？
她一面感受著他手上的動作，一面絕望地尋思。
他們是八竿子絕對打不到的兩個人，她很快就會離開這里，兩人或許永遠沒機會再相見……他為何要對她這么好？
他會讓她無法輕易忘了他��！
“你在想什么？”替她洗凈傷口后，他仍握著她的手。
她覺得掌心發(fā)燙，想抽回來，又覺得好似……有些難舍。
“你方才會哭，是因為覺得自己很沒用嗎？”他又問。
“��？”她怔住。
“你是不是很為自己看不見而煩惱？每天摸黑過日子，不好熬吧？”他盡量問得輕描淡寫，她卻從其中聽出掩不住的關(guān)懷意味。
他是在擔心她，怕她因為眼盲而挫折，甚至因此輕賤自己。
他是這么想吧？她可以感覺得到。
而這份體會，令她更加柔腸百轉(zhuǎn)起來，糾結(jié)得難受。
“我已經(jīng)……習慣了�！彼桃庥幂p快的口氣回應(yīng)�！伴_始是有些不方便，千過適應(yīng)了之后，也還過得去�！�
“你的眼睛究竟怎么了？是生下來就看不見嗎？”
“不是的�！彼龘u頭�！笆侨昵耙淮我馔猓抑辛硕�，也許是治療太晚了，余毒沒法完全清除，才會壞了我的眼睛�！�
“你中毒？”封無極擰眉。“怎么回事？”
“三年前，我娘率領(lǐng)我們七圣女到衡山參加一場武林盛會，回程時經(jīng)過一處縣城，見當?shù)鼐用耧柺芨稍缰�，連年饑荒，我們便為他們辦了場祈雨的祭典，后來果然降下大雨。縣官很是高興，宴請我們道謝，沒料到酒水里下了毒，縣官喝了，我也喝了�！闭f到這兒，月姬微微苦笑。
封無極不發(fā)一語，神情忽地僵凝。
月姬沒察覺，幽幽續(xù)道：“幸好我娘她們見情況不對，都沒喝酒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哪里還有大幸？她怎能如此看得開？
封無極暗暗咬牙�！澳阏f的那處縣城叫什么名字？”
“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是……許縣吧�！�
許縣！
封無極眼神一暗。果然便是當初左右護法救出土壇主的地方！
那時土壇主是那縣官身邊的主簿，因為看不慣縣官暗中勾結(jié)地方糧商，趁大早時囤積食糧，發(fā)災難財，拚死諫過幾次，不料縣官不但不聽，還將他打人大牢，折磨得他奄奄一息，幸而左右護法偶然經(jīng)過時救了他。
那毒，便是左右護法投入酒壇里的，說是這貪官既然敢發(fā)干旱財，就讓他一安死在毒水下……
“怎么了？你為何不說話？”月姬總算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
他無言地望著她失去瞳神的眼眸。
她的眼，是天魔教的人弄瞎的，等于就是他這個教主……
封無極倏地咆哮一聲，掐握雙拳，胸膛涌起一股壓抑不住的懊悔。
“你是不是想回房了？”她誤會了他的焦躁�！皼]關(guān)系，你回去吧，別讓芙蓉姑娘等太久──”
“你不用管她，她見不著我回去，自會離開�！彼迱赖卮驍嗨！澳銇碚椅遥瑧�(yīng)當是有事要說吧？”
她愣了愣。“嗯，我的確是有事，不過明日再談也行�！�
“現(xiàn)在說！”
他究竟在氣什么？她又哪里惹惱他了嗎？
月姬驚疑不定，一時忘了回話。
“快說啊！”他忽地激動地握住她的肩�！坝惺裁丛捘惚M管說吧！你想要什么嗎？是不是衣裳不夠穿了？還是廚子做的菜不合你口味？”
“不是的。”她驚愕于他的激動�！安皇悄菢印！�
“那是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不論是什么，只要她開口，他都會盡己所能滿足她。
“我什么都不要啊�！彼龘u頭，頓了頓。“我只是想問你，你覺得伐木如何？”
他愣住，怎么也沒料到她會突出此言──
“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