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瓷茶杯應(yīng)聲而破,微溫的茶水順著指縫滴落地面,一小片濕灑很快地暈散開來,形成半月形的狼牙,對月狂嚎。
但是杯破事小,可怕的是上官流云此時的神色,他.噴有的風(fēng)流從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風(fēng)雨欲來的陰蟄,那深冷的寒意象六月飛雪,來得令人驚駭。
“大夫人說了,她給我兩個選擇,一是當(dāng)大少爺?shù)男℃,盡心盡力地服侍他;二是繼續(xù)跟在你身邊,但充其量是侍寢,沒名沒分,日后二少娶了親奴婢就得滾回下人房,不得再自薦枕席!
真可笑,兜來兜去她還是擺脫不了為人妾室的宿命,大夫人要逼她,表小姐要逼她,連老天爺也要跟她開玩笑,——逼她走回頭路。
她該慶幸這回多了一個選擇嗎?至少她還能從權(quán)勢和俊俏兒郎中做選擇,不致趕鴨子上架,成了爺兒們傳宗接代的工具。
“你的回答是?”上官流云聲音緊繃。
垂目低視,面容平靜的夏牡丹微露苦澀!芭净卣f要再考慮考慮。”
“還要考慮?”他驟地起身,長指蠻橫地挑起她下顎。“誰是你的主子,還記得嗎?”
“你以為大夫人真是給我選擇的機(jī)會嗎?你和她是一家人,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她的為人,當(dāng)她慈眉善目地拍拍你的頭時,你就該當(dāng)心了!币苍S這么說不厚道,但是大夫人的確是表里不一的人,她心如豺狼。
他微驚!澳阍趺粗婪蛉说男惺伦黠L(fēng)?”
要不是十五歲那年差點(diǎn)中毒身亡,進(jìn)而多方追查才查出何人下的手,他還被蒙瞞在鼓里,渾然不知言笑曇晏的大娘竟然心狠如斯。
而她不過是一名尋常小婢,恐怕也沒見過大夫人幾面,卻能一言道破他過去看不出的陰毒本性,令他不免訝異不已。
上官流云驚覺他對身側(cè)的小女子了解的不夠透徹。當(dāng)初他第一眼見到牡丹的時候,是驚艷她不俗的容貌,即使她因溺水而昏迷不醒,仍美得楚楚動人,讓他幾乎移不開目光,待他回過一神時,自己己抱著她回下人房,叮囑同房的奴脾好生照顧,又留下銀子讓她請大夫,對她的事如此上心,連他自己都感到訝異。
而后的偶遇是他刻意地安排,他早就調(diào)查出她每日必經(jīng)之路,便在該處守株待兔,等看她自投羅網(wǎng)。
只是他沒料到多個表妹來攪局,雖然最后仍如愿以償?shù)淖屗呦蜃约,可是卻莫名地為她樹了敵,招惹到最不該招惹的頭疼人物。
夏牡丹看了他一眼,沒說出重生的事,只是輕描淡寫道:“下人間的小道消息最是靈通,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換情報,主子們的私密事哪能藏得住。”
當(dāng)初為了把府里每個人的心都收得服服貼帖,她下了很大的工夫去摸清他們的愛好,有的懷柔、有的利誘、有的威脅,讓眾人一面倒地迎合她夏姨娘。
可是在她好不容易爬到人人稱羨的位置時,她卻回到尚未飛上校頭前的小婢身軀,重新再活一回,老天爺讓她重新走這一遭,究竟所為何來?
他不疑有他地額首!澳敲次椰F(xiàn)在再問你一次,我和大哥,你究竟會選誰?”
幸好身子微恙的上官仲雨早已回他的院落休息,否則若聽到弟弟酸味十足的問話,肯定會先笑上三大聲。
他都已經(jīng)表明牡丹是他放在心上的那個人了,為人兄長哪會厚顏無恥地奪人所愛,他連娶妻都能拖就拖,唯恐拖累人家的一生了,又怎么和他爭牡丹呢。
“我誰也不選!彼凵袂宄,明亮晶瑩。
“理由!彼⑽磩优,但雙手悄悄探向她腰后,將她圈在手臂中。
蘭芷香氣輕吐,艷紅小口逸出一聲輕嘆。“同樣是男人身后的眾多女人之一有什么好選的,我得到的不是全部,你和大少爺卻擁有我的一世情!
“意思是不當(dāng)妾,是吧!看不出來你的野心這么大。”他諷笑。
不是人不對,而是名分,沒想到她一名小婢也敢妄想正室的地位。
夏牡丹終于展露久違的笑唇,頓時玉顫生嬌。“二少爺說對了一件事,我不為人作妾,但是同樣的,我也不想嫁入大戶人家,侯門深似海,疼愛難長久,今日你愛我美貌,明日我年華老去,誰還會多看一眼。”
以色侍人是悲哀,她用了數(shù)十年光陰才悟出這道理,世間男子皆薄幸,只見新人笑,未聞舊人笑。
她唯一幸運(yùn)的是丈夫體弱,納不了新婦,且又早逝,看不到她逐漸老去的容顫。
上官流云黑眸微瞇,盯著她不放!斑@是你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心話?”
“不然俊美如二少爺你,我怎會不動心呢!因?yàn)槲以缫杨A(yù)見紅顏終獨(dú)老,青絲未白恩情絕,若我傾心于你,過個幾年,你身邊伴偎的女子也不會是我!彼凶灾。
夏牡丹的心是年過半百的老婦,她已過了渴望男女情愛的年紀(jì),現(xiàn)在的她需要的是能給她安定生活的人,不切實(shí)際的空想不是她要的。
聽她說的寂寥,上官流云悄然地收臂。“可我為你動了心,那該怎么辦才好?”
如他所預(yù)料的,她反應(yīng)依然平靜,只是稍顯不快的沉道,“二少爺不必為此事憂心,你的心動來得快、去得更快,不出三個月奴纏就被你忘得一干二凈了!
聞言,他低聲笑道:“牡丹呀!我真是太喜愛你了,你讓本少爺開始期待你為我癡迷成狂的模樣了。”
“你慢慢等吧!奴婢”她杏目大睜,瞪著他越靠越近的俊顏。
上官流云只手摟住她的纖腹,不讓她有逃脫的機(jī)會。欺身,吻上,她想抗拒,無奈雙手亦教他箍制于身后,她的掙扎只是增添了彼此緊貼著的身子更高的熱度。
上官流云是浪子,是臉皮比城墻厚三尺的無賴,可是她不得不承認(rèn),無恥的風(fēng)流鬼對打動女子芳心確實(shí)有他的高明處,即使她堅(jiān)守心防也不免有所動搖。
也許,她該放棄對他的抵抗,順心而為,人生苦短,她為何要苦苦壓抑……
夏牡丹的心里有道聲音直喊著,似要剪開她堅(jiān)硬的殼,破殼而出,讓重新溫?zé)岬纳碥|找到依附的歸處,不再魂歸無處。
眷戀不舍地,上官流云離開了她的唇,強(qiáng)自調(diào)整困激烈纏吻而紊亂的呼吸后說道:“試著捉住我的心,牡丹,我想讓它成為你的依戀!币蝗缢殡y自己,為她沉迷。
嬌喘呀呀,她嬌顫紅艷似火!岸贍?shù)氖址ㄌ傲恿,奴婢??…不是你的對手了!?br />
他輕笑,合吭她朱色香唇。“人生本就是一場賭局,不是輸,便是贏。”
“不是輸,便是贏……”夏牡丹忽地陷入沉思,旋即豁然開朗,他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點(diǎn)醒了她!岸贍,我們來訂個交易!
“交易?”他興昧盎然地?fù)P眉。
“我不要名分、不做承諾,只做你二少的女人。”她不求感情的羈絆,只追求一時男歡女愛。
“你想要什么?”他問。
上官流云十分好奇,擁有一雙沉靜水眸的女子會有何要求,是珠寶財(cái)富,還是大宅華服?
“我和上官家簽了十年的賣身契。”只有得回自由身,她才能走得瀟灑。“如果二少愿意善待跟過你的女子,那么在你覺得不再需要我的時候,給我一筆銀兩讓我自行離去,我絕不會癡纏不休,造成你的困擾。”既然命運(yùn)不肯放過她,她就好好地跟它玩一玩。
夏牡丹的眼中充滿斗志,她決心和老天爺斗一斗,不論她為何安排她走上這一遭,不走到盡頭瞧個清楚,她不甘心遭人擺布。
發(fā)出異彩的深瞳幽然一閃。“若是我打算一輩子將你留在身邊呢?”
她嬌媚一笑,纖纖蔥指撫上他臉龐。“那你可得小心點(diǎn)口數(shù)我的妒性大、心眼小,容不下有人來爭寵,想要留下我就得是唯一,否則我會走得無影無蹤,讓你再也找不著!
“聽起來像是威脅。”她此時的風(fēng)情萬種讓人骨頭都醞了。
“是威脅,也是如蜜的枷鎖,端看二少爺如何看待呢。”她嬌語軟膩,媚眼橫勾。她是小婢夏牡丹,亦是風(fēng)情萬種、撩人心扉的夏姨娘,除非她不為,要不她勾引男人的手腕總能迷得他們暈頭轉(zhuǎn)向。
將她柔膩小手輕握掌心,他目光輕柔地凝視她冰艷姿容!敖形伊髟,或是云云!
“二少這是同意了?”沒說明白前,他可是半點(diǎn)甜頭也嘗不到。
他笑看輕捏她瑤鼻!坝纸形叶,該罰!美色當(dāng)前,我色令智昏,什么都應(yīng)允你!
“不后悔?”
“不后悔。”
“言而有信,不會再失信于我?”她巧笑情兮、柳眉彎彎,美得宛如一輪明月內(nèi)。
“不就一次沒護(hù)你周全,你倒是記到心坎里了,果真心眼細(xì)如針,我可要苦惱你的愛計(jì)較!彼首鳠o奈的說道,可眼底盛滿縱其所言的笑意。
“二少,你又顧左右而言他了,老老實(shí)實(shí)給個答復(fù)沒那么難吧!何必老是遷回閃躲,一根腸子轉(zhuǎn)十八個彎。”夏牡丹嬌噎。
他大笑,一把摟住她軟馥的身子。“成成成,都由你,我這只花叢中優(yōu)游的狂蜂浪蝶,終究栽在你這朵艷冠群芳的牡丹花玉之下!
不認(rèn)命又如何,他這跟頭栽得甘愿呀!
她的條件雖然讓上官流云驚訝她的大膽,卻也更堅(jiān)定了要她的決心,他知道,起初的好奇探究已在不知何時間慢慢改變,他才會在聽見大娘要她在自己與大哥之間做選擇時感到焦急害怕,怕自己抓不住她……
他從來就是認(rèn)準(zhǔn)目標(biāo)全力達(dá)成的人,既然已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她的感情,無論她下了什么戰(zhàn)帖他都會接下,況且這筆交易他覺得簡直是太劃算了!
他可愛的牡丹小婢啊,她還以為他只是貪圖她的美色,可能不久后就會厭棄她,殊不知她提出的交易正中他下懷,他正愁沒有一個機(jī)會可以打破她堅(jiān)硬的外殼,進(jìn)駐她的心,他總有一天會讓她看清他的真心的,總有一天,因?yàn)樗惠呑佣疾粫潘x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