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凡從平楓堡運(yùn)往外地販賣的布匹,無一例外的都在半途遇上事故,對方明顯是專挑平楓堡的人下手,這倒是新鮮。
以往那些做無本生意的兄弟,哪個不是只聽平楓堡的名字就自動退讓三步,像這樣不知回避反而一頭撞上來的,分明就是在挑釁。
但那些人有能力劫平楓堡的車隊(duì),還屢次叫他們得手,顯然對方也是有些本事的,他們毀布傷人,不是為財(cái)就只能是為平楓堡的名號。
佐天涯不記得他們有得罪過什么組織,而有能力和他的人扛上這么多回合的組織,若真曾有過交集他也不可能不記得。說為平楓堡討回顏面倒還是其次,這次他決定親自一會對方,更多的是出于對那個神秘組織的好奇。
幾日前運(yùn)往洛城的十車布料,又在半路被對方毀盡,現(xiàn)在平楓堡那些受了傷的家丁都在洛城治療,佐天涯要去的地方也是那里。
“你確定這消息無誤?那個組織的頭現(xiàn)在也在洛城?”
入夜,在隨去的幾個下人都已休息時,唯有佐天涯還清楚著,他走去一個無人的地方,仿佛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然而,空氣之中真的有一個男人回應(yīng)了他的問話,那聲音比起佐天涯的低沉,多了幾分輕佻戲謔,“我的消息什么時候出過錯?”隨著笑聲,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影,衣衫華貴,不似一般百姓。
“那個組織的帶頭人名叫馮平陽,他手下有多少人不清楚,做的也都是無本生意,不過在道上的聲譽(yù)卻不差,他們劫貪官,殺污吏,儼然把自己當(dāng)成了亂世英雄,可沒想到他們這次卻盯上了平楓堡,天涯不是我說你什么,最近你真沒做什么虧心事?”
佐天涯瞪了那人一眼,無心理會他的玩笑,只有腦中思搜索著馮平陽這個名字,卻是沒有任何頭緒。平楓堡跟貪官污吏扯不上關(guān)系,那么就只能是私人恩怨,偏他又從未聽過這號人物。
“你對我的消息有所懷疑,是因?yàn)槟悴幌嘈拍莻馮平陽劫了你的車隊(duì)后,還能悠閑自在的跟你的人同停在洛城內(nèi),要說他膽子大呢,還是自信心過高,有不被逮住的把握!
宇聞青嵐不理佐天涯陰沉的臉,沒事人一樣的開始自說自話,同為平楓堡五暗侍之一,沒事時他不會出現(xiàn)在堡中,通常只在佐天涯需要情報(bào)時露一個面。
“還查到了些什么。”
“這嘛……查是查到了不少,但你一定要用那么可怕的臉面對我嗎?我會怕耶。”宇聞青嵐笑嘆一聲:“難怪月顏在你身邊這么多年,我都沒見她笑過,整天都要面對你這張棺材臉,恐怕連自己的面部神經(jīng)都要壞死了!
“你倒是很關(guān)心她!
“是同情比較多,我可以體會必須留在你身邊的月顏是多么為難,與其整天對著你這張臉,還不如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得一個清靜,你說是不是呢,月顏?”最后一句,他是對著佐天涯身后暗處說的,“就算不愿被這個佐天涯傳染,好容易我來一趟,你也總要讓我見一面吧!
他這么說,馮月顏才自漆黑的夜色中慢步而出,她臉色如月一般,卻少了幾分潤色,只因?yàn)槁牭搅怂麄儍扇说恼勗,也聽到了馮平陽的名字。
佐天涯這一次洛城之行,要會的人竟然是馮平陽,怎么會這么巧,這會是個單純的巧合嗎?如果馮平陽真的是專找平楓堡的麻煩,那么是不是巧合,她心中是再清楚不過。
“月顏,見到我就這么讓你不悅嗎,你果然已經(jīng)被佐天涯傳染了!庇盥勄鄭箤χT月顏略顯蒼白的面孔,嘆聲連連。
“青嵐,好久不見!瘪T月顏答的漫不經(jīng)心。
她眼前被一個人影擋去,天空忽的又暗下幾分,馮月顏感受到兩道目光正居高臨下的審視著她,心底一顫她深吸口氣,畢竟能這樣霸道的闖入她視線的就只能是那個人,再抬起頭來與佐天涯對視,她眼底的波動已被平日的冷漠所掩蓋。
“你在想什么?”佐天涯看進(jìn)她的眼里,卻還是錯過了什么。
“沒,只是聽青嵐的意思,對方似乎并不簡單,主人是否應(yīng)該再多派些人一同前去!瘪T月顏平靜下的緊張只有自己知道,她怕被佐天涯看穿,只有胡編一個理由作為應(yīng)付。
“哦?”佐天涯挑了挑眉,“我可以理解成這是你的關(guān)心嗎?”馮月顏一驚,一時間竟不知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兩人就那樣矗立在月夜下,彼此對望,久久沒有出聲,連宇聞青嵐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都沒去在意,是無意間吐露的關(guān)心嗎?連馮月顏?zhàn)约憾济曰罅恕?br />
那一夜之后,似乎有什么在悄悄的改變,明明她未變,佐天涯也未變,可每次獨(dú)自面對佐天涯時,除了心中長久的恨,更多了隱隱折磨著自己的心痛。
到了洛城,清算了平楓堡布匹車隊(duì)的損失,妥善安置了受傷家丁后,佐天涯根據(jù)從宇聞青嵐那得來的情報(bào),在洛城內(nèi)暗中調(diào)查起了馮平陽的所在地。如果明知他親自來了這里,馮平陽還敢留在洛城而不離開,那么不見他一面就枉費(fèi)了自己平楓堡主人的名號。
佐天涯對馮平陽的興趣越大,調(diào)查越深入,馮月顏的心就越是不安。
這一天他們所在客棧外的大街上熱鬧非凡。月娘初現(xiàn),洛城里的百姓卻都沒有回家的意思,不論貧富,全城百姓幾乎傾巢而出,包括平時很難見到的官家小姐,也都打扮得光鮮靚麗,帶著丫鬟走上街頭。
這一天正趕上唯洛城的燈花節(jié),顧名思義就是賞燈賞花,全城的商鋪在這一天都是徹夜?fàn)I業(yè),而小販推著各自貨車填塞在道路兩旁,整個洛城猶如過年般的熱鬧。
初來此地的平楓堡隨隊(duì)家丁都興奮不已,也跟著三三兩兩結(jié)伴樓熱鬧去了,這一天是沒有人甘心留在客棧內(nèi)的,除了馮月顏。
她半倚在客棧的大門上,靜靜的看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歡鬧,只是看著而己,卻顯得與那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月顏姑娘,難得趕上洛城的燈花節(jié),咱們也一塊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兩個正準(zhǔn)備出去的小丫鬟見月顏姑娘獨(dú)自站在門前,好像在發(fā)呆的樣子,上前欲叫她一塊出去賞燈。月顏姑娘人美心又好,就是給人的感覺太冷,給人一種很難接近的感覺。可他們這些長年跟她在一起的人都明白,這個美麗姑娘是很寂寞的。
“是啊,聽說這洛城的胭脂水粉是南方一帶最好的,雖然說咱們堡中什么都不缺,可要比這胭脂水粉,可遠(yuǎn)比不上洛城的,這次好容易來一趟,不多帶些回去怎么對得起自己!绷硪粋小丫鬟也跟著幫腔:“月顏姑娘咱們就一塊去吧,枉費(fèi)你生得這樣美,隨身都不見什么姑娘家的東西,這可怎么對得起自己!
“如果月顏姑娘再稍微打扮一下,上些水粉,那回去后堡里那些漢子的眼珠子非掉一地不可!”兩個小丫鬟聊著聊著都笑了起來,好像正在想象那樣的情景。
“那些東西我用不到,還是你們自己去逛吧!瘪T月顏看了看她們,“主人還在樓上和洛城布店的老板談事情,我不能離開這里!
一句話似給那兩個小丫鬟澆了桶涼水,是啊,因?yàn)樗退齻儾灰粯,她是堡主的貼身侍衛(wèi),必須時刻保護(hù)堡主的周全,并不是閑下來時就能隨意去逛街的。
而且這么多年來,她也從不需要什么胭脂水粉,那種充滿女性氣息的香味只能向敵人暴露她的所在,作為隨時都需拔劍染血的她來說,那種東西無疑只是負(fù)擔(dān)。
兩個小丫發(fā)面面相覷,說錯話一般灰溜溜的走了,望著她們兩個走向繁華的鬧市,馮月顏再次倚在門旁,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這一切,都落入了二樓過廊上,佐天涯的眼里,他在二樓看著馮月顏發(fā)呆的側(cè)臉,看了許久許久,仿佛整間客棧的時間跟外界隔絕,外界的喧擾在這只剩下一些冷卻的光影,而佐天涯視線所見,五官所感的,只有馮月顏那稍顯寂寥的側(cè)影而己。
佐天涯身體不受控制一般,由樓梯而下,走至馮月顏身邊,“走!彼炊紱]看她一眼,落下一個字己率先出門。
馮月顏楞了一下,長年的習(xí)慣讓她的身體比腦子先一步行動,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主人不在跟布店老板談事情?”
“他醉倒了!瘪T月顏收聲不再多問,只靈活的在人群中閃避,在身后兩步處緊緊跟著佐天涯。
然后她訓(xùn)練良好的沉默卻讓佐天涯心中一陣不悅,因?yàn)樗裁炊紱]問,只盡忠的執(zhí)行著一個侍衛(wèi)的職責(zé)。
周身吵雜的人群,小販的叫賣,聽在佐天涯耳里都失去了意義,他不知道一向喜愛清靜的自己,為什么要步向這擁擠的街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特地來這人群中挨擠有什么意義。
看著佐天涯的背,馮月顏也恍惚了,就算她功夫再好,在這人擠人的街道上也只能如一般人一樣,閃躲著人,注視著佐天涯的背一步一步小心緊跟。
以為這樣出神的將目光鎖在他身上是為了保護(hù),卻已在不知不覺間變作了一心的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