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說,一個是當(dāng)家主事者左侑杰,另一個則是掌管全家大小事的管家柳若冰。
打從左侑杰大剌剌地將柳若冰從老爺子房里拉出來,再將柳若冰推到自己房里的那一刻開始,因好奇而圍在左侑杰房門口的眾仆人們就發(fā)現(xiàn)家里有一個大缺點——
左家的隔音設(shè)備實在太好了,好到……令人生厭。
即使一堆人全不發(fā)一語,靜悄悄地擠在房門口,但除了隱約聽到有男人和女人爭吵的聲音外,內(nèi)容完全模糊不清,沒有人聽懂里面到底在吵什么。
尤其在等了許久之后,阿珠的腿麻了、阿花的耳朵貼著門板都給貼疼了,陳媽甚至閃到腰,最后卻只等到左侑杰和柳若冰像沒事似地走出房間,兩人除了臉色不太好看之外,真的看不出什么異樣。
照推斷,他們應(yīng)該是經(jīng)過適度的“門面修整”后才走出房間,為的就是不讓大伙兒猜出這段期間里,房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悲歌……不,是慘劇……呃,反正最多最多只瞧得出來,柳管家的眼兒紅紅的,像是哭過的樣子。
總之大家是好奇心堆滿天,一丁點都沒被滿足,那種感覺真是好討厭喔~~
不過不滿足歸不滿足,那兩個人倒是因為那晚的爭執(zhí)而產(chǎn)生了微妙的變化,讓眾仆人們更是霧里看花,越看越花。
柳管家不再像前陣子那樣明顯地閃躲著先生,但也沒太熱情的對待,就是態(tài)度冷冷冰冰的,只差沒把先生給凍傷,先生則和平常沒什么兩樣,唯一延續(xù)的是那張好看卻日漸發(fā)臭的帥哥臉。
看來兩人的戰(zhàn)事好像談和了,可感覺上又好像有那么點不太對勁。
如果真的和解了,管家不會老是賞給先生冰塊臉,先生的臉也應(yīng)該回復(fù)到以往的和顏悅色,不應(yīng)該越來越像糞坑里的石頭……呃、不對……是不應(yīng)該天天板著臉,教他們看了跟著難受。
總而言之,就是一整個怪,怪得全家上下都神經(jīng)兮兮的,稍有動靜就全員戒備,詭異得不得了。
不過,最吊詭的是,全家改變最大的竟是成天關(guān)在房里的老爺子。
他開始增加待在房間以外區(qū)域的時間,有時候是待在庭院,有時候是陽臺客廳,除了因乘坐輪椅,不好上階梯而放棄二樓的部分,家里的每個角落都能輕易地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
“侑杰,若冰丫頭,你們兩個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們商量!蹦硞下過西北雨的沉悶晚上,左佑慶在用過晚餐后,突然傳喚兩人到客廳坐下,引來眾家仆人個個興奮地拉長耳朵。
“什么事爺爺?”一入座,左侑杰便率先發(fā)問,柳若冰則坐在離他最遠(yuǎn)的位置,距離遙遠(yuǎn)到像中間隔著漫長銀河的牛郎織女。
“我想了很久,也跟柳先生柳太太討論過并取得他們夫妻倆的同意——”左佑慶故作玄虛地停頓了下,才斯條斯理地宣告:“我想收若冰丫頭為義孫女,以后你們倆就結(jié)成義兄妹!
左侑杰和柳若冰同時狠震了下。
“我反對!”不待左佑慶再開口,左侑杰便咬著牙,丟出這三個字。
“你干么反對?”左佑慶挑眉,眸心滲入一絲詭光。
“……我不要若冰當(dāng)我妹妹!边t疑了兩秒鐘,左侑杰才吐出這完全不具說服力的理由。
事實上,他根本沒辦法將柳若冰當(dāng)成妹妹。
就算他們之間還存著尚未解開的不愉快,他卻無法因此而討厭她、放開她,甚至不論白天再怎么冷眼相對,每到夜晚,他總會克制不住自己想她、擁抱她的欲望,悄悄溜到她房里與她共度,而她也不曾抗拒地接受了他。
不論她為了何種理由接受他的求歡,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好、擔(dān)心他小人地把兩人間的曖昧傳揚出去也罷,即便是償還人情他也接受,他只要她留在他身邊,讓自己想她的時候就能看見她、觸碰到她……
他心里很清楚,沒有任何女人能取代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他這輩子不可能放開她的,絕不可能。
這樣的情況下,他怎么可能將她當(dāng)成妹妹?
“小子,你搞清楚,爺爺再陪你也沒多少年了,有個妹妹來陪你不是挺好的嗎?”左佑慶賞了他一個大白眼。
“不要!”他按在皮制沙發(fā)上的手掌收攏緊握,說什么都不同意!鞍⒅橐埠、阿花也可以,隨便你收哪個義孫女都行,但就是若冰絕對不行!”
客廳里的氣氛呈現(xiàn)短暫凝滯。
阿花張著嘴,拿在手上的雞毛撣子頓在古董花瓶上方,阿珠擦拭桌面的手忘了繼續(xù)動作,陳媽連端出來的水果都忘了擺上桌,而柳若冰始終低著頭,長發(fā)遮著她秀氣的臉龐,教人看不情她的神情,唯有擱在膝上交握的顫抖的手,悄悄地泄漏了她內(nèi)心里的激蕩。
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答應(yīng)爺爺成為他的義孫女,除了她和侑杰的關(guān)系不單純之外,更重要的理由是她還愛著他……
但,他真有那么討厭她嗎?討厭到完全不需任何考慮,就輕易地讓阿珠或阿花取代她的位置?
“啾……啾啾啾啾啾……”就在氣氛凝重到好似拿把刀就能輕易將空氣劃開般沉悶時,電鈴?fù)蝗幌裉旖稻刃前愕仨懫稹?br />
“我去開門。”
柳若冰不假思索地起身逃離,她現(xiàn)在極需新鮮的空氣來冷靜自己的頭腦,否則她一定會被自己可怕的猜臆給悶死!
輕巧地打開大門,門外嬌小纖細(xì)的身影清楚地映入眼瞳,她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眸,渾身泛起一股惡寒。
是她?那個得到侑杰熱情擁抱的女人?
“對不起,請問杰……左侑杰在嗎?”安筱靈一臉無邪地問道。她一手持著皮箱,一手則握著張小紙條,上頭約莫寫著左家的地址。
女主角終于尋上門來了是嗎?柳若冰微微地退了一步,不意身后竟抵到一方軟墻,一雙厚實的掌輕握住她不停抖顫的肩膀。
“安?你怎么來了?”不知為何跟過來的左侑杰感到有些詫異的輕喊道。
“喔~~杰,你一定要幫我!”安筱靈喜出望外地飛撲而上,一如前陣子在醫(yī)院的護(hù)理站發(fā)生的場景重現(xiàn),只不過地點轉(zhuǎn)移到左家的大門口。
柳若冰木然地將視線定格在眼前的一雙男女身上,她聽不見他們說了什么,只聽見自己的心再度碎裂的聲音——
正牌的男女主角都到齊了,她這個代班頂替女主角的臨時演員,似乎到了不得不退場的時候了。
她悄悄地離開客廳,像只躲進(jìn)龜殼里的小烏龜,不敢也不愿再看到那令她心碎難堪的場面……
***
月黑風(fēng)高,是個頗適合“離家出走”的夜晚。
柳若冰將自己原本就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塞進(jìn)旅行袋里,穿上行動方便的緊身黑衣黑褲,背起輕巧的旅行袋準(zhǔn)備“潛逃”。
逃,是個極不負(fù)責(zé)任的做法,畢竟老爸的手術(shù)不曾花費她任何一毛錢,所有的醫(yī)療費,包括住院費都是左侑杰和院方結(jié)清的,她甚至不曉得整個醫(yī)療過程總共花了他多少新臺幣,可她現(xiàn)在卻要一聲不響地走人,確實很不負(fù)責(zé)任。
可是正牌女友都已經(jīng)住進(jìn)左家了,難不成要她眼睜睜地看著左侑杰和正牌女友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
她做不到,只想投陣,因此逃成了她唯一能選擇的路。
她的心已碎裂成幾近無法拼貼的拼圖,再繼續(xù)待下去,怕是連拼湊起來都不可能。
請原諒她還想保有一顆不完整但還能勉強拼湊起來的心,所以選擇了默默離開——
拉開房門,她左顧右盼地確定二樓的長廊上都沒有任何人后,躡手躡腳地朝下樓階梯前進(jìn),就在她抬起右腳,欲踩下最上層的階梯時,倏地一個手掌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則將她攔腰抱起,差點令她失控的尖叫出聲!
“別叫,除非你想把這屋里所有的人全吵醒。”
耳邊傳來一聲壓低的輕喝,成功地阻止了她已沖至喉頭的聲音,然后連拖帶拉地將掙扎中的她推進(jìn)距離樓梯最近的房間并鎖上門,整個過程花不到半分鐘的時間。
“啪”的一聲,房里的燈乍然亮起,她反射性地瞇了下眼后,不敢置信地瞪著“綁架”她的壞人。
“你……”怎么會?她以為自己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怎么還是讓他發(fā)現(xiàn)了?她無措地倒退數(shù)步,欲蓋彌彰地將旅行袋藏至身后。
“你想到哪兒去?”相較于她連續(xù)倒退的速度,左侑杰的腳步緩慢得像電影里的慢動作,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清澈的眼把她的絮亂全收進(jìn)眼底,輕柔的嗓音冰冷得宛如宣布她死刑的喪鐘!耙褂?還是試膽大會?”
“呃……或許夜游是個不錯的主意……。 彼堕_僵硬的嘴角,胡亂倒退的小腿霍地頂撞到一方硬物,她瞬間失衡地往后傾倒。
毀了!這下就算不死,屁股也要跌成兩半了,她可憐的小屁屁啊啊!
咦?不痛?還軟軟的?
緊繃的神經(jīng)獲得短暫的釋放,卻在她還來不及確認(rèn)自己到底跌在什么東西上方時,另一個壓迫性的重物像猛獸般向她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