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都去休息了，客廳只留下一盞小燈。
裴夏森站在落地窗前啜了口紅酒，從昨晚到現(xiàn)在，都經(jīng)過了一整天，還是處于震驚狀態(tài)。
原來他們曾經(jīng)有過孩子……
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才兩個月大，根本還不能判定……
裴夏森將紅酒一飲而盡，這酒變得又苦又澀，也讓他明白原來自己也渴望當(dāng)爸爸，能夠擁有自己的親生骨肉，陪著孩子長大，可是孩子在他們沒有察覺時就走了。
想到這里，眼眶不禁濕潤了。
他能因此責(zé)怪宜禎嗎？
當(dāng)然不會！因為他也要負(fù)很大的責(zé)任，他們都是第一次當(dāng)父母，根本沒有經(jīng)驗，所以他更應(yīng)該幫她多留意，還有提醒她，或許就可以挽回孩子的生命……
可是她不該瞞了他這么久！
宜禎應(yīng)該在第一時間就告訴他，要不是他們又在一起，他是不是就永遠(yuǎn)被蒙在鼓里了？他有權(quán)利知道孩子的事不是嗎？即使已經(jīng)不在了……
該怎么做才能讓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愿意將快樂和痛苦跟自己分擔(dān)，不再有秘密？
他倒進(jìn)沙發(fā)內(nèi)，想到頭都痛了。
又睜開眼，看了下表，都半夜了，決定等明天再來想接下來的事。
隔天下午快四點(diǎn)，裴夏森問了秘書，確定沒有其他行程，便先下班了。
當(dāng)他站在宜禎的住處門口，拿出鑰匙開門，心里還在想著待會兒見了面該說些什么，不過當(dāng)他進(jìn)了門，就見宜禎穿著睡衣坐在客廳，身上裹著毛毯，臉色很憔悴，跟他一樣都沒有睡好。
聽見有人開門，宜禎的心神才被拉了回來，兩人就這么互望著對方，彼此的眼底都有著濃濃的感情和無法掩飾的傷痛。
“你是回來拿衣服的嗎？”她想扯出一個笑容，不過失敗了�！拔乙呀�(jīng)幫你整理好了，就折在床上�！�
他上前幾步，又停住，目光痛楚。“你都沒睡嗎？”
“我有進(jìn)去睡了幾個小時，剛剛才起來。”宜禎口氣頓了頓�！澳阏f得對，我應(yīng)該在事情發(fā)生時就通知你，讓你知道，我那么做太自私了，雖然現(xiàn)在說對不起也沒用，還是要說……我真的很抱歉�！�
“宜禎……”裴夏森心痛如絞的看著她。
“不過這一次我會好好保住孩子，不會再那么粗心大意了。”她聲音梗塞。“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把他生下來的。”
他先是錯愕，然后來到她面前蹲下。“你是說……你懷孕了？”
“昨天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才三周而已……你不用擔(dān)心，這次我會非常謹(jǐn)慎，現(xiàn)在機(jī)車也已經(jīng)賣掉，我不會再騎它，所以不會有事的。”宜禎把手心放在還平坦坦的小腹上。“我會保住他的�！�
“你現(xiàn)在一個人住在這里我不放心……”
宜禎看著他，想碰碰他，卻又不敢�！安挥脫�(dān)心，我媽搬來跟我住了，她剛出去買菜，要煮晚餐給我吃，所以我不是一個人，這次你要相信我，我不會再讓孩子出事，我可以保證。”
“我沒有不相信你。”他連忙說道。
她這才笑了�！澳蔷秃谩！�
這時大門開了，方太太拉著買菜車進(jìn)來。
“夏森，你這么早就下班了？”
裴夏森幫她把幾袋菜提進(jìn)廚房里�！皨專说澦t(yī)生怎么說？她跟孩子都還好吧？”他可以看出地的精神狀況不是很隱定。
“醫(yī)生只說已經(jīng)三周了，要宜禎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等滿六周之后就開始做產(chǎn)檢。”她很多話想說，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失去那個孩子，宜禎很痛苦，你……你不要再怪她了。”
他喉頭一縮。“我沒有怪她……”
“毫無心理準(zhǔn)備就那樣失去了孩子，她……差點(diǎn)就瘋了，這就是為什么將近半年的時間你都找不到她，因為我讓她住在南部的娘家那邊靜養(yǎng)，花了好久的時間，宜禎才慢慢恢復(fù)過來。”方太太一邊拭淚，一邊訴說那段日子的煎熬。
“可是外表的傷好了，心里的自責(zé)和罪惡感卻沒有消失，你應(yīng)該也有看到房間里的東西，她會幫孩子買衣服、買玩具，然后一個人對著嬰兒床說話，好像那個孩子已經(jīng)生下來，活生生的躺在上頭……”
聞言，他的心就像被整個捏碎了似的。
方太太不忍心見女兒受到這么大的折磨�！皩Υ蠖鄶�(shù)的女人來說，失去孩子比殺了她們還要痛苦。”
“媽，那就麻煩你準(zhǔn)備晚餐�！迸嵯纳劭艏t了紅�！拔页鋈ヅ阋说潯！闭f完便走出廚房了。
整個人蜷縮在沙發(fā)上的宜禎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他吸了吸氣，彎身將她連毛毯都抱起來，也讓她張開眼�！俺车侥懔耍俊�
“沒……沒有……我只是在休息。”見他坐下，讓自己坐在他的大腿上，宜禎笑了笑，可是笑中多了苦楚�！昂⒆記]事，你別擔(dān)心。”
現(xiàn)在對她這么好，是因為有了孩子吧……
裴夏森撫著她的長發(fā)，嗓音有些啞了�！拔覜]有擔(dān)心，你的臉色不太好，閉上眼睛睡一下，等媽煮好飯再叫你。”
“好。”宜禎柔順地照他的話做。
只要是為孩子好，她都會聽，這是她欠他的。
就這樣，連著兩個禮拜，裴夏森一下班就直接過來，雖然有岳母在照顧，他還是想陪在宜禎身邊，尤其是見她害喜的狀況比一般孕婦還要嚴(yán)重。
“媽，我回來了！”見到正在收拾餐桌的岳母，便先打聲招呼�！耙说澖裉斓那闆r怎么樣？有好一點(diǎn)嗎？”
停下收拾的動作，方太太一臉憂慮。“剛剛有讓她吃了一點(diǎn)東西，不過還是全吐了出來，我真怕她的身體受不了。”
“我進(jìn)去看看。”他放下公事包和大衣，然后提了一個小紙袋開門進(jìn)房，躺在床上休息的宜禎聽見聲音便掀開眼簾。“媽說你還是吃不下東西？”
她氣色不太好，皮膚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澤�！拔艺娴暮芘Φ叵氤韵氯ィ墒恰視囋嚳床蛔屗鲁鰜��！毙睦镆裁靼自龠@樣下去是不行的，可是偏偏控制不了想吐的沖動。
裴夏森想到帶回來的東西，便從小紙袋里倒出各種的進(jìn)口檸檬糖�！肮纠锏膸讉�女職員推薦我說讓孕婦吃一些這種糖果，應(yīng)該會比較舒服�！�
于是，她坐起身，看著他打開包裝紙，湊到小嘴前，便張口含進(jìn)口中，那股酸酸的味道果然讓她的精神都上來了。
“好酸！呵呵……不過很好吃，我以前都不愛吃酸的�！�
他像是已經(jīng)好久都沒見她笑過了�！奥犓齻冋f害喜的癥狀大概要到三、四個月時才會慢慢消失，這段日子你就辛苦一點(diǎn)，想吃什么我去買給你�！�
“我不覺得辛苦，孩子讓我這么難過，我反而覺得很踏實(shí)，因為這樣才能讓我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真的在我的肚子里一天天長大……”宜禎笑中帶淚�！安幌裆弦淮�，什么感覺都沒有，所以才會……這點(diǎn)苦算不了什么，我可以忍受得了，你盡管專心上班就好。”
裴夏森讓她偎在自己胸前，親著她的發(fā)頂。
“這次我會陪著你，有什么下舒服就告訴我，想吃什么就跟我說……對了！泰國菜是酸的，你應(yīng)該會吃得下才對，我現(xiàn)在去買幾道菜回來。”
“好�！彼龜D出笑靨，不想讓他知道沒有胃口。
見他興沖沖地出門了，方太太才微笑著進(jìn)來。
“媽說得沒錯吧，只要有了孩子，過去的就會過去了，你們可以重新來過，現(xiàn)在讓自己多吃一點(diǎn)最要緊。”
宜禎悲傷的笑了笑，撫著小腹�！爸皇且驗橛辛撕⒆印瓫]關(guān)系，只要孩子能夠沒事，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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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害喜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zhuǎn)，熬到第六周，裴夏森將她送進(jìn)醫(yī)院掛急診，醫(yī)生看過之后，讓護(hù)士幫她吊點(diǎn)滴，然后開了止吐劑等等的藥。
也因為這樣，他決定把宜禎接回家。
“你去上班，我不要緊。”宜禎才睡醒，還有點(diǎn)迷迷糊糊。
裴夏森跟著爬上床�！拔乙呀�(jīng)請假了，公司還有大哥在，不會倒的。”他現(xiàn)在只想陪著她。
她被他逗得揚(yáng)起嘴角�！澳挠腥诉@么說？”
“本來就是�！彼H了親她的額頭�！斑@里有好幾個人可以輪流照顧你，我也比較放心，你這次暈倒嚇到我了。”
宜禎心里內(nèi)疚。“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為什么要跟我道歉？”她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變得小心翼翼，變得有距離�！皶灥挂膊皇悄阍敢獾模俏覀兊暮⒆幼屇氵@么難過，我也有責(zé)任，所以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我……我只是怕你覺得麻煩�！币说澢忧拥恼f。
裴夏森深深地看著她，試圖厘清他們之間的問題�！拔以趺磿勇闊磕阈睦镌谙胄┦裁�？”
“沒有就好�！彼桓覇査遣皇菫榱撕⒆硬艑ψ约哼@么好。
看來他得想辦法讓宜禎愿意把心里的話說出來，或許跟她成長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就是太習(xí)慣逞強(qiáng)，不愛依賴，凡事總是想一個人承擔(dān)。“陳媽說暍姜湯會讓你比較不會惡心，我去看看煮好沒有�！�
“嗯�！彼V癡地看著他出去，這個時候有多需要他，多想要他陪在身邊�！艾F(xiàn)在只要等孩子平安生下來，到時他若是要分手，我也會把孩子給他，孩子跟著我萬一又出事了反而不好……”
她這么對自己說。
一直到傍晚，宜禎在半睡半醒之間，耳邊傳來說話的聲音。
“你嬸嬸不太舒服，不要吵她……”裴夏森用著少有的嚴(yán)肅口吻說道。
接著是稚氣的男童嗓音�！拔抑皇强纯炊选＿�有她應(yīng)該是阿姨，不是嬸嬸，叔叔別忘了你們已經(jīng)離婚�！�
這句話讓宜禎忍不住想笑。
“不用你這小子提醒！”他沒好氣的回道�！拔胰ツ命c(diǎn)吃的東西來，你乖乖地坐著不要動。”
接著便聽到腳步聲輕輕的離開主臥室。
宜禎掛著淺笑，張開眼睛，直到看清坐在床邊的小男孩，果然很有教養(yǎng)、很有規(guī)炬的坐好�！靶■莵砜次业�？”
“嬸嬸醒了？”他跳下椅子，專注地看著她�！笆迨逭f嬸嬸是因為肚子里有小寶寶才會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嗎？”
她揚(yáng)高微白的唇角�！澳悴皇墙形野⒁蹋俊�
“那是故意說給叔叔聽的，誰叫叔叔做錯事才會氣跑嬸嬸�！毙■@才坦白承認(rèn)自己的用意�！笆遣皇嵌亲永镉行殞殻蜁駤饗疬@樣生��？”還是習(xí)慣追根究底。
“也不一定，有的媽媽不會�！边@是體質(zhì)的關(guān)系。
小霆認(rèn)真的看了看她�！安恢牢以谖覌寢尪亲永锏臅r候，是不是也不聽話，讓我媽媽很不舒服？”
“這個就要問你爸爸才知道�！痹瓉硭窍雴栠@個。
他沉吟了下�！跋Ｍ皇且驗檫@樣才不要我，那時候我才很小一點(diǎn)點(diǎn)，根本就不懂事，不能怪我�！笨跉獾箾]有太大的激動，只是單純的闡述一件事，可是聽在大人耳里卻滿是心疼。
“我保證絕對不是這樣，就算再不舒服，每個媽媽都會忍耐，只要寶寶健康長大就好了，相信你媽媽也是這么想�！彪m然總愛裝成小大人的模樣，不過也才八歲，正需要媽媽在身邊，想到這里，宜禎的眼淚匆地流了下來。
“嬸嬸又不舒服了嗎？”見她哭了有點(diǎn)緊張。
宜禎用力搖頭，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