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影子，落在好望身上，她蹲下，伸出手，拭去他額際間蜿蜒落下的血。
「……我被打暈了，還是吸多了怪香的后遺癥……我產(chǎn)生幻覺？」好望眸子半合，視物迷蒙，不確定眼中所見，是虛？是實？
多美好的幻影。
他看見辰星，在他面前，以人形姿態(tài)，不再是顆靈石。
她，仍是那股冰凜、獨特的美；仍是那雙專注于他的眼……
就算是幻影，他也想碰觸她。
「幻影……挺真實的嘛……」
他的手搭上她的肩，卻沒有穿透過去，他得寸進(jìn)尺，雙臂繞到她背后，臉頰窩進(jìn)她懷里，好暖，好軟……
「我先帶你離開，這里頭充滿了毒香�！咕么⒎橇疾摺�
他含糊應(yīng)著，枕得正舒服，連被移動，也賴在柔軟胸前，不想離開。
直到泉水的冰涼，熨上額際傷口，他才凍得清醒些。
抬眸，望見藍(lán)天白云、樹梢嫩綠，以及俯覷著他的她。
陽光嵌圍她，形成光暈，一頭發(fā)絲金煌炫目。
幻影還在，沒有消失，臉頰上的發(fā)絲，隨著風(fēng)兒輕輕拂動，拂過她淺淺擰蹙的柳眉。
「你根本不該找上那只妖�！惯�踩進(jìn)別人布下的陷阱，弄得滿頭是傷，身中數(shù)毒。
好望聽著，沒回嘴，貌似乖巧受訓(xùn)，實際上他呆住了。
呆呆感覺著——她指尖撫在臉龐上，那真切的膚觸；她責(zé)備時，低淺且溫暖的嘆息。
「何必招惹是非，徒增危險呢？」她總算將他的傷口清洗干凈，接下來，準(zhǔn)備為他解毒。
素荑甫從他臉龐移開，立即又被握住，貼回原位。
「你是真的……」
他喃喃低語，摩挲著她的掌心，細(xì)細(xì)感受她掌間紋路，像在做出確認(rèn)。
最后，笑容燦爛，咧開。
「不是毒發(fā)的幻覺……」
他的表情，讓她又憐、又莞爾。
傷得那么重，竟還笑得那么開懷。
辰星任由他在掌心磨蹭，另一只手撫上他的發(fā)，她放輕聲嗓，說著她何以站在他面前，出手除狕。
「我看見那只妖不斷傷害你，發(fā)了狂一般，下手狠毒，欲置你于死地……我氣自己無能為力，一動也不能動，困在石內(nèi)。」
在石內(nèi)，看見一切，急與怒，占滿了她的意念。
不許傷他！
好望！她急喊著他，卻阻止不了狕。
錘柄落在他額側(cè)，響聲令她毛骨悚然，殷紅的血像火，濺出越多，內(nèi)心的怒焰燒得更旺盛。
「那種程度的妖，明明一劍就能取命，我卻只能眼睜睜看你疼痛……我既急，又怒，想把那只妖吹成齏粉——」
一念突生，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竟能捏握、收緊，指甲深陷于掌心，傳來刺痛。
當(dāng)她再度凝神，她已佇足于狕的身后，以白綾將其束縛。
「因為這個念頭，使你恢復(fù)人形，出手制服狕？」
好望聽罷她的陳述，幾乎可以做此斷言。
「嗯�！顾舱J(rèn)為九成九是這原由。
她那時，一心全是他，未曾多想。
好望從她掌心，仰頭，貼近地覷她。
「因為擔(dān)心我、舍不得我、想救我……所以，你蘇醒過來？」
他目光濃烈，溫暖的眸色染上一層薄薄的炙。
「你真好……辰星，你真好……」他笑容似蜜，魘滿輕嘆：「我等著你，等了好久、好久……」
他摟向她的腰，雙臂收緊，像討著疼寵的孩子，更似充滿感恩的信徒，感謝天賜的恩典。
感謝著，能像現(xiàn)在，攬她入懷。
他驀然想到，擔(dān)心地與她對視：「你這樣醒來，體內(nèi)的毒呢？全解干凈了嗎？會不會才解一半，就因提早蘇醒，而妨礙了你的療毒？」
她輕輕搖首：「我不確定，但我并沒有感覺不適，也許，是武卷修習(xí)的成效；也許……」
還有哪些「也許」，皆非她此刻最在意之事。
自身的瘟毒，顯得無關(guān)緊要，提及「毒」，她憶起正事。
「你除了頭上有傷，身上亦有中毒，我替你驅(qū)除……」
她捧著他的臉龐，額心相抵，吸渡帶毒氣息。
狕灌食的那些毒并不棘手，對尋常人類或許一滴斃命，好望是龍子，不至于如此不濟。
不過久留體內(nèi)，總是不好，要快些解清——
辰星心里只存此念，閉眸專注，運行真元，開始汲渡雜毒……
唇，卻在此時，突然被啄。
她瞠眸，第二記啄吻已經(jīng)再度落下。
這一回，停留的時間加長，綿綿輾轉(zhuǎn)，根本不想挪開。
她對于他在這種緊要時刻，還滿腦子想著一親芳澤，感到萬般不可思議。
「別胡鬧，你的毒……」
想推拒他，他卻搶先一步，將她的雙手包覆入掌，抵在自己胸前。
緊貼她的唇，熱息與笑意，同時吁來。
「你，才是我的毒……」
相思是毒。
等候是毒。
愛情是毒……
這些毒，在這一刻，獲得解藥。
她解他的相思、解他的等候，解他愛的饑渴。
其余什么小毒，不過是讓頭暈、肚痛、臉色發(fā)青罷了，一點都不值得他分神。
「現(xiàn)在……先讓我解這一年多來，欲狂的思念……」
語畢，密密封緘，一償夙愿。
他真想念這些——
辰星想失笑、想嘆氣，也想數(shù)落他，但最后，卻縱容了他。
她主動環(huán)來的雙荑，十指探入他發(fā)內(nèi)，梳弄著、撫摸著、憐愛著，在他唇間淺喃他的名……
這些，教他朝思暮想。
雖然她一直在他身邊，距離恁近，又遙遠(yuǎn)得無法擁抱。
「辰星，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