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看便知道皇上打算私了,再聽六皇子狡辯之所以會發(fā)生炸船事件,純粹是龔閥沒有事先申請水令,所以沒注意。
根本是睜眼說瞎話,可皇上偏是信了。
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氣惱極了,但皇上明顯護(hù)短,加上照霆在旁緩頰著,他又能如何?只能聽著皇上下旨暫時收回六皇子打理潛運(yùn)的權(quán)力,其他的責(zé)罰便都沒了。
褚非心情不好,離開皇宮卻不想回府,心想著多日沒見到龔風(fēng)華,不知道他現(xiàn)在狀況如何,遂走了一趟龔閥。
“不好意思,華爺不見客!
他瞇起眼,懷疑這個丫鬟根本就是拿門神,才老站在門外擋人,而且為什么他每次來都是遇到她?!
褚非按捺下脾氣,試著要她再通報一次,后頭傳來一
“不好意思,讓讓!
他退開一步,就見龔閥另一個主子……他要是沒記錯,這位應(yīng)該是房旭引,就見他推開房門,很自然地走了進(jìn)去。
這是怎樣?“為什么--”
“五爺是龔閥的一分子,和華爺親如手足,自然可以見華爺。”不等他發(fā)問,襄伶已經(jīng)冷聲打斷他。
褚非被“親如手足”四個字給打趴,無力地抹了抹臉。
沒關(guān)系的,稚的傷總有好的一天,他總會等到他的!
然而,當(dāng)時間一天天經(jīng)過,一眨眼過了十幾天,一連吃了幾次閉門羹,甚至目睹龔閥的幾個主子、貼侍都能自由出入,他的不滿到達(dá)最高點(diǎn)。
“你到底有沒有跟他說,是褚非來訪!是褚非!”去他的,稚該不是傷到肩又傷到腦袋,忘了褚非是誰吧?
“華爺知道,可她的傷勢還不便見客!毕辶骓斨粡埻砟锬,仿佛誰來說情都一樣,她不動就是不動。
“他——”
“不好意思,讓讓。”
話被打斷,教褚非惱火地回頭,瞧是龔風(fēng)華的隨侍正端著飯菜要進(jìn)入,他再惱也只能忍下,但在房門打開時,卻聽那隨侍喊道:“華爺,今天有從無定河打撈起的白蝦,大廚弄了道玄武醉蝦,趕緊嘗嘗!
“喔,趕緊端來!
那回應(yīng)的嗓音,褚非聽得再清楚不過,想再踏進(jìn)一步,襄伶已經(jīng)快動作地關(guān)上門。
“你家華爺?shù)穆曇簦犉饋磉挺有力氣的。”他咬牙問。
什么叫做他的傷勢還不便見客,害他以為有多嚴(yán)重,如今聽那聲音平穩(wěn)扎實,甚至都能進(jìn)食了,豈會見不了客?
襄伶微揚(yáng)柳眉,“那么褚都督是不是該想想,我家華爺為何不見客?”她是故意這么說的,就為了讓他別再天天上門,華爺?shù)膫麆葸沒恢復(fù)到可以裹上束巾,她不能讓華爺?shù)呐畠荷肀积忛y以外的人發(fā)現(xiàn)。
褚非霎時語塞。她的意思是說,稚不見他?為什么?
“不好意思,讓讓!
身后又傳來聲音,褚非惱火地低咆,“讓什么讓,老子礙著誰了?”一回頭,就見龔子凜攬著婁戰(zhàn)耒而來。
“礙著本皇子的路了。”他似笑非笑道。
褚非瞧他臉色蒼白得可怕,仿佛是歷劫存活的,不禁往旁退了一步。
看見龔子凜攬著霎呈子要進(jìn)斗,他又往前一步,瞪著襄伶!八苓M(jìn)去,為什么我就不行?”他指著婁戰(zhàn)耒問。
“因為姿皇子是在樓舫上受傷的,如今終于能夠下床走動,二爺才特地帶他過來見見還不能下床的華爺,讓華爺表達(dá)歉意,褚都督有疑問?”襄伶理直氣壯的回問。
褚非聞言,盡管覺得能夠理解,可心底還是不爽到極點(diǎn)。
尤其氣人的是--“不好意思,請讓讓!
這句話,光是這幾天,他已經(jīng)耳朵聽到快長繭!
回頭瞪去,就見房旭引一臉抱歉,后頭還跟著幾個侍從,每個人手上都端著膳食,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里頭那三個人要吃的。
“本都督也餓了!彼坏。
“呢,真是太怠慢了,還請褚都督到亭里稍待一會,馬上盼咐廚子準(zhǔn)備你的晚膳。”房旭引笑得和善,心腸再硬的人,瞧見他的笑臉,都會被軟化幾分。
然而,褚非就是不買他的帳!氨径级骄偷靡(dú)自到亭內(nèi)用膳?”是真聽不懂他的意思,還是隨便虛應(yīng)?
他哪會餓?他氣都?xì)怙柫恕懮攀吵裕鞘且驗樗惨M(jìn)房!
不管白天還是黑夜,他就是見不到人,要是不把臉皮堆厚一點(diǎn),他豈不是要被人給晾到天涯海角去?
“這有什么問題?”那雙笑彎的眼,仿佛擁有褪去黑暗的陽光能量!拔荫R上就來陪都督用膳。
褚非眼角抽搐著,誰要你陪呀,混賬東西!
“馬上就來,請都督先過去!狈啃褚樕闲σ獠粶纾辶媸疽,她立刻打開房門,隨即又擋在褚非面前。
他死死地瞪著她,唇角扭曲地哼出幾聲,才拂袖走到外頭的亭里去。
不走,今天沒見到稚,他是鐵了心不走了!
“對,主子這么做就對了,怎能讓那丫頭把咱們給看扁?龔閥再了不起,也不就是民,主子你可是官耶,況且還搜集了不少資料要跟他們說,他們偏是不見,簡直把人給瞧扁了……”項予氣憤難平地說了一大串,而且還沒有消停跡像。
“給我閉嘴”褚非越聽越煩燥,大喝打斷了他,管他是扁還是園,他想等,他甘愿,可不可以?!
就是擔(dān)心稚,就算只聽到他的聲音又如何?婁戰(zhàn)耒看起來傷得不輕,都要特地下床來見稚,稚又能好到哪去?
那家伙是不喊疼的,就算是中了劍傷,也都不會吭上一聲的。
“是說……”壓根沒將主子的怒火看在眼里,項予直打量著站在門前的襄伶。
“那丫頭會不會是龔爺?shù)耐ǚ垦诀??br />
褚非一楞,驀地抬眼!霸趺纯赡埽克籍(dāng)了龔閥女王的男寵,你以為在龔閥里,有誰會答允他有通房丫鬟?”
“可你不覺得那丫鬃實在太囂張了?”他搖著頭,怎么也不相信一個尋常丫鬃有如此大的權(quán)力把貴客擋在門外。
他徑自推敲得很像一回事,但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于是垂眼望去,就見主子揚(yáng)起一邊濃眉瞧著他。
“我眼前也有個很囂張的貼侍,所以再從上個囂張的丫鬟,有什么奇怪的?”褚非冷哼。
項予擰著眉,沉痛不已地開口道:“主子,咱們可是一起長大,情同手足的主從,所以我不是囂張,是忠心,給你建言,是你覺得忠言逆耳罷了。
他掏了掏耳朵,當(dāng)作沒聽到。
“話再說回來,龔閥其他主子對她也未免太客氣了!表椨栎p聲提點(diǎn)著,“而且咱們到龔閥這么多回,從沒見過龔閥女王,說不定她真如外頭所言,身有殘疾、貌不驚人,所以一直待在自個兒院落里,而龔閥五個男寵,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jì),要是身邊沒一、兩個通房丫鬟,日子是要怎么過?”
褚非忖著,濃眉不自覺地緊攏。
溫香軟王,哪個男人不愛?女王寵幸也要挑時揀日,稚說不定確實需要一個丫鬟解悶……那翻云覆雨的畫面霸占住他腦海,教他望向襄伶,眸底多了抹殺氣。
“嘖嘖嘖,主子可真是一往情深吶!表椨枰姞钊滩蛔u頭感慨。
他抬眼瞪貼侍,深情個屁,他和稚之間是用深情形容的嗎?。
“如果沒有半點(diǎn)情意,你干么嫉妒?你要不要照照鏡子,你那嘴臉活像是要把那丫鬟給埋在后院!
褚非一楞,手不由得拂上頰。剛剛,他真的露出嫉妒的表情?
“像個男人好不好,難道你不覺得窩囊嗎?老在那邊搖擺不定,你不煩,我都快要煩死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說,你喜歡龔爺,而且已經(jīng)喜歡很久很久,別以為我信口雌黃,麻煩你自己回想,為了他,你吃了多少回大皇子的醋,又為了他要成為男寵而氣到跟他斷絕往來,最重要的是,他親你,你不討厭啊!
褚非聞言,俊臉飄上排紅。“你偷看?”
“我沒有偷看,我光明正大地看,誰要我是你的貼侍,你走到哪我一定要跟到哪,有時就算沒貼得很近,但至少也在附近!笔钦f那一幕也有一點(diǎn)嚇到他就是。
“可是我對女人……”
“哎晴,那就是雙刀嘛!就跟龔爺一樣,男女通殺,有什么奇怪的?”項予快要抓狂了,很想抓住他的肩搖一搖!八遣幌矚g你,干么親你?你要是不喜歡他,干么那么在意他?”
褚非聽得一楞一楞的,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喜歡那人的……所以,他之所以對稚那么在意,不是因為手足情誼,而是喜歡?
“對他出手啦,只要試一試,你就知道了!
付了下,褚非看向那扇緊閉的房斗,內(nèi)心陷入天人交戰(zhàn)。
他不敢相信自己對稚是抱持著那種心思,但種種跡像又顯示他對稚的在意確實超乎尋常。
或許,他該學(xué)著正視自己的心,就像項予說的,只要一試,他就知道了……
用過晚膳之后,房里的膳食全部撒下,龔風(fēng)華才心滿意足地倚在床柱上。
“風(fēng)華,我先送要皇子回偏屋。”龔子凜嘆口氣起身。
“唉,這般不甘不愿……何必呢?”婁戰(zhàn)耒輕嘆,抓著桌面要藉力起身。
“你干么這樣?我哪有不甘不愿?”趕忙攬著他!皣@口氣而已,你也有這么多文章可以作?”
“那么,你是甘愿的?”他早就看穿她的女兒身,也對她傾心多年了。
“我能不甘愿嗎?”龔子凜不禁扁起嘴!澳闶菫榱吮Wo(hù)我才受傷的,我能不管你嗎?”雖說這人老是喜歡欺負(fù)她逗她,偶爾還喜歡對她摟摟抱抱的,但這事過后,她知道,他是真心待她好的,只是那張嘴為什么沒被火藥給炸壞呢?
干脆她找不群討毒藥,把他毒啞算了。
“早知道受點(diǎn)傷就能得到你的照顧,我早該這么做了。”
“你要是自個兒弄傷的,我才不管你!
“那我只要時時跟在你身邊,就有得你照顧了。”
“你少詛咒我。”
兩人拌嘴的聲音漸遠(yuǎn),一會又有人開門入內(nèi),龔風(fēng)華一抬眼,就見苦著臉的房旭引。
“褚非還不走?”她笑問。
“是呀,不管我怎么明示暗示,他一律裝傻。”他真的覺得好挫折,自己這張笑臉從沒出過差錯的,怎么就對褚非一點(diǎn)作用都沒有,拉著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他才壓低聲音道:“不過褚非說他已經(jīng)知道誰是幕后主使者!
“喔?他說了什么?”之前船宮回報,褚非帶人上了那艘沉船,她就知道他是在追查此事。
“沒說,他說要當(dāng)面告訴你!狈啃褚嘈B連,“風(fēng)華,怎么辦?思行說,他查不出什么,就連被火藥波及的方圓一公里內(nèi),他全都搜遍,也沒有半點(diǎn)蛛絲馬跡,要不要干脆問褚非?”
她垂斂長睫思忖,卻突然聽到陶笛聲。
“誰在吹陶笛?吹得真好”房旭引脫口道。
龔風(fēng)華沒好氣地睬他一眼,“你現(xiàn)在是在嫌棄我吹得很糟就對了?”
“風(fēng)華,人沒有十全十美的嘛,不過……”他頓了下,“這不是那首……”
“秦風(fēng)……無衣。”她呢喃念看,“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那傻子!她垂眼,笑得苦澀。
他頭一次吹給她聽的曲子就是這一首……無衣說的是同袍之情,而今他再吹這曲子,是要提醒她兩人間的同袍之情嗎?
可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同袍之情。
也許,她應(yīng)該跟他把話好好說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