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簾被葉嬤嬤撩開,收攏在床的兩側(cè),也讓明亮的日光一下子射進(jìn)駱含瑄仍愛困的雙眼中,讓甫睜開雙眼的她瞬間又閉上了眼睛。
昨晚她為了寫計(jì)劃書,一直到外頭四更天的梆子聲響起,這才被突然驚醒的葉嬤嬤強(qiáng)行送上床睡覺。
“什么時(shí)辰了?”她問。
“都辰時(shí)三刻了!
也就是快八點(diǎn)了。
看樣子她的確是該起床了,因?yàn)楹蛯Ψ郊s的時(shí)間是巳時(shí),也就是九點(diǎn)整,約在牙行大門口等,而從客棧走過去還得花上個二十分鐘,加上洗漱、著裝、化妝和吃早膳的時(shí)間,她還真的是想賴床都沒辦法。
無奈的從床上爬起來,她在葉嬤嬤的服侍下有條不紊的洗漱、著裝,在用完早膳、確認(rèn)身上的偽裝完美后,她與葉嬤嬤立即前往牙行。
今兒個牙行門外有些人山人海,和她們上回前來門可羅雀的樣子大相徑庭。
駱含瑄和葉嬤嬤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之中找到梁雨生,只是令她們倆目瞪口呆的是,梁雨生身邊正站著連馳俊和耿燁磊這兩尊大爺。
所以,這只是巧合嗎?駱含瑄問自己。
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那三個人就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盯著他們看似的,不約而同的轉(zhuǎn)身朝她所在的方向望過來,然后一個咧嘴笑,一個挑了挑眉頭,一個似笑非笑的舉步朝她走了過來。
“王小哥,大娘,早上好啊!绷河晟溥涞恼f。
“葉嬤嬤,好巧!边B馳俊先向葉嬤嬤打招呼,然后才看向扮成小廝的駱含瑄。
“你這小子看起來還挺面熟的啊。”耿燁磊似笑非笑的看著駱含瑄。
面對突如其來的情況,葉嬤嬤渾身僵直,整個人不知所措。
駱含瑄卻是在輕楞了一會兒之后回過神來,不卑不亢的朝耿燁磊行禮,恭敬的開口道:“小的見過世子爺!
此話一出,最驚嚇的莫過于梁雨生!笆馈⑹雷訝?”他張口結(jié)舌的嚇得雙腿發(fā)軟,差點(diǎn)沒跪下去了。
連馳俊眼明手快的一把將他攙住,小聲且迅速的在他耳邊告誡道:“世子爺不喜身分暴露被人知道他的行蹤,你就當(dāng)作什么都不知道!
“小、小的遵、遵命!绷河晟鷾喩矶兜浇Y(jié)巴。
而耿燁磊聽到駱含瑄的話后卻皺起了眉頭。他當(dāng)然明白這丫頭這么說是在告訴他,她知道自己女扮男裝的事已被他們看穿,所以他用不著再揶揄她?墒菫槭裁此麜X得不悅呢?
“好巧!边B馳俊朝駱含瑄微微一笑,同時(shí)向她解釋他們?yōu)楹螘霈F(xiàn)在這里。“梁大叔說我的委托與他另外一個委托的條件大同小異,我便讓他省麻煩,說愿意以另一個委托人為主,我為輔,一起去看宅子!
“你們也要租宅子?”駱含瑄好奇的問。
“我是要買,這便是兩件委托案的小異之處!边B馳俊微笑道。
“這才不是小異,是最大的差異。”駱含瑄苦笑道。
“連公子和王小哥認(rèn)識?”梁雨生終于找回一點(diǎn)勇氣,好奇地小聲問道。
“我們是朋友。”連馳俊點(diǎn)頭答道。
這個回答完全取悅了駱含瑄,讓她朝他咧嘴一笑,皓齒明眸,燦爛奪目,即便丑化的小廝偽裝亦遮掩不住她獨(dú)特迷人的光芒。
“我怎么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個小廝身分的朋友?”耿燁磊又開始反常了。
“你現(xiàn)在知道了。”連馳俊像是完全沒聽出他的嘲諷,微笑的說。
駱含瑄卻是忍不住輕撇了下唇,覺得這位世子爺未免也太難相處了,說話不用嘲諷的方式難道會死不成?她真心不喜歡這類的人,幸好將來要與她合作的人是連公子,而不是這位難相處的世子爺。
“梁大叔,既然人都到齊,是否可以出發(fā)了?”連馳俊轉(zhuǎn)頭問梁雨生。
“是,兩位既然是朋友,那就更好辦了,咱們邊走邊說,這邊請!绷河晟c(diǎn)頭道,做了個請的姿勢,雙眼又看了看耿燁磊那位世子大爺所在的方向,弱弱地又說了一次,“這邊請!
“燁磊,要一起去嗎?若你覺得無趣就先回京城,因?yàn)榻酉聛淼臅r(shí)間我可能會很忙,沒時(shí)間陪你!边B馳俊認(rèn)真的對他說。
“反正我回京城也沒事,留下來湊湊熱鬧,順便打發(fā)時(shí)間!惫罾谡f著不自覺的瞄了駱含瑄一眼,想看她聽見自己要繼續(xù)留在這朝陽城后的反應(yīng),怎知她壓根沒往他這里瞄上一眼,正忙著和她身邊的仆婦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什么。
“行,有你在能幫我省事不少!边B馳俊一點(diǎn)也不意外他的決定,轉(zhuǎn)頭對梁雨生說:“梁大叔,你走前面帶路!
“好!
他們一行人第一站來到榆錢胡同里的一處二進(jìn)宅子,宅子雖是二進(jìn)宅院,也有個前庭,只是隔局顯得狹窄擁擠,因而兩方不滿意的搖了搖頭。
第二站一樣是在榆錢胡同里,一樣也是間二進(jìn)宅子,有前庭也有后院,整體看來很不錯,就是屋主堅(jiān)持只賣不租,讓駱含瑄不得不放棄,至于有錢的連公子卻嫌宅子太小,大爺他瞧不上眼,真是令她氣得牙癢癢的。
第三站他們來到玉井胡同,是間三進(jìn)院的宅子,寬敞又漂亮,位置又好,駱含瑄很喜歡,屋主也愿意將房子出租給她,但租金卻高得有些不合理,讓她很不想去當(dāng)那個冤大頭。
“這間宅子賣不賣?”連馳俊出聲問道,看他的樣子似也有些意動。
“原本是不賣的,但公子的誠意若是足夠的話,老朽愿意割愛!蔽葜饕婂X眼開,搓著雙手涎著臉說話的模樣讓人有點(diǎn)倒胃口。
“多少才叫有誠意?”連馳俊問。
屋主伸手比了個數(shù),連馳俊搖了搖頭,也朝他比了個數(shù),屋主的頭立刻搖得跟波浪鼓一樣,然后又迅速的比出另一個數(shù)。
連馳俊搖頭,道:“京城連家人從不做虧本生意!
“京城連家?”屋主瞬間瞠大雙眼。“皇商連家?”
連馳俊沒有應(yīng)聲,但臉上閑適自信的神情已給了他答案。
皇商連家可是百年皇商啊,那是怎樣跺一腳山河動的勢力或許有很多人不清楚,但只要行過商賈之事,在商場上走跳過的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說他因年事已高,加上身子因舊傷不爽利早已退出商場,可是他還有不少子孫子侄們?nèi)栽谏虉錾细〕粒绻芤虼硕Y(jié)識上皇商連家人的話,那么……他的心跳不斷地加速,愈跳愈快。
“好,就照連公子的意思,這個數(shù)。”屋主點(diǎn)頭道,一邊用手比了個數(shù)給連馳俊看,一邊笑呵呵的說:“就當(dāng)是老朽今日新交了個朋友,給新朋友一個面子了。”
駱含瑄目瞪口呆,覺得這個老家伙的臉皮厚得不可思議,連馳俊什么時(shí)候說要與他交朋友了?明明就是他想高攀皇商連家,卻說得好像是人家有求于他似的,真是太不要臉了!
“可以。”連馳俊大方的點(diǎn)頭,算是認(rèn)了他口中的朋友關(guān)系!霸蹅兙图s明日午時(shí)在賓悅客棧交錢簽約好了。梁大叔,到時(shí)還要麻煩你幫我跑趟衙門辦理過戶手續(xù),將白契換成紅契!卑灼鯙槊衿,紅契為官契,官契自然更有保障。
“不麻煩,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绷河晟泵u手應(yīng)承道。
“恭喜了!瘪樅u對連馳俊說,換得他一句“謝謝”之后又轉(zhuǎn)頭對梁雨生道:“大叔,連公子的房子解決了,那咱們是不是該繼續(xù)去看下一間宅子,辦我這邊的事情了?”
“對不住了,王小哥,今天能看的就這三間宅子,原本是還有一處,卻是準(zhǔn)備要讓連公子看的,因?yàn)槟翘幷颖壤畲鬆斶@間宅子還要大!绷河晟鷿M臉歉意的說:“你再給我?guī)滋斓臅r(shí)間,我再找找有沒有合適的!
駱含瑄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給了他一個笑容,開口道:“那就麻煩大叔了!
“欸,不麻煩、不麻煩,這本來就是我的差事!绷河晟忠淮渭泵u手道:“只是要讓小哥再多等幾天就是了,希望別連累小哥,讓小哥的主子怪罪才好。”
“再等個三、四天應(yīng)該沒事,可再多我就真的慘了!瘪樅u故意露出一個強(qiáng)顏歡笑的表情。
“真是謊話連篇。”一旁的耿燁磊突然以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這么一句。
駱含瑄不禁僵了一下,轉(zhuǎn)頭冷眼看向他的瞬間,卻聽見連馳俊開口說——
“燁磊,你又出神在想些什么?是誰曾經(jīng)鬼話連篇的騙過你了?”
耿燁磊冷哼一聲,沒有應(yīng)答。
“好了,大伙都累了一上午,我請客,咱們到萬家香大酒樓吃頓好吃的!边B馳俊笑著說,不著痕跡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這頓應(yīng)該由老朽來請才對。”屋主急忙開口爭表現(xiàn)。
“李大爺若要請客,等明日簽了買賣契約,銀子到手再請也不遲,今日就由我來請吧!边B馳俊微笑道。
“那就這么決定了,明日換老朽請大伙吃好吃的!崩畲鬆斝呛堑馈
既然有好吃的,又有人要請客,這么好的事只有傻瓜才會拒絕。
所以,在無人反對或拒絕的情況下,一伙人一同移往了萬家香大酒樓,點(diǎn)了滿滿一桌子的招牌菜,足足吃了一個多時(shí)辰,酒足飯飽才散會。
敲門聲響起時(shí),客棧廂房里只有駱含瑄一個人在,葉嬤嬤去了當(dāng)初與袁氏約定好互傳消息的地點(diǎn),今日正是約定見面的日子。
駱含瑄沒想到這時(shí)候會有人找上門,猶豫了一下才出聲問道:“誰?”
“連馳俊。”
她輕楞了一下,沒想到來人會是他,不過他找她有什么事呢?
她帶著疑惑起身去開門,絲毫沒考慮到此刻她是單獨(dú)待在客棧廂房里,這個時(shí)代又是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社會,孤男寡女是要避嫌的。
打開房門,她帶著詢問的神情對房門外的連馳俊問道:“連公子找我有事?”
沒想到會是她親自前來開門,連馳俊輕楞了一下才點(diǎn)頭,“我有話對你說。”
“那進(jìn)來說吧!
她自然而然的點(diǎn)頭,側(cè)身讓路,沒有絲毫的猶豫,反倒連馳俊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才舉步跨過門檻,進(jìn)入廂房里。
進(jìn)房后,他略微環(huán)視了一下,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你身邊的嬤嬤不在嗎?”
“我有事讓她去辦。”駱含瑄將門關(guān)上,對他招呼道:“坐,有什么話坐下來再說!
連馳俊從善如流的點(diǎn)頭,坐下,然后就看她也跟著坐進(jìn)他對面的位子上,還伸手替他們倆各倒了一杯茶水,整個動作有如行云流水般的自然大方,沒有一絲拘泥、僵硬或勉強(qiáng)的感覺,賞心悅目。
“連公子想與我說什么?”她問他。
“我想把玉井胡同那座宅子租給你。”連馳俊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
“什么?!”駱含瑄下巴差點(diǎn)掉下來,張口結(jié)舌的看了他半晌,才以不確定的語氣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他,“連公子,你剛才說什么?”她不會是聽錯了吧?
“我昨天買下來的那處在玉井胡同的宅子,我想把它租給你!彼届o地看著她說。
她果然沒有聽錯,但是——為什么?
她眉頭輕蹙,想不透的問他,“連公子買宅子不是為了要在朝陽城里有個落腳之處嗎?你把宅子租給我,你要住哪兒?繼續(xù)住在客棧里嗎?那你當(dāng)初又為何需要購買那座宅子?”
“我買宅子的確是為了以后來朝陽城有個落腳處比較方便,可是畢竟我家在京城,待在這朝陽城的時(shí)間不多,與其讓宅子空在那里沒人居住,或是花錢請人來照顧宅子,還不如便宜租給熟識的人,既可賺到租金,宅子也有人看顧,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連馳俊解釋道:“至于宅子租給你之后我要住哪兒?駱姑娘是否忘了,那可是一座三進(jìn)院的大宅子,你只需要留處院子給我住便行,反正我待在這里的時(shí)間也不多!
駱含瑄聽了超心動,因?yàn)樗f的太有道理了,與其讓那座美宅空在那里,還不如便宜的租給她,讓她幫忙看顧宅子,果然是一舉兩得啊。
可是如果真這樣做的話,她欠他的好像就愈來愈多了。
連馳俊等了一會兒,見她始終沉默不語,只好主動開口問她,“考慮得如何了?租金隨意,不給也行!
竟然連租金都不需要?駱含瑄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開玩笑道:“連公子對我這么好,會讓我以為你有什么企圖的!
連馳俊眉頭輕挑,徐徐道:“我的企圖不早已告訴你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