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鎖眉板著臉,清俊的臉龐顯得神采飛揚(yáng),濃眉鴻展,眸如朗星,尤其是唇角那抹迷死人的笑,莫名地令她臉紅心跳得快要不能呼吸。
他變得異常耀眼,回眸勾笑,就夠她恍神好幾天。
完了,她知道她愈來愈嚴(yán)重了。
她的眼睛離不開他英挺威昂的背影,心神追逐著他笑若春風(fēng)的眉眼,魂魄在夜里出竅也在尋找著他——
“我完了……”龐月恩捧著臉,無奈地喃著。
小云兒端了午膳過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靶〗,什么完了?”
“我——”她沒好氣地嗔她一眼。
“我瞧小姐好好的呀!
“唉,你不懂!贝驈墓渫暌故屑弥≡苾焊蜿栒f了什么,她的心就很亂,不斷揣測他為何要將她從七王爺府帶走,猜想著他究竟是何心意。她好想知道,可他什么都沒說——
“是啊,我真的很不懂小姐今兒個(gè)吃午膳怎么沒待在瑯筑閣,偏要在正廳旁的敘事亭里呢?”把菜布好,小云兒乖巧地退了一步。
正廳右側(cè)幾尺外正是敘事亭,庭外疊石成蔭,綠葉掩映,花團(tuán)錦簇,散發(fā)著馨寧香氣,挑在這兒吃飯,有幾分賞景悠閑的氛圍。
但,龐月恩的用意并非如此,她在府里長大,再美的景色也早就看膩了,她之所以待在這里,不過是想要能夠多看上官向陽幾眼。
這不能怪她,原本他是專屬她的貼侍,誰知道被二哥一攪和,他變成了龐府總管,有時(shí)一天還不能見他一面,逼不得已,她這堂堂的龐府千金,只好移駕到敘事亭,只為了一睹他的風(fēng)采。
瞧,她都變成這樣了,還能不完了嗎?
以往,是久久見上一面便已滿足,如今他進(jìn)了龐府,看慣了他,害得她現(xiàn)在只要一天沒見看他,便渾身沒勁繪制首飾,害她被二哥催得緊,可腦袋還是空空一片,啥款式也想不出來。
只好前來一睹身影,解解相思之苦,期待靈感泉涌。
龐月恩嘆口氣,拿起筷子?xùn)|撥一下,西撥一下。也許是天氣太熱,府里的菜色不合胃口,才會讓她提不起半點(diǎn)勁。
菜沒動到,涼茶倒是喝了好幾口,她習(xí)慣性地看向前方廣場前的大門。
門是敞開的,聽門房說,向陽外出辦事,約晌午回來,瞧瞧時(shí)間,他也差不多快回來了吧——她眼巴巴地望著,可伊人不歸就是不歸,她只好戳菜泄憤。沒一會兒,聽見馬蹄聲,她立即看向門口,果真瞧見了他的身影。
上官向陽一身交領(lǐng)深藍(lán)衣衫搭丁件月牙白半臂,瀟灑威武地下馬,跟門房囑咐了幾句,才剛要進(jìn)門,外頭好似有人上門跟他說了什么,隨即交了樣?xùn)|西給他,只見他踏進(jìn)門內(nèi),瞧了眼四周,當(dāng)下將手上的帖子撕個(gè)粉碎。
龐月恩之所以要待在敘事亭,還有一個(gè)主因,耶就是從大門方向過來是看不見她的,但她卻可以從疊石縫中把外頭的狀況看得一清二楚。
當(dāng)然,包括他撕帖子的動作。
好眼熟的帖子哪——
“向陽!彼人觳浇(jīng)過敘事亭時(shí),才緩聲喚他。
上官向陽微怔了下,沒料到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想著他剛才撕了帖子,她不知道瞧見了沒?
“你握在手上的是什么?”龐月恩猜得八九不離十,笑得像是偷腥的貓,賊乎乎的。
“這是我特地到唐家食堂買的麻飲細(xì)粉,那日咱們逛夜市集,你說好吃的!鄙瞎傧蜿枌⑦B盆系繩帶回來的涼食擱到亭里的桌面。
近日署氣逼人,他猜她的胃口肯定不好,所以趁著外出時(shí),順便替她買來。
“哇——”龐月恩頓時(shí)笑瞇了水眸,趕緊解了繩,迫不及待嘗上一口,滿足得身心都舒暢,所有煩悶都不見了,不只因?yàn)檫@細(xì)粉滑嫩潤口的滋味,更是因?yàn)樗馁N心之舉。但,不要以為她會忘了剛才看見什么——“你剛才撕了什么?”
“沒!彼δ樢詫,右手握得死緊,恨不得將掌中的紙屑掐成粉末。
“少來。拿來。”龐月恩對他勾指。
上官向陽露著笑,唇角卻開始抽搐。
“上、官、向、陽——”那蔥白玉指勾得緩慢,等看他自動呈上。
他閉了閉眼,伸出右手,緩緩張開。
“這是什么啊?”龐月恩看著他掌心糊得無法辨識的紙末。
“忘了。”他臉上依舊保持微笑。
龐月恩拾起他掌心的紙末,原本還以為自己猜錯了,但仔細(xì)一聞——“柳帖?”紙末上頭熏染著牡丹花香,正是柳帖上頭必定有的氣味。
上官向陽俊臉輕抽了下。
都成紙末了,她還認(rèn)得出來?
“你竟然真撕了柳帖?”龐月恩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驚喊,“這是王爺?shù)奶,你……?br />
她捂著嘴,好半晌說不出話。難怪那天她溜出王府,王爺沒派人過府探問,她原就覺得古怪,接下來一連數(shù)天也都沒半點(diǎn)問候或帖子上門,原來,是被他給攔截了。
“為什么?”她脫口問。
上官向陽垂下眼,隨即揚(yáng)眉輕笑!盀槭裁茨兀俊
“是我在問你。”她沒好氣地道。
“你以為呢?”
“我?”怎么又把問題推回她身上了?
龐月恩攢起秀眉,卻聽見正廳方向傳來腳步聲,她回頭探去,聽見跑來的仆役喊,“上官總管,邢老有急事找你,要你趕緊到水房偏廳。
“賬房少了一百兩?”
一到水房偏廳,邢老一臉凝重嚴(yán)肅地說出要事,接著就以極度懷疑的視線打量上官向陽。上官向陽不以為意地垂眸思忖,反倒是跟著前來的龐月恩哇哇叫著。
“邢老,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她不喜歡邢老看向陽的眼光。
“小姐,事關(guān)重大,要是老爺查辦下來,押解府衙是小事,壞了龐府門風(fēng)事大。”邢老橫眼探去,早已當(dāng)上官向陽是竊賊。
“邢老,照你這么說,你根奉不須查辦。就直接認(rèn)定向陽是賊了?”
“哪里需要查辦?”邢老冷笑看,雙眸矍棟。“賬簿在他手上,賬房的鑰匙也在他手上,賬房里的錢財(cái),來來去去都得要經(jīng)過他,除了他,還會有誰能夠動用賬房的錢?”
說來也巧,他今天不過是心血來潮想要查查,誰知道竟真的短少了一百兩,要說不是上官向陽拿的,難不成銀兩會憑空消失?
“喔照邢老這么說,邢老又是怎么發(fā)現(xiàn)賬房少了一百兩?”龐月恩涼涼地問。
邢老黑眸一黯。“小姐是懷疑老奴動了手腳?”
“賬房鑰匙,爹手上有一把,邢老手上也有一把,就算邢老把手上那一把交給了向陽,只要邢老想動用賬房的銀兩,只消跟爹拿鑰匙就成了!笔玛P(guān)心上人的清白。她頭腦清楚,口齒分明,三兩句話就堵得邢老說不出話來。
邢老一張老臉頓時(shí)漲成豬肝色!靶〗闶钦J(rèn)定老奴惡意栽贓他?”
“可不是嗎?若要說有嫌疑,邢老和向陽都有嫌疑,不是嗎?”
“小姐,老奴愿以項(xiàng)上人頭證明自己的清白!
龐月恩努了努嘴,明知道邢老這種正直過了頭的人,別說偷,連起念都不會,可問題是,他的眼神和舉止,根本就已認(rèn)定向陽是賊。
這想法,讓她很不服氣!
“小姐,邢老不可能做這種事!鄙瞎傧蜿枃@口氣,心喜她替他出頭,但就怕她的做法會招來反效果。
“不需要你開口證明我的清白,瞧瞧,光是你腰間那串翠玉珠就不知道值上多少錢,憑你的晌銀,豈可能買得起質(zhì)亮色潤的玉珠?”
邢老一開口,龐月恩看向他腰間的翠玉珠,不禁嚇了一跳。咦,怎么這串玉珠愈來愈少顆了?
他怎么一點(diǎn)都不珍惜這玉珠?還是說,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龐月恩狐疑看著他,上官向陽卻不吭一聲。
若是以往,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說這是凝小姐贈與的,問題是,先前他對待凝小姐太過,已惹來蜚短流長,若是再把她贈玉珠的事說出來,豈不是又要添上一則閑話?思及此,他便決定保持沉默。
“怎么不說話了?你說不出出處,我就當(dāng)你是默認(rèn)了。”
“默認(rèn)什么?那是我送他的。”龐月思想也不想地?fù)屧挕?br />
邢老瞪大眼,看著她,再看向神色不變的上官向陽。“小姐,玉珠豈能胡亂贈人?”玉石環(huán)飾是定情物,豈能隨便送?一旦送了,就算是私訂終身了。
“為何不能?邢老,你看仔細(xì)了,這玉珠他多不珍惜,總數(shù)二十一顆,瞧瞧,現(xiàn)在居然只剩十七顆……唉!饼嬙露鲹u頭晃腦嘆著氣,眸子卻賊溜溜地瞟向身邊人。
呵呵,她想通了!這翠玉珠真是好用,不但可以辟邪養(yǎng)氣,偶爾還可以童來彈彈人、打打蝙蝠,真是妙用無窮,佩服佩服!
上官向陽經(jīng)她這么一說,想起她錦荷里的翠玉珠,頓時(shí)恍然大悟。原來她早就知道他暗中拿翠玉珠做了些什么“好事”。
那么,他那些雕蟲小技,她全都看穿了?
上官向陽咧嘴笑開一口白牙,龐月恩見狀也跟著笑彎了水眸,所有情感盡在不言中,一個(gè)笑便解了彼此心中的愁緒。
兩人暗自眉目交流,完全忘了一旁邢老的存在,直到邢老氣得吹胡子瞪眼睛,老臉從豬肝色轉(zhuǎn)成鐵黑,忍無可忍地開口暴吼,“你膽敢將小姐送給你的翠玉珠給遺失了四顆,你將小姐的心意當(dāng)成什么了?”
這一怒吼,兩人先對視一眼,然后傻愣愣地看向氣到怒發(fā)沖冠的老人。
“我家小姐是哪里配不上你了?就算你曾是上官府的總管又如何?就算你不曾入奴籍又如何?終究只是個(gè)下人,你無名無權(quán),無宅無產(chǎn),我家小姐愿意屈就,是你祖上積的陰德,你居然敢擺架子”
“邢、邢老?”龐月恩被他嚇到了!澳悴皇钦f我們兩個(gè)不適合?怎么現(xiàn)在又……”
“小姐,那是兩碼子事,老奴認(rèn)為你們兩人有如云泥之差是事實(shí),可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他不但不接受小姐的好意,甚至輕忽小姐的贈與,這根本是罪加一等!”
她聞言怔愣,隨即忍俊不住地笑出聲。
哎呀,早知道用反激法有效,她早在兩年前就這么做了,說不準(zhǔn)邢老還愿意里應(yīng)外合地幫她把人給拐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