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疲累,第一次覺得自己已經(jīng)撐不住了,面對她,在充滿著她的氣息的氛圍中,他更想要好好休息。
于是在她的攙扶下,他進到她的家中。
她扶著他直接到她的房內(nèi),在她的床上躺下。周圍充滿了她的氣息,讓他覺得安心,他很快就睡去,徹底放松自己,不再用武裝與偽裝來束縛自己。
反倒是沈明慧一夜難眠,她忙進忙出的照顧他,先是幫他處理傷勢。
他笨重的身軀靠著她,幫他將外套與襯衫脫下,看見那白色襯衫右邊袖子上的紅色血跡,她的心一痛,滿是不舍。
將襯衫與外套放在一旁,讓睡著的他靠著自己,他真的很累,竟然睡得這么沉。
那原先包覆住他的右手臂傷口的白色紗布,如今已經(jīng)染成一片訝異的紅。她小心翼翼的紗布解下,看見了他的傷口。
這就是槍傷,幸好那顆子彈只是擦過了他的手臂,雖然留下了一個長得嚇人的擦痕,至少沒長眼的子彈沒再往里面鉆。
她從浴室里端來一盆熱水跟干凈的毛巾,幫忙擦拭那手臂上的血跡,傷口還在流血,但已經(jīng)變少。
將他手臂上的血跡擦完后,那盆熱水也都變紅了,相當(dāng)刺眼。
她將毛巾放下,再拿起干凈的棉布與紗布,用棉布蓋在傷口上,再用紗布一圈一圈的將手臂纏繞住。光是幫他清理傷口就花了她好久時間,等到她全部完工,讓他躺在床上休息時,已經(jīng)快要一點了。
沈明慧坐在床邊,幫躺在床上的男人蓋上被子。他打著赤膊,還是蓋上棉被比較好,免得著涼,而且他受了傷,難保等會兒不會發(fā)燒。
睡夢中的趙廷漢似乎有點不安穩(wěn),嘴里喃喃念著什么。
沈明慧湊近去聽,卻聽不清楚。
“明慧……”
她終于聽清楚了,知道他在叫她!拔以谶@里!
他沒有清醒,沈明慧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他在作夢,可是一聽,終于聽清楚了他在說什么,不禁再度熱淚盈眶。
“明慧,小心……”
他連在夢里都在擔(dān)心她的安全,她真的認輸,再怎么逃,再怎么抗拒都沒有用。
她就這樣陪在一旁,安安靜靜看著他睡著。這個她心愛的男人,睡著的樣子竟是如此單純,透露著一股稚氣。
在她心中,她始終很難把他當(dāng)成是壞人——就算在外人眼中,他做了很多壞事,但她還是相信,他有一顆善良的心。
一夜她都沒有合眼,只是癡癡望著他;直到天亮,等她發(fā)現(xiàn),窗外的日光已經(jīng)照進屋內(nèi)時,已經(jīng)六點多了。
她站起來,忙了一夜,她竟不覺得累。能照顧他,她很開心,接下來,她要去做頓早餐。
他累了一夜,一定餓了。
她離開房間,到廚房去忙,將近一個小時后,她回到房內(nèi),將早餐都放在一旁,碰撞聲讓已經(jīng)漸漸脫離睡眠狀態(tài)的他聽見了,也醒了過來。
他眨眨眼,看看四周,確定自己身處在何處,原來這是明慧住的地方。
“你醒了!
他看向說話的人,看見了一個美麗的女人帶著微笑望著他。
那個微笑讓他感到全身舒服,盡管右手臂還略有疼痛,但他毫不在乎!霸。”
沈明慧靠近他,扶著他坐起來,然后摸摸他的額頭,“還好沒有發(fā)燒!比缓笏酥绮,來到他的一旁,“吃點東西,我想你應(yīng)該肚子餓了吧?”
點點頭,他自己動手,大快朵頤,一碗稀飯、幾碟小菜,他很快就一掃而空——從昨晚到現(xiàn)在,他忘記自己已經(jīng)好幾個小時沒有進食。
沈明慧還是看著他,似乎把照顧他,當(dāng)成是自己最重要的任務(wù)。
“你吃過了嗎?”
“我在減肥。”
皺眉頭,“你現(xiàn)在很瘦了,還減什么肥?”
“還是要努力保持!不然很快就會胖回來的!
“該吃的時候,還是要吃!
“我知道!
他望著她,她的眼神里就只有他,他多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別再前進了——有她陪伴就夠了,他什么都不要!懊骰,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別說了,我不想聽!以后你想來找我就來找我,隨時都可以。”她已經(jīng)想通,更心甘情愿。
第三者還是小老婆都好,只要他眼里有她,什么地位、名稱她都不在乎。
“不會永遠都這樣的,明慧,相信我,時間一到,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只要你好,什么都沒關(guān)系!苯(jīng)過昨晚,她就只有這個請求。
只要他好……好好活著,好好的在她面前笑給她看,好好的參加她每一場音樂會,這樣就好了……
沈明慧將吃完的碗筷接過來放在一旁,回過頭來看他,便就在她一回頭時,他竟然伸出手,將她抱進懷里,讓她靠在他身上。
“阿漢……”
“對不起,我只是想……確定你真的存在!
“傻瓜!”就靠在他懷里,溫暖了彼此的心,也讓彼此確定,對方就在身邊。
過了許久許久,兩人幾乎都舍不得打破這溫馨的氣氛,直到他主動退開,讓她坐在床鋪旁!懊骰,我想聯(lián)絡(luò)個朋友來這里可以嗎?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她搖搖頭,他笑了笑,拿起一旁外套里的手機,開始準(zhǔn)備撥打電話。
這時,沈明慧主動站起來,拿著餐盤走出房間。
打完電話,聯(lián)絡(luò)到對方后,對方說半個小時以后就會過來。這時,他從床上站起身,穿起了沾著血跡的襯衫,還有西裝外套。
他走出房門,看著明慧在廚房里忙東忙西,心里一陣溫馨。他走到廚房,從后頭抱住正在洗碗的她,兩個的動作就如同夫妻一樣親密。
經(jīng)過一晚,明慧的態(tài)度都變了,對他也不再冷淡。他知道她不再掙扎,放棄了爭取自己的地位,只愿意待在他身邊。
他很心疼,在心里告訴自己,一切都快結(jié)束了。
結(jié)束后,他會把一切都告訴她,把該給她的都給她……包括婚姻,讓他們能永遠在一起的婚姻。
半個鐘頭過去,來人果然準(zhǔn)時,門鈴瞬間響起。
趙廷漢主動去開門,門外的人就是馬傲辰。
“你還挺準(zhǔn)時的。”
馬傲辰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受傷不亂跑?”走進屋內(nèi),看了看四周環(huán)境,當(dāng)然也看見那個邊擦著手,邊走出來的女人!斑@就是那個女人?”
“沒錯!
沈明慧有點局促不安,看了看他,“阿漢……”
他則是眼神安慰她。
“她知道你的本名?”
“當(dāng)然,我們認識很久了。”
馬傲辰一副審問犯人的樣子,打量著沈明慧,“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女人,可以讓身手一向俐落的趙廷漢受傷?”
“我說過,我受傷跟她沒有關(guān)系。”
馬傲辰一雙眼睛閃著精光,沒理他,倒是直接對著她說:“你知道嗎?阿漢要不是為了救你,他才不可能受傷!
沈明慧很自責(zé),看了他一眼。
這下趙廷漢生氣了,“馬傲辰,你夠了沒有?受傷是我自己的問題,你不需要怪到明慧身上!”他就是不準(zhǔn)別人罵明慧!
馬傲辰則是一點也不受他怒氣的影響,“可以走了吧!你不是要談計劃嗎?”
“你確定要現(xiàn)在執(zhí)行?”
“我都敢跟你見面了,就代表我承認時機成熟了!
他點點頭,正要轉(zhuǎn)身出門時,沈明慧想起了什么,要他等一下,然后跑進屋里去拿。
她拿了一個信封,跑了出來!鞍h,給你!
接過信封,拆開來看,“你又有演出了?”臉上是高興的表情。
點頭,“這里有兩張票,你可以帶你老婆來看!
兩個男人對望一眼,馬傲辰有點不爽,“別想!你要是敢再跟靜之出去,你就等著自我了斷吧!”
聳聳肩,從信封里抽出一張票,還給沈明慧,“一張就夠了。”
“可是……”沈明慧不解——阿漢帶老婆去聽音樂會,這個男的為什么要反對?
“別擔(dān)心,不管如何,我一定會到,我發(fā)誓!鄙锨埃p輕給她一個吻,一個安慰的吻。
一切風(fēng)雨就要過去,他期待著雨過天青之后,他與明慧將重新展開他們的人生。
可是沈明慧卻沒想到,那場音樂會,那場她照例為他保留貴賓席的音樂會,他卻缺席了……
*
老虎幫在宴會上的偷襲事件并沒有影響問忠?guī)吞,這件事情警方介入,他們反而不能直接去找老虎幫報仇,就讓警方去辦,反正鬧這么大,老虎幫也已經(jīng)是吃不完兜著走了。
況且問忠?guī)陀凶约旱氖乱Α翘欤瑔栔規(guī)蛷臇|南亞進的一批毒品已經(jīng)到了,打算從臺中這邊偷渡上岸。
劉偉強為了這件事情還下到臺中,親自督陣。
這批毒品是問忠?guī)瓦@幾年來交易最大的一宗,價值上億,如果成功,必能大賺一筆;但如果失敗,被警方查獲,問題可就大了。
劉偉強開著車,趁著夜色來到了港口邊的一個小碼頭。
毒品就靠小漁船運入,問忠?guī)筒渴鹆嗽S多弟兄在此接應(yīng),就怕出了什么樓子。
劉兆派他的心腹劉偉強親自到臺中,處理這么龐大的一批貨,顯見他非常信任劉偉強,信任他的得意助手兼東床快婿。
到了小碼頭旁邊的小倉庫前,劉偉強關(guān)掉車燈,熄掉引擎,現(xiàn)場安安靜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夜如此深沉,罪惡如此沉重,犯罪的事實在此發(fā)生,他親眼看著,難以脫身——劉偉強也沒想過要脫身,進來了,除非是死,不然根本脫不了身!
他已經(jīng)抱著必死的決心……這一行就是如此,不死,無以擺脫一切!現(xiàn)在他最需要的,就是結(jié)束這一切。
“強哥!”車窗放下,外頭幾個小弟恭敬喊著。
劉偉強點點頭,“小心一點,注意四周的狀況,不要太松懈了!
“是!”
車窗關(guān)上,劉偉強還是在車上等著。他的手機里已經(jīng)不知道傳來幾封簡訊,甚至還留了好幾個未接電話。
看看手表,已經(jīng)晚上六點了,他人還在臺中,看來已經(jīng)趕不回臺北了。今天晚上,注定食言!
他嘆氣,干脆狠心將電話關(guān)上——今天晚上是明慧的音樂會,他沒想到他計劃辦大事的日子,竟然跟明慧的音樂會撞期,因此他沒辦法出席,只能辜負明慧的好意。
甚至為了保密,他也不能跟明慧說。
這些電話跟簡訊,應(yīng)該都是明慧打來與傳送過來的,他不知該怎么解釋,索性不要解釋了!
因為過了今天,一切都結(jié)束了——他結(jié)束了他的任務(wù),一切回到原狀,到時候他應(yīng)該有時間好好跟明慧解釋。
他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混在劉兆身邊,算不算成功?應(yīng)該算吧!劉兆竟這么信任他,讓他處理這么大宗的毒品走私,顯見劉兆有多相信他。
但是他也知道,劉兆畢竟經(jīng)驗老到,真要出事,也有他劉偉強扛——但劉兆忘了,全天下就他劉偉強是最不可能幫他扛的。
劉兆一世英名,現(xiàn)在也算是栽在他劉偉強手上。
他下了車,看了看四周,現(xiàn)場氣氛寧靜卻顯得肅殺,隱約間,他仿佛可以看見不分配權(quán)處有著紅光閃爍。
那是暗號,是藏身在黑暗中,另外一群人所發(fā)出的暗號,等待他給予回應(yīng),然后展開行動。
劉偉強覺得很有趣,好像也有點無奈——同樣在黑暗中,有的人代表的就是黑暗,也有人代表了光明;有人代表了正義,也有人代表了邪惡。
可是好像……只有他什么都是,也什么都不是——他既黑也白,他不黑不白,他既是邪惡也是正義。
很多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這兩年來,他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一開始他也很痛苦,但是后來,他麻痹了,更習(xí)慣了。
他殺人,也放火;打架、械斗,甚至還要幫忙策劃一些非法勾當(dāng),很多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是壞人。
但就在這時候,明慧回來了!
那個美好而善良的女人就這樣出現(xiàn)在他面前,連帶為他昏暗的生活中帶來一絲希望。
他突然知道自己的人生要的是什么——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與那個小胖妹的約定,這才發(fā)覺,原來當(dāng)時他們就在預(yù)約往后的幸福人生,明慧期待與他重逢,與他接續(xù)在年少時期不得不中斷的感情,期待多年以后能再度相逢。
她說她會努力減肥,努力呈現(xiàn)一個全新的她。這是她的承諾,雖然他并不在乎,但是現(xiàn)在看來,她真的做到了。
所以她希望他不要變成流氓……
這個女人讓他可以清楚分辨出真實與虛假,分辨出自己到底身處在什么世界,更慶幸自己不是真的陷入其中,無法自拔,他還有脫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