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哼哼,換她來處理,她會處理得很好,祖父那個在戶部的門生陳品思已經(jīng)回信給她了,說一切沒問題,她想什么時候離,就什么時候離。
邵怡然繼續(xù)準(zhǔn)備搬家大計,只是她看中的屋子真的太陳舊,要整修沒這么快,所幸夏日天氣好,油漆、糨糊都干得很快。
黎子蔚天天準(zhǔn)時回家,但邵怡然已經(jīng)不在意了,那個在房間走來走去、坐立難安的邵怡然真傻,人生傻一次夠了,不用第二次。
不過有件事情讓她很生氣——黎子蔚在跟她裝沒事。
這幾個月的事情好像被黎子蔚直接跳過,忽視了,她生氣,他知道,她對他沒感情了,他也知道,但他完全不去提這件事情,而是直接回到她懷孕的狀態(tài),準(zhǔn)時回家,給她帶花,帶零食,挑幾本好看的話本,晚上在院子里準(zhǔn)備棋盤,跟她下棋。
邵怡然其實不想理他,可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黎子蔚每次都是當(dāng)著下人的面喊她,她不能說不,不然傳出去,別人會知道他們感情有問題,一來,她不想自己成為下人的談資,二來,精明如黎宗壹或黎子矜,若是知道他們夫妻不和,說不定會發(fā)現(xiàn)她在外面買的宅子,在宅子整治完之前,她不想驚動任何人。
既然他想演戲,行,姑娘陪你。
月色下他還是那樣好看,還是那樣深情款款,可是沒用,太晚了。
看著黎子蔚逗著康哥兒,儼然一家和樂的樣子,邵怡然也難免傷懷,他們剛剛成親時感情很好,那時候只要他出門,她就開始想念他,懷著康哥兒的時候更甚,她會直跟康哥兒說你爹如何,你爹如何,好像是說給孩子聽,其實是說給自己聽。
黎子蔚有一雙深邃的眼嘖,每次被他那樣看,她就覺得腦子一陣暈眩,整個胸口都在喧囂著喜歡他,喜歡他。
前世不是沒戀愛過,但太快餐了,依靠手機(jī),依靠電腦,忙起來一兩個星期才見一次面,中間只能用通迅軟件,吃早餐了,發(fā)個圖釋,忙工作,發(fā)個圖釋,加班,發(fā)個圖釋。
她很少跟男朋友講電話,因為通訊軟件太發(fā)達(dá),她告訴自己這樣很方便,誰也不耽誤誰,多好啊。
可是,戀愛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應(yīng)該是要見到對方,跟他說話,跟他微笑,牽著彼此的手,感覺彼此的體溫。
在古代能跟黎子蔚戀愛,那時的邵怡然覺得真是太好了,這是無法使用圖釋的地方,只能靠彼此努力維持,同時起床,一起早飯,休沐時在園子散步或者并肩讀書,或者算錢。
他當(dāng)初托付給她的七千兩,她幫買了不少鋪子,看賬本也是娛樂,他們夫妻都愛錢,花前月下,聊銀子最開心了。
然而等他開始每天晚歸,她開始痛苦,等到她放下了,他卻說一切都是誤會。
雨過迎來的不會是天晴,而是滿地泥濘,被泥巴弄臟的他們才是真實的,因為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會換來「沒關(guān)系」。
很抱歉,對她邵怡然來說,真的有關(guān)系。
這幾個月實在太痛苦了,而且莫名其妙,那時的她怎么也弄不明白,他明明對她很好,怎么突然就不喜歡她了?她一度覺得是瘦不下來的關(guān)系,或者是他嫌棄她肚子上的妊娠紋,可不管是腰上的肉,或肚子上的紋路,那都是她身為一個母親的驕傲,因此她覺得生氣,不懂他怎么可以這樣。
等他解釋說這一切都是誤會,是為了取信富泰郡主。
她真的沒辦法說出「好開心」、「沒關(guān)系」、「太好了」這種違心之論,這些話她一句都說不出來,她只想說去你媽!
本姑娘是被你拿來耍著玩的嗎?
可是黎子不跟她講道理,他跟她玩另外一套,你不跟我從頭再來,不要緊,我單方面的重頭再來。
她可以控制自己,但她控制不了他。
黎子蔚跟以前一樣,跟她說起欽天監(jiān)的事情,大概因為這個單位真的很涼,所以人人培養(yǎng)出驚人的棋力,萬大人甚至能一對二,一心兩用,朝廷里喜歡下棋的人知道了,會特意來找萬大人切磋。
萬大人從沒輸過,而這個跟老天爺打交道的人,想跟他下棋可不是誰來就能下的,得賭上十兩銀子他才開椹盤,萬大人光是靠著下棋,一個月可以賺一百多兩。
邵怡然知道黎子蔚在取悅她,她無感,但也不給他臉色看。
吵架本來就不是她的專長,看著他一切討好行為,她覺得這就像室友順路替她帶點東西來,有,挺好的,沒有,也沒關(guān)系,不用特別期待。
黎子蔚給她帶花,她收,黎子蔚給她帶書,她也收。要裝她也會裝,反正笑就是了。
她當(dāng)康哥兒的娘,他當(dāng)康哥兒的爹,在下人眼中,黎大人跟黎夫人依然是神仙眷侶。
外頭的人只會看到——看,黎大人年輕有為,房中連個通房都沒有,黎夫人好福氣啊,但沒人知道黎夫人手上有一根幻想出來的狼牙棒,她常常用幻想中的狼牙棒打丈夫的頭。
就在這樣尷尬的氣氛中,日子繼續(xù)過著,黎子蔚演戲,邵怡然也演戲,她有時候覺得,這時代欠他們一人一座奧斷卡。
六月,黎家迎來了黎子軒的親事,娶的是許家姑娘。
邵怡然去新房看了新娘子,很漂亮,比起黎子軒身邊那幾個大丫頭都美上幾分。
俗話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家中的大丫頭美則美矣,但就是皮相的漂亮,許家姑娘卻是從骨子里透出的清靈。
姜寧兒笑說:「弟妹真好看!
許氏害羞,「大嫂謬贊了。」
佩蘭跟紫苑也在房中,都是平妻了,當(dāng)然有資格進(jìn)入小叔的婚房看看妯娌。
黎翠陶、黎翠雙、黎翠娟當(dāng)然也來看嫂嫂,尤其是黎翠陶,她即將嫁給許氏的親哥哥,這許氏不但是她二嫂,還是她未來的姑奶奶,因此西人極是親熱。
二房的黎翠琳也來了,但態(tài)度顯得小心翼翼的。
黎翠娟是黎子軒的同母妹妹,對這親二嫂分外喜歡。
房中還有幾個跟黎家比較有來往的旁支跟親友,都是年輕女孩子,跟剛剛成親的少婦,說起京城的新料子、新頭飾、新鞋面,一下打開話匣子,女為悅己者容,誰不喜歡能讓自己更漂亮的東西。
不一會,倪氏也來了,見到紫苑很是驚訝,「怎么不在房中休息?」
紫苑連忙站起來,「回婆婆,想著今天好日子,加上也沒什么不舒服,就出來湊個熱鬧!
倪壓連忙把她摁回繡墩上,「那可得注意點,要是累了馬上回房,要是累到了我的金孫,我可饒不了你。」
紫苑笑著回答,「是,媳婦懂得!
怡然這才知道,紫苑又有了,然后忍不住看了姜寧兒一眼,果然笑得很勉強(qiáng),算算她入門也一年半了,紫苑都生過又再懷上,她這主母卻還沒有動靜,壓力想必很大。
古代女人真的很可憐,生孩子得靠運(yùn)氣,她以前曾經(jīng)在報紙上看過這種案例,夫妻檢查正常,年輕,健康,沒有問題,但妻子就是不孕。
這時吳氏帶著潘氏進(jìn)來,潘氏手中牽著壯哥兒,壯哥兒穿著紅色虎頭鞋,走路搖搖晃晃的,白胖胖,整個人肉嘟嘟的,說不出的可愛。
倪氏把孩子接過來,放到喜床上,讓壯哥兒在上面走一走,求個好兆頭,又讓許姑娘摸摸孩子的頭跟腳。
許氏也聽說潘氏入門兩個月就懷上,然后一舉得男,哥兒還七斤重,想要是能沾沾喜氣,往后就不用擔(dān)心了。
倪氏見壯哥兒把新床走了一圈,這才抱下來,壯哥兒認(rèn)娘,朝著潘氏跑去,一下抱住親娘大腿,屋子里眾姑娘看到都覺得可愛。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一陣喧鬧。
大好日子,熱鬧是有的,但喧鬧就是有事了,倪氏面色變得不太高興,因為不管什么事,都是當(dāng)家太太的事情。
黎子軒不是她親生的,更別說他的親娘梅姨娘這些年還給她這個正房太太使了不少絆子,能給庶子挑這么好的媳婦,又熱熱鬧鬧地辦婚宴,已經(jīng)是她這當(dāng)家主母大度了,因此不管是誰,都不該來挑戰(zhàn)她的耐性。
魯嬤嬤進(jìn)來,稟報道:「梅姨娘跑去廳上偷看喜宴,被大管家抓得正著!孤曇舨惶恍。瑒偤米屗腥硕悸牭靡。
邵怡然在心里嘆息一聲,梅姨娘是生母,自然想看兒子打扮成新郎倌的模樣,可姨娘是下人,哪里有資格看少爺成親,梅姨娘肯定糾結(jié)過,實在是忍不住才跑去看,想著大伙都忙,沒人會注意,卻沒想到管家會發(fā)現(xiàn)。
想到這,不知道為什么,邵怡然總覺得這是倪氏吩咐下去的,就是想抓這個現(xiàn)行。
聞言,倪氏笑了笑,神情很是滿意,「姨娘的本分就是伺候爺們傳宗接代,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不該管,大媳婦二媳婦,你們可都聽好了,我們黎家雖然只是商戶,但也嫡庶分明,不該做的事情,就不該仗著寵愛去做,這姨娘啊要是不管好,個個都能上天去!
黎翠娟小心翼翼的說:「母親,梅姨娘大概是想看二哥哥當(dāng)新郎的樣子,沒惡意的,母親別生氣!
「翠娟,母親知道你疼你姨娘,但你也該心疼心疼母親吧,姨娘打臉打到這分上了,你還替你姨娘說話。」
「姨娘肯定不是故意的,母親消消氣!
倪氏嘆息一聲,「母親這個氣要是就這樣消了,你姨娘以后食髓知味,想到就來踩母親一腳,母親怎么辦,現(xiàn)在廳上的人肯定都在笑呢,笑母親治家不嚴(yán),姨娘才會這樣放肆,柴姨娘跟池姨娘肯定也都睜著眼睛在看,為了黎家,母親不能消氣,懂嗎?」
黎翠娟一急,眼就紅了,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拉著倪氏的袖子,一臉哀求,希望她開恩。
倪氏微笑著拉開黎翠娟的手,「按照我們黎家的規(guī)矩,梅姨娘要打十個板子,禁足三個月,打的時候讓池姨娘跟柴姨娘都過去看,以后再有人不知道姨娘的本分,這就是下場!
邵怡然聽得一驚,十個板子下去都不用禁足了,梅姨娘絕對三個月都下不了床。
看來黎子軒真給黎子衿帶來壓力了,所以倪氏要一次就鎮(zhèn)住許氏跟梅姨娘,要告訴大家——我,才是當(dāng)家主母,不要跟我作對。
黎翠娟哭了岀來,「母親,二嫂,二嫂你也幫我求求母親吧,梅姨娘是我跟二哥的姨娘,她很疼二哥的,二嫂,你今天是新娘子,最大了,你說話母親一定會聽的,」
許氏一臉為難,她怎能打嫡婆婆的臉,現(xiàn)在黎家是嫡婆婆掌家,得罪了她,自己還能好過嗎?可是丈夫的親妹妹在求,萬一事后小姑子跟丈夫告狀,丈夫知道自己沒替他親姨娘求情,又會怎么看她?
就見許氏期期艾艾的開,「婆婆……」
倪氏含笑問道:「怎么了?」
「不,沒事!
倪氏滿意道:「子軒現(xiàn)在有兩個通房,以后會有平妻,有姨娘,規(guī)矩都該立起來,要是誰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那還要規(guī)矩干么,你說是不是?」
許氏捏緊手上的蘋果,過了一會又開口,「婆婆,那個梅姨娘,十個板子太重了。」
「哦,那你覺得該打幾下?」
邵怡然看許氏似乎快暈倒了,又見黎翠娟在哭,在不忍心,出言轉(zhuǎn)圜,「大太太,梅姨娘跑夫廳上看二少爺,十個板子是得罰,不然這個家沒規(guī)矩,但一次十板,以梅姨娘的年紀(jì)怕也吃不消,今日大喜,不好見血,不如改應(yīng)每月初一打一板吧,打完為止,當(dāng)然,禁足還是要禁的,不知道大太太覺得這樣可好?」
這樣既不壞了規(guī)矩,梅姨娘也不用被打得屁股開花。黎家的板子很可怕,一個板子下夫,至少要躺上好幾天才能走路,挨四個板子就會開始滲血。
倪氏一向高看黎子蔚跟邵怡然一眼,邵怡然是官夫人,但仍然喊她大太太,這點讓她很滿意,加上黎子蔚又幫著黎子衿做生意,如今出面打圓場,這個面子她可以給,反正未來十個月,梅姨娘那小賤人也不會好過。
「那就這樣吧!
黎翠娟一邊哭,一邊說:「謝謝母親!谷缓笥謸湎蛏垅粦阎,感謝不言可喻。
許氏也松了一口氣,這樣甚好,要是丈夫追問起來,廳上眾人都是證人,她有幫梅姨娘開過兩次口,雖然婆婆不是因為她而改變主意,但己也盡過力。
幾人又說了一會子話,丫頭來說宴席準(zhǔn)備開了,一群太太姑娘這才朝大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