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黎子蔚深以為然,姜寧兒以前靠著黎老太太這座山,不只不理倪氏,也不理他,一副很怕他喜歡上她的樣子,他就不懂了,姜寧兒是哪來的自信,可后來看姜寧花也這樣,他一下就懂了,姜家沒把女兒教好,就算靠著關(guān)系勉強進入高門,也是要吃苦的。
邵怡然繼續(xù)說:「你猜,大少爺會不會把紫苑也升成平妻?」
「紫苑要是好命生了個兒子,機率很大!
「我也是這樣覺得,現(xiàn)在就看紫苑跟半夏誰福氣大了。」
兩人都是閉月羞花的美人,又是打小伺候,不但懂黎子衿,且情誼深厚,差別在紫苑現(xiàn)在大肚子,半夏還沒影。
邵怡然心想,還是自己命好,桔梗跟紫荊那么美,黎子蔚還是守身如玉。
原先她以為他是為了專心讀書,不想讓女色亂了心神才如此,可后來被她逼問出來,原來是他不希望孩子是庶子庶女,低人一等,這樣孩子很可憐,才不要通房的。
當時他的想法是一個正妻,兩個平妻,孩子都是嫡子嫡女。
當然,在她的威逼之下,他表示過去思想錯誤,只要正妻就夠了,平妻不應(yīng)該有,邵怡然當然肯定了他的知錯能改。
夫一人,妻一人,是謂夫妻也。
這兩個月,邵怡然的肚子跟吹氣一般,瘋狂長大。
睡覺的時候開始很難自己躺下去,早上根本無法自己起來,萬一半夜要上廁所,那更是超大工程,怕她摔倒,得先亮燈,黎子蔚再把她從床上扶起,丫頭一左一右攙著她去洗手間,因為要解衣服,丫頭怕她冷,便用布把門縫塞得一點風都進不來,才開始幫她脫衣服。
從她醒來到再度躺下,至少得一刻鐘。
很費時,邵怡然便想少喝點水讓大家都好過一點,醫(yī)娘跟蘇嬤嬤都說不行,為了孩子,該喝的都得喝,補湯、補藥一碗都不能少。
有一回,她半夜起來了三次,不禁覺得自己很麻煩,怎么上廁所上個沒完,突然間就哭了。
黎子蔚抱著她哄了好幾句,她忽然感到很生氣,不只不領(lǐng)情,還叫他不用管她,自己拉著被子委屈了好久,直到又睡著。
隔天恢復(fù)過來,想跟他道歉,黎子蔚卻是摸摸她的頭,笑說知道這是賀爾蒙的關(guān)系。
冬日到來,原本青磚碧瓦的宅院一片銀妝素裹,園子百花盡枯,只有寒梅迎風綻放,溢出幽幽梅香。
就在這樣的天氣里,邵怡然生了,疼了足足兩天,嚎到嗓子都啞了,終于生下一個大胖小子,產(chǎn)婆說孩子很健康,七斤重。
前世沒經(jīng)歷過的,今生總算經(jīng)歷了,痛得死去活來,但結(jié)果很美滿,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大小平安。
看著哥兒吃完奶后安詳?shù)乃槪垅挥X得十分滿足。
黎子蔚眼眶紅紅的,坐在她的床沿,摸著她收拾過后的頭發(fā),「辛苦你了!
邵怡然拉著他的手,趁機撒嬌,「以后可得對我好一點。」
黎子蔚連忙點頭。
「別嫌我肚子上有贅皮!
「那是因為我,我知道!
「還有,長出來的肉沒辦法這么快消失!
「胖瘦不要緊,身體健康最重要!
邵怡然聽了笑咪咪的,小伙伴就這點好,他知道女人產(chǎn)后胸部會變形,肚子會變形,變胖發(fā)福,這些都是生產(chǎn)的代價,她不用求他,只要趁機撒撒嬌那就好了。
兩人相望,都是笑意滿滿,兩人前世都因為意外,年紀輕輕就死了,還有很多事情沒體驗,現(xiàn)在他們要把人生圓滿起來。
不喜歡孩子可以不用生,但他們都是喜歡孩子的人,所以一定要經(jīng)過這一個磨練,才能完整。
外面一陣吵雜,莊氏來了。
邵怡然疼了兩天,今天又是疼到二更天,莊氏原本陪著,但后來實在撐不住,去后面小房間睡了,去睡之前還一直交代孩子生了就叫她起來。
莊氏進來后,先到炭盆旁邊烤火,去去寒氣,這才走到床邊,看到哥兒酣睡,滿臉都是笑意,「小家伙睡得真好!
邵怡然喜上眉梢,「婆婆,您抱抱他,可沉了!
「等會吧,我剛進來,身上還沾著冷氣,怕冷到他!
莊氏細細看著孩子,笑得眉眼彎彎,「鼻子像蔚哥兒,我瞧這嘴巴像媳婦,下巴也像蔚哥兒,等下個月真的睜了眼,再看看眼睛像誰!
黎子蔚摸著兒子的小光頭,笑說:「母親給這小東西取個奶名吧!勾竺匀皇抢枥蠣斪舆@個曾祖父取。
莊氏喜笑顏開,「我想想,叫康哥兒吧,只求他健健康康,其他什么都好,平凡一點也沒關(guān)系,好好過日子就行。」
邵怡然笑咪咪,「婆婆跟媳婦想的一樣,以前還沒懷上時,想著孩子要聰明賺大錢,還得讀書當大官,等真的懷上,只求他平安健康,其他都不求,就算平庸點也沒關(guān)系,穩(wěn)穩(wěn)當當過完一輩子就好。」
康哥兒這時候動了一下,然后繼續(xù)睡。
莊氏一臉心花怒放,「康哥兒作夢了,剛出生就會作夢,可真行!
邵怡然想笑,婆婆這根本就是溺愛。
莊氏隔著包巾摸摸康哥兒的腳,后來實在撐不住,黎子蔚便命丫頭扶她去后頭睡,年紀大了,昨天熬了一夜,今天又是撐到半夜才去躺下,以莊氏的年紀,已經(jīng)夠厲害了。
屋子里又剩下夫妻倆。
邵怡然看兒子,即使不白不嫩,還是越看越愛,「雖然不是小棉襖,但我現(xiàn)在覺得兒子也挺好的。」
「當然,有了嫡長子,至少母親能放心!
也是啦,古代傳宗接代的觀念很重,得有兒子,將來才有人送終。
能讓老人家高興的話,先生兒子也可以,反正現(xiàn)在已經(jīng)證明,他們夫妻都身體棒棒,她養(yǎng)好身子之后可以繼續(xù)生。
這時,醫(yī)娘跟奶娘進來,笑說:「見過黎大人,黎夫人得休息了,兩日沒睡,得好好緩一緩,把月子坐好,以后懷孕也比較輕松!
黎子蔚也不管有人在旁邊,就在邵怡然額頭上一親,「那你好好休息!
一下子,房間空了,只剩下炭盆劈哩啪啦的聲音。
邵怡然睜著眼睛,她剛剛完成兩世人生的偉業(yè),很興奮,不想睡,要不是現(xiàn)在是半夜,她就要敲鑼打鼓告訴整個黎家——本姑娘當娘啦。
這個過年,邵怡然在坐月子,因此什么人都沒見到,不過趁著生子這個大功勞,她終于在黎老爺子來看她那天,委婉的開口了。
黎老爺子知道她要珠老姨娘時,神色很溫和,「蔚哥兒讓你開口的?」
「是孫媳婦自己想要的!
「姨娘是下人,不過海珠又是你公公的親生母親,你要怎么對她?」
「孫媳婦跟她當朋友,大家一起愛著康哥兒!
黎老爺子聽就笑了起來,「好,好,好,這答案不錯!
當長輩當然不行,會讓黎子蔚跟自己都變成笑話,但當成下人,又很奇怪,明明是黎子蔚的親祖母,所以她覺得當朋友就好。
黎老爺子回去后沒多久,珠老姨娘就帶著一個箱籠過來了,臉色非常喜悅,但又顯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我這里欠一個人,」邵怡然微笑吩咐道:「以后你負責照顧康哥兒,給他洗澡,整理房間,可做得來?」
珠老姨娘連連點頭,「奴婢做得來,謝夫人。」
她也知道孫媳婦生孩子了,聽說很健壯,本想來看看這小娃兒,可自己的身分根本不配過來,沒想到剛才老爺子突然要她收拾東西,說騰語院這邊少個人,讓她過來伺候,她作夢都不敢想的事情突然成真,只覺得天天念經(jīng),菩薩總算開眼了,這黎家有什么差事比照顧自己的曾孫更好?
至于莊氏,她是典型遵從三從四德的婦人,雖然黎宗三對她不好,但她總覺得那是自己的丈夫,珠老姨娘既然是丈夫的親生姨娘,來到這邊,自己能對她好一點就好一點。
一個祖母,一個曾祖母,下午閑暇,就是給孩子做小衣服、小鞋子,描花繪樣,一做就是一個下午,康哥兒一個小娃娃,衣服已經(jīng)好幾個抽屜,甚至都做到春衫上了,比邵怡然這個親娘的衣服還要多。
元月十四,邵怡然正式岀了月子,隔天早上便打扮起來,描黛眉,上胭脂,換上朝陽銀鳳,金累絲雙雀花裙,配了一套白玉頭面,裹上貂裘這便出了門。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子坐得很好,雖然院子中積滿雪,她卻不覺得太冷,見枯枝上停著幾只小雀,全部擠在一起,她想,天氣應(yīng)該是冷的,只是自己沒那么寒。
松鶴堂的花廳上,黎翠娟一看就撲上來,「堂嫂,你可以出門啦?」
「是啊,快不快?」
黎翠娟抱著她,表示很想念。
邵怡然摸摸小女孩的頭,心想真可愛,黎翠陶要是有她一半可愛就好了。
倪氏也過來跟她打招呼,「子蔚媳婦怎么不多休息幾天?」
「這一個月都快悶壞了,想早點出來透透氣!
這是真的,以前不想來盡孝,但真坐了一個月的月子,想想,盡孝還是比較好,聽黎老太太嘮嘮叨叨可比呆著看床帳好得多。
坐月子得嚴防寒風,門窗得少開,除了醫(yī)娘跟奶娘,連黎子蔚天都只能進來一次,剛開始還很期待他來,但隨著自己不能洗澡,異味越來越重之后就不想他來了,到后來她甚至鬧起別扭,不想見他。
太臭了啊,怎么有臉見他,有一天,她更被自己臭哭了,哭了一整個下午。
還是蘇嬤嬤怕她哭壞身子,沒辦法,才在第二十三天讓她下水冼澡,也洗了頭,用炭盆燙過的溫布巾慢慢把頭發(fā)絞干,全身終于干干凈凈,讓她那天特別期待黎子蔚回來。
經(jīng)過坐月子這段時間,邵怡然今天是抱持著興奮的心情過來的,覺得每個人都好可愛啊,怎么看怎么親切。
黎老太太還沒來,眾人各自說笑。
倪氏一臉神采飛揚,也是,佩蘭生了一對龍鳳胎寶哥兒、珍姊兒,紫苑也生了一個兒子,全哥兒,身為一個祖母,還有什么比看孫子越來越多更重要。
雖然在坐月子,但邵怡然還是掌握了黎家的八卦,佩蘭現(xiàn)在是平妻,下人稱為蘭奶奶,紫苑因為生了兒子,也被提拔了,現(xiàn)在是苑奶奶,后者是姜寧兒提拔的,她跟姜寧花雖然是堂姊妹,但感情不好,知道祖母想把姜寧花放在平妻之位,于脆先下手為強,寧愿提了紫苑,也不讓姜寧花有空子鉆。
聽說黎老太太氣得要死,姜寧花也去哭訴了一場,不過事實已定,黎子衿三妻已滿,姜寧花從此就是姨娘命,再沒前程可言。
這時,苗嬤嬤突然過來,聲音雖然低,卻沒隱瞞的意思,于是邵怡然也聽得一清二楚。
苗嬤嬤說:「二爺一家子跪在大門,說請老爺子消氣!
倪氏臉色一沉,「什么時候的事?」
「就剛剛,門房第一時間就過來說了,老爺子那邊恐怕還要晚點才會知道!
倪氏哼了一聲,「我就知道,老爺跟子衿這一年生意越做越好,二房那邊怎么可能忍得住,只是沒想到二叔這次肯拉下臉來跪。」
邵怡然想,二爺,不就是黎宗二一家嗎?已經(jīng)想歸宗好幾年了,但都是派老婆吳氏回來示好,后來兒子娶了老婆,兒媳婦便一起過來求情。
總之,二房是很奇妙的一家人,男人想要享福,又想要面子,于是把要跟人低頭的事情都交給女人。
邵怡然這幾年陸續(xù)看過吳氏好多次,逢年過節(jié)都會回來哭訴,求歸宗,黎老老子都不肯,后來多了媳婦潘氏,之后連壯哥兒都一起帶來,偏偏惹禍始祖黎宗二一直沒出現(xiàn)。
這回終于出現(xiàn)了,還來大招,下跪。
黎老爺子每次都拒絕,但這次可就難說了。
不過往好的方面想,她跟黎子蔚這一房,在黎家是超然單位,就算黎宗二一家回來,應(yīng)該不會輕易招惹他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