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瑩亮的水眸、嬌俏的模樣，惹得他又笑了。
她很認(rèn)真地望著�！班�，你笑起來挺帥的�！�
“有帥到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嗎？”氣氛輕松，他的語氣也和緩許多。
“好啦。”蘇蜜棠收起笑，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雙手背在腰后交握，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口。
“我念了四年的上智大學(xué)，基本的商學(xué)知識多少學(xué)過一些，如果我表現(xiàn)出對經(jīng)營管理有一點點興趣，絕對馬上被安插到集團(tuán)的核心位置。你可能也知道我爸媽……呃，一直是比較積極些……”
“這樣不好嗎？若有能力也有興趣，對整個集團(tuán)也是好事。”依他看，如果花心思栽培蘇蜜棠，將來的成就應(yīng)該比替灰姑娘開咖啡館來得光明有希望一些。
能力不該掩蓋、隱藏，尤其是集團(tuán)的新生代，既然擁有與生俱來、比別人贏在起跑點的幸運背影，更應(yīng)該極力培養(yǎng)。
“不，我一點也不想在里面——”察覺自己說得太多，蘇蜜棠止住話。“我呀，只想開個小小咖啡館，賣著全天下最好吃的蜜糖吐司，這樣的生活就很棒了�！�
“確定？”
“當(dāng)然。”蘇蜜棠嘿嘿笑。“我都要開店了，還錯得了嗎？”
“不過，你難道不怕我把企劃搞砸？別說是否故意，我并非餐飲專長，很有可能毀了蘇小姐的事業(yè)�！�
“當(dāng)然不怕。一開始，我只是想借尸還魂而已�！泵榈剿旖俏⑽⒊閯�，她連忙補充說明�！安缓靡馑�，我又亂用成語了。呃，其實說穿了，我只是想借大表哥的名字當(dāng)保護(hù)傘——當(dāng)初我提到要開店，外公要我挑個人指導(dǎo)我寫企劃書，你也知道我們這位潘總經(jīng)理絕不可能砸了自己招牌，既然事情落在他頭上，依他要求完美的變態(tài)個性，只要經(jīng)過他指導(dǎo)的內(nèi)容，一定符合外公的喜好，我的吐司店就可以闖關(guān)成功。所以外公就要他幫忙，然后……才變成是你�！碧K蜜棠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安贿^那天晚上和你在這里見面后，直覺告訴我——”頓了頓，她又甜甜一笑�！澳阋欢〞䦷臀彝瓿蓧粝�。”
哪有什么直覺——該說她是天真或單純？但無論是哪一項，此刻，她的眼神晶晶亮亮地迎向他，充滿全然的認(rèn)真與信任。
呂晉漢感覺自己被她看得胸口莫名一緊，那抹甜笑似乎不再令他覺得太甜膩了。
他定定地望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盀槭裁矗俊�
難道她感覺不出來自己三番五次想拒絕，甚至想過應(yīng)付她了事？可她卻眨著大眼睛，說相信他……
“為什么？”她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他�！耙驗槟闶呛萌税�，而且是有能力——不，是神力、很厲害的好人，和我大表哥一樣，我知道的！”
他是好人？他是好人？！
商場爾虞我詐，課本教的光明磊落、道德至上那套根本不管用，這些年來為了輔佐老板攻下江山，他靠著不少旁門左道和不太光明的手段擊敗強勢敵手，連向來瀟灑的任拓南都自嘲地說過，地獄已經(jīng)留好位子等他們倆之類的話了。
而現(xiàn)在，她說——他是個好人？
他苦笑。“蘇小姐看人的眼光可能不是很好……”
“是嗎？沒那么糟吧，而且，你真的幫我做到了呀。那企劃書寫得真好�！彼嬲\地說。
當(dāng)她在電腦上讀著他傳來的企劃書，激動得顫抖，優(yōu)雅的文辭與精準(zhǔn)的分析，匯整……她欠缺的就是這些�。�
“我只是稍作包裝而已，若要論功，最大的功臣是你自己�！边@是事實。
“我有這么厲害嗎？呵，真不好意思�！北凰隙�，蘇蜜棠打從心底雀躍，粉頰都染紅了�！八�，你愿意依外公的意思，暫時充當(dāng)顧問，幫我一陣子嗎？”
“聽起來好像……我也可以拒絕？”
“別這樣啦，我剛已經(jīng)被你逼供了，說話算話，你不能賴皮！”
要是能賴掉就好了——呂晉漢在心頭低嘆。那張笑顏，那雙相信他的黑眸，讓他想賴也賴不了。
“時間有點晚，回去吧！”他沒正面回答，佯裝低頭看表。“你開車來的嗎？”
“家里的司機送我來的，我媽不準(zhǔn)我自己開車�！闭f起這個，她就有點怨�！罢f是怕妨礙臺北市的交通……”
“令堂的見解真精辟�！眳螘x漢笑了�！八砸人緳C來接你？”
“不，我自己搭小黃回去。今晚我爸媽有應(yīng)酬，司機要接他們�！�
“搭小黃？”他濃眉微皺�！安惶踩��！庇绕渌�，太可愛，又太天真。
“那也沒辦法，不然你要送我嗎？”她隨口一說，準(zhǔn)備被拒絕。
“如果不嫌棄我的二手車，那就一起走吧�！�
送她一程，總比出意外來得好。
“咦？”
�。� ＊ ＊
沒想到呂特助竟會開口說要送她！
“這真的是二手車嗎？好新，好干凈！”坐上車，蘇蜜棠好奇地在車內(nèi)摸來摸去，不可思議地問。
“嗯，如假包換。”他一直喜歡福斯Golf，堅固又方便，但基于現(xiàn)實考量，他還得存錢買房子，因此在機緣下便買這臺二手車。
“你是臺北市人嗎？”
“不是，是南投人�！�
“你是長子嗎？”她想知道他那股嚴(yán)肅氣質(zhì)到底從何而來。
“也是獨子，下面有兩個妹妹�！彼諏嵒卮稹�
“妹妹？好好喔，我也好想有妹妹�！碧K蜜棠羨慕死了�！澳悄阌袥]有女朋友？”真想知道是怎樣的女人能打劫這塊冷面黑曜石。
“沒有�！边B這個也要問？他轉(zhuǎn)頭瞅了她一眼�！艾F(xiàn)在是面試時間嗎？我的個人資料在人資處都有�！比绻战等ギ�(dāng)什么顧問也需要面試的話。
“我只是好奇嘛�！彼缓靡馑嫉匦π�，確實問太多了。
若不發(fā)問，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蘇蜜棠在音樂面板前摸來摸去，想放音樂來填滿兩人之間的寂靜。
呂晉漢淡淡一笑，長指在簡潔的主機上按下某個黑鍵，古典音樂隨即流曳而出。
“你喜歡聽這個？”大提琴低沉的樂音讓她有些不安。“有沒有Jazz？”
“沒有，我只聽古典音樂�！彼墓ぷ餍枰獦O端冷靜和承受壓力，古典音樂不會讓他激起多余的情緒。
“這樣啊……”接下來還能說什么？蘇蜜棠臉都垮了。
她向來男女老幼通殺的甜美笑容在他身上起不了作用，引以為傲的撒嬌術(shù)也施不了法，個人魅力在這位特助先生身上完全失效，回報她的始終是那張很俊帥，但是一切公事公辦的冷面孔。
巴哈第一號無伴奏組曲，在沉默的空間里顯得更寂寥了。
“那個……前面彎過去就是了�！毙液眠@段路程不遠(yuǎn)，十多分鐘就到達(dá)她家。
車子沉穩(wěn)地停在大樓前的花園，蘇蜜棠解開安全帶，正想轉(zhuǎn)頭謝他送她回來，呂晉漢倒是先開口了。
“以后不要一個人和那些工人相處�！毕肫鸾裢硭氉悦鎸δ敲炊啻謮训哪腥耍l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這個時代，危險四處都在。
“為什么？”她不解，頓了頓，恍然大悟。“喔，怕我被欺負(fù)？不會啦，他們都是好人�！�
又來了。難道在她眼里，這世界沒有壞人嗎？“總之，小心為上�！彼幌肱c她爭辯，僅是淡淡回答。
“謝謝你，呂特助——不，是呂總監(jiān)！”蘇蜜棠下車，從車窗探頭，可憐兮兮地問道：“只耽誤你到開店為止，不會超過兩個月，好不好？”
“就兩個月�！彼c頭。
“喔耶！太好了！太棒了！”她高興得真想跳舞。
“好了，快進(jìn)去吧。”怎么看，蘇蜜棠都只是個單純的小女孩。
“謝謝！謝謝！”大小姐快樂地道謝，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奔到還沒關(guān)卡的車窗旁，未語先笑�！拔疫�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呂晉漢微詫地?fù)P眉。
“可不可以偶爾也像今天晚上這樣，笑一個給我看？”說出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笑起來真的很帥、很好看，所以，她想替自己爭取一點福利，否則接下來的日子，若真要常�？此睦淠樄ぷ鳌桓蚁�。
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融化這個大冰塊？
“顧問這個工作還包括賣笑？”要求真多！
這男人是不是在大表哥旁邊待久了，講話竟然一樣刻薄。
“偶爾，只是偶爾嘛！”她嘿嘿笑，揮手道別。
“晚安，再見�！眳螘x漢也不直接回答，輕踩下油門，車子緩緩駛出花園大樓。
只是，那好看的唇角早已隱忍不住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