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壯觀,好絢麗,好澄凈的海呀!一眼望去盡覽無遺,看著海波蕩漾,湛藍如寶石,城市內(nèi)部的燈光微往外放,照出五彩繽紛的迷幻世界。
大型的魚兒在巖礁附近游來游去,奇形怪狀的海底生物狀似悠哉的覓食,海中也有殺戮,弱肉強食,雖然殘忍,但對觀察的人卻是一種樂趣。
臉貼在看似玻璃的透明墻上,驚嘆不已的方緹亞喃喃自語,以前在科幻片中才看得到的場景,如今竟身歷其境,那種奧妙的感覺根本無法以言語來形容。
以為是整人的惡作劇,如今她不那么認為了,光這浩瀚的工程絕非一朝一夕能建成,得花多少人力和物力才能完成這般規(guī)模的城鎮(zhèn)。
這一個月她走走看看,四處觀摩,光纖纜線可以載人,劇院一般的學校,圓弧型雙人飛行交通工具,人不用出門購物,選定購買物品清單傳送至商家,家家戶戶都有一條管道直送家中。
金幣、銀幣、寶石類仍在市場流通,價值極高,但他們已不用紙幣、信用卡之類的有形貨幣,每個孩子在出生的第一天就會在左腕植入證明身份的晶片,不管是買賣,或是辦任何證件,只要在腕上掃瞄一下即可,十分便利。
不過她并不認同這種方式,感覺像是被豢養(yǎng)的家犬,終其一生都將受到監(jiān)控,不論人走到哪里,手腕內(nèi)的晶片都會發(fā)出訊號,讓人知曉自己的確切位置。
海底城很大,相對之下人卻顯得不多,有時走了半個多小時,仍不見半個人影是常有的事。
“!你在這里呀!我找了你老半天,還以為把你搞丟了,真是嚇死我了!碧炷!終于找到人,不然她真要以死謝罪了。
“文音,你太夸張了,我不過看海底的景致太美了,稍微逗留了一下,瞧你緊張的!彼不至于會迷路。
“什么夸張,我的老祖宗,你不曉得御首有多么慎重將你交到我手中,寶貝得像我們橘城的能源爐,我要是沒看好你,他一定把我丟出去喂魚!彼隽藗發(fā)顫的表情,表示她很害怕。
卓文音是個年紀和方緹亞相當?shù)哪贻p女孩,以二十四世紀來說還是個少女,她曾擔任城市解說員,精通中、英、日、法、俄五種語言,現(xiàn)在是精兵學校的學生,日后會是大官員身邊的侍衛(wèi)官。
她的原生地并非生活嚴謹、道德標準高的橘城,而是較為熱情的藍月城,十五歲才跟著父母移居,所以在性情上少了橘城人的沉悶,多了開朗。
“拜托,別叫我老祖宗,感覺我好像很老似!彼哦臍q,剛吃過擺滿草莓的鮮奶油蛋糕。
。∧逃偷案猓镁眠h的事!
“哎呀!別不好意思,你本來就是我們的老祖宗,我很小的時候就看過你,你很有名耶!”幾乎五大城市的人都認識她。
“小時候……”方緹亞頓感五條斜線滑過額頭,笑得僵硬。
看著卓文音崇拜的目光,她想起自己以前看過的木乃伊展,當初她也對圖坦卡蒙著迷,作夢都想把少年法老王帶回家,看能不能夢回古埃及。
“你躺在冰棺中的樣子好美哦!充滿超脫世間的圣潔,好有靈氣,我和我同學都想變成你,成為受人注目的焦點。”她第一次見到她時都懾住了,心想有朝一日能變得跟她一樣美就好了。
卓文音驚嘆的眼中透著一絲羨慕,長年居住在海底,因為沒有接觸過陽光,以海水制成的皂石擦身,人民的皮膚普遍顯得粗糙、蒼白,有些浮綠,缺乏潤嫩的光澤。
而方緹亞本身就是個美女,雖然曾經(jīng)埋在冰棺里三百多年,但她的生理時鐘是停止的,因此當她再度醒來,白皙的肌膚多少透點陽光色,而且她慣用蜂蜜香皂沐浴,洗完后又勤抹乳液,所以她有著海底居民所沒有的亮澤和水嫩,肌理微透粉紅珍珠般的色澤。
“你以前看過我?”她有不太令人滿意的預感。
“是呀!我們學校每年都會組隊去博覽館看你,我每次都有報名!辈贿^報名費太貴,父母負擔不起,十次有六次去不成。
博覽館不就是博物館,那她不是……“我是展覽品?”
一具活的木乃伊?
她點頭!澳闶亲蠲赖模腋掖虬,其他展覽物都比不上你!
“最美的……”方緹亞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能有幸成為“國寶”。
當她逛故宮博物院時,里面的古文物是不是也在悲鳴,哀號著它們要離開玻璃柜,重得自由和尊嚴,不愿像個死物受人指指點點。
幸好她被看時毫無知覺,不然她準會跳起來破口大罵,用掃把趕人,砸壞所有看得到的物品,毀掉令她倍感羞辱的地方。
“老祖宗,你想去哪里瞧瞧?我授命當你的侍衛(wèi)官喔!”這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所以她十分驕傲。
因為她還是學生便被賦予重任,難怪她有些失態(tài),笑得嘴都闔不攏。
又聽到老祖宗三個字,方緹亞的眼角抽動了一下,“書,我想看書!
她說的書,單純是一本一本、一頁一頁翻動的書籍,她以為每個世紀都有他們留存的文化,她想借著文字了解她錯過的歷史。
誰知“現(xiàn)代人”已習慣用電腦閱讀,已無人印刷書籍,會錯意的卓文音應了聲“知道”,便將她帶往文史收藏館,里面收藏上萬本“古冊”。
“咦?這是……”好眼熟的書,似曾相識。
“不能碰觸,這些是絕無僅有的絕版書,相當珍貴,我?guī)憧吹倪@一區(qū)是中文書,設有安全網(wǎng),一經(jīng)觸摸會遭雷射光射……射……擊?”她猛地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老……老祖宗怎么沒事?
“……當他的手滑過濃密的叢林,激起陣陣激昂,她吶喊著要他進入她無人探訪的幽地……”
呀!呀!呀!這個是……這個是……羅曼史小說嘛!還是她收藏的友人贈予的小說,上面她編了日期和加注,以及讀后感言。
震驚過度的方緹亞又將手伸向據(jù)說有安全設施的書柜,一本接一本的翻閱,也和日常習慣一樣,翻過就隨處一放,不覺得那付多珍貴。
這些書在她的時代只能算是消遣的讀物,自認正統(tǒng)的文學家瞧不起,認為它庸俗,自命清高的議員大力抨擊,說它殘害學生心靈,老師一瞧絕對沒收,順便記個警告、小過什么的。
曾幾何時,它們居然成為少數(shù)保留下來的文物,而且還特別辟區(qū)保護,不許人們閱讀,以免破壞它們脆弱的書頁。
有幾本雜志,幾本科幻連載小說,上百本缺集少頁的漫畫,五張宣傳新書的大海報,上面印的書名和作者名,她熟得好像前天才看過。
“不行呀!老祖宗,你不能隨便亂放,這些都是極其珍貴的文史遺跡,你不可以拿它們。”急得快跳腳的卓文音一本一本幫她收好,誠惶誠恐的用雙手捧著。
“這是我的!笨吹绞煜さ臇|西真好,仿佛又回到滿屋子是書的日子。
“不,不是你的,這是文史館的書,我們無權拿取,也不得販售!弊课囊粢詾樗胭I書,趕緊搶下她手中的“古物”放好。
“我是說我的書,它們曾經(jīng)放在我的書柜里,每一本我都看過不只一回!彼臅氖詹仄。
“嗄!你的……”她驚訝得張大嘴,比比方緹亞又指向書本。
驀地,卓文音想到當年老祖宗出土時,探勘小組也在附近挖出不少古物,其中有好幾箱用防水布密實包住的紙箱,聽說就是書。
!難道這些書真的是老祖宗的,是她的陪葬……呃,不對,應該是遺物……嗯!錯了,人還活著,那該稱什么才好呢?
她苦惱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面擔心方緹亞損毀古物,一方面又想著那是人家的東西,她好像沒立場阻止她拿回私人物品。
就在此時,一名身材高姚的栗發(fā)女子帶著兩名安全警衛(wèi)走過來,神色高傲地以眼神斜睨,語調低柔卻說著令人難懂的俄語。
不過卓文音聽懂了,她側過身,為她護衛(wèi)的嬌客進行翻譯。
“她是烏絲坦,純種俄國人,她說我們觸犯橘城律法,是現(xiàn)行犯,她鄭重要求你放下手中物證,不得反抗。”天呀!她有了污點,成了從犯。
“純種俄國人?”為什么要特別解釋這一點,很重要嗎?
卓文音大概知道她的困惑,小聲的說道:“我們這年代很少有純種的物種,因為稀少,所以更顯獨特,大部份的人類是混血的,生下來的孩子也較有瑕疵!
純種的生育力不高,血統(tǒng)純正而高貴,他們在智商和才能一向優(yōu)于混血人種,因此各部門有個不成文的陋習,幾乎上位者皆由純種人類擔任,混血為副,或者只能做較低下的職務。
五大城市的首長都是純種,而他們的伴侶也必須是,以純正物種的資優(yōu)成為領袖,統(tǒng)御萬千子民。
智力不高的孩子通稱有瑕疵,他們將來不是淪為盜匪,便是最下層的維修人員,唯有腦袋聰明的人才會獲得肯定,往上晉升。
“不過你不用理她,你比她更純正,她只能在言語上對你多有侵犯,不敢對你造成實質上的身體傷害!弊课囊糁币暈踅z坦的眼,以前她會卑微的低下頭,而今卻敢仰起頭,直接面對她輕蔑的眼神。
“是冒犯吧!你用錯詞了。”方緹亞糾正。
她搖頭,語氣堅定,“烏絲坦喜歡御首,想嫁他為妻,她多次向他提出婚姻請求,但因未達到法定婚姻年齡而遭駁回,御首為了你多次拒絕接見她,所以她對你懷有憎意!
烏絲坦二十八歲,還差兩年。
“咦!有這回事?”為何她毫不知情?
她知道薩塞爾相當忙碌,通常她上床前他還在審核公文,而她起床時他已著裝完畢,準備到辦公室,聽取各部門匯報。
不過,他總會抽出時間來陪她,盡量滿足她的需求,順著她的喜好稍做行程安排,讓她能更快融入這個世界。
縱使是分身乏術,也會以她的考量為優(yōu)先,身邊的女孩便是出自他的體貼,唯恐她一個人會心存不安,胡思亂想,特意派個“孩子”轉移她對新世界的排斥。
“老祖宗,你不曉得御首對你有多好吧?我從沒聽過他曾正視一個人超過三秒耶!你是唯一的一個!币仓挥欣献孀诓排涞蒙纤麄兊挠。
方緹亞聞言忽覺心口澎湃,涌出抑不住的喜悅!敖形揖焷嗘⒒蚴欠芥ⅲ瑒e再喊我老祖宗,我不想被喊老!
“老……”卓文音伸了伸舌,干笑!熬焷嗘ⅲ闳苏婧茫蚁矚g你!
由崇拜衍生為敬愛,卓文音把她的忠誠獻給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方緹亞。
“我也喜歡你,不過……”方緹亞頓了一下。“他們要帶我們到什么地方?”
她只聽到一堆嘰哩咕嚕的交談聲,大概是在指責她不當?shù)男袨,可是除了偶爾瞟來幾個不友善的眼光外,她一句話也聽不懂。
卓文音微吶地閃了閃眼神,“呃,他們要帶我們?nèi)ヒ娪,進行司法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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