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久了自然會有感情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大爺說是不是?”這些話不能說給阿爹聽,怕阿爹也會感到為難,要是不賣豬,那他們父女倆就得勒緊褲帶,不然真的會餓死了。
也不在意會不會得到回應(yīng),招?偹惆驯镌谛睦锏脑捜铝顺鰜,大大地吁了口氣!拔蚁氪鬆敶蟾乓膊幌肼犨@些,其實我現(xiàn)在最大的心愿是趕緊幫我阿爹找個伴,有人可以照顧他,再怎么說我娘也走了十多年了,就算阿爹再娶,應(yīng)該也不會生氣才對……”
不待她說完話,他已經(jīng)解決了面前的粥。
“大爺這么快就吃飽啦?心情好些了嗎?這么快就要回去了?那明兒個可得早點來,晚了就沒得吃了,不如我先幫你留一碗……”她依依不舍的朝他背影嚷著,就是想再跟他多說一會兒話也好。
楚漠然沒有回頭。
只不過是個再平凡普通不過的姑娘,對自己來說,可是唾手可得……
那又何必在意這個“唾手可得”?
他沒發(fā)覺自己頭一回因為一名姑娘而亂了思緒。
而在這一頭……
賣粥的王老爹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話,不過見招福的雙眼還盯著楚漠然離去的方向,讓他不得不勸個幾句。
“咳,我說丫頭……”
“什么?”她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王老爹一眼。
“別看了,丫頭,你是配不上人家的!币娝滿臉的不舍,王老爹忍不住搖頭嘆氣。
“王老爹說到哪兒去了?”招福小臉倏地發(fā)燙,哈哈一笑。
“沒有是最好了!币驗檫@位“大爺”雖不是什么高官顯貴,卻是富可敵國,就連那些大大小小官員都得給三分薄面,也不知道這兩天走了什么狗屎運,竟會光顧他這破攤子,而這丫頭還不知死活,對他動手動腳的,讓他都要偷偷的為她捏了把冷汗。
“你知道楚家莊吧?”雖然殘忍了些,還是要點醒她。
招福點頭如搗蒜!拔耶斎恢,在京城里連三歲小孩也聽過……楚家莊有好幾座礦脈,隨便一挖不是金子就是銀子,幾輩子都花不完,在京城里可是要風就是風,要雨就是雨。”
“他就是現(xiàn)在的楚老爺!蓖趵系f。
小嘴頓時張得好大,可以塞進一顆鴨蛋了。“王老爹是說……他就是那個楚、楚老爺?”
“自從他爹一年前病逝之后,現(xiàn)在的楚家莊就是他在當家作主,盡管年輕,不過做生意的手腕可比過世的楚老爺還要厲害幾分,就連官府都得看他的臉色,就怕不小心得罪了,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大伙兒都尊稱他一聲楚老爺,像這樣的人家講究的就是門當戶對!边@也是為她好,做人就是要認清自己的身分!把绢^,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招福搔了搔后腦勺,呵呵傻笑,也悄悄地掩飾心頭的淡淡失落。“王老爹想太多了,我當然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人家,只是……能見上他一面,跟他多說幾句話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聞言,王老爹萬分同情地看著她,想不到才不過見了兩次面,就對人家用了情、動了心了,這丫頭真傻,而且還傻得不知道已經(jīng)喜歡上人家了。
“你能這么想就好了,凡事要認分一點,才不會吃苦!
她笑嘻嘻地掏出三文錢,付完了帳,匆匆地走了。
其實真的不是在肖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也知道天和地、云和泥是有差別的,雖然平日粗枝大葉的,可是終究還是個姑娘家,總也希望能嫁個好夫婿,可以疼她、寵她,再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娃兒,夫妻倆一起攜手度過后半輩子。
不過這樣也好,反正她已經(jīng)決定要一輩子陪著阿爹,不會嫁人了……
呵,現(xiàn)在知道他是誰也不算太晚。
。
又過五日——
楚漠然照例來到粥攤前,這似乎在無形中也漸漸養(yǎng)成了一種習慣,仿佛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給牽引著,每天這個時辰都會不聽使喚的前來,不過他可不會承認,之所以會來,只為了證明自己可以不為所動。
沒錯!既然她想玩,那么何妨陪她玩一次,看她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待他一來,就見招福一個人正在幫忙收拾碗筷。“大爺,您今兒個來晚了,粥都賣完了……”
盯著她愁眉苦臉的模樣,楚漠然不自覺地開口。“出了什么事?”
招福擠出一抹傷感的微笑!斑不是因為王老爹的孫子原本就患有心疾,剛剛鄰居來說又犯病了,昏倒在家門外,所以我讓他先回去,攤子我再幫他收拾就好……其實只要多服幾帖藥就會好,偏偏那幾個大夫又都死愛錢,不肯讓他賒醫(yī)藥費,真是太過分了,當大夫的不就是要濟世救人,卻把銀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以后誰敢去給他看,窮人就不能生病嗎?”
楚漠然聞言,俊唇一撇,嘲弄地譏刺。“大夫也是人,也一樣要養(yǎng)家活口,若是每個病人都要求賒帳,不也要跟著餓死了,同情別人之前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可是……話不能這么說……”一時之間,招福被堵得啞口無言。
“光只會同情也是會害死人的!背缓敛涣羟榈剌p嗤。
“怎么這樣說?”她滿臉驚愕,萬萬想不到他是這般冷血的人!捌鋵嵵艘彩羌鞓返氖隆
他冷哼一聲。“若是沒有能力,光用嘴巴誰都會!
招福張口結(jié)舌了半天,說:“你……你是楚老爺……可以幫王老爹的忙……”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終于露出馬腳了!俊眸嘲諷的瞇起,口氣比冰還冷上好幾倍!熬鸵驗槲沂浅蠣敚嗟氖怯貌煌甑你y子,所以就得無條件的幫他?這就是你的意思?”
“不是……我是說……”她一臉慌亂失措。
“他又是我的什么人?”楚漠然嗤笑一聲。“我為什么要幫?你以為銀子好賺嗎?又想過我得養(yǎng)多少戶人家?”
“我……我……”
“既然窮,就別生病……”才說到這里,就聽見招福忍無可忍的怒叫一聲,用力地推他一下,楚漠然的身軀晃了晃,后頭的話也跟著打住了。
“我開始討厭你了!”她好生氣。
楚漠然胸口驀地一窒!澳阋詾槲視诤?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以為……以為你至少不會見死不救……”說著,她已經(jīng)紅了眼眶,淚水在打轉(zhuǎn),一顆心揪得好難過。
他冷笑一聲!澳敲茨憧村e人了,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干,我又何必去關(guān)心在乎?你也別浪費你的同情心,因為那是多余的!
昭福氣呼呼地瞪著他,小嘴一扁!拔也挪粫@么想……我……我希望身邊的人都……都能過得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喉頭一梗,快哭出來了。
“那只是你一廂情愿的看法,未必每個人都是這么想!背痪褪且J清現(xiàn)實有多殘酷!澳銓e人好,把他們當作自己人,可是人家未必領(lǐng)情,就連最親的人也會背叛你的信任,何況還是非親非故的陌生人,到最后受傷的是你!
她好氣、好氣,臉都脹紅了。
“你錯了!”吼得好大聲。
楚漠然面無表情!澳侵皇悄氵沒遇到罷了,等你嘗到個中的滋味,就會知道錯的人是誰了!
“你……誰曾經(jīng)那樣對待過你了?”招福滿是憐憫地問。
他俊臉一凜!安灰砸詾槭橇恕!
“我……”
不待她說完,楚漠然袍袖一甩,態(tài)度冷然的離去,可是那令他痛徹心肺的畫面又猝不及防的跳進腦海中——
娘,你怎么可以做出對不起爹的事?
我……我沒有……
事實就擺在眼前,你跟這個男的……
不是這樣的!
還說他是我表舅,你們情同兄妹,讓我信以為真……
漠兒,你聽娘解釋……
你還想再騙我?
思緒至此,楚漠然甩了甩頭,抽緊的下顎幾乎要把牙給繃斷了。
如今在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誰都不值得信任。
*
“老爺。”
回到府里之后,服侍的小廝遞來擰干的濕巾,打斷楚漠然的思緒,這才發(fā)現(xiàn)老爺居然在發(fā)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情形。
為何這么在意?
生意人當然是錙銖必較,不會做賠本的生意,她以為銀子會自個兒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楚漠然接過濕巾擦了把臉。“我想靜一靜,不必伺候了!
小廝端起臉盆退出房外。
漠兒,絕對不要相信女子的話……
可是當那張淚眼汪汪的小臉又浮現(xiàn)在腦海中,布滿了不敢置信和驚怒,像在控訴著他的不近人情……
砰地一聲,楚漠然一拳打在桌案上。
他一點都不在乎!
這時,下巴蓄著灰白短須的老管事走了進來,朝他福身!耙娺^老爺!
楚漠然俊臉一整!笆裁词?”
“下午趙媒婆送了份庚帖來給老爺!彼^的“庚帖”就是透過媒人的聯(lián)絡(luò),把男女雙方的出生年月日時干支八字,合寫在一張紅紙條上,男女雙方交換過庚帖之后,壓在灶王爺?shù)呐莆磺埃缓髮ι衩髯骒`焚香卜吉。
“庚帖?”楚漠然濃眉一蹙。
“這是死去的老爺交代下來的,要老爺在二十八歲這一年迎娶正室,因此趙媒婆專程將女方的庚帖送來!惫苁鹿Ь吹爻噬!罢埨蠣斶^目!
他想起父親生前所說的話——
漠兒,女人可以寵,但是絕對不可獨厚一人,別步上爹的后塵……
先納兩個妾室,再迎娶正室,讓她們互相制衡……
你可以三個都要,但三個都不愛……
“先擱著吧。”
“是!
女人對他而言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娶哪家的閨女都是一樣,無論美丑與家世,只重貞節(jié)就夠了。
“那小的先下去了!惫苁鹿讼律怼
“等一下!”
“老爺還有什么吩附?”管事又踅了回來。
楚漠然垂下眼瞼,狀似不經(jīng)心的說道:“派人出去打聽一下每天清晨在南門街上賣粥的王老爹住哪兒!
管事微微一愣!袄蠣斦疫@人做什么?”
“我需要跟你解釋嗎?”
“是,小的馬上派人去辦!惫苁滦念^遽震,不敢再多問。
“下去吧!彼坌湟粨]。
“是。”管事大氣都不敢喘。
聽見腳步聲走遠,楚漠然拿起擺在桌案上的庚帖,瞥了一眼!坝忠粋名門閨秀?”他的親娘何嘗不是,家世再好,卻還是做出那種見不得人的丑事來,所以名門閨秀又如何?
漠兒,你要記住,千萬不要相信女人……
爹,我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