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護法,請留步!」
「笑話,要是真留步,我還走得成嗎?」
十五圓月高掛夜空,本該寧靜的山林此刻卻傳來不尋常的追逐吆喝聲,一名男子施展高超的輕功快速跳躍奔馳,后頭緊跟著十名追兵,纏功了得,兩方纏斗了大半夜,前方男子還是沒辦法甩掉后頭的追逐。
「左護法,教主有令,只要左護法愿意回歸,脫教叛逃之罪既往不咎!」后頭的追兵之一吼道。
「此言差矣!姑髅麟S時都有可能被追上,尉至軒卻絲毫不見緊張,語氣依舊吊兒郎當(dāng)!肝姨锰谜(dāng)著教主的面說老子不干了,還光明正大的離開圣壇大門,可沒偷溜,叛逃二字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
「休要再耍嘴皮子!進了圣螣教大門,就沒有出去這回事,左護法此刻的行徑就是叛逃!」另一名追兵斥喝。
「哈,人家娶妻都有休離的,憑什么入了教就一輩子不能退教?」
「這是規(guī)矩!」
「規(guī)矩?規(guī)矩就是訂來讓人打破的!」
尉至軒猛一回身,數(shù)不清的小黑點突然朝后方追兵狂射而去,速度又快又急,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紛紛被擊中,痛得接連哀號出聲。
「啊——」
「該死!這什么東西?」
其中一人抹了抹臉,才發(fā)現(xiàn)尉至軒丟的是一顆顆小果子,果子雖小,但加上尉至軒的內(nèi)力加持,疾飛而來彈到臉上還是痛得驚人。
尉至軒得意一笑,他只是順手抓了一把身旁樹上的果子當(dāng)暗器,夜里視線不清,果然效果不錯,兩方距離一下子就順利拉開了。
只不過這么做還是不夠,他必須想個一勞永逸的方式徹底擺脫這群追兵,要不然他會永無寧日。
「左護法,快停下來!」
后頭的追兵雖然瞬間落后好長一段距離,還是不死心的繼續(xù)追趕,尉至軒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一邊與追兵保持距離,一邊快速思考逃脫之法,冷靜應(yīng)對,從容不迫。
突然間,前方的山路上居然出現(xiàn)形單影只的一個人,一身白衣飄飄,看起來十分詭異,若不是有影子,他真要以為自己半夜見鬼了!
怎會有個女人在這種時候出現(xiàn)在深山里?
白衣女子聽到后頭的騷動停下腳步,回過身來,靜靜地停在原地。
尉至軒大蹙起眉,圣螣教教眾素質(zhì)良莠不齊,暗地里為非作歹的也不少,這女子要是落在后頭那幫人手中,又在這叫天天不應(yīng)的荒山野嶺內(nèi),只怕是貞節(jié)難保了!
斟酌過后,他決定帶她一起走,他快速逼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勾入自己懷里!改闳暨想活命就別尖叫、別掙扎,否則當(dāng)心小命不保!」
懷中的女人當(dāng)真沒尖叫也沒掙扎,任由他將她扣在懷里繼續(xù)往前疾行,若非她伸手抓著他的前襟,他真要以為她死了呢!
莫非她被嚇傻了?他低頭想看她的表情,但她縮在他懷里,亂飛的發(fā)絲遮住了臉,他只好作罷。
「你放心,我并無惡意,只不過擔(dān)心你會被后頭的人欺負(fù),只要順利擺脫掉他們,我馬上就會放開你!
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甚至連顫抖都沒有,顯得異常平靜,更是讓尉至軒摸不著頭緒。
好吧,她沒反應(yīng),他就當(dāng)她沒意見,現(xiàn)在逃命要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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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懷里多了一個累贅,卻對尉至軒的速度沒有任何影響,他敏銳地聽到附近有流水聲,隨即轉(zhuǎn)往聲音的方向前進。
數(shù)不清的樹木從兩旁快速飛逝而過,當(dāng)沖破密林之后,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道橫亙而過的河谷,河谷至少有兩層樓深,水勢湍急,寬度不寬,至少他靠著輕功要躍到對岸去是輕而易舉,當(dāng)然對后頭的追兵來說也是。
「太好了!刮局淋幰稽c都不慌張,還有余裕與懷中女人商量。「姑娘,等會兒我要做一件有點危險的事引開追兵,你若怕的話,要不要我先一掌把你劈昏,免得你尖叫壞事?」
「我不怕。」白衣女子終于有所回應(yīng),語氣平淡,鎮(zhèn)定得很,讓尉至軒挺訝異的。
難道這姑娘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之人,否則怎能如此鎮(zhèn)定?不過這樣也好,他就不必有顧慮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尉至軒先在地上撿了塊大石頭,之后緊抱懷中女子往前方一跳,安安穩(wěn)穩(wěn)地落在谷壁一塊凸起的石子上。
而白衣女子果然是處變不驚,隨他一同站得直挺,要是一般的姑娘家,大概早就嚇得昏死過去,這更是讓尉至軒相信,這女子并不尋常。
「奇怪,人呢?」
此時河谷上方出現(xiàn)追兵困惑的聲音,尉至軒即刻將手中的大石彈到對岸的密林內(nèi),頓時沙沙聲作響,接連不絕。
「人在對岸!」
「快追,絕不能跟丟了!」
十道身影陸陸續(xù)續(xù)從河谷上頭飛躍而過,進到對岸的密林里繼續(xù)追逐,渾然不知自己中了尉至軒的聲東擊西之計,漸離漸遠(yuǎn)。
直到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后,尉至軒才帶著白衣女子跳上岸,朝相反的方向快速離去。
他又走了好長一段路,確定夠遠(yuǎn)了,他才放開懷中的女人,微微喘氣,不再像初時那般從容。
「好了,危機已解,姑娘你可自行離去,我瞧你不是尋常之人,敢獨自一人夜走山路,應(yīng)該是不必我擔(dān)心了!
她并沒有即刻離去,倒是問:「那么你呢?」
「我呀……暫時走不了了!刮局淋幾猿耙恍,干脆直接躺在林地里喘息!竸偛盼疫有余力救你,現(xiàn)在我可是自顧不暇,你還是快走吧!
他算運氣好了,體內(nèi)的毒在甩開追兵之后才發(fā)作,若是再早一些,他肯定會被那群追兵給逮回去。
體內(nèi)的五臟六腑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開始胡亂攪和,糾結(jié)般的疼痛越來越清楚明顯,他渾身無力泛著冷汗。
他閉上眼,再度輕笑出聲,這就是他離開的代價,圣螣教以獨門毒藥「獻(xiàn)命」控制旗下徒眾,如果沒有按時服下抑制毒性的解藥,每逢月圓之夜毒性就會發(fā)作一次,直到死去為止。
他不怕死,甚至該說,他對必須無所不用其極的活下去這件事已經(jīng)感到厭煩,所以才會毅然決然的離開圣螣教,不在乎離教的下場就是必須面對毒發(fā)的折磨。
反正他在人世間無牽無掛,就算真的死了,二十年后又會是一條好漢,何必留戀充滿血腥污穢的這一世?
疼痛越來越強烈,他的意識也逐漸渙散,直到完全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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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尉至軒重新恢復(fù)意識時,天色已經(jīng)微亮,清晨的森林不只氣溫低,還彌漫著一陣大霧,讓眼前所見的景色時清時蒙。
「又熬過了……」尉至軒喃喃自語,雖然痛楚已經(jīng)消失無蹤,不過他還是略顯無力,干脆繼續(xù)躺在地上休息,不急著起身離去。
這毒藥惡劣之處,就是不會一次便毒發(fā)身亡,而是反覆不斷折磨中毒之人,不少離開的教眾就是因為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毒發(fā)痛苦,最終還是回到圣螣教繼續(xù)當(dāng)走狗。
但他絕不會是那些人,既然他已選擇離開,就不會再踏入圣螣教半步,寧死不屈!
地上響起枯葉被踩碎的聲音,并且越來越靠近,尉至軒即刻警戒的坐起身,神色凌厲的瞪向密林深處。
只見一抹白色身影在迷霧中若隱若現(xiàn),隨著離尉至軒越來越近,她的樣貌也越來越清楚。
來人有著一張精致絕美的臉蛋,眼若秋水、眉如柳葉、唇似紅櫻,年紀(jì)看起來頂多十八上下,黑柔的長發(fā)在頭上簡單綰了一個圓髻,只用一支云紋木簪固定,其他發(fā)絲垂散在背后,隨著她的步伐左右搖晃。
她身穿白色衣裙,再加上一條雪白披帛,衣薄如絲,纖臂若隱若現(xiàn),寬大的袖子及裙擺因她的走動微微飄起,散發(fā)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靈脫俗之氣。
尉至軒驚艷的睜大眼,沒想到人間會有如此絕色,難道她就是昨晚那位姑娘?還是其實他是遇到山中仙女了?
白衣女子懷中抱了些黃黃橘橘的小果子,來到他面前跪坐下來,將果子擺在枯葉堆上!改銊傂眩瑧(yīng)該餓了,我在附近摘了些果子,你將就一點果腹吧!
這個嗓音與昨晚那名女子是相同的,尉至軒終于能夠肯定她的身分。
他即刻從驚艷中回神,訝異的問:「你怎么沒走?」
「你昏迷不醒。」她語氣淡然的回答。
「你不怕他們又追來,沒人保護你?」
「那就換我保護你,還一還恩情!
尉至軒忍不住揚起笑意,她的回答實在是有趣極了,雖然她是以一副波瀾不興的淡漠表情說著這些話。
近近看她,她真的美得出塵,再加上一身白衣打扮,倒是讓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冒出「白玉無瑕」四個字。
她就像一塊沒有半點瑕疵的美玉,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只可惜她雖有靈氣,卻似乎缺少正常人該有的喜怒哀樂表情,像個缺少心魂的美麗娃娃。
「不吃嗎?多少吃一些,體力才恢復(fù)得快。」白衣女子淡然地指指果子。
尉至軒忍不住失笑,他見過美女無數(shù),可不曾被誰迷到失神過,她可是史無前例第一個。
他伸手拿了一顆掌心般大小的黃色果子,一口咬下,果子不甜且澀,不過他并不在意。
「你不吃嗎?」
白衣女子這才拿起一顆果子,慢條斯理的小口吞咽,酸澀果肉入口,她也像尉至軒一樣,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其實她不吃東西也不要緊,同樣能夠行動自如,但為了能更像人一些,她還是會學(xué)著吃東西,只不過吃得并不多。
她一邊慢慢吃果子,一邊開口。「你中毒了!
「只是老毛病,痛一痛就沒事了。」尉至軒無所謂的笑著,三兩下就解決手中的果子,又再多拿幾顆。
「圣螣教是什么?」他不在乎自己體內(nèi)的毒,她也不想多理,轉(zhuǎn)而問其他她想知道的事。
尉至軒頓了一下,看來昨晚兩方的叫陣對罵她全聽到了,他坦然回答!甘墙搜壑械摹耗Ы獭!
圣螣教,以傳說中的神獸「螣蛇」為信仰圖騰的一個教派,它之所以會被人認(rèn)為是魔教,就是因為圣螣教以毒藥控制教眾這一點讓人不齒,以及教眾素質(zhì)參差不齊,不少家伙仗著圣螣教「威名」而為非作歹。
「你為何要進魔教?又為何打算離開?」
「這我只能說,年輕氣盛不懂事,以為入教結(jié)黨是件多么威風(fēng)的事,就不知死活的加入了,現(xiàn)在是因為終于認(rèn)清事實,對打打殺殺的日子感到厭煩,才會離開。」尉至軒自嘲的笑道。
他十五歲時家鄉(xiāng)發(fā)生瘟疫,親人幾乎都死光,只剩下他一個人,在他無依無靠時,一名圣螣教的人招攬他入教,保證他接下來衣食不缺,為了活下去,他即刻點頭,才不管什么魔教不魔教的。
就這樣,他從地位最低下的教眾當(dāng)起,一路爬上左護法之位,左右護法是教主的左右手,也是教內(nèi)除了教主之外地位最高的身分,是每個教眾費盡心機都想要搶到手的位置。
一轉(zhuǎn)眼,十五年過去,他也已經(jīng)三十歲了,早已厭煩教內(nèi)的斗爭以及江湖中各種丑陋的一面,現(xiàn)在的他只想逍遙自在的度過余生,不再涉入各種紛紛擾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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