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東，視線就跟到東；走到西，視線也跟到西，像是甩不開的蟲子。
終于，她覺得忍不住的時候，不耐煩地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卻沒想到會瞧見他眼里近乎無助的神色。
她愣了一下。
他也愣住了。
那抹奇異的目光瞬間消失無蹤，換上的是另一股譏誚無禮到令人生氣的眼神。
“怎么？想偷懶了？”
公孫凜一手支著下巴，嘲弄地說道。
他一開口，就惹得她更想生氣。
“我怎么不知道，婢仆工作得認(rèn)不認(rèn)真，還是輪到孫老爺親自監(jiān)督？原來孫老爺是這樣事必躬親、大小事都攬上身管的大忙人呀？失敬了，請老爺檢查檢查，看還有哪里不干凈，需要加強(qiáng)的？”
紅豆的態(tài)度萬分恭敬，還福了福身。
這丫頭……他以前雖然知道她思緒敏捷靈活，但從來不知道她的嘴巴也能這樣削人。
“哪里不干凈？有啊，很多呢！”
他不怒反笑，站起來慢慢走向她。
她警戒地看著他走近，心里怦怦跳著。
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明顯的是被他激怒了。
他走近她時，驀地伸腳將她身旁的水桶踢翻。
“你！”
紅豆握緊小拳頭，美目怒瞪著他。
“還不快擦？不然等會兒管事過來，看到你把我的屋子弄得這么狼狽，小心得到一頓好罰��！”
他手環(huán)胸，把地痞流氓的角色扮得十足十。
紅豆咬著唇，低頭不語。
她的委屈模樣，讓他的心里一陣陣的刺疼，突然為自己的幼稚行為感到十分的后悔。
正當(dāng)他想開口道歉時，紅豆卻緩緩蹲跪到地板上，抓著抹布開始擦拭地上的大片水漬。
他氣息一窒，胸口疼到近乎要炸開。
他的瑀兒向來都是被他嬌養(yǎng)著的，何時做過這些事？
不想再看她一眼，他急忙轉(zhuǎn)身，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看到那個李宛燕剛好經(jīng)過院子，他立即開口叫住她。
“李姑娘，請你過來一下�！�
由于她與李大夫是瑀兒的救命恩人，照顧瑀兒不短的時間，他心存萬分的感激，因此與她說話時，總是十分有禮，完全不是以下人的態(tài)度對她。
“孫老爺，請問有什么事嗎？”李宛燕低垂著頭問。
“你進(jìn)去幫一下瑀……幫紅豆的忙，我剛打翻一桶水�！�
“好的，我馬上進(jìn)去�！崩钔鹧囫R上答應(yīng)。
公孫凜點點頭后，臉色難看地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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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宛燕踏進(jìn)房間時，驚訝地看見紅豆正跪在一片水漬間掉眼淚。
她慌得趕緊奔到紅豆的身邊，也蹲了下來。
“紅豆姊，發(fā)生什么事了？”李宛燕緊張地問道。
“沒事……你怎么進(jìn)來了？”紅豆搖搖頭，吸了吸鼻子。
“剛才在門口遇到孫老爺，他要我進(jìn)來幫你。”
“哼，假好心！”
紅豆掏出帕子擦干眼淚，氣嘟嘟地說。
“他說他打翻了水桶�！蓖鹧鄬λf道。
“他……對你承認(rèn)說水是他踢翻的？”
紅豆訝異地抬起頭來，眸中有不可思議的神色。
“是啊，他剛剛的確是這么跟我說的。怎么了嗎？”
“我以為……他會將這事誣賴到我頭上，讓我受罰�！�
“他是不是欺負(fù)你呀？”宛燕皺眉，拉住她的手，不放心地問道。
紅豆沒說話，只是眨著紅紅的眼眶，看起來楚楚可憐。
“真是太可惡了！我跟管事問說你身子較弱，能不能分一些較不粗重的活兒，他說老爺房里的活兒最輕松，我本來很放心的，沒想到你竟然被孫老爺欺負(fù)了！”
“其實……是我激怒他的……”紅豆有些不好意思地坦承。
“什么？你竟然敢惹火孫老爺？你沒聽大伙兒說，他的脾氣很壞的，沒事惹他做什么�。俊�
“我忍不住呀……”
紅豆嘆了一口氣，認(rèn)分地擦著地板上的臟水，擰進(jìn)水桶里去，再重復(fù)擦拭、擰干。
宛燕見狀，也趕緊找來一塊布一起幫忙。
“你呀，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沒有顧慮惹火主子的下場。搞不好我爹說得沒錯，你肯定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才會完全沒有身分差別的自覺，常常挺著身子直視主子就算了，竟然還敢與像孫老爺那樣可怕的主子針鋒相對�！�
宛燕手里忙著，嘴里也不忘叩念她。
“我覺得他只是嘴壞了一些，沒什么嚇人之處��！”
“他那高高在上的尊貴模樣，跟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簡直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沒發(fā)覺，村子里的人都不敢跟孫老爺說話嗎？就算非得要開口，也都結(jié)結(jié)巴巴的，渾身發(fā)抖，更別說抬頭看他了�！�
紅豆想了一想，還是不覺得孫老爺是什么不尋常的人物。他還不是跟他們一模一樣，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的？
不過，她很聰明地沒有說出來，免得又被宛燕嘮叨個沒完。
兩人把地上的水漬擦了一半時，管事突然出現(xiàn)在房門口。
“呃……這是……”
看到她們兩人都跪在地上，管事的表情顯得有些吃驚。
“管事，是孫老爺踢翻了水桶，叫我跟紅豆一起收拾。”
李宛燕搶在紅豆之前開口，先把責(zé)任推到孫老爺身上，免得冤枉地得到一頓責(zé)罰。
管事一聽，表情更加驚訝了。
“是老爺叫你們收拾的？”
“是�。 �
李宛燕用力點頭，深怕他不相信她說的話。
管事沉吟了一下，看了紅豆好幾眼。
“那么……你們繼續(xù)把這里處理干凈吧。宛燕姑娘，紅豆姑娘身子骨還不太健朗，這里做完后，就沒什么事了，你可以陪紅豆姑娘暫時下去休息一下�！�
“好的！”
得到半日休息，兩人當(dāng)然高興，趕緊點點頭。
管事又看了紅豆一眼后，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話都沒說，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等管事離開后，李宛燕拉了拉紅豆的袖子。
“紅豆姊、紅豆姊……”她低聲叫道。
“怎么了？”
紅豆看到她神秘兮兮的模樣，好奇地問道。
李宛燕瞧了瞧門口，確認(rèn)沒人后，才小小聲地對她說道：“我覺得除了孫老爺之外，這個管事看你的眼神也怪怪的耶！”
“你想太多了。我感覺他們對我都沒有什么惡意呀！”紅豆聞言失笑。
就算是說話譏諷、不客氣的孫老爺，她也感覺不出他有什么可怕。
“我說的是真的啦！難道你沒看到管事離去時，他看你的樣子，好像在猶豫著要說什么似的？”李宛燕對她不關(guān)痛癢的態(tài)度感到著急。
紅豆姊實在是太天真、太沒有危機(jī)感了！
“好了，別疑神疑鬼的，趕快把地擦好，我們就可以下去休息了。”紅豆笑著催促她道。
“可是我——”李宛燕還想再說。
“你如果不擦的話，就先到一邊去待著。我現(xiàn)在覺得很累，想早一點休息呢。”
紅豆打斷她的話，無奈地說道。
“我的手腳比你爽利，應(yīng)該是你到一旁待著吧！既然你累了，那就我來做吧！”
見她不愿再聽，李宛燕只好作罷，然后不服輸?shù)赝炱鹦渥�，加快手上的動作，搶著與她擦拭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