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wèi)設(shè)了小宴,我小酌了幾杯,正打算回將軍府,閑步解酒,就往御天宮這頭走來了。”
陸取暗忖了下,問:“需要奴才替宇文將軍備解酒茶嗎?”
“也好。”
“請將軍稍候!标懭⊥松弦徊剑娛勒湮⒏I淼溃骸按笕苏埼鹱哌h,奴才去去就來!
鐘世珍疑惑地看著陸取離去,再抬眼看向宇文恭。這陸取向來是對她采取緊迫盯人,否則不會特地押送她回廣清閣,可如今又自愿替宇文恭去拿解酒茶……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公孫,過來吧,有我在,那些黑影不敢靠近你!
鐘世珍直睇著他半晌,思索著他這句話的含意,忍不住問:“你……”
宇文恭輕笑了聲!霸蹅円粔K長大的,你認為我真會認不出你?”
鐘世珍抽了口氣!澳恪碧欤瓉淼谝淮我娒鏁r,他就認出這身體的原主是公孫令……難怪他那時恁地激動。
所以說,公孫令也和她一樣具有陰陽眼?而他和公孫令是有多熟,可以如此了解公孫令?
“況且,你的母親還是我的姑母,咱們算是表兄……”宇文恭帶著幾分微醺,垂斂長睫半晌,才勾笑啞聲道:“表兄弟,咱們的交情自然不同于其它人!
原來公孫令和宇文恭是姑表兄妹,“可是我不記得了……”她倒也沒撒謊,關(guān)于原主的記憶什么的,她沒有承接下來。
“失去記憶嗎?我倒覺得失去記憶挺好的,能夠永遠不想起來,更好!
“什么意思?”
“就當(dāng)是你再一次重生!
鐘世珍瞅著他的笑臉,直覺得眉頭都快要打結(jié)了。他說得太過輕描淡寫,接受得太理所當(dāng)然,涼薄到……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既是再一次的機會,你這一次想怎么做?”他噙笑俯近她。
鐘世珍沒有退縮,總覺得他帶著笑意卻遮掩不了深處的悲傷……這些男人們是怎樣,一定要教人這么心疼?
仔細看去,突覺他的眼形和闌示廷有些相似,極為深邃。
“繼續(xù)留在宮中?”
鐘世珍略微退縮了下,避開他鼻息間噴出的酒氣!拔也淮_定我是不是公孫令,所以我想——”她想,她應(yīng)該避開一個恐怕已喝醉的男人比較妥當(dāng)。
“你是!庇钗墓чL臂一探,將她拽進懷里!澳闶俏业拿米樱鮾!
鐘世珍驀地瞪大眼!澳恪
“沒有人掩護,你的女兒身如何不被發(fā)現(xiàn)?”
鐘世珍呆了下。對嘛!一個女人扮男裝可以不被人發(fā)現(xiàn),自然是得要有共犯,而他,就是協(xié)助的共犯?
“我沒想到還可以見到你,可惜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再進宮,我希望你可以像尋常的姑娘家一樣度日,而不是一再被攪進這宮闈斗爭,尤其是在闌示廷的身邊!
她隱隱聽出他話中的惱意,尤其在他直喊闌示廷三字時,任誰也感覺得出他對闌示廷的不滿。在這種君權(quán)時代里,會直呼皇上名諱……“你跟皇上有什么過節(jié)?”
“過節(jié)?”他輕笑了聲!耙策好,頂多是他想除去我而已。”
“嗄?”她呆了下,想起兵部上奏,說得好聽點是想節(jié)省國庫支出,可不管她怎么看,都像是要釋去他的兵權(quán),而示廷也認同,決定收回他的兵符……難道示廷真的要對付他?
“如果他待你好,我無話可說,但他只是……”
“怎樣?”
宇文恭頓了下,像是察覺因微醺而多言!皼]事,只是我希望你別待在宮中而已!
“你……皇上待你不好?”
寧文恭低低笑開。“他待我好做什么?他只要待你好就好,而你,現(xiàn)在開心嗎?是你想要的嗎?”
“……嗯!
宇文恭輕點著頭,對她的決定不意外!凹仁悄愕倪x擇,我無話可說,要是有什么我可以幫你的,盡管找我,只要是宮中的禁衛(wèi),隨便找一個都能傳話。”
“謝謝你!
“我們之間從不言謝!彼崎_她些許,直瞅著她的面容,撫著她的額!笆钦l救了你的?我找個機會好生報答!
鐘世珍暗忖了下,突地喜笑顏開!皩α,可以請你幫我個忙嗎?”
“什么事?”
“幫我跑一趟縱花樓,找莫知瑤,就說我想知道天衡的狀況。”她想,他絕對是個值得信任的人,瞧他的眼那般澄澈溫柔,一定是個好兄長。
“知瑤?你記得莫知瑤嗎?”
“不,我不記得她,但是她救了我!
“是嗎?當(dāng)年我來來回回地在浴佛河上找你,沿岸的城鎮(zhèn)無一放過卻一無所獲,原來你是讓知瑤給救了……也不枉當(dāng)年你刀下救她了。”宇文恭低聲道,唇角浮現(xiàn)溫柔笑意。
“好,我就替你跑一趟縱花樓。”
“其實如果可以,我真想自己去呢!
“不,你現(xiàn)在不適合外出,雖然令人不快,但朝堂情勢不穩(wěn),宮中對你反倒是最安全的住處!
鐘世珍頹喪地垮下肩。“你和皇上說的都一樣呢!
“是嗎?”瞧她臉上掛著恬柔笑意,他有些失神!盀槭裁茨?你才和他相處幾日,你就寧愿選擇待在他身邊?”
“嗯,不是相處幾日,是已經(jīng)一個月了,因為他落河是我救的!
“是你?”
“嗯,很巧吧!
“是命運吧……難怪他無法確認是你!彼咝α寺,帶著些許幸災(zāi)樂禍。
“你這話是——”
“你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他的……”宇文恭指著自己的眼,明示得相當(dāng)明顯。
鐘世珍瞠圓眼。“你知道?!”
“我從小就練武,一個人的眼神和動作有異,騙不了我的,而我總是負責(zé)掩護著他人,誰要他是我的姨表兄弟?”瞧她一臉難以置信,宇文恭撇唇笑了笑!安徽f了,慎防隔墻有耳,有空跟陸取說,要他注意底下的人,我先走了!
撫了撫她的頭,宇文恭轉(zhuǎn)身離去,毫不戀棧。
鐘世珍直睇著他的背影,不知怎地,心底有股說不出的心疼。從他的話里聽出示廷待他不好,可是他明知示廷的雙眼有異,還掩護著示廷……唉,為什么示廷不肯待他好些,還要釋他兵權(quán)?
難道示廷的雙眼不明,就連識人的心也影響了?
“相擁?”
“是,是奴才親眼所見!标懭」碚f著。
闌示廷垂斂長睫,神色冷沉得教人讀不出思緒,半晌才道:“回廣清閣!
“遵旨!
陸取領(lǐng)著闌示廷回到廣清閣時,就見鐘世珍抱膝坐在榻上發(fā)呆,壓根沒聽見宮人唱報,可見想得極出神。
“公孫大人。”陸取看了眼神色陰晴不定的皇上,趕忙低聲喚著,一連喚到第三聲時,鐘世珍才猛地回神。
“欸,啊……抱歉,我在想事情!辩娛勒溱s忙站起身。
“陸取,退下!
“奴才遵旨。”
待陸取退下后,鐘世珍才走向前。“抱歉,我剛才在想事情,想得出神了,不知道你回來!
“在想什么?”他柔聲問著。
“就……”總不能說她在想他和宇文恭之間的事吧!耙矝]什么,只是很想天衡而已,我從沒有離開他這么久!
“是嗎?”他微使勁的將她拽進懷里,卻嗅聞到一股酒氣,惱意頓生!澳阆胫鴥鹤,所以借酒澆愁了?”
“咦?”她身上有酒味嗎?啊,應(yīng)該是宇文恭身上的酒味,她懷疑他其實已經(jīng)喝醉了,要不那酒味怎會恁地重?是說,這事要怎么跟他解釋?“我沒喝酒,只是……剛好……”
“世珍,記住,沒有朕的允許,朕不許你和宇文恭見面!辈坏人莱鲺磕_謊言,他開門見山地下令。
“為什么?”等等,不對,他怎會突然提起宇文恭?
“世珍,你根本不清楚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一如當(dāng)初你為了八支參和束兮琰合作,卻險些鑄成大錯,如今你連宇文恭的底細都不清楚,你就不怕著了他的道?”他臉色冷沉,腦徹中浮現(xiàn)的是過去宇文恭與公孫令衣衫不整的畫面,怒火在胸口熾燃著,蔓延著。
“他不會。”
“世珍,你太天真了!
“示廷,會不會是你太多疑了?”她知道他素有防心,但也許是因為他雙眼不明的關(guān)系,所以他防心重亦多疑,可是因為多疑而折損忠臣,豈不是得不償失?
“朕多疑?!”他怒聲低咆,攫住她的手!半奕舨欢嘁桑抟绾位畹浇袢,朕若不多疑,朕要如何治理天下?!一個宇文恭,你與他碰過幾次面,說過幾次話,憑什么你能信誓旦旦地替他背書?!”
鐘世珍嚇了一跳,沒想到他的反應(yīng)會這么大!拔摇边@要她怎么解釋?總不能說宇文恭認出原主,而她也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吧。
“還是你看上他了?”
“你在胡說什么?!”
“否則你憑什么信任他?你又是為什么讓他身上的酒氣沾染在你身上?”
鐘世珍呆住,這下總算明白什么叫做隔墻有耳,不,這分明就是隔墻有眼!他派人監(jiān)視著她,看見她的一舉一動……啊,是陸取吧,他就是奉命跟在她身邊的,宇文恭前腳走,他后腳就到,分明是在旁偷窺。
看見就算了,竟還在示廷面前加油添醋,他真是看她這般不順眼嗎?
“不是那樣的,他只是有點喝醉了,而且……一個擁抱也不算什么!庇绕渌麄兪潜硇置冒。
“一個擁抱也不算什么?為何你也如此認為?為何你和公孫這般相似,總愛和他攪和在一塊,哪怕與他衣衫不整共寢一室,也覺得不算什么?!”他怒不可遏地撕裂她的衣袍,單手抄起她甩上床被,隨即將她壓制在下。
“你不要這樣!”她試著阻止,可是他的力道卻是大得嚇人!瓣@示廷,你聽我解釋!宇文恭喝醉了,錯把我當(dāng)成公孫令,他說我是他的妹子,我們是表兄妹,就只是表兄妹而已!”
闌示廷胸口劇烈起伏著,俊顏因她自以為是的解釋而猙獰扭曲著!懊米印拦珜O是女子?”
“呃,他是這么說的!彼D澀地咽了咽口水,注視著他因憤怒而鐵青的臉色!八皇呛茸砹,把我錯認了……”
闌示廷垂斂長睫,狀似恍惚,喃喃自語著!霸瓉碇肋@個秘密的人不只是朕,難怪朕碰她時,她已不是處子。”
鐘世珍瞠目結(jié)舌。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他該不會是影射宇文恭和公孫令有染吧,可是他們是表兄妹,表兄妹應(yīng)該是……不對,在古代的話,好像是可以成親的,所以他們……
想起宇文恭眸底的悲傷,只求她好的心意,他該不會是喜歡公孫令,還是他們根本是兩情相悅?
等等!天衡呢?天衡……是誰的孩子?
宇文恭和闌示廷是姨表兄弟,他們的眼很像,天衡的眼也跟他們像,那……
“世珍!
她猛地回神。“嗯?”
“不準(zhǔn)背叛朕!彼N覆著她,親吻著她。
“我不會。”
“不準(zhǔn)靠近宇文恭,絕對不準(zhǔn)!
“好!彼焓汁h(huán)抱住他。“示廷,我喜歡的是你不是他,你不需要那么在意他。”如今想來,也許宇文恭認為示廷待他不好,肇因是公孫令。
可是,這是個無解的難題,因為公孫令已經(jīng)不在了……她忍不住想,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何她總覺得拼湊不出真相?